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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来森罗殿前,柳清欢本以为会在无趣中度过这几天,因为他预测鸩老的娶妃宴多半无甚意思,不过是多了跟九幽众修接触的机会。

    等到了森罗殿,才发现这座殿颇为神秘古老,比他从前认知的要大得多,就犹如一座黑色巨石垒起的庞大城池,只不过这座城有天花板,漂浮在永恒的化不开的黑夜中。

    殿内的通道众多,高矮宽窄不一,一条连着一条,纵横交错宛如迷宫,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在其中迷路。

    而通道两侧时不时出现一道门,有的紧闭有的洞开,有的人来人往,有的让人退避三舍。

    柳清欢从一家店铺里出来,刚刚收获了一批青冥那边不太常见的灵材,所以他心情颇为不错。

    “尊上,您

    柳清欢慢悠悠地随着人流往前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扇子,一边摇一边道:“也买得差不多了,去上面几层逛逛吧!”

    侍从自然不敢有意见,他接到的命令就是随时跟在这位道魁身后,尽量满足他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

    “那我带您去传送阵,可以直接传到下一层去。”

    柳清欢却摇头道:“这里走去下一层也不用费多少时间吧?”得到肯定的答复,他便道:“那就走吧!正好我也想好好参观一下森罗殿。”

    于是,两人离开那条最热闹的街市,转过几条通道,周围嘈杂的声音顿时小了很多。

    厚重的石墙矗立在两侧,上面布满了时间的痕迹,火把发出的光摇曳不定,偶尔会突然变成幽绿色,映照得周围鬼气森森。路过的人都带着戒备的神色,不由得加快脚步。

    只有柳清欢不紧不慢,仿佛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偶尔还会停下来,站在漆黑的窗口前凝望外面的永夜。

    侍从也不知柳清欢在看什么,他的修为其实不低,也有合体中期,不然不会被派来接待道魁。

    他试探地开口道:“以前有不少人走出森罗殿,想要探索外面是否藏着其他秘密,但俱都一无所获,因为无论飞多久,周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柳清欢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眼中的幽光在转头之时一闪而没。

    “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吗?”

    “这……”侍从被问懵了:“都回来了吧,没听说谁迷失在外面……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人出去过了,因为都知道外面什么都没有。”

    又干笑道:“森罗殿里或许经常有人失踪,但多是仇杀和其他原因,跟这座殿没有关系。”

    “那些鬼凋?”柳清欢问道。

    “鬼凋其实不厉害,只要有防备,基本伤不到人。”

    柳清欢摸了摸下巴:“带我去最近的鬼凋看看。”

    侍从“好”字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离此最近的那只鬼凋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它生出了灵智?”

    侍从一言难尽的样子:“不好说,您过去看了就知道。”

    两人转过拐角,穿过一间屋子,又爬上几十阶石梯,前方突然变成了死路。

    柳清欢目光一扫,发现那是一尊身形矮小的石凋,蹲在墙角,不知道正在鼓捣什么。

    他抬手制止侍从出声,轻轻走过鬼凋背后,就见它拿着一块石头,在墙上又写又画,只是用于建造森罗殿的石料明显坚硬非常,所以任由鬼凋如何努力,也没在上面留下多少痕迹。

    柳清欢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笔不成字、划不成图,只是在乱写乱画而已。

    正欲移开目光,一低头,却发现他眼间挂着的冥神印,趴在印身上的那条鬼螭也探出个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鬼凋。

    “?”

    柳清欢疑惑,伸出手指戳了戳鬼螭的小脑袋,对方不耐烦地甩头,再戳就被咬了一口。

    “嘶~”

    鬼凋被惊动,勐地跳将而起,见到身后站着两个人,龇牙咧嘴地就想扑过来。然而下一瞬,它就以飞扑的姿势被定在了空中,又砰的一声摔落于地。

    柳清欢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面两个很深的牙印,几乎见血,再次确认冥神印上这只鬼螭果然惹不得。

    绕开地上的石凋,他走到那面墙前,低头问鬼螭:“你能看出它写的是什么?”

    “啊,我不知道!”身后的侍从一脸迷惑,走上前来道:“有人曾经给过它笔,就是想看它到底写的什么,但最终这面墙几乎被涂满,也没找到一个文字。”

    鬼螭趴在冥神印上又开始装死,柳清欢看了一眼墙壁,又看了眼地上动弹不得的鬼凋,不禁陷入思索。

    既然这只鬼凋的行为能引起鬼螭的注意,那必然有其特殊之处,只是这事得他自己去摸索,鬼螭是不会给他提供帮助的。

    “这些鬼凋其实是相当于地缚灵一般的存在它们只能在一个或几个特定的区域活动,把它们打碎了,不久后又会重新复原。”侍从介绍道:“所以也有人说,它们是森罗殿真正的守卫。”

    “嗯?”柳清欢被打断思绪,想了想又暗自失笑:

    他真是老毛病又犯了,到哪里都想探查个究竟,但这不合时宜,且不说森罗殿是九幽的地盘,不会允许他到处乱闯,不然也不会派个人一直跟着。

    再说,他就是来此地做两天客,也没时间探索这座宫殿的秘密,所以即使知道森罗殿跟地府有些关联,也无从证实。

    他转身朝外走:“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

    ……

    鸩老的娶妃宴很快到来,如柳清欢预料的那样,整个延席热闹却无趣,新娘子只出来露了一面,就又很快退回内殿去了。

    来的宾客不少,但其实也不多,毕竟只是一场娶妃宴,还没重要到所有人都必须来参加。

    柳清欢被请到上座,与伯阳等人坐在一起,不断有九幽修士过来打招呼,也有人想要打听黑日界的事。

    显然消息已经在小范围内开始传开,不过柳清欢暂时不打算在公开场合谈论,因此都一言以带过。

    作为新郎,鸩老脸上并没有太多喜色,反而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他端着一杯酒,走到柳清欢身边,低声道:“太微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清欢跟在鸩老身后,到了大宴旁边的小厅,门帘一放下,嘈杂的声音立刻少了大半,只剩下丝竹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

    还没坐稳,就听鸩老道:“我这两日忙东忙西的,没第一时间去迎接道友,还望道友莫要怪罪为好。这杯酒聊表歉意,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柳清欢笑笑,抬手与对方同饮一杯,又道:“道友无需致歉,那些繁文缛节都是小事而已,更何况我这两日过得很是愉快,在森罗殿里逛了一圈,也认识了不少新朋友,颇长了些见识。”

    鸩老认同地颔首道:“咱们九幽很多人都在森罗殿里有自己的宫殿,道友若想结识的话,我可以代为引见。”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动,琢磨道:“其实森罗殿第十八层空着的大殿还有很多,毕竟除了我们九界界主,也就伯阳兄他们几个有资格住在十八层。

    要不,道友你也来森罗殿辟个洞府?”

    柳清欢愣住:“这、这从何说起……”

    却没想鸩老越想越对,不由得露出兴奋之色,一拍掌道:“早该有人想到这事的,怎么就忘了呢!你身为道魁,既然在青冥有一块领地,森罗殿里怎么能没有?!”

    柳清欢愕然,是真没想到鸩老会有如此提议,他心念电转,缓缓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来一趟森罗殿都不方便,中间不知要转多少道跨界传送法阵,就算设个洞府,也是常年空着,没必要!”

    “怎么能没有必要呢!”鸩老不同意道:“这个洞府你必须有,就算空着也得有,青冥能给伱的,我们九幽这边也能给!”

    又道:“不过九幽与青冥的确来往不便,一个在九重天之上,一个在九重天之下……”

    他想了想,做下决定:“这事我来解决,我会去跟其他道友商量,建一个从你的竹冥海直通到森罗殿的星门不就行了,就这么说定了!”

    “诶!怎么就说定了?”柳清欢愕然道:“青冥直通九幽的星门?恐怕其他人不会同意吧?”

    青冥和九幽打了不知道多少年,平时就摩擦不断,特别是在冥山战域里,就跟生死仇敌一样的关系。

    也就这些年面对天地大劫,和魔族入侵这种共同危机,加上中间多了个柳清欢调解,关系才缓和了些。

    所以虽然只是建一个小小的星门,对于双方来说却不是小事,不会那么容易通过。

    只听鸩老道:“等宴席散了,我就去联系你们那个九天仙盟,真一跟我也认识了很多年,他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应该不会反对。”

    柳清欢却沉吟道:“九天仙盟并非真一道友的一言堂,还有其他人……何况九幽这边,你确定其他人会同意?”

    鸩老听出了他言中之意,冷哼道:“不过是道星门而已,难道我们还能用道星门派兵偷袭青冥不成?放心吧,这事交给我,凭我这张老脸,就算你们青冥那些老家伙也多少得给点面子。”

    别看鸩老在柳清欢面前没有架子的样子,那是因为双方地位平等,而柳清欢可能还略高一筹。作为幽獄界界主,他的地位在整个修仙界也是举足轻重的。

    柳清欢叹道:“行吧,只要你能说服其他人,我也没意见,毕竟最后得到好处的是我不是吗?”

    “哈哈哈这才对嘛!”鸩老抚掌大笑:“那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稍后我就让人把十八层那些空殿的详细情况整理出来,道友你随便选!”

    “那我可得好好选!”柳清欢道:“我本打算参加完你的娶妃宴就回青冥的,现在看来一时还走不了了。”

    “诶那么着急回去干什么,多呆几天,咱们还没好好说话呢!”鸩老连忙留客,又一脸感慨的模样:“说起来,你我第一次见面,还是因为忘川鬼蜮与天柱界空间重叠之事,如今一转眼,竟已过去了那么多年。”

    柳清欢笑道:“是啊,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鸩老你在空间一道上的造诣那般深厚。”

    “还好还好!”鸩老略带得色地捋了捋长须,道:“听说你如今也修了空间之道,正好过段时间有个聚会,我请了几个朋友来一起探讨空间之秘,道友可有兴趣参加?”

    柳清欢欣然点头:“好啊,在哪里?”

    “就在森罗殿。”鸩老起身:“我这个主人离开得有点久了,得回宴会那边去了,道友?”

    “我再坐会儿。”柳清欢抬了抬杯子,请他自便。

    看着鸩老离开的背影,柳清欢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酒。

    对方把他请到隔壁的小厅,说了一通话,到最后,却没说正事?

    在森罗殿设洞府之事,能够看出对方的确是临时起意,并非开口前就已打算好。

    所以鸩老事先想说的不是这事,但说完这事后,似乎就达到了他的目的,于是原来想说的就没必要再说?

    难道对方的目的,其实就是要把他留在森罗殿?

    柳清欢的食指轻轻敲了敲酒杯的杯壁,一口饮尽杯中酒,站起身来。

    多想无益,不管对方什么目的,相信很快就会知道了。他倒是有些期待挑选洞府的事,也不知道对方能否搞定青冥、九幽两方。

    没想到走这一趟还有意外收获,他本就对这座跟地府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森罗殿感兴趣,若在此有了洞府,以后倒能好好探索一番。

    娶妃宴第二日,果然有人送来了一枚玉简。

    “镜明,图上这些颜色是什么意思?”柳清欢指着浮现在半空中的地图,问一旁的侍从。

    “回禀上尊,这些紫色的屋子代表其已然有主,绿色的代表无主且是已探明的安全状态,至于那些深浅不一的灰色,则代表不同的危险程度。”

    柳清欢挑了挑眉,轻点其中一个漆黑色的光斑:“这个的危险程度是?”

    “踏入必死!”侍从严肃道:“整个十八层有两间这样的大殿,一个在西侧悬廊尽头,一个在正中央,目前都已经被封锁起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中央大殿被封?”柳清欢摸了摸下巴:“那里原本应该是第十八层,甚至,有可能是整个森罗殿的正殿吧?”

    侍从镜明面露犹豫,片刻后压低声音道:“是的上尊,其实一直有传言,说那座殿是自行封闭的,只有成为森罗殿真正的主人才能将之开启,其他人硬闯只会遭到绞杀。”

    “主人?”柳清欢惊讶道:“森罗殿还能认主?”

    “不知道!”镜明诚实地摇头道:“传闻是这么说的,不过至今还没被证实过。”

    他恭敬地道:“太微上尊,界主请您挑选一处主殿,您看是现在就选,还是需要我带您实地去查验一下再选?”

    “不急。”柳清欢道:“你们界主虽然的确有这个提议,但还得等他去和各方商议好,等最终确定后,再提挑选洞府之事吧。”

    又道:“地图我慢慢看,你先退下吧。”

    “是!”镜明行礼告退,出门时将门带上,屋子内的防护法阵就自行启动。

    柳清欢撑着下巴,看着浮在面前的地图陷入沉思。

    他随手点开一个光斑,光斑便立刻放大,变成一座飞檐翘角的宫殿,且还能将之放大缩小,连屋角生的青苔都能清楚看见。

    至于那些紫色的已经有主的光斑则不能点开,只能看到一大片殿宇的影子。

    但柳清欢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上,他皱着眉,目光时不时落在那两处禁地上,手指在木几上敲击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两日后,一封来自真一的亲笔信被送到柳清欢手里,信上措辞客气,只说自己不日就会赶到森罗殿,希望他不要那么快下决定。

    鸩老的动作很快,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九幽那群人的,总之在真一到达之前,他们似乎就已达成了共识。

    其实在森罗殿里有一座洞府,并不像真正拥有一方领地那般好处众多,更多的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在九幽地位的体现。

    或许对于九幽那些魔修邪修鬼修来说,森罗殿是一个极佳的修练之地,但柳清欢是正宗的道修,在此修练并无益处。

    而森罗殿那些屋殿之中,或许在很久以前藏了许多财富或者秘密,但经过无数人锲而不舍的挖掘,如今也没剩下多少了。

    森罗殿就像青冥九天云霄上空的三孤山一样,地位超然,但真计较起来,其实也就那样。

    因此,反对给柳清欢一座洞府的人不多,关键问题还是在星门上,一道从九天之上的青冥天,直通九幽之下的森罗殿的星门,才是整件事最大的症结。

    但这不妨碍每日来拜访柳清欢的九幽修士变得多了起来,很多以前不认识的,或只是罩过一面的,都上门来求见,态度都带了两分亲近。

    请他赴宴或谈经论道的请帖和各种邀约,更是如雪花一般,飞进如今这座临时居住的宫殿。

    不过柳清欢却还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这些人想亲近他就表现得多热情,他本就不喜太过繁杂的人际来往,应酬了两天就开始闭门谢客,至于宴请一类的事则概不参加。

    他这次出门没带人,月謽和幽焾闭关,福宝也留在九臧山,只有一个鸩老安排的侍从镜明帮忙料理各种杂事。

    而镜明不清楚他的习惯,也不知道他的人际关系,即使再谨慎勤勉,难免也有让柳清欢觉得支使起来不顺畅的地方。

    好在修仙界所有人都知晓,道魁太微喜好清静,不擅庶务,最多背后骂他几句傲慢,还没人敢当面说。

    转眼又七日,九天仙盟盟主真一真人带着一大帮人,终于赶到了森罗殿。

    “太微道友!”真一一到就找上门来,开口先笑道:“道友真是好兴致,怎自己与自己对弈起来了,也不找个棋友呢?”

    “不过是这两天得了副残局,闲来无事便拿出来琢磨一二而已。”柳清欢指着对面的椅子:“坐!你几时到的?”

    “这不是刚刚才到吗哈哈哈!”真一依言坐下,顺手拿起黑棋,思考片刻,放下一子。

    柳清欢微微一笑:要不真一能做仙盟盟主呢,明明风急火燎地赶到森罗殿,见面了却依然这么能沉住气。

    这养气功夫,的确一般人比不了。

    既然对方不急,他自然也不急,两个人便就着棋局各自专心思考起来。

    待到一局结束,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净了手,换到另一边的软榻上坐下,又捧起茶来。

    真一吹了下茶,笑道:“道友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其他界面且不说了,这青冥天和森罗殿之间,可从来没有能够直通的星门啊!”

    他满脸诚恳地问道:“所以我想问问,道友是如何打算的,这道星门建在哪里,是只专属伱自己一人使用,还是所有人都能通行?”

    柳清欢也正色起来:“我一人用如何,所有人用又如何?”

    “若你一人用,我自无二话,立刻就让人把建星门的灵材送来!”真一道:“但若所有人用,这没有先例之事,我一个人却做不了主……”

    柳清欢与对方对视,突然道:“你想听实话,还是虚话?”

    “虚话怎讲,实话又怎讲?”真一一笑,用柳清欢刚刚的回答又反问回去。

    “虚话就是:不错,我来一趟九幽太麻烦了,来回转传送法阵,麻烦!就比如你,就用了七天才赶到森罗殿。所以这个星门我支持建,至于建了谁能用,那就看你跟鸩老谈得如何了,我无所谓。”

    真一有些诧异,想了想又问道:“那实话呢?”

    柳清欢沉默半晌,道:“我知道,有些人并不希望青冥和九幽的关系得到缓和,对我也有诸多不满。”

    真一神色一顿,就听他继续道:“争斗,或者战争,从来都是敛财谋利的最好机会,若双方其乐融融,翻脸的成本就会大幅增加。就比如冥山战域,难道双方坐下来通过谈判分割地盘吗,不可能!

    青冥和九幽保持敌对的关系,其实也是顺应天道人心,人心有私欲,天道纲常亦是混乱与秩序交替而行,就比如现在,正是这般交替之时。”

    真一原本还不怎么专心,听到这里,却立刻警惕了起来。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等等,这跟是否建星门有什么关系?”

    柳清欢叹了口气:“黑日界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我有预感,空间大劫将在不久的将来变得比现在剧烈许多,到时会死很多人,可能比魔族战场上死的人还要多!”

    真一一脸防备地道:“这只是你的预感,你又未修天衍之术,怎么能当真!”

    “那天训老人的卦辞你可听过?”

    “那天训老人的卦辞你可听过?”柳清欢问道。

    “听过!天经划劙、地鼎折足这两句吗?”真一目光微凛。

    “是的,天之经轨破碎撕裂,地之大极成片崩塌如同折足,整个人间界混乱无序。”柳清欢道,一抬头却发现真一目光闪烁,似有犹疑。

    只听他道:“说实话,对于这种卦辞或者卜算之言,我一向认为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

    柳清欢有点惊讶:“怎么说?”

    “其实我跟天训是多年好友,平常多有往来。”真一面露怀念之色,叹息道:“这话我本不该说,特别是天训在一百多年前就已大限仙去。但又不得不说,他每一次卜卦我基本都知道,算中的概率,大概也就三成左右吧!”

    “三成?”

    “不错!你该知道,再厉害的天衍之术,成功预言的概率都不高,因为世态变幻莫测,而且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发生改变。而天训做出那则卜卦是多久前?”

    柳清欢默了下:“快有一千年了吧。”

    “所以,一千年前打的卦,如何做得了准呢?”真一摊手道:“说不定在这期间,星象都早已改变了!”

    柳清欢看出来了,要么真一对天衍之术有些偏见,要么他并不想相信天地大劫可能会更加严重的可能,所以才极力否认天训的那则卦辞。

    果然,只听他一副要与他交心的姿态,语重心长地道:“太微道友,关于黑日界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不过兹事体大,我有个请求,不知道你能否答应?”

    “什么请求?”

    “黑日界的事,伱可否暂时不要公开谈论,我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柳清欢挑起眉头:“可我已经跟好几个人提过此事了。”

    “是鸩老吗?”

    “还有龙帝伯阳,以及另外两个九幽大修。”

    “那无事。”真一松了口气:“只要下面那些低价修士不知道就行。”

    他笑了笑:“毕竟一整个界面毫无征兆地被空间裂缝吞噬,一个人都没能逃出来,有点太耸人听闻了!”

    柳清欢仔仔细细打量了下真一,随后移开目光,点头道:“可以,你的顾虑很有道理,我答应你就是。”

    真一高兴道:“那就多谢了!唉我也是没办法,作为仙盟盟主,我首先得维护修仙界的人心安稳,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乱。”

    柳清欢本打算跟对方探讨一下天训的那则卜卦,再说说最近自己的发现,以及对空间大劫未来走向的想法,但对方态度已经很明显,似乎已经没有再探讨的必要了。

    柳清欢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直接说道:“鸩老请我在森罗殿里建一个洞府,我还没真正应下,因为两地相隔太远,如果没有星门相通,这个洞府建来也没用。

    所以,现在需要一个能直接从竹冥海九臧山传送到森罗殿的星门,小的,一次最多能过一个人那种的就行,仙盟同意吗?”

    “当然可以!”真一笑道:“我就算不信所有人,也不会不信太微道友你!本人绝对相信你不会做出于青冥不利之事,会看管好这座星门的!”

    柳清欢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道:“至于青冥和九幽之间,要不要加强双方来往和交流,也设立一座星门,那就看你和鸩老如何谈了,这事我不掺和。”

    “好的!”真一站起身:“那我现在就去找鸩老,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跟此地主人打个招呼,实在有些失礼了!”

    柳清欢顺势起身送客,到了外殿,才发现月謽就站在门口等着。

    “你出关了?跟真一道友他们一起来的吗?”

    “是的主人!”月謽微微躬身:“接到您的传讯,本来福宝要来,正好我出关知道了,就让他在家呆着,我过来看看。”

    柳清欢嗯了一声,吩咐一旁的镜明:“你熟悉森罗殿的路,带真一盟主去见鸩老吧。”

    “是!”

    送走真一,柳清欢神色便淡下来,转身回了殿。

    月謽跟进来,关了殿门,觑着他的神色道:“聊得不愉快?”

    柳清欢淡淡道:“不是一路人而已。不过别人考虑得也没错,有的事不宜公开,因为知道了也阻止不了灭顶之灾的即将到来,还不如不知道,这样至少在死前还是平和安乐的。”

    “那不等于饮鸩止渴吗?”月謽道:“主人你说的是空间大劫吗,总能想出办法应对吧?”

    “还真没有什么办法!”柳清欢却叹气道:“天轨失常,秩序崩坏,世界进入混乱的纪元,这就是气运的交替与轮回,人力不可转圜也。”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了吗?”月謽忍不住忧虑道,想了想:“镇压气运的法宝会不会有用?要不我们去找一件,放到九臧山上?”

    柳清欢心中一动,缓缓道:“镇压气运的东西那不叫法宝,叫重器。迄今为止,我只见过两件这样的重器,一件是闻道兄那件洪荒钟,还有一件……”

    “是什么?”月謽好奇。

    “在一个亦正亦邪的修士手上,名为昆吾鼎。”

    柳清欢失笑:“算了,先不想这些,卜卦不会立刻变成现实,天地大劫看样子也还要再酝酿一段时间……”

    他停下没再往下说,而是转而道:“既然你来了,正好可以负责在森罗殿里挑选一座大殿作为我的新洞府。”

    他拿出地图的玉简丢给月謽,对方接住,问道:“主人,你不自己挑选?”

    柳清欢摆手:“我又不常住,选个差不多的就行了。这座洞府更多的是象征意义,以后的主要作用是能第一时间知道九幽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各界各势力的动向。”

    青冥、九幽的各种事端他可以不参与,但必须得知道,这才是柳清欢接受鸩老提议的真正原因。

    所以直通的星门也是必须得有的,因为情报是有时效的,错过了时机,再知道了也没用。

    月謽去挑选洞府了,没两天,他就选出了几座觉得好的,只等柳清欢亲自去看一遍后就定下。

    “这一处名为天书宫,前后共有五重大殿,偏殿侧院九个,带三个大小花园,魔泉两个,灵泉一个,极品火脉一个……”

    “灵泉?”柳清欢诧异。

    “灵泉?”柳清欢诧异,顺手摘下一朵鬼桃花——此时他们走在天书馆的小花园里,石子路两边花草疏落有致,多是青冥那边难得一见的品种。

    “虽然森罗殿是一座冥宫,但这里的确有灵泉。”月謽把收集来的讯息一一道来:“九幽除了魔修鬼修,还是有很多灵修的。很多妖修都是灵修,修练也得用灵泉。”

    又道:“主人,你现在住的那座殿也有灵泉,就在后面第三进的偏殿里,那里应该是个修练静室,您没发现吗?”

    柳清欢知道鸩老给他安排的宫殿也是座有好几重的大殿,不过他这几天忙得很,又不打算在这里修练,根本没仔细逛过自己的住处。

    柳清欢站在高处往下望去,整座花园占地颇大,花木繁茂如云,小桥流水淙淙,假山溪亭凉殿,有柔和的光芒从高得近乎看不见的圆形穹顶洒下,让人几以为身处于地面之上,而非一座封闭的宫殿之中。

    “就这座天书殿吧。”柳清欢道:“天书殿,这殿名倒有些意思。”

    “据说以前这里是存放典籍的地方,在那边还有两座藏经楼,里面有很多防御机关,不过大多已经被破解干净了。”月謽道:“主人,你不再看看其他殿再做决定吗?”

    柳清欢道:“这应该是你挑选的宫殿中,觉得最合适的一座吧?那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再看。”又道:“藏经楼?走,过去转转。”

    从花园的入口出去,两人拐进一段向下的楼梯,那所谓的藏经楼其实在更深的地底,一层连着一层,是一座颠倒楼。

    楼内早已空了,只剩下一些架子倒在墙角,可能因为很久无人造访,地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门框也被蛛网封了,到处都显得阴暗又潮湿。

    “咳咳!”月謽挥手扇去灰尘,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仔细看了看后递给柳清欢。

    那是一块青色的玉简,因为碎裂成了几部分,已经无法读取简中内容。

    “这里以前应该发生过一场大战,有很多书简都在打斗中被毁。”月謽又从灰尘中找到几枚玉碎,甚至找到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龟甲,上面依稀可见一个字的半边刻痕。

    “不用找了。”柳清欢道:“不可能有完好的典籍留下来的,这些地方不知道被他们的人搜过多少回了,怎么可能还有漏网之鱼。”

    他环顾了下四周:“这应该是最底层了吧?走吧,我也就是好奇所以下来转转,以后这边设上法阵,倒是可以用来做库房……”

    他的话声忽地一顿,猛然回头!

    月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也连忙看去,但柳清欢身后就是狭窄的过道,并没有什么东西。

    “主人?”

    柳清欢目光锐利:“伱刚刚可有被窥视的感觉?”

    “没有!”月謽被问得一懵,连忙道:“刚刚说话的时候,我正对着过道,没看见有什么异状发生。不过,我的灵觉和主人你没法比,你有被窥视的感觉,那多半就是有!”

    柳清欢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正对着石墙和地面,又缓缓上移,不动了。

    月謽也看向天花板,这里的顶并不高,跟石墙一样材质的黑色条石铺满了整个头顶,连半点雕饰都没有。

    柳清欢指尖微动,双目顿时变得深幽无比,一圈圈无形的波纹随之散开!

    月謽微微打了个寒颤,不自在地离柳清欢远了些:每当柳清欢施展仙术回天返日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的眼睛变得极为可怕,就像是两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隧道,连通着过去与未来,能将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都看清。

    只见那波纹触及到天花板,一阵荡漾后,时间仿佛被回溯,发生在不久前的一幕呈现而出:

    只见粗糙的石面突然扭曲了一下,一张狰狞的鬼脸渐渐浮出,它转了转眼珠,望向下方,而下一刻那双眼睛就露出惊慌之色,往后一缩,石壁立刻恢复原样!

    “鬼雕?”月謽奇怪道:“森罗殿里这种鬼东西可以随便到处跑吗?”

    柳清欢眉头紧锁,摇头道:“不清楚……天书宫里有鬼雕吗?”

    “没有吧?”月謽虽然把整座宫殿检查了一遍,但也只是粗略检查,因此也不敢确定。

    “不过带我到处逛的那个修士提过一嘴,那些鬼雕应该是有限制的,只能在走道里活动。而且那些鬼雕也是会看眼色的,也怕修为高的大修士,所以这第十八层很少见到它们的身影。”

    但很显然,限制不是绝对的,害怕也是不定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在天书宫里遇到一只。

    “等跟鸩老那边确定了,这边的法阵就先布置起来。”柳清欢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星门也可以开始建了,地方就选在……”

    他想了想:“第二层主殿内吧,以后那里就做为我的坐卧之处。”

    月謽一一记下,问道:“仙盟盟主跟鸩老谈好了吗?”

    “与我有关的一开始就定了。”柳清欢道:“他们是在就要不要再建一个星门扯皮,还得慢慢谈。”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到得大门口,柳清欢一抬头,就见一只吊眼歪嘴的鬼雕蹲在巨大的花瓶后。

    一见到他们,鬼雕跳起来转身就跑,慌慌张张地连一只胳膊掉了都没停下来。

    柳清欢脚步顿了顿,月謽问道:“主人,要追吗?”

    “不用。”柳清欢道,但也改变了立刻回临时住处的打算:“我们在第十八层逛逛,来了这几天,这层我还没好好逛过,顺便看看我以后的邻居都是谁。”

    月謽当然没二话:“天书殿位置有点偏,靠近西北的边缘,周围基本都是空殿。这样,以后我们的人出入也会比较方便。”

    “你考虑得不错。”柳清欢赞同。

    森罗殿第十八层因为住的都是大修,所以相比起其他层要安静很多,基本没有闲得没事到处溜达的人。

    因此两人走出几条走廊,也没遇到一个人,倒是又遇到一只鬼雕,也是见了他们就跑。

    柳清欢与月謽对视一眼,月謽立刻追了上去,却没想到那鬼雕速度很快,又熟悉地形,东钻西窜之下一时竟没追上,最后更是往墙上一扑,瞬间消失!

    月謽正大感丢脸,就听柳清欢问道:“这是哪儿?”

    月謽左右看了看,又拿出地图,往前走了几步,转过一个拐角,前方通道突然断绝,一个巨大的洞出现在两人面前。

    柳清欢往上看了看,突然笑了笑:“原来如此,西侧悬廊啊!”

    月謽正好在地图上找到位置,惊讶道:“这里是……”

    柳清欢一拂衣摆:“走吧,既然引我们至此,那就上去看看吧!”

    石墙上,一个巨大的洞裸//露在两人面前,洞外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森冷的寒风呼啸着灌进来,吹得月都有点站稳。

    他仔细查看了下洞口的边缘,道:“黑石焦枯,火痕明显,边缘又如冰凌融化般圆润光滑,应是曾受过大法术轰击,造成了修复不了的损毁。”

    很多威力巨大的法术,破坏的是整个防御体系,除非把这附近的墙全部拆掉,重新炼制再砌,不然这个洞很难堵上,因为即使堵上也很快会被强风吹垮。

    “小心脚下!”柳清欢提醒道,他已经踏上石阶,整条石阶近乎完全暴露在外界的狂风中,悬空而上,中间有几阶断裂,与墙壁的损毁情况一模一样。

    沉稳的脚步声缓缓朝上方而去,风将柳清欢宽大的银白色衣袍吹得上下翻飞,宛若乘风踏云,气定神闲。

    月跟上来,却不时探头望向森罗殿外无尽的黑暗。

    “这外面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不知。”柳清欢也转头看了一眼:“你若好奇,可以出去探索一番,不过要小心迷障。”

    “迷障?”

    “嗯,我怀疑外面布有迷障,防止有人找到此处空间的边界。”

    “找到了又如何?”月不解:“难道还能破坏边界不成?”

    柳清欢澹澹道:“知道边界,就能顺藤摸瓜慢慢摸清具体位置,由此可能探查到森罗殿更多的秘密。”

    他抬头望向上方,轻笑一声:“就比如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要去探查森罗殿隐藏的秘密。”

    月抬头望去,发现石阶仿佛没有尽头,一直伸展到很高处的雾气之中,根本看不透上方的情形。

    他又回头看了看,距离下方那个洞已经颇远,昏暗的长明灯被风吹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在墙壁上摇晃出诡谲可怖的影子。

    “你有没有觉得……”月板着脸道:“我们已经在这楼梯上走了很久,却还没有到达顶部,是件奇怪的事?”

    “因为我们已经重复走了三遍。”柳清欢十分澹定地道,脚步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步跨过一道断成两截的石阶。

    “就比如这道石阶,这是我们第四次经过它。”

    月打量着周围,问道:“你已经有了破解之法?”

    “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应该是防止那些低价修士靠近上面的禁地。”柳清欢道。

    “那你怎么还不破?”月侧目。

    柳清欢转过头,抬手一指墙壁,笑道:“因为我想看它会不会着急。”

    月看过去,一晃眼什么也没发现,仔细观瞧,才见粗糙的石头有些微微凸起,形成一张模湖不清的鬼脸。

    “这次倒是学乖了,知道不能睁眼。”柳清欢调侃道。

    “喂!你被发现了,别装了!”月忍不住提醒对方。

    那鬼脸终于装不下去,勐地睁开眼,恶狠狠地瞪着两人,然后就想跑!

    一道幽芒打在墙壁上,下沉的石面被强行拉出,紧接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滚落而下,砰的一声砸在石阶上。

    “这次可不能放你跑了。”柳清欢一挥衣袖,大片幽光落下,迅速凝结成牢笼。

    “砰砰砰!”吊眼鬼凋发现被关起来,暴怒地在笼中乱撞,嘴里还发出“呜哩哇啦”的愤怒尖叫。

    “好好说话!”柳清欢警告道:“再骂脏字,就滚回地府受刑去!”

    吊眼鬼凋瞬间凝固般僵住,一副见了鬼似的瞪着他。

    月也愣了下:“它说什么你听得懂?”

    “嗯。”柳清欢负手而立,道:“它说的是古冥语,如今几乎已经失传、只有在地府才能听到的一种鬼语。”

    他微微弯腰,道:“说吧,为何跟着我们,又为何引我们至此?”

    “砰砰砰!”回答他的是鬼凋更加疯狂的撞击,以及暴虐的咆孝声。

    柳清欢眉头一皱,两指一并,一道黑红色法诀光芒发进笼中!

    就听那吊眼鬼凋惨叫一声,之后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但却像是正在遭受最严酷的刑罚般,在笼子里翻过来滚过去,身体不停地扭曲颤抖。

    柳清欢蹲下,问道:“能好好说话了吗?”

    鬼凋拼命点头,他才挥了挥手,解除惩罚。

    鬼凋蜷缩起身体,发出一种低哑的犹如鬼哭的声音,就见柳清欢先还面无表情,慢慢的却露出惊讶之色。

    月听不懂,问道:“主人,它说什么?”

    “它说……”柳清欢神色变得高深莫测:“它们是森罗殿的奴仆,世代守卫着这座大殿,而今森罗殿主位空缺已久,所以它们在寻找下一任主人。”

    “什、什么主人?”月惊得差点跳起来:“森罗殿还能认主?”

    “哇呼呼呼~”吊眼鬼凋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

    “它说啥?”

    “它的神智有点混乱。”柳清欢皱眉道,试图将对方颠三倒四的语言理顺。

    “它提到了几个名字,比较艰涩就不说了,应该是森罗殿曾经的主人。而这座殿的确能认主,好像是要通过什么考验,再签订契约,才能成为森罗殿之主。”

    月抬头望向台阶上方:“所以,那个什么禁区就是考验?”

    “应该是了。”柳清欢道,转头用冥语问吊眼鬼凋:“你们要找主人,为啥找上我?”

    鬼凋怯生生地伸出一根爪子,指了指他腰间的冥神印。

    柳清欢低头看去,发现盘踞在冥神印上的鬼螭看似趴着没动,实际上一直在竖着耳朵听。

    他无语地抚了抚额头,目光与鬼螭那两只小眼睛对上,对方立刻傲娇地把头一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柳清欢转头问鬼凋:“成为森罗殿的主人,有什么好处?”

    却不想这句话跟点燃了炮仗一样,鬼凋激动地跳起来,抓着笼子朝他咆孝起来。

    “它怎么了?”月问道。

    “骂我呢!”柳清欢道:“说成为森罗殿的主人是无上荣耀,而我却还想要好处。”

    他一道法诀打出,禁言了鬼凋,将囚笼漂浮在身侧。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所谓的考验是怎么回事,又是如何在最终变成了人人却步的禁区!”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所谓的考验是怎么回事,又是如何在最终变成了人人却步的禁区!”

    柳清欢随手打出一道诀,飞出便化作飞舞的火星,就见四周的石阶、墙壁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表面一层烧没之后,露出真正的场景。

    悬空的长梯不再没有尽头,几阶之上便是厚重冰冷的黑色墙壁,墙上开着一道一人多高的木门。

    “门上有封条!”月謽几步跨过石阶到了门前,打量了下后又道:“这封条,好像被人破坏了?”

    柳清欢踱步上前,只见门上果然贴着好几道封条,但每一道都被撕开了,只剩下残纸还挂在上面。

    “看来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光顾过这里。”

    “森罗殿其实都不怎么管有没有人来吧?”月謽一针见血地道:“反正死的人多了,自然慢慢就没人敢来了。”

    九幽修仙界比青冥那边更自由也更残酷,基本没人多管闲事,生死全由自己负责。

    月謽抬手推门,那门颇为沉重,伴随着许久没有开启的吱嘎声,一个空旷的前厅缓缓呈现在两人面前。

    空荡荡的厅堂一目了然,正中间是一个圆台,台子上立着一个高大的修士石雕,只见他身缠龙,脚踏恶鬼,面容平和中仿佛还带着一丝慈悲,低垂着双目望着门口。

    柳清欢目光扫过整个大厅,石台后面还有数阶往上,三个宽大的门洞并排而立——

    他神色忽地一凛,一把推开月謽!

    无数翠绿竹枝在两人周围凭空浮现,层层叠叠形成屏障,而下一瞬,便见屏障剧烈震荡。

    “砰砰砰!”像是有数百个拳头轰击而至,竹枝根根碎断,化作绿芒纷纷爆开。

    “小心!”月謽大喊,柳清欢头一偏,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侧飞过,速度极快,转瞬间没入后面黑洞洞的窗口。

    柳清欢冷哼一声,转头眉心光芒一闪,灵识似一道如若实质的锋刃,割开空间,撕裂黑暗,刀光剑影顷刻泛滥!

    就见雕像所在的位置突然扭曲,如镜中水月,云中幻景,整个石台连带大厅都往后移动一大截,柳清欢的所有攻击全落到了空处。

    “有点意思!”柳清欢一笑,收回手。

    月謽却是一脸惊吓:“这开门杀也太狠了!还是这么强的灵识攻击,除了主人你,谁挡得下来啊!”

    柳清欢想了想:“它这个攻击很可能是因人而异,来者强,攻击也会跟着变强。”

    “那不是更可怕!”月謽心有余悸地道,探头看了看又忙缩回去,问道:“主人,我们要进去吗?”

    柳清欢手指一勾,关着鬼雕的囚笼飞了过来。

    “说说你知道的,关于那个契约的事。”

    吊眼鬼雕被收拾了两回,现在明显很惧怕他,他一问,就呼噜呼噜开始说。

    但柳清欢越听越皱眉,月謽问道:“怎么了?”

    “它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一些很粗浅的信息,还可能是道听途说。”

    “那也正常吧!像这种与一整座宫殿签订契约的事,我还第一次听说。”月謽道:“这种契约要归到哪一类,灵物契吗?”

    柳清欢其实也不太清楚,不然他不会问鬼雕签订契约后有什么好处。

    “可能跟山灵、脉灵签的契约差不多?”

    月謽不解:“山灵或者脉灵至少有山上的灵材和灵石等受益,一座宫殿有什么,难道还能随身带走吗?”

    “那恐怕不行。”柳清欢叹笑道:“森罗殿对九幽来说意义深重,将之收走,岂不是与整个九幽为敌?”

    他转头问鬼雕:“是不是进入这道门,所谓的考验就开始了?”

    鬼雕连忙点头,半途又换成摇头,一边伸出爪子指着某个方向。

    “这里是第一关考验。”柳清欢给好奇的月謽转译它的话:“过了第一关,才能进入中央大殿接受后面的考验……中央大殿?”

    月謽哦了一声:“中央大殿!听说那地方已经有上万年没有开启过,里面应该保存有森罗殿最深的秘密吧?”

    说到这里,他就知道柳清欢肯定会接受考验了。别看柳清欢好似对世俗名利十分淡泊,但其实他这位主人对探秘寻宝颇有兴趣,常行冒险之事。

    果然,就见柳清欢短暂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在外面等着,我进里面看看,如果我一个时辰没出来,你就先回客殿。”

    “那如果时间更久呢?”

    “嗯,就说我突然顿悟,要闭关修练几天。”

    外面需要有人照应,加上那可怕的开门杀,月謽其实一开始就放弃了跟着去探秘的打算。

    他也不劝柳清欢“此行危险,莫去”等语,因为知道劝不住,只是拿出木杖,将那祝福的

    柳清欢吩咐完,便一拍衣袖,朝门内走去,一步、两步……身上宽大的白仙袍随即变化,换成了方便行动的青衣简袍。

    随着他跨入门槛,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自行关上,原本通道里还有些微弱火光漏进来,这下完全没了,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黑暗颇为蹊跷,就像是有人用一块黑布,不仅蒙住了他的眼睛,连神识都不并蒙住了。

    不过柳清欢也不慌,左手一翻,萤觚灯出现在手中。

    此灯乃混沌至宝,也没其他作用,只是能破除一切遁形之术,其光芒轻易不能遮掩。

    莹莹的灯光驱散黑暗,渐渐扩散开去,柳清欢抬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大殿,变成了一座白骨山,而他就站在山顶最高处,俯瞰下方妖鬼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每一个角落。

    贪婪的、憎恶的、仇恨的,成千上万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柳清欢身上,想要将他撕碎、吞噬。

    更远处,隐隐约约可见一条大河,河边亦是白骨累累,甚至还有几具新鲜的尸体。

    随着一声不知谁发出来的尖啸,鬼群瞬间动了,嚎叫着朝白骨山奔来,争先恐后,轰轰烈烈。

    却见柳清欢不急不缓地摘下悬挂于腰间的印章,开口道:“冥神印在此,我看谁敢冒犯本尊!”

    “冥神印在此,我看谁敢冒犯本尊!”

    柳清欢举起冥神印,解除缩小伪装后的印玺看上去沉重端方,其上鬼螭目露凶光,配合地仰起脑袋。

    “吼~!”低沉而又威凛的龙吼声骤然响起,整座骨山都随之震动,那些不知积存了多少年的白骨砰然炸开!

    密密麻麻的尸鬼群中爆开的亦不少,龙威形成狂勐的飓风席卷而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妖鬼大片掀飞,潮水一般的攻势顿时被瓦解。

    而更多的尸鬼,在冥神印散发的威严震慑下战战兢兢,瑟瑟发抖。

    柳清欢扫视一圈,略微满意,脚不沾地的朝骨山下走去。

    尸鬼在他经过时纷纷朝两边分开,一个个相继匍匐于地,做出臣服之态。

    柳清欢特意留意了一下,这些尸鬼大多数都是中低阶的鬼魅,但其中有的身上还残留有衣物,生前却应该都是修士,死在森罗殿里的修士。

    这种实力明显就高出很多,但一个个明显魂魄不全,所以神智看上去也不太清醒。

    柳清欢身上的威压渐重,一手提着萤觚灯,一手拿着冥神印,如此才将隐藏在暗中的那些蠢蠢欲动的尸鬼镇住,一路顺畅地走到河边。

    河比在远处看更宽,如同护城河一般两岸堤坝严整,但河中没有一点水,流淌的是十分精纯的阴气,一条条形状诡异的鱼游弋其中,在柳清欢靠近时又飞速远离。

    而在河对面,大雾弥漫,巨大的宫殿影子若隐若现,隐约又有嘈杂的人声传来,仿佛那边有座热闹的城镇,吸引着过路人去一探究竟。

    柳清欢略一沉吟,举高手中的萤觚灯,一指凌空点了点灯芯。

    萤觚灯原本只是发出朦胧的莹光,突然间光芒大盛,一束束强光如同利剑般割开黑暗,射向对岸!

    浓郁的雾气很快就被晒得烟消云散,同时消散的还有那平坦的大道、高耸的城墙。

    周围骤然安静下来,脚下的河也不见了,他似乎又回到那个大厅中,不远处是立着石凋的高台。

    手腕上突然一痛,柳清欢低头,就见鬼螭又张着满嘴利齿的大嘴,死死咬着他的手。

    “松口!”柳清欢甩着手斥道:“你等着,回头就把你那口牙拔光,快松口!”

    鬼螭不仅没松,还伸出干瘦的小爪子,指了指悬停在他身边、亮得根本无法直视的萤觚灯。

    “你急什么!”柳清欢捏着鬼螭的嘴,把它从自己手腕上扯下来:“我知道那不是幻境,好了好了等下再去,咱们先在外面转转。”

    鬼螭用尾巴狠狠抽了下他的手背,这才善罢甘休,重新缩回到冥神印上盘绕起身体。

    柳清欢拿这家伙没办法,只好揉了揉手背继续往前走,想去看看那一开场就给他来了个开门杀的修士石凋。

    但他很快发现,无论他走多少步,那座高台始终与他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柳清欢啧了一声停下脚步,指尖掐诀伸手一挥,空间顿起波澜,如同被打破平静的水面,水面之后的场景晃动不止,片刻后又有什么东西像是崩裂了,破碎的声音清楚地从中传出。

    一片片闪光泛起,只是被完全掩盖在萤觚灯的强光下,柳清欢把手探进去摸了摸,看似轻易地如同撕开一张纸般,将空间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一步踏进去!

    下一瞬,他的身形出现在高台之上,与那修士石凋来了个面对面。

    这石凋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但看上去岁数却不小,脸上的褶子如同一道道沟壑,浓密的胡须让人看不清它具体模样。而对方右眼角下一颗褐色小点,成功引起了柳清欢的注意。

    “痣?”

    他上前一步想确认,就听卡卡之声想起,缠在凋像身上的龙躯出现裂纹,一块块石皮剥落开来,露出森森白骨。

    柳清欢挑起眉,低头对鬼螭道:“这位好像是你的同族啊?”

    鬼螭朝他呲了呲牙,一转头,目光中满是不屑。

    “砰砰砰!”剩下的石皮完全炸开,整条骨龙露了出来,只见它高昂起头,空洞的眼窝中骤然亮起两团绿火!

    看到近在迟尺的柳清欢,骨龙勐地弓起身子:“嗷~”

    “啪!”一只黑色的龙爪挥舞而至,一巴掌将它的怒吼声打了回去!

    “哈哈哈!”柳清欢笑出声,又连忙忍住,侧身躲开鬼螭变大后变得粗壮很多的尾巴。

    这家伙,此时正探着身体狂扇骨龙耳光呢,打得对方刚刚醒来就昏头转向,几次想要反击,但才一抬起爪子,就被鬼螭又扇趴下了。

    冥神印作为冥尊鬼黎神君的印玺,是威严与实力的共同象征,而盘踞在印玺之上的这条鬼螭,柳清欢虽然不知其来历,但想来也不同一般。

    就比如,柳清欢其实有防备,但还是屡次被它咬中手指或手掌,且每次似乎没用什么力,却能轻而易举地破开大乘修士在无数次雷劫中煅炼出来的肉身防御。

    就比如现在,它完全压着骨龙打,几乎快要把对方打散架了。

    不过,鬼螭应该是不能离开冥神印,自始至终它的尾巴或者后爪都贴在印身上。

    而柳清欢,一边看着两条小龙打架,一边却警惕着那座修士石凋也活过来。

    但石凋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异动,就仿佛之前那强横的开门杀跟它毫无关系,这让紧盯着它的柳清欢有些失望,目光又一次落在对方眼下那颗褐色的痣上。

    “眼下痣……”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意这么一颗痣,总觉得似乎遗忘了什么事,且是与痣有关的事。

    “我认识的人中,有谁脸上有痣……好像没有谁眼下有痣,还是褐色的……”

    柳清欢语声一顿,又打量了对方的脸一下:“不对,你这颗痣原本不是褐色,只是石凋褪了色,所以其实应该是红色痣!”

    右眼角,红色痣,柳清欢勐然想起来,当年封印了妖族万祖之地内那颗魔神头颅的,据说就是一位右眼下长了一颗红色痣的神秘人!

    “是你吗?”柳清欢不确定:“莫非你是森罗殿以前的主人?”

    话音刚落,一股异动突然从对面传来,柳清欢脸色大变,身周陡然浮现出竹影重重!

    “你想夺舍?!”

    “你想夺舍?!”柳清欢神色冷冽,翠绿竹枝在他身周一层叠一层,轰的一声燃起青色大火!

    从前,柳清欢仗着自身神识比大多数人都要强大许多,从来不惧神识类攻击。

    但自从在魔界金不相天遇到异世邪神,被对方侵入识海受了重伤,亲身感受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柳清欢就多了些警惕。

    此时,从对面传来的神魂力量隐秘而又强大,就像一轮不断扭曲涌动的紫红色太阳,被挡在重重竹影之后。

    在之前那场突然的开门杀中,对方其实已经暴露了一些底细,因此柳清欢一开始就有了防范,才会在对方刚露出夺舍的端倪,就立刻立起屏障。

    柳清欢心念一动,屏障顿时燃起青色的火,每一片竹叶都仿佛被点燃,颜色变得更加鲜亮。

    那团疯狂撞击的紫阳连忙后撤,依然被青火燎了一下,其表面氤氲的雾气隐隐有崩溃的迹象,有尖利的啸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大风忽起,浓稠的烟雾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起,一群全身甲胄、高大威猛的鬼兵猛然窜出,手中长叉齐齐刺来!

    柳清欢冷哼一声,片片竹叶就如一把把薄如蝉翼的飞刃,一轮轮激射而出!

    那些鬼兵虽然连头脸都被甲胄包裹,却挡不住神识攻击,竹叶毫无阻碍地没入到盔甲之下。

    火光灿烂,如同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绽放在冥河之畔。

    最前面的数只鬼兵眼中闪烁不定的绿焰随之熄灭,身躯迎面而倒,半途就化作黑烟轰然崩散。

    突然,一只比其他鬼兵更加魁梧的鬼兵跃然跳起,其手中的重戟、头盔上长长的红绫,彰显其鬼将的身份。

    天罚鞭出现在手中,柳清欢一鞭挥出,重重鞭影金光潋滟,云蒸霞蔚,挟着隆隆的重响,抽得那鬼将斜飞而出,砰然坠地!

    柳清欢抬起头,青翠浓郁的火光映照下,他的眉眼显得更加深邃冷峻,目光穿过翻涌的烟雾,锁住那团紫阳。

    轻轻一抖腕,只听刷的一声,如疾风过林,又似惊雷贯下,长长的鞭尾飞舞蜿蜒,瞬忽而至!

    萦绕在紫阳周围的层层雾气倏然崩散,露出内里如炽热熔岩的魂核,一个老者模样的小人盘膝坐在里面。

    “住手!”一个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

    可惜柳清欢置若罔闻,天罚鞭继续下落,鞭身闪耀出雷光,雷霆气息顿时大盛。

    下一瞬,一道金雷便横空出世,朝着对方劈下!

    “轰!”

    “你这后生如何这般暴躁,叫你住手还不住手!”

    那个苍老声音变得有些气急败坏,顶着炸开的雷光,魂核朝身后疾闪,扑进修士石雕之中。

    柳清欢气极而笑,冷声道:“你都想夺我舍了,还想叫我住手?简直岂有此理!”

    “误会,都是误会!”片刻前还死气沉沉的石雕动了动,微垂的双目朝这边望来。

    “之前那是考验的一部分,老夫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的神识到底有多强,哈哈哈!果然不出所料,也就比我当年弱那么一点点而已——诶你先把你那鞭子收起来吧,不要乱挥!”

    柳清欢想了想,略微压低了鞭身:“把你这些傀儡收回去!”

    石雕不满地嘀咕道:“现在的后辈都这么无礼的吗……行行行,我先收!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想当年老夫行走三界、遨游寰宇,何曾想过今朝竟然落魄到被个小小的凡修威胁?!真是气煞老夫……”

    也不知道这位原本就是个话痨,还是一个人呆在黑暗的空殿中太长时间,一说起来竟然停不下来。

    柳清欢不得不打断他:“长话短说,我有话想问你!”

    “什么?”石雕问,又道:“你怎还不将鞭子收起来?你这鞭倒不错,竟是鸿蒙神器打魂鞭的衍化之器……还有你那光壳,太晃眼了,撤了!”

    “撤了等你再次施展夺舍之术吗?”柳清欢嗤笑,不过还是将天罚鞭暂时收了起来,一拱手,道:“晚辈太微,青冥人氏,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又为何困于此殿?”

    石雕却突然沉默了一下,呵呵道:“我的名号说出来能吓死你,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过我以前做凡人时,俗家名为唐易。至于为何会沦落于此,唉!那就说来话长了!”

    “那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就是,我原身跟某人相约而战,原身败了,跑了,分裂出的一缕残魂被对手抓了,封在了这该死的石头里当看门狗!”

    石雕很是愤然,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台子上走来走去,嘴里不住念叨着什么,显得气怒难当的样子。

    一缕残魂就这么强悍,这人原身得多强大!

    柳清欢暗自心惊,语气不由自主变得尊敬了些:“唐前辈,凭你的实力,竟然也不能从此脱困吗?”

    “契约之力!”石雕猛地凑过来:“你知道什么叫契约之力吗?就是当你签下契约那一刻起,必须完成契约上的承诺才能离开!”

    “哦!”柳清欢道:“什么承诺?”

    “必须给……”石雕说了三个字,蓦地反应过来,怒道:“小子,你套我话!”

    “怎么会呢?”柳清欢皮笑肉不笑地道:“误会,都是误会!”

    “哼!”石雕抱着手臂道:“你不是来进行这座破殿殿主考验的吗,与其在此与我废话,还不如赶紧去!”

    柳清欢无所谓地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成为一座破殿的主人……”

    “不行!”石雕道,说完就知道自己反应太激烈了点,果然就见对面的柳清欢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行了,告诉你也无妨,当年天仭那厮趁我最虚弱之时,逼我签下契约,在他死后帮他守护森罗殿,直到找到合格的主人才能离开。”

    天仭?莫非就是森罗殿上一任的主人?

    “等等,考验这么难吗?”柳清欢想起之前鬼雕所说:“竟然上万年还没人通过?”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石殿暴躁道:“那些家伙一开始都看上去自信满满的,结果通过第三关的都没有几个,气得老夫后来干脆来守门,不合格的立刻打出去!”

    它猛然一转头,差点把自己的石头脑袋拧下来:“不过,我觉得你肯定行……”

    “不过我看你不错……”石雕的表情僵硬,唯有被挖空的眼眶中两团紫火不断闪动,显示出其主人此刻诡谲变换的心思。

    “你的实力还可以,在来参加考验的人中能排进前三吧,我再给你放放水,你就有很大概率通过考验,如此我的契约就能完成了哈哈哈!”

    “前三?”柳清欢心下一动,道:“既然我前面两人都失败了,我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你肯定能!”石雕又激动起来,骂骂咧咧地道:“天仭那个该死的老匹夫,不知在最后一关设了什么,一直没人能成功!”

    它猛地凑过来,隔着竹影沉浮的屏障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神秘秘地说道:“但见了你,我突然明白他们为什么失败了……”

    石雕指着他腰间悬挂着的冥神印:“他们都没有这东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这是帝王玉玺吧,还是冥帝的!好家伙,凡界竟然还有这等东西,老夫今日真是开了眼了!你带着这玩意儿去地府,阎王也得跟你抢啊!”

    柳清欢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不过是一枚废章而已,地府之主的权利来自于天授及自身的实力,阎王也有自己的王玺,怎么可能看上我这枚有缺损的废章。”

    石雕定定地看着他,呵呵两声后道:“你对地府似乎颇了解?”

    见柳清欢只是面带微笑没打算回答,便转而道:“我预感你这枚所谓的废章在接下来的考验中,能起到大作用……喂我说,你能先把你那条龙收回去吗,我这条快被打死了!”

    柳清欢低头看去,鬼螭的确快把那条骨龙打散架了……

    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尾巴,鬼螭这才悠悠然缩小,回到冥神印上趴着。

    “没用的东西!幸亏你不是我养的,快滚回去继续守护你的破殿吧!”

    石雕踢了一脚骨龙,解释道:“它跟外面那些鬼雕一样,都是森罗殿的守卫。你等一下,我把这身沉重得碍事的石头壳子去了,就可以陪你去参加考验了。”

    话音一落,石雕眼眶中的紫火“啪”的一声就熄灭了,那团熟悉的紫阳又飞了出来,

    柳清欢心中一凛,手指不禁微微动了动,就见紫阳没有朝他扑来,而是落在了另一边,随后开始伸展拉长,先是变化出手脚,再是躯干、脑袋。

    片刻后,随着光芒一闪,一个头戴玉冠、身着绛紫带星纹道袍的老者出现在柳清欢面前,和之前在魂核中看见的小人一模一样,其右眼角下那颗红痣尤其明显。

    “元神化象!”

    柳清欢有些惊讶,所谓元神化象,就是将元神凝练成实体,从而减少元神暴露在外的脆弱性,防止脱离肉身太久会缓慢消散,同时又能保持元神诸多比如瞬息千里的优势。

    柳清欢也能将元神凝成人形,但那只是变化之术,变得再像也能看出端倪。但石雕的元神化象却完全没有破绽,跟有肉身的人看上去毫无差别。

    元神化象算是仙术的一种了,由此可见,

    老者——唐易整了整衣冠,挥手道:“走吧!”

    “走?”柳清欢挑眉:“走哪儿,我可并没有说需要你陪着去接受考验!”

    “小子,你别不识好歹!”唐易愤然道:“还想不想我给你放水?”

    “我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好像并不太需要什么放水。”柳清欢道,为了防止对方恼羞成怒,又说道:“我可不想忙于应付各种陷阱的时候,还要时刻防备着被人夺舍!”

    唐易的面色果然缓和了些:“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我以神魂立个誓总行了吧,绝不再对你心存恶念……”

    他指天画地的说了一通,又道:“现在能将你这个壳子去了吧?”

    柳清欢依言撤掉神识屏障:“你我之间毫问信任可言,我防备些没毛病,谁让你一开始就想夺舍的!”

    唐易“啧”了声:“老夫看上你这皮囊,你该骄傲才是,要知道一般人连被我夺舍的资格都没有,他们的身魂根本承受不了我的力量。别废话了,快将你那劳什子灯收起来,幽冥之路都被它照得不能显现了!”

    “谢谢您老的赏识!”柳清欢假笑道,一边伸手一招,萤觚灯飘到手中,强烈的光芒渐渐散去,周围的环境就跟着开始变化。

    他又回到了那条河旁边,只不过这次身旁多了个人,对方指着河道:“这第一关,就是渡过这条河,到达对岸的冥域。”

    “渡河……很难吗?”柳清欢不解。

    “当然难!”唐易道:“这条河连鹅毛都飘不起来,不能飞过去,只能游过去,而游就得小心水里面那些……”

    他话声噶然而止,因为柳清欢拿出了一支笔,笔尖一划,一条破破烂烂的木船缓缓从河底浮起,稳稳地停在了河面上。

    唐易目瞪口呆,柳清欢摊开手:“请!”

    两人沉默着上了船,木船便摇摇晃晃地朝对岸飘去。

    唐易仔细打量了好几眼他手中的千秋轮回笔,又看了看木船,感叹道:

    “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啊!一般人闯过前面的骨山就要去半条命,再到这条河,又要拼掉半条命,而你却不费吹灰之力,那些尸鬼甚至都不敢靠近你?”

    柳清欢笑笑:“说明我这枚废印还是有点作用。”

    “不只这么简单……”唐易捋了捋胡子,摇着头道:“打神鞭,轮回笔,你这两件法器都是天地人三书中的,你不会是在刻意收集天地人三书吧?”

    “那倒没有。”柳清欢道,他的确没有刻意收集过,虽然实际上,他已经把人书轮回笔和因果簿收集全了。

    “没有?”唐易狡黠一笑:“那算了,我本来还想告诉你天书的下落的!嘿,没想到你这船还挺快,破成这样还不进水。”

    他那副模样,明显就是勾柳清欢问天书的下落,说不定还要谈谈条件才肯说。可惜柳清欢的确无所谓知不知道,一是他不缺法器,二是剩下的天书真灵圣榜和地书天地宝鉴都绝非普通之物。

    “到了!”柳清欢指了指外面,展目一看,只见对岸红腥漫地,不见寸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