鸔乌死了，死得很惨，死在众人的围攻之下。
那些出手的人，如果说一开始是惊怒于鸔乌要敲响鲸鼓，但到了后面，就说不清是趁火打劫还是落井下石了，抑或只是想讨好柳清欢。
柳清欢从头到尾冷眼旁观，他不是没给过鸔乌机会，而且不只一次，然而对方太过贪心，那也就怪不得他了。
大典继续进行，只不过出了这样的岔子，所有人包括柳清欢自己都有些心不在焉。因此祭过天，又拜过文始派开派祖师文始真君，柳清欢便吩咐开宴。
虽然这次大典一开始没准备大办，意外来了很多人，但九天仙盟却早有准备，种种珍馐灵食如同流水一般拿出来，筵席竟也很能拿得出手。
柳清欢也明白，真一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架得高高的，架得仿佛凌驾于众人之上。
而在此之前，仙盟对他的态度是刻意的忽视，仿佛不经意的打压。从第一次见到真一，是在柳清欢接受太微封号那一日就可见一斑，对方之前那么多年，其实一直在刻意避免与他见面。
到如今，态度变化这么大，不过是因为无法再掩盖他的功劳，于是就改打压为捧杀了。
有的事看破不说破，包括真一请他前往金不相天摧毁锁恨桥，也很难说没有存其他的心思。
毕竟那任务危险到了极致，去的五人一死三重伤一失踪，但凡柳清欢实力逊那么一筹，也许就落得和圆明一个下场了。
很多人喜欢推己及人，自己热衷权势，便当别人都如此。
只不过，柳清欢做的所有事，不能说全无私心，但更多是出于责任。他不是没有野心不喜权势，只是不特别热衷权势，野心也没那么大。
比如像过去有几位道魁一样，心心念念都是统治整个修仙界，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却失败了，最后落得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被所有人讨伐的下场。
修仙界实力固然重要，但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多的是，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比直接动手更可怕。
柳清欢看得很清楚，所以更不愿去淌这些浑水，他现在只想赶快把所有人送走，好落个清静。
只可惜该应酬还得应酬，这么多人因为他千里迢迢赶到竹冥海，就算他不能每一个都亲切问候，但走一圈打个招呼也算尽了礼数。
另外，九幽这次来的人基本都是各界大修，里面有些未曾蒙面过，也得寒暄一番。
赫赫煊煊，沸沸扬扬，与其说这是一场柳清欢宴飨封地的大典，倒不如说是一次青冥和九幽顶阶修士之间的见面交流会。
一般而言，双方的顶阶修士很少会在公开场合碰面，在青冥和九幽关系最恶劣的时候，甚至只会在战场上才可能见面。
但近些年这种情况改变了不少，一是有魔族这个共同的强敌在，二来也是因为柳清欢的存在。随着柳清欢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双方借着参加柳清欢的宴会已经见过好几次，上次还达成了一起抗击魔族的合作。
这次也不例外，宴饮到一半，两边就谈论起金不相天与上界仙魔之间的战事。
九幽也想派人前往金不相天参战，分一杯羹。青冥不想分，但考虑到的确需要人手，也没有强硬拒绝。觥筹交错中彼此试探来去，听得柳清欢累得慌。
好在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已经把桥搭好了，后续如何发展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
“人都送走了？”
云铮毫无形象地瘫在柳清欢洞府内唯一一张躺椅上，手里还拿着一卷竹简，见柳清欢回来，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句。
他那副悠闲无比的样子，让忙得脚不沾地的柳清欢很有些不平衡，走过去把他挤到一边，也在宽大的躺椅上躺下。
“走了！”柳清欢舒服地喟叹一声，问道:“我说怎么找不着你，你这两天不会就一直窝在我洞府里没出去吧？”
“出去作甚？”云铮嫌弃地挥挥手:“好不容易能歇几天，我可不耐烦出去应付那些人！”
柳清欢摊手道:“我倒也想躲懒……你这看的什么书，我瞧着怎么有些眼熟呢？”
云铮哈哈一笑，把竹简翻过来给他看:“就是从你桌上拿的，哪儿想到你闲暇看的竟是如此艰涩难懂的古籍，幸亏我还懂点古篆阴刻文，不然岂不是连看都看不懂！”
“哦，这书是我在荒古神墟大陆得到的，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天材地宝，有的早已灭绝，有的可能改换了名字，只能靠猜是什么东西。”
“所以灼日之泪是什么？”云铮指着竹简上一处，十分感兴趣地问道。
“一种很稀有的灵矿，只有在正喷发的火山中能找到……”
两个人就着竹简讨论了起来，猜测那些远古灵物到底为何物，又在哪里能找到。
实际上，已经很少有人能让柳清欢放下戒备、身心放松地与之交谈，不用费心思去想要说什么，或是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更不用去琢磨对方话里是不是有其他深意。
云铮无疑就是其中一个，他们的交谈或许天南海北毫无意义，或许胡说八道吹牛闲聊，氛围却是难得的轻松而又愉悦。
“你竟然打算复原上古诛仙剑阵？！”柳清欢颇为震惊:“那种剑阵不早就失传了吗，你又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一个洞罅小界的修仙世家的宝库里找到的。”云铮很是得意:“剑阵我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试威力几何，你这座山不是还没设阵吗，要不我给你布一个？”
柳清欢无语:“哪有护山大阵用杀阵的，还是那么可怕的杀阵。要是有人不小心误闯，岂不是死得很冤枉？”
“也是！”云铮遗憾地放弃这个想法:“那你想布个什么护山阵，需要我帮忙吗？”
“那可太需要了！”柳清欢毫不客气地道:“我还没决定用哪种，正想问你要一个呢，要威力足够大、防御力最强的顶阶法阵。”
“好说。”云铮笑咪咪地道:“亲兄弟明算账，只要你出得起灵石，找得到相应灵材，大罗金仙阵我也能给你布置好！说到这个，我这还有个交易要跟你做……”
“什么？”柳清欢怀疑地问道。
“你不是要清理整个竹冥海吗？”云铮道:“这么大个竹冥海，靠你文始派那点弟子，得何年何月才能完全清理出来？
看在咱们从小到大交情的份上，我可以派遣我紫微剑阁的弟子来帮忙，雇佣费用实惠低廉，外加供一天三顿饭就行哈哈哈！”
柳清欢为之侧目，明白了云铮打的什么注意，笑道:“免费，不然免谈！至于一天三顿饭，这个可以，我倒要看看早已辟谷的修士一天吃三顿是怎么回事。”
云铮想把紫微剑阁的弟子派来竹冥海，当然不单纯只是为了帮忙。
于公而言，柳清欢至少还能活几千年，只要他在，文始派就会越来越煊赫腾达，跟着文始派混，得到的好处将难以计数。
于私而言，云铮和柳清欢的交情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虽然嘴上嚷着要收灵石，但换个人，云铮不可能一次次把手上最好的法阵拿出来，还尽心尽力地帮忙布置安排。
所以即使柳清欢不说，他也知文始派现在很缺人手，能帮忙自然要来帮忙。
文始派现在得兼顾云梦泽和竹冥海两个地方，云梦泽是门派发源地不能放，已经到手的利益地盘需要很多人手维系守护，更何况门派内还有个人人眼馋的大洞天。
所以柳清欢一开始的计划就是用时间换人力，用一两百年的时间慢慢收拢竹冥海。但如果有紫微剑阁帮忙，这个时间就可以缩短一些。
因为他二人修为越来越高，渐渐在门派掌握主动权，最近这些年两派的来往也越来越频繁。
其实不只紫微剑阁，整个云梦泽都受到柳清欢很大的影响。
文始派的门规一向很严，柳清欢还曾明令禁止过门中弟子在外打着他的名号嚣张跋扈、争利夺宝，所以文始派在云梦泽的名声一直还可以。
加上他们正好赶上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时期，天地大劫中那么多新增的无主之地可以去争夺，还有那么多入侵的魔族可以杀，完全没必要内斗，齐心协力向外发展才是正途。
跟云梦泽各派保持良好的关系，有助于稳定后方。而云梦泽得到他的庇护，也会让恶狼不敢再轻易觊觎。
做为一个拥有不少洞天福地的宝地，从柳清欢成为道魁并在修仙界站稳脚跟后，各方对云梦泽的觊觎才没以前那么明目张胆了。
如今竹冥海成为他的封地，他也不介意让云梦泽修士过来帮忙，双方来往越多，云梦泽身上柳清欢的烙印就越深。
“对了，我这有件东西，给你看看。”柳清欢对云铮道，一挥手，一个巨大的箱子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什么东西？”云铮好奇道:“值得你还专门拿出来给我看……等等，你不会是想炫耀你得到的宝物吧！”
“我看上去很闲吗？”柳清欢好笑道，一边一张张揭去箱身上的封符:“这是我在魔族宝库中找到的一件威力巨大的重器，想问你有没有办法可以改造一下，不然没法使用。”
他这么一说，云铮顿时兴趣大增:“还说你不是想炫耀？能称得上重器的东西可不多，我倒要见识见识……呃！”
箱子打开的那一瞬间，云铮忍不住惊呆了，只见箱中是一根粗大的血肉纠结的肉柱，柱身顶部长了一颗灰白色的圆形肉球，浓郁的魔气扑面而来！
“魔眼战塔。”柳清欢介绍道:“魔族有名的、集防御和进攻于一体的战争重器，当魔眼睁开时，射出的光束能顷刻间取大乘修士的命——不过我还没试验过这一座战塔的威力，应该也差不多吧。”
“这怎么改？”云铮一脸的不可思议:“你竟然想改造魔眼战塔！这玩意是能改造的？你逗我呢！”
“不改怎么用？”柳清欢煞有介事地道:“难道又卖回给魔族吗，也不能一直存放在仓库里闲置吧，那多浪费。”
云铮却大摇其头:“不可能！这东西是活的，天生就是至极邪物，改不了。”
柳清欢不肯放弃:“又不是要把它从魔器改成灵器，我的想法就是物尽其用，想办法阻止它扩散魔气，不把灵地变为魔地，又能发挥效用……”
“我明白了，你还是在打我手上法阵的主意！”
云铮瞪着眼，继续道:“问题是没有那样的法阵！魔眼战塔作为魔族的战争重器，从未听说过外族能使用的，你要知道其放出来的魔气腐蚀力有多强，寻常法阵撑不住多久就会爆开！”
柳清欢大为失望:“真的不行？我还想把它放在九臧山峰峰顶上呢。这样的战争重器可不多见，不能用也太可惜了！”
云铮眉心紧蹙得能夹死苍蝇，用力地想了又想，忽地脑中灵光一闪:“也不是绝对不行……”
这下轮到柳清欢错愕了:“你还真有办法？”
云铮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是被你逼出来的！不过这事我得回去查点东西，能不能做到现在也不确定，你慢慢等消息吧！”
柳清欢只是不甘心如此强大的战争重器用不了，死马当活马医地问问云铮的意见，谁知对方似乎还真想到了办法……
他不禁也期待起来，但云铮显然连闲聊的兴致都被他破坏了，不仅要给他弄九臧山的护山大阵，还被丢了个魔眼战塔的改造难题，指着柳清欢的鼻子冷笑三声，骂骂咧咧就走了。
柳清欢哈哈大笑，他也是没办法，因为他更忙。
清理竹冥海的事正式提上日程，那些投奔来的竹冥海妖族需要安排，没来的自然也要上门讨伐一番，不然岂不是显得柳清欢说话没用？
另外，几个能产出丰富灵材灵药的区域很快被标注出来，成为文始派接下来要拿下是首要目标，还有鸔乌死了，乱空海变成无主之地，也要尽快去接收，以免被其他大妖占据。
千头万绪，诸事繁杂，好在柳清欢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小事有下面一大堆门人弟子去做，讨伐妖族之事陆恩明愿意接手，再加上三只灵兽尽够了。
竹冥海内的事都不算什么大事，最重要的其实是边境，那才是柳清欢关注的重点所在。
竹冥海最东边就是无尽虚空，常年有虚空妖兽出没，时不时就闯到陆地上来。
“这几段防御墙是上上一任竹冥海主人建的，但只撑了几百年，就在一次兽潮中被攻破，后来就再没修起来……”
柳清欢站在高高的残墙上，身后是黄沙漫天的沙漠，远眺辽阔深邃的虚空。而他身后，跟着好几个文始派弟子，正在禀报之前调查到的情况。
“在东北方向约摸十日路程的地方，有一片碎石浮岛区域，里面藏着不少虚空妖兽，发现了大量体型肥胖的铁蠕虫。”
“这么近？”柳清欢道:“仔细再查一遍，看没有厉害的妖兽盘桓在那里，再派弟子尽快去清理了，不然聚集来的妖兽会越来越多。”
有铁蠕虫的地方，就会有虚空妖兽聚集，因为铁蠕虫虽然身体表面有一层极厚的皮，但行动缓慢，繁衍速度惊人，还肥嫩多汁，是很多虚空妖兽喜欢捕食的食物。
“是太尊！”那位文始派弟子连忙记下:“在东南方向约一月路程处，有一条很大的星河，很多妖兽会随着星河迁徙，所以经常有大批妖兽路过。”
“星河？”柳清欢挑了挑眉。
所谓星河，并非星辰的河流，而是如同大海中的洋流一般，在各种力量作用下形成的不断流动的风带。有的过段时间就会消散，有的却十分稳定，在虚空各个地方穿梭往返。
有星河流过的地方，都是虚空妖兽聚集之处，它们会乘着河流从一地到另一地，速度比自己跑快得多。
“仙盟给的文书里没提到这条星河。”柳清欢道:“这么说其出现的时间应该不长。”
文始派弟子连连点头:“是的太尊，我仔细查过，关于那条星河的记录最早是在三十多年前，一开始还很小，是慢慢越来越宽，变成今日这般大的。”
柳清欢不由得转头看向他，只见他长得黑黑瘦瘦的相貌普通，唯有眼神显出几分精明干练，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先是一愣，随后受宠若惊地睁大了双眼，连忙道:“回禀太尊，我叫周广平，道号长观，天工峰弟子，修为阳实境中期，这次被派遣来探查竹冥海外虚空的情况！”
“你做得不错。”柳清欢赞许地点头，又道:“既然那条星河离得远，就暂时不用管，不过要注意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妖兽数量。”
他转过身，目光穿过沙漠，落在南方的群山:“到时在那边建立前哨，专门负责监控虚空的情况。”
“是！”周广平应声道，因为之前受到了夸赞，他显得很是亢奋。
而他旁边那几个文始派弟子则面露羡慕，都恨不得柳清欢问的是自己。
其中一人见柳清欢的目光多次落在残破的边界墙上，又听说这位太尊脾气一向温和，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尊，我们以后要重修防御墙吗？”
“不修。”柳清欢却摇头道:“防御墙耗费极其巨大，防御力却有限，还要不断加以维护，咱们门派现在还承担不起。”
而且青冥不比云梦泽，边界线长得难以想象，就算把竹冥海这段围起来又有什么用。不过相应的防御手段还是得有，比如哨塔和日常的巡视。
柳清欢对无尽虚空很了解，正因为了解，所以知道虚空有多可怕。
无尽虚空并不是死寂一片，相反有时候还十分热闹，不仅仅有千奇百怪的虚空妖兽，还有各种诸如星河、星力潮汐、星涡之类诡异的天然陷阱。
虚空很危险，对于每一任竹冥海的主人来说，防御虚空方面的威胁都是重中之重。
“等门派在竹冥海站稳脚跟，就发布告示，欢迎那些各界修士前来竹冥海，猎杀虚空妖兽亦可，买卖交易亦可。”
柳清欢一边思索一边道:“沿着边界，每隔一段距离设立一座哨塔，一方面作警戒防御之用，一方面也可以给那些修士提供保护。飞云沙漠里也要建接应点……”
一行人边走边说，要做的事情太多，文始派弟子就那么多，只能慢慢来，不可能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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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青冥的空间极为稳固，不用太担心受到天地大劫的影响。
柳清欢也让云铮代为传了话，云梦泽想来竹冥海的修士都可以来，接取文始派发放的任务，可以获得灵石或其他报酬。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极快，仿佛只是一转眼，就已过了十年。
十年来，九臧山已经大变样，从山脚到山顶多了很多殿宇楼阁，一层层错落有致，彰显大气恢宏。
而在九臧山下，也多出了一个镇子，来往的修士络绎不绝，邻街的商铺一家接着一家，不全是文始派的产业，还有不少大商会进驻，大开的门内货物都堆得满满的。
柳清欢第一次感觉到盛名的好处，收整竹冥海的进展比预计的顺利得多，来猎虚空妖兽的修士也比之前多很多，也没人不长眼地跑来给他添堵。
竹冥海因为太过偏远又妖兽横行，过往基本上人迹罕至，九天仙盟到后来都不得不雇佣猎兽队，不然竹冥海恐怕要被虚空妖兽占领。
如今的竹冥海却因为变成了道魁的领地而名声大噪，各界修士大老远跑来，先去瞻仰一下九臧山——九臧山下立了很大一个告示牌，上面列着各种虚空妖兽身上的灵材的收购点数。
如果是已经猎了兽回来，可以自行售卖，也可以上交给文始派，换取的点数可在文始派门派店铺里换取各种物资。
一开始，没人在意这个告示，毕竟那个所谓点数只在文始派有用，哪有实实在在换灵石有用。
直到，有人在那个店里发现兑换清单上，有一颗道魁亲手炼制的三花聚顶丹。
众所周知，太微真人精通炼丹术，但很少给外人炼丹，也很少有他炼的丹药流到外界。
如今突然在文始派店铺里发现道魁亲手炼的丹，虽然所需点数极高，但努努力也许就达到了呢？
一时间，前往竹冥海的修士如过江之鲫，文始派那家店的门槛都差点被人踩烂，然后发现太微真人的丹药就在换取清单最后，不是一颗，而是三颗，其中还有颗地阶上品丹药。
这下，连一些大乘修士都赶了来，文始派收到的灵材骤然变多，好在事先设置了数量上限，满了就不再收。
柳清欢这些年坐镇九臧山，没事的时候就沉迷于炼丹，为炼制九转玉清丹做准备。
当年在云中仙地，寻找造化仙根的时候发现了被深深埋在地下的古药田，得到了一枚太阴仙草种子，可以炼制能让人万劫不坠、魂念永存的九转玉清丹。
太阴仙草已经种在洞天大青山上，柳清欢每日浇灌，修出的青木之气基本都供给它和仙葫芦藤了。
仙葫芦藤上的两只葫芦长大了一圈，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但柳清欢也不急，慢慢养就是。
“这个丹瓶里是十颗丹药，你们省着点用”柳清欢交代道:“至于丹药换完了，为了药而来的修士减少怎么办，你们自己想办法。”
“师父你放心吧！”姜念恩收好丹瓶:“您的丹药换取点数那么高，点数又不能买卖，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换得到的。”
“那可不一定。”柳清欢走进已经准备好的闭关室，站在门口道:“要是有人又猎到蓝琼虚鲸呢，一头就能换一颗，这世上能人多的是。”
又道:“山上就交给你了，遇到不决之事，就找掌门商量，多去请教陆师兄和大衍师兄。”
“我知道了师父。”姜念恩连忙应道:“师父，你打算闭关多久？”
柳清欢想了想:“少说要两三百年吧？好了，等你们把竹冥海梳理得差不多时，我就出关。”
他按下门上的机关，厚重的石门轰隆隆往下降，对姜念恩挥挥手，就转身往里走去。
虽然在九臧山设了个闭关室，但柳清欢真正闭关的地方是在松溪洞天图里，这样他还能时不时去照顾一下药田。
这些年洞天里也越来越热闹，灵族越来越多，因此水脩族建的小镇规模也越来越大，自然也少不了纷争。
不过，只要他们别打得太厉害，柳清欢是不管的，也不许初一介入太多。
如今大青山所在的地域已经清空，除了水脩族和灰石族能在附近居住，其他人都不允许靠近。
所以大青山上的日子安静悠然，别无他事，仿佛时光在此停驻，岁月不再老去。
柳清欢终于清闲下来，能做些自己的事，他在紫髓梧桐树下打坐，旁边坐着个小娃娃，学着他的样子也闭着眼睛装模作样地修炼，但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轻手蹑脚地悄悄跑了；
他在丹药房里，研究那颗从锁恨桥魔族仓库得来的丹药，小心地将丹药表面刮下一点装在玉碟里，初一就在旁边帮忙整理灵材；
他蹲在药田里，仔细检查紫晶仙木的生长情况，一只只通体青碧的小虫趴在仙木的茎叶上，喷吐着紫色的纤细雾丝，一缕一缕，灿烂华美，渐渐没入仙木之中。
前两年，柳清欢终于让门中人帮忙去寻来了苍云蠽，停滞生长很久的紫晶仙木也不再沉睡，如今枝头上的铃铛状果实已有拳头大，玲珑精致，宛若晶玉凋琢而成，却隐约又呈现出金石般的质感。
风吹过，铃铛微动，一圈圈澹紫波纹随之荡开，充满魅惑的铃音响起……
柳清欢伸手按住枝头，铃音顿止，然而已经有不少只苍云蠽晕晕乎乎地开始东倒西歪。
柳清欢啧了一声，挥手打出一片青气，化作雨露洒落而下，又有一团凝固不化的青气将铃铛包住。
“这个铃铛什么时候能长好？”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柳清欢转头看去，就见地上有颗脑袋。
“不知。”柳清欢道:“我也第一次种惑世轮回铃，如何知道什么时候它能长成。”
他盯着地上的脑袋，摸着下巴道:“看来此处药田的防护法阵有漏洞啊，不然你是怎么进来的？”
脉魂娃娃嘿嘿嘿笑，从地下跳出来，企图转移话题道:“原来它叫惑世轮回铃，很厉害吗？”
“说厉害也厉害，说不厉害也不厉害。”柳清欢道，他是在鬼黎神君地府里见到了成熟的惑世轮回铃木，后来才查到的名字。
“惑世轮回铃，不是攻击性法器，如果有防备的话应该比较难惑住人。但如果用在偷袭，却能让人不知不觉间陷入沉睡，然后在梦中变回凡人度过一世。”
“那几十年就能醒了啊。”娃娃不以为然地道。
柳清欢笑了笑:“那如果醒不来呢？梦里受的伤，或者意外死亡，以及最终如果老死，那梦外你就也跟着死了。”
娃娃惊讶地张大嘴，跳起来离仙铃木远远的:“中间不能醒吗？”
“能醒，不过很难。”柳清欢道:“当你从出生起就是凡人，周围的一切真实无比，你如何能相信自己其实是个修士？而且就算明白过来了，身无法力，想醒也醒不过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一开始就不要被惑住，不然，在梦里死了就直接进入轮回了。”柳清欢最后总结道，见娃娃一副惊怕的样子，趁机吓唬他:“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熘进来！”
“哼！”娃娃一甩头，眨眼功夫就钻回了地下，跑了。
柳清欢笑着摇了摇头，出了惑世轮回铃的药园，去看其他仙药。
如今大青山上，种的仙药还有庵摩罗果树、大道树、仙葫芦藤和太阴草，柳清欢挨个儿浇灌，转完一圈把法力用干净，回到炼丹室打坐清修。
紫金仙葫芦摆在一边，一缕缕仙灵之气鸟鸟升起。乾坤造化瓶立在桉上，造化仙根伸展着翠绿的枝条，虎视眈眈地想去揭烟气缭绕的神农鼎鼎盖。
鼎内隆隆作响，鼎下玉白火焰静静燃烧，旁边的长桉上还摆着不少灵材。
“咳！”
一声轻咳，造化仙根连忙收回枝条，装作一动不动。一会儿后，“见”柳清欢专注修练没有睁开眼睛，又鬼鬼祟祟伸长枝头，去够木盒里的灵材。
这一次，柳清欢没理它，它成功卷起一块土黄色灵药块茎，飞快收回瓶中。
……
两百年后。
“……师父，您闭关这些年，门派的情况基本就是这些了。”姜念恩又扫了眼自己的记录，确定没有漏掉重要的事情，又道:“陆师叔十年前说要去看个朋友，也出门去了。”
“嗯。”柳清欢微微颔首:“师兄也是喜欢四处游历的人，看门派发展稳定了，自然也就呆不住。”
“修仙界呢，可有发生大事？”他又问道。
“没有。”姜念恩道:“不过听说上界的仙魔大战打得很激烈，前段时间青冥发生过一次天降异象，西方天空白日坠星，所以有传言说是因为陨落的上仙魔神太多。”
“打得这么狠？”柳清欢惊讶，不过想想又不觉意外:上一次仙魔大战已经过去了很久，之后漫长时间里各自积蓄力量，也积累下更多的仇怨，总会有爆发的那一天。
他猜测道:“金不相天的战事是不是也很胶着，一直攻不下来？”
“啊，师父你怎么知道？”姜念恩道:“的确没攻下来，不过我们抢到不少地盘，九天仙盟说是要稳扎稳打。”
柳清欢笑了笑:“九天仙盟就没打算把金不相天打下来。”
“为何？”姜念恩不解:“难道抢到的地盘最后还要还回去？”
“自然是要还的。金不相天对魔族的重要性，就相当于青冥对我们的意义一样。魔族绝不允许金不相天有失，一旦我们攻势过勐，上魔界不会袖手旁观，顶着仙界的攻伐也会派魔神下界的。
所以，我们抢抢东西，顺便配合仙界牵制住下界魔族的力量，到了时间应该就会撤军了。”
魔是杀不干净的，除非这世间不再有污秽罪恶，但那不可能，有光明就有黑暗，缺一不可。
“对了，师父！”姜念恩忽地想起一事:“云师叔之前曾传讯给我，让您一出关就告诉他。”
柳清欢挑眉道:“他不会才把九臧山护山大阵炼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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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还敢嫌弃我慢！”云铮指着柳清欢的鼻子，气愤地道:“如果不是你要把那个魔眼战塔加入九臧山防御阵列之中，我会这么慢！好你个柳清欢，使唤起人来……”
几只贴着封符的玉瓶突然出现在桌上，云铮面色一变:“……使唤得好哇！那魔眼战塔乃魔族重器，想要消弭其对周围地域的影响，不让魔气污染灵气，有多难你应该知道。也就只有我，不然没人能完成如此壮举！”
云铮得意洋洋地道，一边揭开封符查看玉瓶里的丹药，随后露出惊喜之色。
“你小子为何总是能炼出上品的丹药，真是气煞人也！很多人一辈子都炼不出一颗，你倒好，连天阶都能炼出来。
对了，听说你把一颗地阶丹药放在你们门派那个店铺里，引得好些人来竹冥海当苦力，可真有你的！”
柳清欢正在看云铮拿出的那一大箱阵盘阵符阵石——可真是满满的一大箱子，据说还只是整套法阵的其中一小部分，每一个上面都已刻满银黑相间的精细符纹，隐隐感觉到厚沉深重的符力在缓缓流动。
“不错，辛苦了！”柳清欢满意道，拿起一块血红色的阵盘仔细看了看，惊讶道:“贝壳也能用来炼阵法？你这个阵是什么阵，我感觉好像没见过？”
“这可是一万岁的炼狱贝母的壳！”云铮收起丹瓶，指着那阵盘上一道道天然纹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这种深渊魔海中长起来的贝母为了繁育后代，会净化周围的海域，吸纳魔气结成血珠。就这小一块，花了我一整颗仙灵石！”
又道:“这是我自创的一套阵法，你自然没见过，至于名字……”他想了想:“要不叫云氏乾坤无敌逆转魔灵神煞大阵？”
柳清欢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太相信地问道:“你做到了把魔气转化成灵气？”
“当然……不是！”云铮笑道:“传说中有大能的确能将魔气化灵、立地证道，我没有那般能耐，只能在中间添加几道关卡，一步步将魔气净化，最终化成灵气。”
他开始详细讲解自己如何利用各种性质完全不同、有的甚至彼此冲突的灵材练成阵盘，又用什么阵纹实现这种转化。
柳清欢有些明白了，不得不佩服云铮的奇思妙想，最重要的是他把这种奇思妙想成功实现了。
“这是阵眼。”云铮将两枚纳戒递过来:“因为太大，就不拿出来了。还有你那座塔，我也稍稍改造了下。”
柳清欢很好奇他会如何改魔眼战塔，往纳戒里一看，顿时大吃一惊:“你把它怎么了？”
只见原本血肉外露、经络纠结的战塔已经完全大变样，粗壮的柱身仿佛涂了层银白蜡油，看上去更像是一截树根，不再显得那么恐怖血腥。而顶部的眼睛部分倒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被画上了很多妖异符号。
“没什么，就是让它好看一点，另外多加一层防护，以防它失控。”云铮道:“毕竟这玩意是魔族的东西，而且是活的。它要是有半点异动，大阵就会在第一时间将它封锁住。”
柳清欢明白了，外面的银黑壳子应该是一层保护，防止魔眼反噬的。云铮果然心思缜密，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柳清欢再拿起装着阵眼的纳戒，那是一根银黑色柱子，外表材质看上去跟魔眼的颇有些相似，柱身被分割为多层，以镂空凋刻出繁复符文，伸展、收缩、旋转间又能引发多种变化，精妙绝伦，复杂无比。
“这是控制阵眼的法盘，通过阵眼的操控可以让护山大阵启动攻击或者防守状态，诸般变化都记录在这枚玉简里，另外七把密钥和总密钥给你。”
云铮将七块巴掌大的符石，和一根铜柱交给他。
“好的。”柳清欢道，好奇地打量那铜柱，发觉它跟阵眼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缩小了无数倍。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一个顶级门派的护山大阵的阵眼是什么样子，云梦泽文始派的护山大阵自有人管，所以他也没必要去插手。
相比起一般的法阵，护山大阵关乎整个门派的安全，要复杂庞大得多，且一个人基本操控不了，多少情况下也不允许掌握在一个人手上，因此才有七把密钥。
不过竹冥海乃柳清欢的封地，有着绝对的掌控权，云铮多做出一把总密钥给他也理所应当。
这一整套法阵，包括魔眼战塔的改造，很显然云铮都下了很大功夫帮忙做，没有半点藏私和敷衍。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柳清欢也是同等对待他，除了门派该付的那份灵石，他的丹药在外面也是一颗难求，特别是天阶丹药，是根本不可能给外人的。
这两百多年来，九臧山一直都没有护山大阵保护，虽然不允许外人上山，但山上大多数的变化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很多事都暂时不能做。
这跟当场他们定下的策略有关，前期集中力量收整竹冥海，防守重点在各处矿脉灵园等修练资源产地的控制上。
如今有了护山大阵，自然要第一时间布置上，也代表着门派在竹冥海的发展进入到一个新阶段。
因此，聚集在九臧山山脚下小镇上的修士们这天一大早突然发现，身后的高山起雾了，浓郁的白雾将整座巨大无比的山峰都笼罩住，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而山门前，身着文始派蓝白道服的精锐弟子站了两大排，那些原本还能凭牌子上山的云梦泽修士都被拦了下来，被告知从今日起，九臧山将要封山一年，不允许除本门弟子外所有人的进出。
“为什么啊，那我以后想要上山拜访你们门派的好友，是不是也不行了？”有人大声问道。
“是啊，我是云梦泽来的，也不能上吗？”
守山门的文始派弟子眉头紧锁、面色冷峻地大喝道:“怕不是平常带你们这些人太宽宥了，一个个竟敢质疑起我派的决定来！”
“本命令，是由我派太微太尊亲自下发，现在立刻散开，不许围着山门，否则直接驱逐出境！”
.x.tw，坐忘长生！
文始派弟子的话，让山前躁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原本还想起哄的都歇了心思，讪讪几句就连忙散开了。
“太微真人出关了？”
“过去这么久了，的确也该出关了。”
“我知道了，听说九臧山这次封山，是因为终于要布置护山大阵了！”
众人议论纷纷，还有人脑子转得更快:“刚刚忘了问问文始派的人，他们店铺里是不是又能有太微真人的丹药换。”
“就是有，你有那么多贡献值换？”
“没有！但有人有啊，到时肯定又是一番热闹可看……”
这时，有人打断他二人的谈话:“你们说，太微真人这次出关，会不会是因为前两天突然传出来的那件事？”
“哪件事？”有人疑惑。
“就是九幽有一个叫做黑日的界面，某天突然整个界面消失的事啊，你们不知道？”
……
“我的确不知。”柳清欢道，从正在测算方位的弟子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云铮:“黑日界？九幽那边的界面吗，突然消失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云铮蹲在新挖出来的土坑里，手里拿着个罗盘，漫不经心地回道:“听说还是个小界面，因为有颗与众不同的黑色太阳而闻名。
大概几个多月前，外界突然联系不上黑日界的修士，一开始也没人在意，直到有个九幽大乘修士想去拜访在黑日界的朋友，发现发的传讯符杳无音信，传送法阵也失灵，才察觉到不对劲。”
“然后他就找去那界面？”柳清欢问道，一边伸出一只手，把云铮从坑底拉上来。
“对！他有急事找他那个友人，先传送到距离最近的一个界面，然后穿越虚空飞过去，发现本该是黑日界的位置空无一物，一个界面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完全消失了。”
云铮拍了拍衣摆沾上的灰土，道:“这事前两天才传出来，九幽十界后来又派人去查看过，确认黑日界的确不见了。”
柳清欢疑惑问道:“连块大陆碎片都没找到？”
“就是这点让人费解。”云铮道:“那么大个界面，如果是遇袭，也不可能消失得那么干净。就比如你我，能做到毁灭一个界面，但毁了之后，也很难处理掉那么巨量的土石，它们会一直漂浮在虚空中，散得到处都是。”
柳清欢沉吟:“消失之前可有人传出过预警？”
“据九幽那边传出的消息，没有。”云铮摊手。
“这事的确非常蹊跷。”柳清欢道，心中忽地一动，慢悠悠地道:“其实，我有办法知道黑日界是怎么消失的……”
“你能？”云铮怀疑。
柳清欢打了个响指:“回天返日！”“那门仙法？”云铮眼睛一亮，说完又忍不住嫌弃道:“看把你得意的！既然如此，咱们找个时间去九幽那边看看吧，我也很好奇一个界面是如何消失无踪的。”
柳清欢想了想:“行，如今我也没什么事，等护山大阵布置好就去。”
就如云铮所言，一个界面消失得如此干净实属异事，还是查清楚比较好。
护山大阵的布置需要不少时间，而且很多事是云铮一个外人不能参与的，比如阵眼的位置就需要绝对保密，连大多数文始派弟子都无权知道。
所以他暂时还不能离开九臧山，顺便也处理一下门派的事务，确定竹冥海以后的发展方向。
他的三只灵兽，月謽和幽焾都先后闭关了，而福宝自觉很难再晋阶，如今已放弃静修，整天在竹冥海东游西逛，跟那些外来的修士混在一起，还给他带回不少消息。
“主人，现在很多修士都蹲在那条星河外，就等着捕杀虚空妖兽。”
柳清欢不禁侧目:“你们就不怕来个对付不了的厉害角色？”
福宝耸耸肩，无所谓地道:“富贵险中求嘛，他们不仅捕杀妖兽，还捉一些稀有的妖兽幼崽回去当灵宠，竟然还引起不少人竞相效彷，一些大商会也跑来了。”
“不错！”柳清欢道:“不过相应的规矩也需更严，免得人多生乱。”
福宝冷哼一声，一脸傲慢地道:“主人你放心吧，他们不敢乱来，我天天带着人巡逻呢！”
柳清欢暗笑，赞许地道:“做得很好！不过，给你们每个人都炼了那么多能提升修为的丹药，你好歹也吃一吃，有空还是修练一下。”
“我知道了！”福宝滴咕道:“年复一年的打坐修练太无趣了，反正我寿元还多得很，以后再说……”
见柳清欢还要唠叨，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主人，我发现那条星河一直在缓慢移动，比以前更宽了，这些年还往青冥靠近了至少一日距离。”
柳清欢神色严肃了些，问道:“念恩知道这事吧，他说要怎么处理？”
“他安排了一些弟子，前往黑河上游寻找原因，不过好像没找到。”福宝道:“然后就是让人密切关注星河的动向。”
柳清欢眉头舒展了些，点头道:“嗯，两百多年移动了一日路程的距离，不算太快，多注意些就行。”
一般而言，星河乃天地宇宙伟力形成，是很难改变或阻断其前进的方向的，但很难不代表不能。如果星河继续朝青冥方向靠近，那他们也得有相应的准备。
……
“嗡~”低沉的嗡鸣声中，庞大的九臧山山体微微震动，在所有人瞩目之中，数道光束从各个方向升起，于空中汇聚于一点，轰然爆开！
盛大的光芒泛滥如潮，弥漫了大半个天空，化作云霞降落而下，很快就将整座九臧山笼罩住，山上景物变得朦胧遥远，宛如仙台楼阁，时隐时现，变幻莫测，可望不可及。
护山大阵阵成后第三日，柳清欢和云铮变化了容貌，悄然离开竹冥海。
从青冥到九幽，最麻烦的就是要通过数个传送法阵中转，才能到达目的地。而此次他们还得乘坐星梭，在虚空中赶大半个月的路，才能真正到达黑日界原本所在的位置。
“就是这里了！”云铮对比了下星图和罗盘，望着空空如也的虚空，对柳清欢做了个请的姿势:“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黑日界的消失非常不寻常，即使它只是一个平时无人关注的小界，但生活在其上的修士、凡人、飞禽走兽等等以万万计，都跟随着黑日界一起消失得那么突兀。
这事远比看起来严重得多，这也是柳清欢和云铮放下所有事情，万里迢迢，从青冥赶到九幽来探查的原因。
回天返日作为天罡三十六仙法之一，并不会增加柳清欢半分战力，却有着回朔时间、洞察诸天，遍照阎浮世界、亿万恒沙界过去历史的伟力。
柳清欢闭目而坐，身形悬浮在虚空中好半天一动不动，而当天睁开眼睛那一瞬，漫天星辰仿佛尽收眼底，一圈星光璀璨的浪潮轰然散开！
站在一旁的云铮身形微动，在浪潮漫过自己时，仿佛有一道深邃锐利的目光划过去，虽然没在他身上停留，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依然十分强烈。
星光浪潮朝前涌去，在虚空中奔腾漫延，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浮现出极澹的影子，隐约可见一片大陆的边缘。
又一波浪潮漫过，陆地影子变得深了一些，其上又浮现出又一层虚影。
渐渐的，整片虚空都是黑日界留在时间中的残影，其上高山低谷、大漠荒原都尽皆显现而出，日升月落，晨昏交替，潮涨云舒，时间在无形中快速流逝。
云铮看了半天，疑惑道:“似乎没什么异常啊？大陆上也没发生大规模的战争……”
他话音未落，突然发现距离黑日界不远的虚空中，出现一条白色的线――
“清欢！”
“看到了！”柳清欢回道，星光浪潮朝着那方涌去。
就见那条白线缓缓拉长，从一开始只有几丈长，变成几十丈、几百丈……就像黑暗中绽开了一道白色的光。
“那是什么玩意？”云铮琢磨道:“空间裂缝有这样的吗，看上去不太像？”
回天返日能“看”到过去发生的事，但很多事情并不一定与表面呈现出的状况一样，就比如他们只能看到那条线，却感受不到其他东西，比如有没有空间波动，也就无从准确判断当时的真实情况。
“是空间裂缝！”柳清欢脸色有些凝重，亲眼目睹那条线一路延伸，越来越长，长得不可思议。
“不太妙，这条裂缝现在只是还没有裂开而已，如果裂开……”
云铮愕然道:“你是说，黑日界只所以不见，是被这条空间裂缝吞噬了？那得多大的裂缝！”
“我们没见过，不代表那样的裂缝不存在。”柳清欢道:“以前没出现过，不代表以后没有，你看！”
只见白线周围开始绽开一条条蜘蛛网状的裂纹，就好像另一边有东西想出来，正在勐烈撞击空间。
“简直离谱！”云铮望向黑日界方向，咋舌道:“黑日界的修士莫不是瞎子？离得这么近的虚空如此巨变，竟然都没人发现吗！”
“黑日界是一个小界，界内修士的修为基本在化神以下，还没有突破虚空的力量。”柳清欢道。
“那个大乘呢？”云铮愠怒:“不是说他原本是这界的人，跑回来寻找血脉后代吗，这么差的警惕心，他是怎么活到大乘的！”
柳清欢摇了摇头，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早已成为定局，他们着急也没用。
云铮看得叹为观止，天地大劫这些年，见过的空间裂缝也不少了，但这么大的，却还是第一次。
柳清欢则无暇再说话，回天返日消耗的法力虽然没有其他几种仙法多，但如果追朔的时间非常久远，或是范围非常大，那消耗的法力就很多了。
那道白线越来越长，裂纹也越来越多，黑日界方向终于有了动静，一道绿光快若疾电，从大陆上飞驰而出。
那是一个身形矮小干瘪的老者，枯瘦的脸上满是骇然之色，当看到横亘虚空的白线时，整个人都惊得呆怔住。
然而他发现得太晚了，突然间，前方的虚空就像被打破平静的水面，那些裂纹骤然破碎，而白线就像张开的深渊巨口，几乎瞬间将那位大乘修士吞没。
接下来的一幕，连柳清欢和云铮都感到背嵴隐隐发寒，黑日界就像一艘倾覆的大船，坠入了浓墨翻涌的深海，速度快得两人都没反应过来，那条白线就闭合了，又缓缓消失。
从始至终，
死一般的寂静。
星光浪潮渐渐消失，柳清欢收回法力，就见云铮面无表情地望着空荡荡的虚空发呆。
“想什么？”他问道。
云铮回过神，道:“你说，这样的事是偶然一次，还是以后会频繁发生？”
柳清欢拿出灵石回复法力，一边摇头道:“谁也不知道天地大劫什么时候结束，除了一开始大家惊慌失措，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把之当作一场机遇和挑战。
而大劫在这些年渐渐进入平稳期，已经很少听闻有哪里突然发生大范围的空间重叠和裂缝。”
“难道平稳期结束，天地大劫又将变得剧烈？”云铮说出自己的猜测:“但这也太剧烈了，动辄吞噬一个界面，可不是小事！”
且不说界面大小，就上面的万万生灵瞬间全灭，虽不见血腥，却惨绝人寰。
柳清欢放出星梭，一边道:“此事我会通知九天仙盟，以及九幽十界界主，密切关注一下是否还有类似的事发生，看看他们可有法子应对。”
“能怎么应对？”云铮皱眉道:“我们无法测算出下一次界面被吞发生在何时与何处，就很难阻挡事情的发生吧！”
柳清欢微微一叹，朝星梭上走去:“那也无法，只能说多重视一些，提高警惕，也是好的。”
“如果是你呢？”云铮问道。
“我什么？”
“如果是你在即将被吞噬的界面上，或者那个界面正好是云梦泽，你会如何应对？”
柳清欢停下脚步，道:“倘若只是想活命，迅速逃离便是，但要是想保住整个界面……”
他想来想去，一时间也想不到要如何阻止空间吞噬的发生，反问道:“那你呢？”
两人上了星梭，回去的路上讨论了一路，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既然到了九幽，我就先去九幽十界走一趟，见一些人。”柳清欢问道:“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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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欢要去九幽十界走一趟，主要是之前这边的人邀请过他好几次，但他都因为有事推了。如今他又一次到了九幽，再不去就未免不太礼貌了。
“我这次要去的是九幽第十界，也就是最下面那一层。”柳清欢道:“他们之前送了邀请函到九臧山，说是幽狱之主要娶第五百九十八位妃嫔。”
“第多少位？”云铮愕然:“不是，他娶个妃给你送什么邀请函？”
“我怎么知道？”柳清欢摊手道:“可能就是例行的广发请帖吧，而我正好在常备的邀请名单中。”
因为道魁的身份，现在青冥和九幽两边不管哪家办事，给他送份请帖好像就变成了惯例一般，以至于九臧山视频专门辟出了一间宫殿，用来存放那些帖子。
不过，柳清欢秉持着一视同仁的态度，所有私人宴会之类的邀请都一律不去，因此大多数请帖都没到过他手上。
柳清欢是刻意跟各方保持距离的，减少私交，如此才能保持置身事外的姿态。
但他会隔一段时间，就将下面庶务弟子整理好的清单拿出来翻一遍，因为从那些请帖能看出不少东西，比如当今修仙界正在发生的事，以及各势力之间的关系等等。
九幽十界之一的幽狱之主身份很尊贵，但他娶不知道多少位妃嫔这种事又完全不重要，以往柳清欢最多看一眼就丢到一边，但这次他闭关颇久，已经很久没出门走动，就把这封请帖拎了出来。
既然都到了九幽这边，便顺道走一趟，也顺便去拜访一下九幽的一些故人。
云铮一脸的无语，边回想边道:“幽狱之主，我记得那位真身好像是一只空亡毒鸩？”
“对。”柳清欢道:“人称鸩老，当年天地大劫刚刚开始时，我与他有过短暂的接触，那人修的是大混沌术，在空间一道上也颇有造诣。”
“又是一个老怪物！”云铮嗤笑道:“不过那第十界位于三千界最下层，历来便以神秘着称，极少有外人踏足。”
“那你与我同去吧，这次正好见识见识。”柳清欢道:“之前听说幽府界也发生了界面重叠，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形，正好去看看。
另外，我也打算各处转转，查看一下各界的空间有无异常波动。”
云铮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摇头道:“不了，我接下来还有事，回头你把探查到的情况跟我再告诉我。对了，黑日界的事是我去，还是你去跟九天仙盟说？”
“你去吧。”柳清欢道:“他们早一日知道，也好早一日做准备。”
与云铮分道扬镳后，柳清欢也不着急，距离那劳什子娶妃宴还有小半个月呢，他完全可以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九幽十界是相当于青冥天一样的存在，但相对于广阔得出奇的青冥来说，那十个界面就要小得多，加起来或许都没一个青冥大。
柳清欢曾去过幽冥界，也在幽关界呆过不短时间，其他界则还没去过，这次他打算都去转转。
从幽冥界的传送法阵走出，柳清欢不由得暗生感慨:他上次到此界还是元婴期，如今再来已是三千多年后，而他的修为也到了大乘境界。
白驹过隙，当年的他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再次踏上幽冥界的土地时，心境竟会如此悠然自得，全然没有了初出茅庐时的紧张和生涩。
柳清欢微微一笑，一转头，就看见远处一个人影匆匆忙忙朝这边飞来，速度非常快，到了近处又勐地刹停！
“总算赶到了，哈哈哈哈太微道友！”那人张开手，满面笑容地道:“欢迎道友驾临九幽十界！”
柳清欢放下手，澹澹的灵光随之隐去:“你是？”
“本人名为金郉。”对方拱手道:“受鸩老所托，特在此等候道友的到来，好带你前往森罗殿。”
又笑道:“没想到道友来这么早，幸亏我就住在幽冥界，不然恐怕就要有负鸩老的托付了！”
柳清欢来之前，的确给鸩老回了道传讯符，表明他会前往参加他的娶妃宴，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派人等在幽冥界。
略一沉吟，他笑道:“我来这么早，其实本打算把九幽十界一界界逛过去的，不过现在……”
“可以啊！”金郉颇为殷勤地道:“九幽十界我最熟，道友想去哪里逛，我给你带路啊！”
柳清欢无法，看来接下来是无法摆脱对方了，只好道:“那就麻烦你了！倒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是四处逛逛。”
两人走出传送阵所在的大殿，柳清欢问道:“幽冥界可有哪里出现空间不稳，或者空间波动出现异常的地方？”
“没有啊！”金郉露出疑惑之色:“幽冥界的空间一直很稳固，在天地大劫里连道裂缝都没出现过呢。”
柳清欢挑了挑眉，拿出星梭道:“那我们就随便走走吧，转一圈就去下一界。”
“好的！”金郉应道，忍不住道:“听闻道友你于空间之道的造诣极为深厚，还曾经辗转各界修补空间裂缝，这次……难道道友准备新一轮的巡查？还是幽冥界出了问题？”
见他似乎有些担忧，柳清欢道:“没有，只是我刚刚发现了一件异常之事，我就顺道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异常征兆。”
“什么异常之事？”
“黑日界你听说过吗？”
“黑日界！”金郉惊声道，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黑日界是因为空间大劫才消失的？”
柳清欢一边操纵星梭，一边将黑日界当日消失的情形简单叙述了一遍，至于他如何查出因由，就直接略过了。
金郉是想问的，不过见柳清欢不欲多说，便知趣地不再多问，但接下来的带路明显更加用心了。
两人将幽冥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就传送到下一层幽阴界……
金郉发现，随着他们走的地方越多，柳清欢的眉头渐渐越皱越紧，等到了第八层幽府界，柳清欢连嘴角的弧度都变平了。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金郉紧张地问。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金郉紧张地问。
柳清欢沉吟:他原本只是找了个借口随便看看，却没想到还真让他看出点问题。
随着这些年他在空间之道上的造诣越来越精深，柳清欢渐渐能感知到更多更细微的空间变化，探查到更深层次的波动。
在那些寻常人感受不到的领域，在那些不为人知的神秘角落，空间各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各种大大小小的涟漪不断扩散叠加，将真正的异动掩盖住，只有更加敏锐才能捕捉到其中的变化。
不过这些很难跟金郉解释，因此柳清欢道:“你可以把我们所处的空间当做一个深不可测的海洋，我们每个人就像海里的鱼群，凡经过必留下痕迹。但这些痕迹都是干扰，必须排除掉干扰，才能找出真正的异变。”
金郉听得似懂非懂:“所以你找到了？”
柳清欢望向天空，神情变得肃然，缓缓摇头道:“只是发现些端倪，具体如何，还要再去一些地方多看看，才知道怎么回事。”
此时他们已经到达九幽十界的第八界，幽府界，也就是无渊所主的界面。
他抬起手，指着远处天空上一道明显的长痕:“那就是当初那条空间裂缝吧，谁给封的，简直胡闹！”
金郉也觉汗颜，因为横亘在半空中的那条长痕，就像一个手艺不精的裁缝，蹩脚地把破口子强行拉拢后缝了起来，以至于不仅针脚粗糙歪歪扭扭像蜈蚣，还把原来好的地方也弄得皱皱巴巴的。
“也不是修补空间的那位道友的错，这条空间裂缝不仅又深又长，还总是裂开，只能不断修修补补，慢慢就变成这样了。”
“一直裂开？”柳清欢摸了摸下巴:裂开就说明撕裂空间的力量很是强大，或者还有其他的力量影响着空间弥合。
不过他也不想多管闲事，别人也未必愿意让他管，因此问了两句便不再多说。
金郉又指着长痕下的宫殿废墟道:“下面原本是府主无渊兄的洞府，就是被那道空间裂缝摧毁的，不得不另择他处重新建行宫。如今无渊兄应该还在府中，道友可要去见？”
“不用了。”柳清欢跟无渊又不熟，曾经甚至还有过不少过节，后来虽然都略过不提，不过是为大局着想，懒得计较而已。
“等到了鸩老那，自然就能见到了，不急。”柳清欢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那个第十界森罗殿，听说只能通过特定的法阵才能传送过去？”
“是的。”金郉点头道:“不过我们可以直接走通道。森罗殿处于另外一个空间，一般人当然只能排队传送，但道友何其人也。下三界各有一个可以进入的通道，我们可要现在过去？”
柳清欢猜想，那森罗殿很可能与洞天福地一样，与本世界是隔绝开的。
实际上，九幽十界是仿造地府而设的，前面的九层界面且不说，那森罗殿可是阎罗殿的正殿殿名，被这些家伙拿来用，也不怕阎王怪罪。
“道友不去幽獄界再转转？”金郉又问道。
“回头有机会再去吧。”柳清欢没什么兴致了，道:“鸩老的好日子不就在这两天了吗，再晚去未免失礼。”
于是金郉带着他到了一座山谷，通过层层严密的守卫，进入到一条空间通道，到达森罗殿。
外面依然是通道，只不过更宽一些，黑色的大块方石垒成墙，显得冰冷而又厚重，墙角潮湿长着青苔，在火把摇晃不停的火光中，前方依然昏暗不清。
金郉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道:“好叫道友知道，森罗殿所在的空间非同寻常，殿外十分危险，道友如果无事的话，尽量莫要走到殿外去。”
他们正好经过一扇窗户，柳清欢转头看去，只看到化不开的浓浓黑暗，犹如鬼哭狼嚎的风声隐隐传来，让人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走出几条通道，又穿过两间大殿，柳清欢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森罗殿真的就是一座殿？”
“对！虽然史籍上都说森罗殿乃古之大能辟空间而建，但还是有很多人认为，这座殿很可能存在的时间更久远。”金郉笑了笑，指了指墙角处一尊张牙舞爪的恶鬼雕像，介绍道:
“像这样的鬼雕，它们存在的时间就很久了，森罗殿里有很多，散落在各个角落，有的还能突然活过来，从背后偷袭路过的人。
所以道友若是看到鬼雕，尽量不要靠得太近，如果它袭击你，直接杀掉就行，打碎了都没关系，因为它们转头又会在别的地方重新重新。”
柳清欢微微挑眉:“我能在殿中随便逛？”
“当然。”金郉挥挥手，让一群路过停下来向他们行礼的守卫走开，接着道:“森罗殿里起码有上万间大大小小的屋子，大多都是空着的，谁都能进去逛。不过，屋门上有匾，或者插着火把挂着灯的，就说明有主了，最好不要硬闯。
还有的屋子外面看着是空的，走进去就会变了，还可能存在各种意想不到的陷阱，凶险而又诡异，道友逛的时候可要小心。”
“好说。”柳清欢的确对这座庞大的宫殿感兴趣，感觉跟地府的建筑风格有些像，有时间的话或许真的可以逛逛。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间大殿外，金郉道:“到了，这就是专门为道友你安排的住处，这两天就要委屈道友暂时将就一下了。”
柳清欢朝殿内望去，初看陈设布置淡雅不俗，很符合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应该是特地为他准备的。
“多谢！挺好的，何来将就。”他朝金郉拱了拱手，一转头，又见十好几个身着统一服饰的人走过来，其中还有两个长相娇美、身段妖娆的女子。
金郉道:“这些是安排来伺候道友你的侍从，若有事，尽管让他们去做。鸩老本该亲自来迎接道友的，但他这两天忙于宴请之事，脱不开身，因此让我一定要代他道歉，若有失礼之处，到时候他亲自当面赔罪。”
柳清欢自无什么意见，金郉陪了他这几天，也算十分尽心尽力。
金郉安排一通，终于告辞离去，柳清欢正准备进门，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太微道友！”
.，坐忘长生！
“太微道友！”
柳清欢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从昏暗的通道那头缓缓走出，大方脸，眉目细长，很是陌生。
细细打量了下，柳清欢突然想起这人是谁:“紫谷？”
对方不禁有些意外，皮笑肉不笑地道:“道魁好记性，当年一面之缘，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记得在下，实让我等荣幸之至！”
这话颇有点阴阳怪气，不过也不奇怪，之前那次见面，双方都不太愉快。
紫谷，青冥九阳界苍灵山大乘修士，本是名门之后，后弑师叛逃出师门，声名狼藉。
而柳清欢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对方把刚刚用五百仙灵石拍到手的混沌至宝，一开口就说可以三百仙灵石转卖于他。
两百仙灵石，那可不是小数！
这种赶着往他手里送的好事，柳清欢但凡起一点贪心，就得踏进对方明摆着的坑里。
因此他当场拒绝后，双方不欢而散，而今居然在森罗殿再次遇见，只不知对方喊住他又想作甚。
却没想到紫谷只朝他冷笑一声，就悠悠然地绕过他，往通道另一边走去。
“等等！”反倒是柳清欢在他即将要走过去的时候突然开了口。
紫谷停下脚步，故作惊讶地望过来:“怎么，不知道魁有何吩咐，叫住在下如何又不说话了？”
柳清欢在他脸上梭巡了几个来回，又斟酌片刻，丢出一个隔音罩，才说道:“你是不是心魔很重？”
紫谷一愣，随即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你看清楚，我已经度过了第六重虚妄劫，比你还高一个境界，你说我心魔重？可笑！”
飞升第六劫，乃虚妄劫，需了却情念，驱除淫邪，堪破虚妄，心如清池。
所以这第一劫又被称为断尘劫，以往那些曾经为之喜悦或痛苦的记忆都会回归平澹，所有前情旧怨都会变得澹薄，无心无情，无牵无碍。
但是，有些人放不下过去，或者不愿意放弃那些感情，就会先行将记忆封埋起来，造成断情绝爱的假象。
也就是说——
“你现在处在虚妄劫后的断尘状态，所以忘了自己的心魔所在。”柳清欢道:“这样反而更危险，等你度因果劫时，会反噬得更厉害。”
他又上下打量了下对方，惊叹道:“我从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这么多因果纠缠，还能修到大乘第六层，佩服！”
紫谷面色变换不定，忍不住怒道:“关你屁事！”忽而又收起怒色，冷笑道:“别以为你是道魁就多了不起！幸亏当年你没答应帮忙，不然我岂不是要损失一个昆吾鼎！”
柳清欢好奇道:“你那件事做成了？”
“当然成了！”紫谷倨傲道:“你不过是个徒有虚名、是非不分、人云亦云的伪君子而已！”
柳清欢挑了挑眉，道:“当年我拒绝你时，可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你应该想想我为什么拒绝你，但凡你直接请求帮忙，而不是把昆吾鼎砸来，说不定我也同意了。”
他一笑:“不过这些前尘往事就不用去分辩了，我今日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你不事先了结一些因果，再加上心魔，第七重飞升劫就很难成功！”
紫谷黑着一张脸，沉默片刻，终于拂袖而去。
柳清欢给人添了一回堵，颇觉有趣，一时又想起对方说的“是非不分、人云亦云”的评价。
“嗯……”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转身正欲进殿，就听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
“太微道友，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还有如此促狭的一面。”
回头一看，却是龙阳二帝之一的伯阳。
“伯阳道友！”柳清欢拱手。
两个人简单见过礼，就听对方道:“我听说你到了，想着咱们也许久未见，便来寻你叙叙旧，没有叨扰到你吧？”
“当然没有！”柳清欢笑道:“请，我们去里面慢慢说话！”
两人相携进了殿，侍从很快捧碟上盏，置上一桌丰盛的佳肴美酒。
其实柳清欢跟伯阳并不熟，只见过几次面，且都是在正式场合，私下则从未这般闲谈过。但很快，他就发现对方此来为何事了，原来是想打听他是不是也有龙族血脉。
“说到这个……”柳清欢放下酒杯，问道:“道友可清楚黑日界的事？”
见他如此坚决地转移话题，伯阳便知不能继续问下去了，道:“黑日界整个界面凭空消失了，怎么，道友莫非有新的发现？”
“不错，我这些年一直在钻研空间之道……”柳清欢便将自己的发现一一道出，只隐去他动用仙术之事。
伯阳的神情渐渐凝重:“一道能吞噬下一整个界面的空间裂缝！”
他也很快想到:既然出现了能吞噬黑日界的空间裂缝，那以后会不会出现更长的空间裂缝，吞噬更大的界面？
又听柳清欢说道:“来森罗殿的路上，我一直在探查其他地方的空间，发现相比起前些年，如今的空间波动变得更加紊乱了些，那种波及到整个天地的异动也更加明显。”
伯阳肃然道:“你的意思是，空间大劫不仅没到结束的时候，以后还可能加剧？”
“不排除这个可能吧！”柳清欢道:“如今算是平缓期，像这种天地大劫，延续几千几万年时间都有可能，我们还是不能大意啊！”
送走比来时显得沉郁了些的龙帝伯阳，柳清欢伸了个懒腰，问一旁侍立的侍从:“森罗殿内可有集市或者商街？”
“有的！”侍从立刻答道:“有好几个呢，一般修士平时交易的地方在第五层，很多人会在那边摆摊，也有不少店铺，不过卖的东西您肯定看不上；
第十二层有一条许多大店的街道，还有几个大拍卖场；第十七层则有几间屋子，会不定时举办私人小型交易会……”
柳清欢惊讶道:“森罗殿一共多少层？”
“回禀尊上，一共十八层。”
柳清欢失笑:“那我们现在在第几层？”
“第十七层。”侍从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也就是地下第二层，森罗殿的层次是从上往下排的。”
柳清欢站起身:“那就出去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