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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天的巨树拔地而起,展开的树冠宛如华盖般繁茂浓密,每一片叶子都闪着剔透的灵光,似虚似实,如梦如幻,浑然分不清真假。
至木神雷劈下,遒劲有力的枝干间顿时电光蜿蜒,噼啪声大作,轰然燃起青绿色的大火。
“法相?”月謽有些惊讶,柳清欢从来没有展示过自己的法相,所以他亦是第一次见到。
“原来主人的法相是一棵树啊!”福宝仰着天,不过一想,他家主人是青木圣体,以前的法号都乃青木二字,所以法相如此也理所应当。
“主人这法相,是不是比旁人的大很多?那树好高啊!”
然而数百丈高的巨大法相,在神雷的劈斩之下也没支撑多久,化作星星点点的绿光崩散开来,零落如雨,滋养草木初生的荒漠。
柳清欢就坐在树下,见奔袭而来的神雷相较之前小了一圈,心下又定了一分。
雷至,张口,一口吞下!
远观的月謽三人顿时目瞪口呆,幽焾难得露出孩子气,愣愣地问道:“他刚刚是把劫雷吞了吗,我看错了?”
“没看错!”福宝也一脸惊奇地道,又忍不住担心:“这可是飞升劫的雷霆啊,吞下去真的不会出事吗?”
三人面面相觑,虽然看柳清欢应付起来好似颇为轻松,但他们很清楚,那一道道落下的劫雷的威力有多恐怖,每一道都能把他们劈得魂飞魄散。
月謽神色间突然闪过恍然,沉吟道:“主人将那道雷吞下,应该是有另外的打算,因为那是五行神雷中的至木神雷,蕴藏着天地间最纯净的木之本源!”
以柳清欢的性格,不可能放过吸纳木之本源的机会,哪怕其中风险巨大。
天劫是劫,又何尝不是一次机缘,别人的五行劫他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但他的最后一道劫雷为至木神雷,个中缘故却颇耐人寻味。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机缘都送上门来了,他不接住才是浪费了天道这番好意。
神雷入体,宛如吞下一把锋利的刀,一路摧枯拉朽,翻江倒海,几将柳清欢的五脏六腑都搅碎。
不过,毁灭也伴随着新生,狂暴的雷霆之力在横冲直撞几个来回后,渐渐被强行压制下来,顺着经脉往返循环,终有春风化雨那一天……
三只灵兽在远处等待,这一等就是好多天,柳清欢所在之处依然被一大团青湛的雷光包围着,看不清里面情况。
而天空中的劫云也久久不散,厚沉地压在众人头顶,让他们无法靠近查看情况。
福宝蹲在地上无聊地抛玩石子,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又看看远处那团雷光,忍不住抱怨道:“这些云怎还不散去,天劫几时才能结束啊?”
“稍安勿躁。”月謽在不远处闭目打坐,闻言安抚道:“主人应是还在炼化那道神雷,劫云一时半会儿不会散的。”
“都大半个月了!”福宝嘟哝道:“主人再不回去,昆冢大会就要开始了!”
“昆冢大会?”月謽睁眼望向他,十分诧异地道:“你想去参加昆冢大会?”
“谁说我要参加?”福宝跳起来:“我只是想去看看热闹而已!”
“其实去参加也不是不行。”月謽思索道:“听说那個大会每次都盛况空前,不论出身、空阶以上修为都能参加,你可以参加大乘阶的……”
“我才不参加!”福宝辩解道:“我只是想去看热闹而已!昆冢大会这次推迟了这么久才重新举办,肯定有很多人去!”
幽焾原本在旁打瞌睡,听到两人的话不禁有了兴趣,问道:“什么会,干什么的?”
“你没听说过?”福宝一副她孤陋寡闻的模样,鄙视道:“修仙界最为盛大的比试大会,五千年才办一次,你竟然没听说过!”
幽焾翻了个白眼:“我从出生到现在,才过了七百多年,上哪儿知道去?”
福宝一噎:忘了这家伙是只凤凰了,一出生就是九阶大乘修为,真是气煞人也!
他气呼呼地转过头,不想再理这个小丫头。
月謽看得好笑,顺便解释道:“昆冢大会的规模的确很大,原本是几个传承古老的宗门和世家为族门中后辈办的比试会,后来加入的宗门、世家越来越多,渐渐就成了整个修仙界的大会。”
“所有人都能参加?”幽焾问道:“有什么奖励吗?”
“这次的奖励好像还没公布,不过肯定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月謽道:“不过听说很多人去参加,也并不全是为的奖励去了,而是为名。”
他打量着幽焾的神色:“怎么,你想去参加?”
幽焾有些意动,但还是否认道:“没有。”
月謽点头道:“本来这一次昆冢大会五百多年前就要办的,但那时修仙界跟魔族正打得水深火热,才推迟到现在。大会以修为分赛段,你想参加的话可以去大乘段。”
幽焾耸耸肩:“到时再说。”
“大会应该是在半个月后开,会持续好几个月呢,到时我们可以去看看热闹。”月謽道。
“伱们说主人有没有可能去?”福宝突然问道。
“去什么,上场?”月謽侧目道:“怎么可能!主人什么身份,有几人够资格做对手的?请主人去观礼都要看主人有没有空!”
“好吧!”福宝摊手,很快又兴奋起来,拉着幽焾去了一旁,两个人叽里咕噜商量起来。
月謽无奈摇摇头,重新看向远处被雷光包裹的柳清欢。
恐怕两个小的会失望了,这里一时半会儿很可能结束不了,毕竟炼化神雷可不容易。
果然,三人又等了一个多月,天空的劫云终于渐渐散开,雷光团缩小了许多,已能看见柳清欢的身形。
只见他眉目清朗,鼻若远山,周身气息相比以前更显亲和温润。待他一睁眼,荒漠上奇花异草竞相开放,顿时满地灿烂,光辉夺目。
“恭喜主人晋阶大乘第六层境界!”三只灵兽齐齐恭贺。
柳清欢重新换上了一身月白常服,笑着点点头:“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主人!”福宝跳起来,道:“要不我们去玄黄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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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黄界?”柳清欢疑惑,他刚刚度完劫,周身气息还有些澎湃,没有完全收敛,因此站在他身边,月謽三人都感觉到有些压力。
“这次昆冢大会在玄黄界举办。”福宝期待地道:“如今已经开始了,主人,我们可以过去看看吗?”
“你们想去就去吧。”柳清欢对此兴趣不大,道:“最近也无大事发生,我打算回云梦泽呆一段时间。”
就像离家多年的游子,远游归来就只想在家呆着,柳清欢现在就是这样。虽然在月謽等人看来,他只是去了森罗殿十几天而已。
但实际上,他在阴森逼仄的森罗殿呆了足足两千多年,现在只想在辽阔的晴空之下喝喝茶吹吹风,闲散一些时日。
柳清欢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灵力,这次度劫他收获不小,至木神雷的炼化也比他预料的更顺利。
雷霆有着世间最强大的破坏力,多少修士一提天劫就为之色变,柳清欢却从来不惧,因为他修了万劫不朽之身。
如此他才敢肉身接雷,连神雷都敢张口就吞,根本原因是他发现自己的万劫不朽身又突破了一层桎梏,到了更高的境界。
那一口太一金汁,当时未觉得,这些天却在悄然无形之中、持续不断地改变着他的肉身,难怪会被称为锻体圣药。
唐易虽然满口谎言,把他从头骗到尾,但也的确拿出了不少好东西做出补偿,太一金汁是其一,另外还有仙法元神化象,以及《仙华青空真录》。
总而言之,虽然被困在时间困境中多年,他的收获不可谓不小,如今又炼化了至木神雷,得到一缕木之本源,柳清欢就更满意了。
最终,三只灵兽都打算去玄黄界一观修仙界最为盛大的斗法盛会,柳清欢则回了云梦泽文始派。
不过他也没闲散成,要安排门中弟子前往森罗殿,要过问竹冥海的情况,还要接见不断登门拜访的各方人士。
九天仙盟、九幽各界,认识的不认识的修士来了不少,美其名曰恭喜柳清欢成为森罗殿之主,实则都是打探他的态度。
“哈哈哈太微道友,恭喜恭喜啊!”九天仙盟现任盟主真一道人还未走近,便大笑着连连道喜。
“实在没想到,九幽第十界有一天会变成咱青冥之人的属地,以后再遇到九幽那帮老家伙,我可要好好炫耀一番哈哈哈!”
柳清欢闻言不由微微一皱眉,笑道:“那森罗殿不过是一座大些的宫殿,哪里称得上一界,也就跟竹冥海差不多而已。我这个殿主更是甩手掌柜,既不会在那边常住,也不会干涉那边事务,不过是每年多了一笔租子进账。”
真一目光一闪,啧啧道:“道友真是本修平生所见最为淡泊之人!也罢,你作为道魁,在青冥、九幽各有一处洞府才理所应当,以后各方联络也能更加快捷方便,能少多少误会的!”
又上下一打量柳清欢,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露出喜色道:“看来道友已成功度过天劫,离仙阶更近一步,可谓双喜临门也,再次恭喜道友!”
对此,柳清欢亦很高兴:“同喜同喜!”
只听真一感慨道:“太微道友真乃天资卓绝,我等几千年难跨一阶,道友这噌噌往上涨啊,只几百年就升两阶了吧?”
柳清欢默然。
在外人看来,他的确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从大乘第四层,升到了第六层。因为这两次,他都是在时间秘境里修练的,里面过了几千年,外面才过几十年。
但在时间秘境里,度过多少时间,一样消耗多少寿元。
“太微道友今年才四千多岁吧?都大乘第六阶了,真是令人羡慕!”真一道。
柳清欢自不会多解释,随便应付几句,便转移话题道:“森罗殿到竹冥海的星门,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早就谈好了!”真一道:“更何况你现在是森罗殿主人,你想建,谁敢反对!”
柳清欢笑笑,两人又聊了聊如今修仙界的形势。真一是个很健谈的人,但与之交谈很累,得时刻小心对方话里的机锋。
好容易送走对方,柳清欢又接待了好几个九幽那边的修士,一個比一个难应付。
又几日,就如月謽所说,那昆冢大会还真给他送了一封邀请帖,落款是几大古老世家的印鉴。
柳清欢看过就放到一边,本来不打算去,但没两天又接到月謽的传讯符,说幽焾已经过了三场,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柳清欢有些惊讶,但想到以幽冥凤凰强悍的攻击力,过不了才奇怪。
既然如此,他倒有些兴趣了,于是又拿出那封邀请帖。
在文始派也不得清静,一个个都跑来,那干脆不如出门去,正好也看看幽焾的对战。
……
半月后,玄黄界。
“恭迎太微极尊驾临昆冢大会!”
“恭迎道魁驾临昆冢大会!”
一大群修士执手行礼,两边仪仗轩然、旌旗招展,呼声高过云霄。
柳清欢才踏下云舟,见这场景眼皮就不由跳了跳,抬头一看,当先一人倒是熟人:廉贞武尊,他刚刚晋阶大乘时,两人曾打过一场。
“你这是做甚?”柳清欢无奈笑道:“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廉贞迎上前来,哈哈一笑道:“道魁第一次来我们玄黄界,自然得列队迎接,如此才不失礼。”
他转身便为柳清欢介绍身后众人,大都是玄黄界各门各派的大修,等到了大会会场后,又有数人在那等着,其中也有不少熟面孔。
“太清道友,原来伱也来了!”
太清微微一笑:“如此盛事,老夫怎能错过?你来得正好,到时也可下场切磋一番,咱们这里可有很多人等着你呢!”
柳清欢讶然:“你们也要上场?”
旁边廉贞道:“当然!平日里咱们这些人各自忙碌,彼此间也不好动手,不然还以为有仇怨,引起大界纷争可不好。但在昆冢大会就不一样了,这里没有身份,上台就是个人,大家可赶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吧!”
他一席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笑了,廉贞一转头,又拍了拍柳清欢的肩膀:“你可得小心了,想挑战你的人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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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得小心了,想挑战你的人可不少!”廉贞的话,让殿内的气氛越发热烈。
昆冢大会实际上是修仙界所有人都可以参加,所以在场不只有青冥修士,还有好几个九幽那边的人。
柳清欢扫了一眼众人,淡淡一笑道:“难得遇到如此盛会,那到时候就要多谢诸位赐教了!”
能跟道魁交手可不多,不少人都有些意动,但更多人却哂哂一笑,回避开视线。
开什么玩笑!想想道魁那些辉煌的战绩,没两把刷子的根本不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就连廉贞自己都没有把握,如果说当年他还能趁着对方刚刚晋阶大乘拼一拼,如今柳清欢的实力又增涨许多,他已经没有自信能站在其对面了。
在场也只有太清淡然自若,只见他捋了捋长须,笑道:“太微道友,你我还未交过手,要不要切磋一下?”
太清,青冥长老会八大长老之一,五大殿无象玄微的掌舵人,位列四极尊,大乘期第八重巅峰修为。
“好啊!”柳清欢目光为之一亮,当下便应道。
他还没见过太清出手,但对方成名极早,实力深不可测。四极尊虽然没有先后排名,耽误在他加入之前,太清是公认的在四极尊中战力最强的。
柳清欢渴望对手,但随着他修为越来越高,修仙界能找到的对手越来越少,而这些人几乎都是有名之士,或者身后有着庞大的势力。
就如廉贞所说,当一个人名望与实力兼具,再与人交手就会掺杂诸多利益考量,也更加矜持自重身份,轻易不能暴露弱点。
就连昆冢大会,即使表面说是点到为止,但如果在场上输了,就真的没有影响吗?
不可能的!修仙界本质上终究是弱肉强食,谁强谁就能上桌,分得更多有形的无形的利益和威名。
就比如柳清欢,他要是输一场,作为道魁的声望必然也会受到影响,即使他本人并不注重这些虚名。
柳清欢既然应战了,太清的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点头道:“旅途劳顿,你刚千里迢迢赶到玄黄界,便先休整三两日,你我再一较高下……”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王守音,你稍稍,让我先来!”
所有人都惊讶地转头看向门口,就见一個中年男修大大咧咧地迈进了门,身上的道袍皱皱巴巴,头发凌乱而又随意地扎在脑后,看上去十分不修边幅。
又一个大乘第八重!
柳清欢心下微凛:度过第七重因果劫的修士,灵力大半已转换为仙元,实力也跟着成倍提升,因此并不好对付。
他目光微转,发现殿内的大多数人似乎都不认识来人,就连廉贞都满脸疑惑。
“这位是?”他看向太清,却见太清罕见的黑沉着脸,盯着那人道:“伱来干什么?”
“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大会你家看
开的?”那人浑不在意太清的态度,几步到了柳清欢面前,十分无礼地上下打量他:“你修为竟然这么低,怎么当上道魁的?”
柳清欢挑了挑眉,不等他开口,就听太清低喝道:“周季渊!你不在你清心境里好好呆着,又跑出来干什么?还有你出门就不能换身衣服吗,看看你这什么形容!”
那人——周季渊斜睨了他一眼,不爽道:“我什么形容关你屁事!王守音,老子又没跟你说话,你给老子闭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太清在修仙界是何等地位,竟然有人敢当面对其怒斥,这人到底是谁?
太清这会儿的面色却恢复了平静,转头对柳清欢道:“道友不用搭理这破落户,他叫周季渊,道号无常,是一个野修,也是我多年好友。”
柳清欢起身朝对方拱手为礼:“无常道友!”
太清不给那人说话的机会,继续道:“太微道友,他所修之道有些吊诡,所以你想不想接受挑战都可以,不必太在意……”
“不行!”周季渊嚷道:“他不接受,我就去把你无象玄微蚤年殿的屋顶掀了!”
太清斥道:“你莫要无理取闹!”
“我怎么就无理取闹?”周季渊冷笑道:“昆冢大会人人都可以来,我给他下战帖,只看他接不接,跟你什么相干?”
太清还要开口,就见柳清欢朝他笑了笑:“太清道友,没事的,我可以接受他的挑战。”
“道友你有所不知,并非我无顾阻挠。”太清道:“实是他修的是生杀无常大术,一动手必要分出生死,如何适合昆冢大会这个场合!”
满堂寂静。
柳清欢缓缓道:“你的意思是,他从来没输过?”
“不错!”周季渊狷狂大笑:“本人平生交手之人,皆被我斩于剑下!”
一道血光陡然出现,化作长剑立于其身侧,顿时杀意滔滔,血怒翻滚。
他看向廉贞,慢悠悠地问道:“昆冢大会应该允许死斗吧?”
廉贞神色不悦,道:“可以是可以,但……”
“但什么?”周季渊打断他,面向众人,语带挑衅地道:“还是说,你们担心道魁赢不了,会被我杀掉?”
如此狂妄,但这人显然很有狂妄的资本,因此无人应答,都看向了柳清欢。
柳清欢面无表情,忽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本人似乎也从来没输过!而且我也相信在座各位,修到如今境界,亦不乏一战未输之人。”
因为输,大多数时候就意味着死。
太清等人若有所思,原本的担忧倒是因此褪去不少。
“我接受!”柳清欢道。
“好!”周季渊拍掌大乐:“现在?”
“可以!”
两人既已说定,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于是由廉贞带路,前往比试场地。
穿过几重殿宇,一座高耸入云的高楼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那楼每一层都犹如浮在空中,完全透明的对战台突出于楼外,错落有致地层层往上,从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正激烈交战的一场场比斗。
楼上楼下到处都是观战的人,见到柳清欢一行人走来,顿时轰动。
“道魁要上死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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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面向整个修仙界的最高阶层的盛会,昆冢大会可谓热闹至极,来往的修士不乏低阶修士,他们从各个界面赶来,只会观赏到一场空阶大修之间的激烈比拼。
因为来的人太多,场地附近设了禁空禁制,所有人都只能老老实实从入口处进入那座高楼,再缴纳一笔不菲的灵石,才能进入想要观看的对战台。
如果不想花这笔灵石,也可以只交基本的入场费在楼外观看,只不过对战台虽然都是浮空透明的,但因有法阵保护,外面只能看到不断变幻的模糊光影。
道魁要下场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抬头望着那艘无视禁空禁制,朝高楼顶部飞去的飞舟,都争先恐后往楼前售卖入场券的玄黄界修士涌去。
“道魁的场多少灵石,我要买!”
“八千八百八十八!”
“你们抢劫啊,这么贵!”
“嫌贵你别买啊,给我来三张,要前排的最好位置!”
“最好的位置十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紧靠法阵边缘,能身临其境感受场上的术法威力,要吗?”
问的修士不禁犹豫起来:这也太贵了!
他不买,但有人不差灵石,前排的位置很快就售罄了,想买都买不到了。
玄黄界修士一个個眉开眼笑,忙得手忙脚乱,也收灵石收到手软。
而空中,飞舟慢悠悠地绕着高楼飞着,廉贞为大家介绍道:
“昆冢大会五千年才办一次,每次承办的界面都需要数轮竞争才能拿到承办权,所以我玄黄界上上下下都对这次大会极为重视,光前期准备就耗费了好几百年!”
廉贞神色间不无得意,指着下方又道:“包括这座楼,也是专门为这次大会新建的,每一个对战台都经过特殊炼制,所设法阵的防御力堪称顶级。上场的道友完全不用顾忌,尽可尽情发挥,场外也不必担心受到波及。”
众人都十分捧场地连声道好,无不交口称赞,于是廉贞更加高兴,又转头对柳清欢道:
“太微道友,你和无常道友的比试安排在最高一层,那里有整个会场最大的天字场,有着最好的防御,也能容纳最多的观战修士,如此可好?”
柳清欢抬头望向上方,点了点头:“你安排就是。”
周季渊连眼都没抬,他抱着剑,靠着舟壁闭目养神,一扫之前的狂悖乖谬,气息变得沉静如渊,似乎正在为接下来的战斗酝酿准备。
见此,廉贞也不好再废话,与上前汇报的门下修士低语几句后,飞舟终于停靠在大楼顶部。
走入对战台,众人发现圆形对战台的内部空间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得多,四周已坐了不少修士,还有更多人从旁边的两个入口不断涌入。
见到他们一行人出现,场内顿时喧哗起来,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当看见柳清欢的身影,尖叫声、大喊声再次响彻云霄。
而当柳清欢和周季渊在台上站定,议论声变得更加嘈杂。
“那人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不认识。他这副形容,啧!哗众取宠吗?”
“哗什么哗,你们眼瞎了,人家大乘第八重修士!”
“而且此人可不是无名之辈,他道号无常,又被称为血无常。广霄上极界拭剑道杀戮战听过吗,他一个人对上两个大乘后期同阶……”
“结果呢?”
“他把那两个人当场斩杀!”
“哇~”
周围一片惊呼,有人问道:“那道魁能打赢他吗,他实力这么强,修为还比道魁高了整整两阶……”
“不好说啊,道魁听说也很厉害,应该能吧……”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两人却安静地各站一方。廉贞站在场边,轻咳两声,声音立刻传遍全场。
“太微道友、无常道友,战前还有两个问题需向两位确认一下。”廉贞道:“死斗,生死不论,你们确定要用这种方式对战吗?”
“我尽量收着点。”周季渊扬着下巴道:“尽量给他留个全尸!”
柳清欢笑了,只是从袖中取出了千秋轮回笔。
见两人打定主意,廉贞也不好劝说,继续道:“这一场的结果,两位要算入大赛场吗?”
“大赛场?”柳清欢不解。
“就是和所有大乘修士一样,赢了就进下一场,要打至少五轮以上比拼,才能进最后的终极对决。”
“那算了。”柳清欢不想那么累,他来昆冢大会并不是为了参赛,上场也只是一时兴起。
“好的。”廉贞点头:“昆冢大会为了满足很多道友的需求,还设有单独的切磋场,更加自由也更加随性。”
切磋场其实就是特地为他们这些大修准备的,基本没什么规矩,靠双方事前约定。
“无常道友呢?”
“就这一场!”周季渊惜字如金。
“那就开始吧!”廉贞也不再多说,一抬手,法阵光幕从两侧升起,将整个对战台罩住。
台下嘈杂的声音顿时远去,柳清欢朝对面拱手道:“请!”
“请!”周季渊倒也不失礼,不过话音刚落,身形便陡然消失!
柳清欢不慌不忙地打出个法诀,身形也随之淡去。
一时间,台上变得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看不见。等了一会儿,依然毫无动静。
场下哗然,有人开始不满地抱怨,有人看出点门道,面色渐渐凝重。
在看不见的地方,空间竖起一道道无形的屏障,又在无形地消融,整个对战台如同破碎的风眼,湍急而又紊乱。
两道影子渐渐出现,若隐若现间形同鬼魅,穿梭来回中快如闪电,突然砰的一声大响,台上绽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周季渊重重落地,手中长剑狠狠斩向空中,宛如惊鸿一闪,大阵光幕顿时剧烈抖颤。
柳清欢的身形在另一边出现,手中千秋轮回笔抖了抖,大股浓雾从脚下升起,一边白气翻涌,一边黑雾弥漫。
他的身形又再次被雾气掩藏,飞来的血色剑光将对战台斩出一道深长的裂痕,但落在雾气中,却如石沉大海,没有惊起半分波澜。
道境展开,道意漫延,生死无依。
周季渊一向认为自己的身法够诡秘了,没想到今日遇到比他更诡秘的,连对方的影子都抓不住。
他冷笑一声,手中之剑绽放出蛛网般的黑色光丝:“道境,我破的就是伱们这等人的道境!”
“我破的就是你们这等人的道境!”
周季渊神色冷硬而又张狂,一双利目仿佛穿透了越来越浓厚的雾气,搜寻着他想要的目标。
对于道魁,即使如他这般深居简出之人,也听到过不少消息。如今真正交手,一时却有些摸不着头绪。
传闻道魁出手如雷霆万钧,能瞬息之间取人性命。但现在对方却回避了正面交锋,像是在试探他的底细,如今竟又躲到道境中去了。
虽然对方修为比他低了整整两阶,但周季渊从不轻视对手,面上的张狂其实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他向来信奉搏兔亦要用全力。
手中的剑发出低沉嗡鸣,似乎知道即将能够饱饮鲜血,战意也越来越盛。
一道道黑芒如利剑般激射向四方,激得笼罩对战台的法阵剧烈摇晃,也将台上越来越浓厚的雾气搅得汹涌翻腾。
瞥了一眼脚下无声漫延的雾气,周季渊冷笑出声,黑色剑光骤然从手中飞出,化作一道飞鸿,势如破天碎日,剑裂苍穹!
对战台猛地震颤,虚空肉眼可见地绽开一道道裂纹,更令人心惊的是一股无形扩散开的剑意,毁灭已不足以形容其威力,灵魂都为之颤栗。
即使有厚厚的法阵隔绝,台下的人也忍不住感到一阵心悸,仿佛那道剑光也刺进了他们的身体,神魂即将被片片绞杀。
只听太清语气凝重地吐出几个字:“心剑·裂魂!”
姓周的还是这般狠辣,一出手就毫不留情!
“心剑?”廉贞有一瞬惊讶,恍然道:“无常道友竟然是心剑一派的剑修啊!”
他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台上,只见那一剑落下,漫天雾气顿时烟消云散,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咔嚓一声,刚刚建立的道境被撕裂!
柳清欢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台上,道境坍塌的反噬让他连退了几步,眼见山海倾颓般宏大的剑光即将落到头顶,他抬起手,指尖凝聚出夺目的法光。
“崩!”
“砰砰砰!”
空中乍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竹枝残影,又转瞬碎裂,爆成一朵朵青绿的光,如烟花绽放,灿烂辉煌。
周季渊面上微凛,感觉到自己的剑意正在被层层消解,明明看上去那般虚幻无力的竹枝,却生生阻挡了剑光的下落。
“没想到你的修神术竟有如此造诣!”他意味深长地道:“那就让我看看,到底是你的神念更强大,还是我的剑更锋利,一剑破万法!”
话落,空中的剑光也随之凝实,剑身猛然一压,层层叠叠的竹枝纷纷寸断湮灭,朝下方斩来!
犀利的剑风先一步刮至,刮断了柳清欢几缕飞扬的发丝,他目中突然金芒一闪,竟主动迎向落下的剑锋。
“啊!”台下立时一片惊呼。
“道魁想干什么,肉身挡一个剑修的剑吗?”
众所周知,剑修向来以攻击强悍著称,他们一生都在修手中的剑,因此其剑之威甚至超过剑修本人。
“不过听说道魁本人是法体双修,应该……没事吧?”
下方的议论刚刚开始,结果却已很快呈现,只见柳清欢全身像是裹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转瞬便与剑锋相遇,一拳轰出,真正的以肉身接剑!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金光碎满江,回首沧海波澜处,风流青云上。
周季渊砰的一声落到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握剑的手隐隐颤抖,胸口更是气血翻涌,大受震动。
强行压下喉间的腥甜之意,眼中却难以掩饰地露出骇然之色:“你……”
另一边,柳清欢也落了地,却是轻巧如一片落叶,完全看不出刚刚用了极其磅礴的力量。
空中剧烈的波动还未散去,破碎的剑气夹杂着金芒四散飞舞,狂风肆虐,久久不能平息。
柳清欢看了眼自己的手背,一道血肉翻卷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很快就只剩下淡淡的白痕。
心下还算满意:毕竟对方是剑修,而且实力也很不俗,受点伤也难免。
然而台下却已经疯了,观战的修士一个个震惊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顿时炸了锅,欢呼者有之,质疑者有之,更有不少人跑到了大阵光幕下,想要将场上的形势看得更清楚。
“我今日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法体双修,竟能徒手接住剑修的全力一剑!”
“……我觉得很诡异,为什么有人能有如此恐怖的越阶实力,他是怎么修的?”
“你在说什么?那可是道魁!”
不管台下如何议论,台上周季渊的战意却更加炽盛,他从坑中一跃而出,仰天长啸一声,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承认你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下面我可要真正动真格了!”
太清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这家伙,还是这般嘴上不肯认半点输!
但了解他的人其实都知道,血无常所有外在表相都是伪装,其实临战时最为冷静,看他目光清明就知道。
周季渊拭了拭跟随自己很久的元神之剑,见没有损伤才放下心,一抬眼,就见雾气再次漫延。
“你这人还有完没完!明明修神术和修体都境界很高,为何就一定要开道境?”
柳清欢微愕:“我是道修啊!当然主要原因是……”他略带歉意地一笑:“我最近又有些心得领悟,对自己的道境做了些改变,所以想试验一下。”
周季渊顿时无语:这人是在用着谦逊的语气,说出最狂妄的话吗?
合着这场比试在对方眼里,竟然只是一场检视道境变化的试验场?
周季渊沉下脸,身形骤然飞出,一剑劈出!
然而这一次,雾气不再慢慢扩散,而是在剑光还未落下之时,道境便瞬间成形,生境白雾茫茫,死境黑气腾腾,彼此相生又泾渭分明。
周季渊只觉眼前猛地一暗,就落入了无边黑暗之中,待视线略为清晰,只见荒芜大地无边无际,死气沉沉。
“就这样?”
他冷哧一声,心下却警惕非常,谨慎地往前走了一步,就见眼前一花,整个人直直往下坠落!
坠落!
无尽的坠落!
周季渊赫然发现,这片荒芜的天地仿佛有极强的禁空禁制,任他如何催动法力,依然止不住下坠之势。
下方的大地就像一个虚无的幻象,始终不曾拉近一星半点的距离,天空中又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朝他疯狂拍打。
周季渊很快察觉到那雨水的不对劲,森然的死气缠绕而来,捆住他的四肢,还意图封堵他的口鼻。
一声冷喝,周季渊全身轰的一下燃起熊熊烈焰,四周的死气瞬间一空,雨水还未落下,便已被火焰燎干。
突然,他猛地转身,手中的剑化作一道血光,刺进偷袭着身体!
那是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曾经也是修仙界颇有声名的大乘修士,只是多年前败于他手,身上遍布剑伤,原本洁白的衣袍上血迹斑斑。
如今对方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如死前模样,只是脸色如死尸一样青白,黑洞洞的眼中满是滔天的恨意。
对方完全无视洞穿胸膛的剑,挥手朝他抓来!
千钧一发之际,周季渊无法躲闪,只能勉强侧了侧身。
“噗!”左肩传来剧痛,对方的五爪如利剑般插进身体,又狠狠一撕,撕下了他好大一块血肉!
“这东西竟然如此厉害!”周季渊心中惊诧,连忙后退几步,刚刚抽出的剑又再次疾电般劈出!
对方举臂相挡,半条胳膊被剑利落削断,但另一只手也同时袭来,只见那掌火红如烙铁,拍在他肩头,顿时血肉焦糊的气味传来。
以血还血,以伤换伤,在昔日仇敌完全放弃防御、一味猛攻的逼迫下,周季渊竟然没讨着好。
他突然想起有关道魁的消息,牙关不禁咬得嘎吱作响。
怎么就忘了呢,相传道魁所修之道乃三千大道排名第二的大因果术,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调动的因果能这么强,他那位死仇的敌人几乎不输其身前实力。
作为一个喜欢挑战极限的剑修,周季渊从来不屑对实力弱于他的人动手,他追求的是不断提升战力,通过一次次与高手的交锋,一次次在生死边缘的游走,逼出自身的潜力,突破更高的境界。
因此他的对手就没有实力低的,相应的,清算因果的时候反噬也更强。
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周季渊却笑了,神情竟变得见猎心喜般癫狂。
“哈哈哈好!”他放声狂笑,周身气势疾速攀升,宛如一把才刚刚真正出鞘的剑!
“我能在因果劫时将你再杀死一次,第三次,你以为你就能赢吗!”
他身形骤然化作一片血光,仿佛和手中的剑合二为一,朝着面目僵冷的白衣修士冲去,刷的一声穿过对方的身体。
“砰!”血雾爆开,无数碎屑肉沫在空中飘扬,转眼间便又重新化作阴气森森的雨滴。
柳清欢从因果簿中略微抬眼,远远望了一眼沐浴在血水中的周季渊,手中千秋轮回笔轻轻在虚空一点,几道涟漪顿现。
与此同时,死境中的周季渊转头,昔日死敌再次出现,而这一次一下就是三位。
‘你既这般强,那就先把你身上的因果都解决了吧,一个不行就三个,三个不行就五个,就算不死,也能耗得你精疲力竭!’
柳清欢猜测,对方过因果劫时很可能也是一路杀过来的,然而粗暴杀戮并非此劫真意,所以也不能真正了结因果。
因此,周季渊的那些昔日死敌,才会在因果境中再次出现。
不过不得不说,剑修的攻击力是真的强悍,周季渊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整个人就如同一把所向披靡的剑,将一个个因果击得粉碎。
“哈哈哈!道魁,你就这点手段吗,连正面迎战我都不敢?”
柳清欢又抬眼瞥了一眼,终于开口道:“你因果缠身,一直未得了结,如今我也算是给你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你若还不把握,等九九无量劫清算一切时,你恐怕……”
“哼!”周季渊重重冷哼一声,沉着脸道:“你以为你是谁,天道吗?我过不过得了,就不用道魁大人操心了罢!”
柳清欢失笑:“也是,我多管闲事了!”
“别以为你躲在道境里,我就找不到你!不是只有你有道境……”
周季渊道,身形突然变得模糊,一瞬间无数把剑从他脚下刺出。
“血荼剑域!”
倾盆大雨变成红色,浓烈的血腥气漫延开来,原本的荒芜大地上生长出一丛丛剑簇,剑意如同狂风一般飞舞旋转。
虚空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被切割成一块块碎片!
柳清欢一掐指,数道法诀飞出,那些裂缝又重新弥合,濒临崩溃的道境空间重新变得稳固。
就在这时,只见周季渊举起剑——
霎时间,剑域中所有剑飞射而出,汇成一股狂猛的剑流,朝天空冲去!
而周季渊身形也从原地消失,剑流顿时绽放出强盛光芒,凝聚成一把血色巨剑。
“一剑开天!”
柳清欢心叫不好,千秋轮回笔一划,重重在因果簿落下一笔!
下一瞬,他的道境就猛烈摇晃起来,荒芜大地轰隆坍塌,天空被劈出一道缝,随后哗啦啦碎裂。
然而天外有天,重新出现在周季渊眼帘的是一个灰蒙蒙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什么都没有,但时不时有流光溢彩一闪而过,犹如一尾尾调皮的小鱼,若隐若现,神秘莫测。
柳清欢就站在空间那头,手中拿着千秋轮回笔和因果簿,见到周季渊后,却是将纸笔收起,抽出了轩辕剑。
一条五彩小鱼从不远处游过,周季渊伸手轻碰了一下,那小鱼乍然爆开,狠狠劈了他一记!
他连忙收回手,再一看指尖,那里赫然有一道细小的伤痕,血珠渗出。
“这就是你忙活半天弄出的道境?”周季渊问道,脸色不虞:“听闻道魁同时修两个大道,于空间之道上也颇有建术。”
“还不错吧?”柳清欢环顾四周,道:“我第一次展开空间道境,也没想到是这样……”
“空间道境!”周季渊皱眉,突然又伸出手,直接捏爆一缕靠近的五彩鱼!
那自然不是什么鱼,而是游动的空间裂缝,随着爆开,奇异的空间波动顿时荡开。
“你不会以为,这些细小的裂缝就能挡住我吧?”
他倨傲地一剑挥出,狭长的剑气就如奔驰的闪电,将沿途的空间裂缝一一斩灭!
一团团绚烂的光如烟花般绽开,周季渊往前踏出一步,脚下剑簇铺展而开。
“通天剑道!”
无数剑影快速飞舞,密密麻麻犬牙交错,铺成一条完全由剑组成的路,直直朝对面的柳清欢延伸。
而周季渊走在这条路上,如履平地,轻松自得。而道路两旁的虚空不断发出爆响,流光溢彩的空间碎片纷纷扬扬飘落。
“跟你们这些道修比试真是太磨叽了!这境那境的,好似别人没有似的!”
周季渊咕哝道,又露出傲然之色:“看来还是我的剑道更坚固,空间之力又如何,也无法损毁我的路!”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从比试开始到现在,却还没跟柳清欢真正面对面交手,这种情况以往很少出现。
过去他那些对手的道境,根本挡不住他的倾力一剑,几下就破开了。而今他终于尝到了一直被困在对方的道境里的滋味,感觉被耍得团团转。
‘道魁毕竟是道魁,竟然以低两阶的修为将自己困住,的确有两把刷子!’
周季渊收起了所有轻视之心,脚下剑道漫延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柳清欢也越来越近。
但令他疑惑不解又有些不安的是,对方一直站在原地没动,脸上还带着笑,就好像在等着迎接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而非满身杀意持剑奔来的敌人。
这种异常让周季渊不禁缓了缓脚步,防备地低喝道:“你又想使出什么诡计?!”
对面的柳清欢明显愣了愣,失笑道:“无常道友此话何意?从头至尾,我何曾使过任何诡术?”
周季渊顿时语塞:的确,对方从比试开始,一直用的都是纯正的道法,但为什么,对方总给他一种诡计多端的感觉呢?
他强辩道:“你不闪不躲,是不是看不起我!”
柳清欢更觉无辜:“道友,维持和操纵道境的每一瞬毫厘之间,都需要极其庞大的法力的,所以怎么能叫不闪不躲呢?更何况……”
他的笑容逐渐收起,意有所指地道:“道友怎知我没后招呢,你现在可是处在我的空间道境里!”
话音刚落,周季渊就觉眼前一花,一股剧烈的空间波动猛地袭来,天地仿佛突然倾覆!
他连忙稳住身形,脚下却传来嘎吱嘎吱的脆响,令他引以为傲的剑道正在崩解,一把把形状宽厚不一的利剑砰砰断裂,和着空间碎片一起下坠。
周季渊心下一沉,连忙抬起头,就见前方已经没有柳清欢的身影,而是出现在斜后方。
对方的位置自始至终都没变过,所以变的,只可能是他自己!
“空间错层?”
“应该说是空间迷宫。”柳清欢回道,挥手间,无数涟漪缓缓荡漾而开,光影闪动重叠,空间就如同被揉搓褶皱的纸团,隆起沟壑,拉长或是压缩,随着变化的法则不断改变。
周季渊神色渐渐扭曲,汹涌的怒火袭上心头,整个人刹那间化身为剑,在道境中横冲直撞。
“砰砰砰!”无形的空间屏障一道道被破开,又弥合。
在漫天璀璨光晕中,战台下观战的众修看到的却是周季渊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时而出现在左边,时而又出现在右边,在迷宫中迷失了方向。
周季渊想一鼓作气破开阻碍,直取柳清欢,然而对方的身形早已隐去,根本抓不着。
“啊!”
他怒吼一声,剑气轰然爆发,震得整个空间为之剧颤!
柳清欢额上泌出汗珠,一道道法诀接连打出,操纵着空间法则,对抗着周季渊的凶猛反击。
他其实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轻松,将做样子的轩辕剑收起,手中虚虚托出一颗石珠。石珠打开,七彩的花瓣光雾氤氲,露出花芯中的薛祖兽心核。无形却磅礴的空间之力朝四面八方漫延,构筑成这一处独特的道境。
破坏、重建、连续不停爆开的强光,血色之剑纵横驰骋,空间迷宫变幻莫测。
对战台下一片沸腾,修为低的看热闹,修为高的看门道,每个人都在热烈讨论。
“没想到太微道友的空间之道造诣这么高!”太清捋着胡子笑眯眯地道。
廉贞眼中闪过火光,但很快又隐没下去,叹道:“犹记当年太微道友刚刚晋阶大乘时,便已与我旗鼓相当,如今,我进益寥寥,道魁的修为却突飞猛进,唉,人比人气死人也!”
太清颔首道:“太微道友的确天资卓绝,这让我更加期待与他的对战了!”
“我也很期待!”一?声音响起,两人回头看去,竟然是九幽那边的?阳。
?阳,大乘第九重,真身据说是极为罕见的白龙一族,与祁水伯阳并称为龙阳二帝。
“?阳兄!”廉贞露出喜色:“你怎么来了?”
“不是?给我发的邀请函?”?阳无语道,此人生得颇为俊秀,却给人一种不露自威之感。
“哈哈哈这可怪不得我!谁叫你常年行踪不定,只知与你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的道侣逍遥自在,所以这次我以为你也不会来。”
又看了看他身后:“清瑶道友怎么不见?”
?阳与太清等人见礼完,才回道:“她好清静,又不喜争斗,便没来。我们正好途经附近,接到你的传讯便过来看看。”
他的目光落在场上,目中精光一闪:“听说道魁能化身真龙,你等可曾见过?”
“未曾见,不过也的确听说过。”廉贞感叹地啧啧两声:“你不会因此而来的吧?那你可得等等了,等着跟道魁比试的人可不止你一位!”
他示意旁边的太清,太清正欲说话,就听一声破空巨响从对战台上传来,连忙转头去看。
只见一道黑色剑光冲破道境,惊天而起!
幽?站在台上,对面是一个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壮硕男子,而她娇小可人,看上去还是个总角稚童。
虽然修士的外表跟真实实力毫无关系,但巨大的反差还是让台下多了不少窃窃私语。
“这小姑娘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不会被一拳打死的?”
“说什么胡话,人家是大乘修士,修为比你还高!”
“我的修为的确低,但从来不说胡话!”最先开口那人不悦道:“你可知道她的对手是谁?熊灞,妖修,大乘第五重,据说真身是一只大地巨熊,其力能撼天,拍死那个小姑娘不是简简单单!”
与他争辩的修士闻言笑了:“这不巧了吗!我的确不认识什么熊灞,却有幸见过你口中的小姑娘两场比试,对方……”
他目光前面一转,突然转口道:“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一千上品灵石,我赌小姑娘胜!”
“赌就赌!我也看过熊灞前两场,那真是力拔山兮气盖世,一拳就差点把对手砸成肉泥,所以他必赢!”
于是两人当场定下赌局,后者心中好笑,只觉一千上品灵石已经落入口袋。
大地巨熊又如何,能打得过百鸟之首凤凰?笑话!
果然,战斗很快开始,身形庞大如同山峰的巨熊在凤凰之火的焚烧下嗷嗷狂吼,粗笨得就像一只熊瞎子,被戏耍得团团转。要不是他皮糙肉厚,早就败下阵来。
对战台上的战斗不可谓不精彩激烈,然而台下却渐渐起了别样的骚动,不少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台上,还有人急急忙忙离开了。
“比试还没结束,那些人怎么走了?”
“不清楚,好像是说道魁来了,马上就要和人在顶层和人比试,所以他们很多人都赶去看那场了!”
“哇,道魁竟然要下场!我也想看……”
“走走走,一起去!这场感觉没啥悬念了,肯定是火凤凰赢,而道魁公开的出手可是少之又少,错过这场还不知以后能不能再看到!”
越来越多的人不顾这一场还未出结果,纷纷朝顶层赶去,但也有人没走,比如打赌的那两位修士,此时就进退两难。
赌熊灞赢的那位恨得牙痒痒的,朝台上怒吼道:“你这只笨熊,倒是跳起来打她啊!”
“他不是不跳,没看见每次他一跳起来,就会被凤凰翅膀扇得重新趴下吗?我看还不如干脆认输,反正赢不了,别浪费时间了,耽误我去看道魁……”
他刚说来,就听到还真有人跟他一样想法,朝台上喊道:“幽?别玩了,快点结束,主人来昆冢大会了!”
转头看去,就见一?少年正在跳脚,一副急得不得了的样子。
听到那少年的话,台上的火凤凰发出一声嘹亮的长鸣,摇身一变又换回人身,召唤出一颗颗十几丈大的陨石火雨,狠狠砸向下方。
大地巨熊终于认输,等法阵光幕一散开,幽?就从台上冲了下来:“主人来了?”
福宝道:“对,正在顶层跟不知道谁比试,月?哥已经先过去了,我们也快走!”
于是两人匆匆忙忙往顶层赶,发现这一层已经人满为患,几乎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却还有很多人从下面不断往上跑。
如果这时候探头往楼外望去,就会发现下方人潮涌动,更有很多其他界面的修士刚刚才接到消息,正马不停蹄赶来。通往玄黄界的星门和传送法阵闪光不断,忙碌不堪。
道魁之战,轰动四方!
而此时的大会顶楼,很多修士挤在入口处卖入场券的桌子前:“快快快给我来一张!”
“我也要一张!”
“我们有三个人,还有位置吗?”
“有有有!”卖票的玄黄界修士连忙回道:“我们顶层对战台的空间可以随着人数而变大,所以只要想进,都有票!就是位置可能比较靠后……”
吵吵嚷嚷,热闹非凡,有人不满地嘀咕:“玄黄界这些人是不是想钱想疯了,票价竟然这么贵!”
“是啊,听说里面都打了半天了,说不定马上就要结束了,这时候花那么多灵石进场,不值啊不值!”
“啧啧,里面台上的可是道魁!道魁可是不轻易出手的,现在花点灵石就能看到,哪里不值了!你们两个穷鬼买不起票就别挡路,我还要买呢,诶后面的别挤别挤!”
幽?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虽然没受伤,但也有些累了,看到那一堆挤在一起的人,就有点不想过去了:
别人看不到道魁出手,她却看了无数回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反正都是柳清欢赢!
不过,先到的月?已经买好了票,带着他俩顺利进入对战台。刚一进去,就听到一声巨响,一道剑光仿佛冲破云霄,大阵光幕一阵疯狂摇晃!
“我是不是看到,主人的道境刚刚被破了?”福宝惊道。
“应该是!”月?往台上张望,直到找到柳清欢的身影,他看上去状况似乎还不错,不由松了口气,又肃然了脸色。
“主人这次的对手看来很强啊,竟然能破开主人的道境!”
而此时台上,传来周季渊狷狂的大笑声,他悬在空中,剑气如龙,环绕于他身周。
“哈哈哈哈!空间道境又如何,两层道境又如何,没有我的剑破不了的东西!”
他抬剑一指柳清欢,浑身气息锋利得连空间也微微扭曲:“?还有什么本事就快点使出来,不然,等下你将没有机会再使了!”
“是吗?”柳清欢手掌一转一拍,只听“咔嚓”一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应声碎了。
“我承认你的剑的确厉害,可是,你真的破开了空间道境了吗?”
周季渊面色微变,沉着脸看着柳清欢的身形渐渐变得模糊,就像隔着透明的水幕,慢慢离得很近,看上去却又那么远。
一道道无形的空间屏障重新竖起,与此同时,黑白雾气再次弥漫,填满那一个个狭窄的空间格子。
空间道境和生死轮回道境合而为一,变得更加玄奥凶险。
“你不必用气机锁定我,想找到我,你需要用其他手段才行。”
柳清欢的声音朦胧传来,周季渊往下疾冲,却发现周围的空间突然变得稠密无比,挥出的剑落入雾气便石沉大海。
周季渊连忙止住身形:费了大力气才破开的道境,要是再陷入一次,他要气疯。
“道魁,不是说你法体双修吗,不是说你能化身真龙吗,来啊!难道你连正面应战的勇气都没有吗?”
“何为正面?”柳清欢疑惑道:“近身肉搏吗,那你为何持剑?”又道:“和剑修近战,我傻吗?”
周季渊骤然冷静下来,竟然真的收起了剑,一挥衣袖,祭出了一物。
柳清欢一见,面色顿时一紧!
见到周季渊身前之物,柳清欢仔细打量了一眼,神色不由得一凛,问道:“你……手上的东西从何而来?”
周季渊原本的动作一顿,莫名道:“你说这神机匣?”
那是一只紫黑色石匣,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柳清欢却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这匣子是薛意的原身忘仁道人所制,后来出现在玉仙阁,又被薛意用了三百五十块仙灵石买了回去。
据薛意所说,此匣是忘仁道人于机关之术上的巅峰之作,集机关、阵法禁制、星数天理等秘法为一体,一共设有九层关窍,巧夺天工,精巧至极。
修仙界三大拍卖行之一的玉仙阁,阁内能工巧匠无数,更有多名高阶修士为客卿,却也只解开前六层。
而薛意之所以花重金将其买回,当然是因为后三层内藏有重宝,最后他也的确得偿所愿。
柳清欢当时就在薛意旁边,因此对此匣印象颇深,如此重要之物,为何此时会出现在周季渊手中?
“你认得这匣子?”周季渊也不傻,心念一转就猜出了柳清欢为何会突然发问。
“它的原主人呢?”柳清欢冷肃道:“你如何得到此匣的?”
“我……”
“别说你把对方杀了,你杀不了,那人实力比我还强横许多!”
周季渊瞬间很不爽:“你很强吗?那很抱歉,那人的确被我杀了!”
说着,他伸指朝神机匣一点!
就见匣子在空中一层层展开,速度很快,眨眼间就铺了很大一片地方。
对战台下,众人看着这一幕都十分不解,又忍不住期待。
“这是要拿出什么了不得的神兵利器吗?”
“应该是吧?藏得如此严实,还得用神机匣装,很可能是不能随意收取在体内或纳戒里的东西!”
修仙界有一些法器和宝物,或是因为威力太大,或是属性比较特殊,不适合收入修士体内,纳戒也承载不了,就需得另外单独收放。
比如柳清欢的净世莲火,如果直接收进纳戒,纳戒可能当场就会炸裂,里面的东西大多数也会一夕之间被焚烧殆尽,所以必须重重封印、极其小心的收置。
很快,众人就知道周季渊用神机匣装的是何物了,那也是一把剑,一把只有两尺多长、锈迹斑斑的断剑。
此剑一现,天地为之色变,空中快速汇聚出浓黑如墨的雷云,狂风忽然大作,呼啸声如千鬼同哭、万魔咆哮,凄厉又夺人心魄!
太清眉锋顿蹙,转头道:“廉贞道友,对战台的防护法阵恐怕要再加强才行!”
廉贞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一扫下面,离对战台近的许多修士都忍不住捂住耳朵,面上露出痛苦之色。还有人呆呆坐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台上,竟像在刚刚那一瞬间就被震慑住心魂,已然神思不属。
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心头一悸,对那把断剑生出了隐隐的畏惧之意。
“这、这、这!”廉贞咋舌:“无常道友这是被逼得,拿出的什么剑啊?!”
他赶紧去吩咐手下的修士,加固对战台,启动第二套备用法阵,更要增派人手,时刻待命警戒台上台下的状况。
隔着厚厚的法阵尚且如此,法阵内,此时仿佛刮起了刀风剑雨,一缕缕细长的剑气丝如入无人之境,在道境中穿梭来去,无形的空间屏障很快便千疮百孔,轰然崩塌。
剑啸声更加凄厉,仿佛整个天地全被这声音充满,刺耳得仿佛要割裂神魂。
柳清欢连忙一点眉心,竹枝再现,凝成厚厚的青色防护罩,那声音才变得小了些,却也不能完全隔绝。
不过,在看过对方打开神机匣的过程,他却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外表一样,但周季渊拿出的这只匣子,应该不是薛意的那只。
因为此匣只有六层,很大可能是由玉仙阁后来仿造的。
薛意老怪果然没那么容易死,但是!
虽然一开始说好了死斗,但柳清欢对对方的性命并不感兴趣,他只将这场对战当成比试,因此才会展开道境与对方慢慢玩,真正的杀招压根没打算用。
但接下来,他却不打算再韬光养晦了,因为对方已经被逼出了底线!
柳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周季渊,那把断剑被他握在手中,整个人连气息都变了,变得更加狠戾与决绝。
一道黑色剑光,就如那割开昏晓的天光,无声无息,却刹那芳华!
只一剑,柳清欢重新筑起的道境便被毁灭了一半。
他缓缓伸出手,金色的剑光在他掌中凝聚,浩然之气先行澎湃。
不仅仅是剑意,还有坚定的信念,不屈的意志,以及能扫除一切阴暗邪恶的正道沧桑!
“我不会用剑。”柳清欢淡淡道,脚下的道境似大厦倾覆,凶猛的风从对面刮来,剑丝如雨,从他的鬓角滑过——
“所以我的剑不是剑道,而是道剑!”
道境崩塌之势骤然止歇,金灿光芒将柳清欢淹没,先是灼灼一团,宛若骄阳临空,无人敢直视。
“轩辕剑,人族圣剑!”太清捋着长须,笑得像只老狐狸:“后生可畏啊,姓周的这次不会栽沟里吧!”
廉贞此时却已不在他旁边,而是守在对战台最近的地方,神色既兴奋又紧张。
“轰!”
刹那间,剑气于对战台中央相撞!
一半辉煌璀璨,一半森然冷厉。
一半日,一半夜。
周季渊的剑,是霸道的,斩开生死,断人轮回,锋芒至极!
柳清欢的剑,却是王道,浩瀚的,正气凛然,广博四海!
金光渐渐朝前压去,盛大之中恍然有高歌战曲,不容妖邪存世间!
周季渊目中厉芒一闪,握剑的手反手一刺!残破的剑锋猛然刺入自身左胸,鲜红的血汹涌而出,却一滴都未落下,而是尽数被断剑吸收!
台下哗然,观战的众修俱惊骇不已,太清不禁叹息一声。
伤自己而获得战力提升,其实并不少见,特别是那把断剑一看就十分邪肆,更无人对此奇怪了。
果然,当周季渊忍着痛楚往外拔剑,一股骇然的气势冲天而起!
因为极端的痛苦,周季渊的整张脸都在抽搐,握剑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好像要极用力,才能拔出刺入胸膛的剑。
不过,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收获也会同样巨大。随着剑往外拔出,原本锈迹斑斑的剑身变得光洁锃亮,如同刚刚打造出来一般。
“那把剑原来有这么长吗?”有人疑惑地问道。
“不是剑变长了,而是变完整了!”
“呜呼!以肉身重铸断剑!”
在战台很远的边缘处,福宝正急得团团转“不好了不好了,那家伙的实力膨胀得好快,主人有危险!月謽,月謽!”
“喊我也没用,我也没办法!”月謽知道他什么想法,但望着凝厚的阵法光幕,只能无奈摇头“战局已经过半,不可能中途放我们上去的!”
虽然他们都是柳清欢的契约灵兽,跟随主人战斗是天经地义的事。
幽焾不满福宝在旁边乱转,嗤笑道“你对主人就这么没信心吗,消停呆着吧!他连魔神都不怕,一个大乘八阶而已,没问题的!”
“不错,我相信主人!”月謽轻咳一声,不去拆穿小姑娘的假装幽焾嘴上虽然嘲笑福宝,但其实她自己也没少担心,那张小脸紧紧绷着,随着战势的变化而握紧了双拳。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台上两人身上,周季渊不仅手中断剑重铸,整个人的气势更是飞速攀升,剑意化作黑云环绕身周,如同剑魔凌世,孤绝冷漠,威凛霸道!
下一瞬,那人一扬袍,身形骤然消失。
台下一惊一乍地传来一片吸气声,柳清欢站在波澜壮阔的金海之中,金光耀得他浑身也金灿灿的,就连眼睛似乎也染上了金色。
突然,一缕细长的黑色光丝出现在天边,掀起滔天巨浪,势如破竹,一发不可收拾!
柳清欢抬眸望去,尸山血海之景如拉开的戏幕,千军万马在荒原上奔腾,踏破满地金碎,喊杀声震天撼海。
“杀!”
恐怖的气势横空贯下,心神稍弱者恐怕会当场道心崩裂,即使有所准备,难免也会被慑得失神片刻。
而就在此刻,一道锐芒刺透虚空,直贯而下!
“锵!”
金华炸开,映出一双冷酷的没有眼白的黑瞳,其中的杀意如同锋利的刀尖,呼之欲出。
手上猛地一震,萦绕轩辕剑的金光瞬间被斩灭了好几层,隐现的山川日月、飞禽走兽虚影转眼消散一空。
柳清欢面色微变,身形一闪疾退数步,一股冰寒彻骨的庞大剑意几乎贴面刮过,落向身后。
空中传来剧烈的爆鸣,空间扭曲,烟消雾散,
两重道境竟不抵这一剑之威,如被推倒的墙壁轰然倒塌。
喉头一甜,柳清欢不禁自嘲一笑果然不能跟剑修比剑,事实证明,剑修的一击的确强横无匹,难挡其锋!
他有些心疼轩辕剑,也幸亏是轩辕剑,寻常灵剑在对方那把剑下,恐怕已经被砍断了。
与此同时,周季渊也在暗惊道魁法体双修他是知道的,之前也小小领教了一下,但没想到的是,对方修体的境界竟比他预料的还要高!
刚刚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撞上了一座山,然后那山直接朝他倒下来,倾覆般的巨力随着相交的剑身尽数传了过来。
因此,他反倒比柳清欢被推出得更远,退了十数步才止住跌势,抬手一看,虎口已完全崩开,连腕骨带臂骨似乎都裂了。
周季渊心下一沉,转手吞下一颗丹药,整个人再次化作一道残影,无数剑光飞向四面八方,又齐齐下落!
对战台再次淹没在刀光剑影之中,两道身影飞舞交错,每一次交手就一阵剧
震,大阵光幕猛烈摇晃。
柳清欢也终于明白太清之前的话什么意思,对方打起来真像不要命一般,攻势连绵不绝,一剑更比一剑快,完全以攻代守,疯狂至极。
满眼的剑光让人分不清对方下一瞬会从何处来,每走一步都危机四伏,冲天的杀意越来越重,闭眼都能看到漫天血光。
无常之剑,神出鬼没,狠绝狂肆,不给人留半分退路!
但缠斗只会陷入被对方带着走的境地,因此柳清欢以不变应万变,每一次应招越发大开大合、力盖千军,将其震退之余,抢回主动权。
他还在等,等着周季渊更不要命一些,露出更多破绽。
台上打得越激烈,台下看得越兴奋,平日里矜持的众修士此时都放开来,狂热地冲台上又喊又叫,大呼精彩。
“道魁不是剑修,但如今看来,像是也练过不短时日的剑?”櫰阳点评道。
太清笑道“太微道友出身正宗道门,剑是必修的功课,只不过他行事低调,真正见过他动手的人并不多。”
櫰阳若有所思,又道“你觉得他俩谁能赢?”
太清默了默“论剑上的功夫,自然还得是无常兄更胜一筹,但其算错了一点。”
“算错?”
“是的!若是其他人,他这种疯狂进攻或许能所向披靡,还能让对手肝胆俱寒,被压得越来越崩溃。但太微道友心智极坚,法力更是深不可测,完全不怕这种打法。”
“你似乎对道魁非常有信心?”櫰阳侧目“现在怎么看,都是无常处在上风啊!”
“但他这般疯狂状态保持不了多久。”太清对周季渊的了解更深,摇头道
“等他露出疲态的时候,大概就是这场对决结束的时候!我觉得,太微道友的好多杀手锏,到现在应该都还没用。”
“比如变龙?”櫰阳还是对此耿耿于怀,闻言不由得眼睛大亮。
太微哈哈一笑,却没在说下去,而是喃喃道“……最好还是太微道友赢吧,如此,至少姓周的还能捡回一条命……”
太微不是滥杀之人,这一场比试虽然说好了是死斗局,但能打这么久,能看出来是对方一直留了余地,没下死手。
而且,如果道魁真的死在了台上,后果不堪设想,修仙界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因此,他一开始就跟廉贞密谋好了,如果情况不对,该打断比试的时候就要立刻打断,没必要真的走到非分生死那一步。
正想着,太清突然发觉台上的局势有变,电光火石之间,只看见周季渊忽然不要命般前扑,一剑被柳清欢格挡住,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一把短匕,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刺入柳清欢胸膛!
“嗤!”
剑啸声又疾又快,周季渊露出一个邪狞的笑容,手腕转动,猛地用力一搅——
“砰!”下一刻,带着赤金光芒的一脚重重踢在他的腰腹,周季渊倒飞而出,于空中翻转之间发出疯狂大笑。
柳清欢噔噔噔退后几步,低头看了看插在胸口只剩下一截把柄在外的短匕如果不是刚刚他躲了一下,这把匕首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魔气!”
握住把柄,他一把将匕首拔出,不顾喷涌而出的鲜血仔细打量了一下,心就不禁往下一沉!
他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熟悉的气息,再看落地的周季渊,对方的眼瞳隐隐显出一抹紫色,又飞快隐去。
“上!燡!”
上燡,或者说,疑被附身的周季渊阴鸷一笑“小朋友,别来无恙!”
只见他抬起手,似漫不经心地一挥,笼罩对战台的光幕迅速暗淡无光,变成纯黑色,遮挡住了
外界的目光。
“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上燡随手一扔,只听“哐啷”一声,那把被周季渊无比珍视的剑就被弃之于地。
他扭动了下脖子,脸部开始变化,很快恢复为魔神上燡真正的模样。
“抓你还真不容易!要不是你来参加这个什么大会,我还得找机会潜入青冥。”
他啧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漆黑圆珠,饶有兴致地招呼柳清欢看。
“知道这是什么吗?此乃混沌魔祖的魔丹,可以屏蔽天道的好玩意儿,用在你身上可谓暴殄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