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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笑罕见的迟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

    这比眼前的投影更让人惊诧。

    “你竟然有不知道的事情!”他小声嚷嚷着,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身边的西瓜头男生。

    他觉得自己旁边站着一个假萧笑。

    “学校上万名学生,难道我要给每个人都建一个档案吗?”矮个子男生愤愤不平的打开自己的黑壳笔记本,把纸页翻的哗啦啦作响。

    “但是……”郑清叹口气,也觉得有点强人所难。

    “但是你父亲就这么做了。”流浪巫师忽然插口,说道:“在我的印象里,你的父亲就详细记录了七届第一大学学生的名册。”

    “又是他。”萧笑郁闷的合上笔记本,抓起桌子上的青蜂儿一饮而尽。

    郑清脑海里盘旋了无数问题,但流浪巫师轻而易举的将话题转了回去:

    “那个男生叫司马易,是阿尔法学院星象07-1班的学生。”

    “在整个大一学期,他的确不够出彩。没有进入阿卡纳名单,不是公费生,学科成绩也不够优异,甚至社团活动都很少参加。”

    “应该说,这是一个非常低调的学生。”

    “只有一些教授对他有很高的评价——这还是我特意关注才了解到的消息。”

    “如果不是因为他属于流浪吧的金卡客户——不是败家型的客户,而是与你一样,属于高价值的客户——估计我也不认识。”

    说到这里,流浪巫师颇为感慨的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似乎在与司马易的投影对饮:

    “第一大学每一届学生里都会涌现出许多优秀巫师。但不是每一个优秀巫师都能让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让我有兴趣去了解。”

    说着,他又向郑清举了举杯子:

    “雷哲算一个、你算一个,司马易也是其中一个。”

    郑清忙不迭的举起杯子,与流浪巫师遥遥对饮了一下。

    也许因为酒劲儿上涌的原因,他的脑子有些迟钝。

    心底的许多问题涌到嘴边却没办法说出口。

    流浪巫师似乎也有些累了,闭口不再说话。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原来是这个欺负人的鳖犊子!”张季信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身——他终于想起面前投影的几个人是谁。

    “他来干嘛!”他怒气冲冲的站起身,瞪着被酒熏红的双眼,打算去找阿瑟·内斯的晦气。

    “他已经走了。”萧笑将他拽回座位,又给他手中塞了一杯妖血酒:“他们只是在人群里转了转,打听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就离开了……不过他们内部好像出现了一点矛盾。”

    “你也看到了?”郑清惊讶的看着西瓜头:“他们到底来做什么!”

    “也许是来喝酒,也许是来闲逛。”流浪法师收掉投影,看着面前的男生,目光显得非常幽深:“也许只是想与你们见一见面。”

    郑清安静的抿了一口青蜂儿,他觉得流浪法师还有话要说。

    青碧的液体涌进他的嘴里,刺激着舌尖与味蕾,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内斯家的人一贯睚眦必报,这个不怎么讨喜的性格在第一大学非常著名。”流浪法师开始从怀里掏出一个个朱漆小木盒,不紧不慢的摆在桌子上:

    “我记得七十多年前,当时内斯家在这里上学的小子被临钟湖的鱼人抢了书包,整整四年,他每天早上给湖里丢一坨大王乌贼的粪便。整整四年!风雨无阻。”

    “为什么丢粪便?”辛胖子好奇的问道。

    “也许守湖的凡尔纳大叔知道这个答案……我猜大王乌贼的粪便里有一些鱼人讨厌的信息。”流浪巫师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管怎样,这些粪便搅得临钟湖的鱼人鸡犬不宁。据说那几年湖里鱼人的生育率下降非常厉害。”

    “大王乌贼的粪便属于巫盟规定的三级限制自由交易品,内斯家的小子怎么能拿到那么多批条?”萧笑抚摸着自己的笔记本,目光灼灼的看着流浪巫师。

    “他没有批条。但是他在我的酒吧里遇到几位手里有货的小伙子。”流浪巫师揪了揪自己的尖帽子,将目光藏在了帽檐下:“我一向不会阻止客人们之间良性的互动。”

    萧笑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笑声。

    “这些是什么?”郑清觉得萧笑有些失礼,连忙指着桌子上那些排成一排的小盒子,问道。

    “一些小玩意儿,有人觉得你会需要,所以委托我来提个意向。”流浪法师打了一个响指,桌子上那些朱漆小盒的盖子齐刷刷弹起。

    “苗疆的疳蛊、癫蛊、金蚕蛊,海地的巫毒娃娃,马来西亚的降头符咒……这些是一些报复性的小魔法;还有黑驴蹄子、黄狗皮子、五色桃印、七彩葫芦……这些是防身用的护身符。”流浪法师伸出枯瘦的手指,一件件指着,向郑清介绍:“听说你在学校有些麻烦,有些客人觉得你会需要它们,委托我向你推销。”

    “当然,必须承认,我不是一个好的推销员。”

    “我只能向你保证这些小东西物超所值。”

    郑清看着面前这些小盒子里的物什,后背一阵发麻。

    蛊虫们藏在各自的虫茧中,郑清看不到它们狰狞的面孔;但是巫毒娃娃诡异的笑脸与降头符咒散发的阴毒气息却让他坐立不安。

    许久,他才压低声音拒绝道:“我没钱。”

    “不要钱。”流浪巫师笑着,看着他:“你是店里的金卡客户,有足够的信用将桌子上这些小玩意儿拿走。”

    郑清惊讶的抬起头,看了流浪巫师一眼。

    流浪巫师的面孔隐藏在宽大的尖帽兜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还是不要了。”郑清拒绝道:“我不认为在学校会需要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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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肥胖的灯火虫从藤皮上拔出尖锐的口器。

    一缕鲜红的液体从藤条的伤口中缓缓溢出,在遇到空气后迅速凝结成胶。

    肥硕的灯火虫打开背上的甲壳,伸出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用力震了震。

    感觉到身体轻盈的飘起来,它满意的多哼哼了几声。

    脚下的这段龙血藤已经无法为它提供充足的藤汁,它需要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触角在湿润的空气中探寻到一丝异样的气息,这缕气息令它心驰神往。

    也许只有自己这样强大的灯火虫才能感受到那丝令人垂涎的召唤。

    肥硕的灯火虫震动着翅膀,从龙血藤上飘了起来。

    四周那些弱小的同伴们仍在如痴如醉的吮吸着藤条里残存的那些寡淡的液体,它们对于一位强有力的竞争者离开表现的非常愉快。

    这些蠢货。

    这只肥大的灯火虫仿佛嘲笑般嗡嗡着,离开那几乎呆了一辈子的藤条。

    “每个群体中都有一些特立独行的存在。”

    “他们或者是疯子,或者是天才;或者是先行者,或者是殉道人。有的也许会开创历史,比如我们第一大学这位伟大的校长;有的则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比如《君子与淑女》的那位主编。”

    “不论怎样,他们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就像这只灯火虫。”

    流浪巫师笑眯眯的举起手中的玻璃瓶,一只体格明显较其他同伴大许多的灯火虫正在蜜罐里挣扎不已。

    但这个香甜的陷阱比它预想的更加粘稠。

    当它从蜜糖里费力的抽出一支细脚,又会有三支细脚陷的更深;当它吮干净翅膀上的糖汁,又发现甲壳上糊满厚厚的战利品。

    “不同产地的灯火虫都会有不同的特性。”

    “比如陇上灯火虫在秋后褪下的角质甲壳是祛风镇痛的良药;亚马逊灯火虫泡水超过三年的幼体可以用来作为猎妖的诱饵……许多妖魔都无法分辨这些幼虫与巫师大脑的味道有什么区别;还有比利牛斯灯火虫,用盐水浸渍、沸油轻炸后,是一种不错的风味小吃。”

    郑清瞟见辛胖子的喉结轻微蠕动了一下。

    他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个胖子竟然还能看见喉结!

    流浪巫师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粘稠的液体从四面八方翻滚涌动,将那只还在挣扎的肥胖灯火虫彻底淹没。

    “我店里这些虫子来自萨福克郡。”

    “它们在炮制药酒的时候,是上佳的中和剂。”

    “以龙血藤的汁液喂养,在绿尾蜜蜂的蜂王浆里酿制三十六天,然后与何首乌、金笋、肉豆蔻、蟾酥一起泡进琥珀光中,密封、避光、择阴地埋放一年以上,就可以得到这种色泽绚丽,韵味无穷的饮料了。”

    流浪巫师举起手中那杯透明的液体,向几位年轻巫师举了举:

    “这是私人饮料,我管它叫‘流金岁月’。”

    他的杯子里,那些金黄色的星芒仍旧如活物一般游弋着,带出一道道厚重的波纹。

    郑清看向流浪巫师手边的蜜罐。

    罐子里,那只肥胖的灯火虫正向蜜糖更深处沉去。

    仿佛陷入琥珀中的小虫子,间或触电般挣扎一下。

    它的腹部仍在喷洒着银白色的余晖,隔着橘黄色的糖汁,像一粒闪闪发光的钻石。

    “你还打算做一位特立独行的学生吗?”流浪巫师好整以暇,语气温和的问道。

    “不。”郑清断然拒绝着,看着流浪巫师嘴角绽放的笑意,他补充道:“我不打算像这只虫子一样以为自己非常独特,结果最终掉进一个蜜罐里,将自己的一生都陷进去。”

    流浪巫师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

    他终于抬起头,扶了扶宽大的帽檐,露出一双漆黑的,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

    “非常明智。”

    “但也非常愚蠢。”

    “在我漫长的生命里,如果说有点什么收获,那就是冷漠。如果你想活的慈悲一点,就要做好掉眼泪的准备。”

    “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死了能坐在嘉布遣会修道院的地下墓穴里,跟其他虔诚的木乃伊们安静等待天国的降临。长大了,沿着尼罗河走了很远,那些埋在沙漠深处的木乃伊告诉我,即便是神祇也有陨落的时候。”

    “第一大学不是伊甸园。”

    “这里是巫师的猎场。”

    包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龙血藤上趴着的灯火虫们敏锐的察觉到这点,于是它们缩着肚子,收敛了散落的光辉。

    屋子里愈发昏暗一些。

    “我们的确不需要那些涉及黑巫术的东西。”萧笑在一旁忽然开口。

    他蹲在玻璃茶几前,仔细打量着那些朱漆小盒,抬起头,看向郑清:“你的确不需要那些黑巫术……那会平白拉低你的身份。但你应该不会介意在学校带一些防护用品。”

    “在巫师界,护身符永远也没有多余的时候。”张季信也在旁边补充道。

    他的酒气似乎已经散去了一些,眼睛看上去已经不再通红。

    只有脸膛一如既往,红的耀眼。

    郑清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就选个护身符吧。”

    既然两个朋友都这么建议,那么自己最好还是接受。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对于巫师界的理解与三岁小童无异。

    这种时候,适当听取别人的建议非常有好处。

    “我也要!”辛胖子努力咽下嘴中的零食,兴致勃勃的举起手。

    “非常明智。”流浪巫师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满意的点着头,挥手收起那些阴损吓人的黑巫术咒具。

    茶几上只留下一排散发着柔和色彩的护身用品。

    “这是胶州产的黑驴蹄子,来自于一头八十岁善终的老驴。它贡献的四只驴蹄,有两个被三叉剑买下,还有一个被青丘苏家的人拿走了。”流浪巫师指着朱漆盒子里那个灰扑扑、仿佛酒盅一样的小东西,提醒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会选它……据我所知,弗里德曼爵士的朋友中有一位名叫将君的大三学生,有旱魃血统,是一头觉醒不久的僵尸。”

    郑清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学校还有僵尸?”

    “准确讲,是僵尸学生。既然能有吸血鬼、狼人,为什么不能有僵尸?”张季信一把抓住那个黑驴蹄子,塞进只怀里,笑眯眯的拍着郑清肩膀:“你说过要送我们礼物,那我就选这个了!”

    郑清晕晕乎乎的点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我猜应该是那孩子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

    流浪巫师笑着,摇摇头:“如果我家里有这么一枚桃符,我是决计不会拿出来贱卖的……脱离了原本家族的供奉,这枚桃符的效果大打折扣。”

    “太糟蹋了!”辛胖子心有戚戚的拿起桃符,揣进怀里,愤愤不平的抱怨了两句,然后转头看向郑清,眨眨眼:“你常识少,不会照顾这枚桃符,还是我来帮你吧!”

    “我一直比较好奇神荼郁垒为什么总在打牌。”郑清无所谓的点点头,吐槽道:“从我在大明坊见到第一张门神的时候起,这两个家伙就总在打牌……这个星期在教学楼见过好几副不同款式的门神,无一例外都在打牌。”

    “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加上郁垒的那头白虎也才三个,凑不够一桌麻将。”萧笑在两人身后非常好心的解释道:“再者说,刻画几张扑克比刻画一副麻将简单不少,魔法工匠都是一些讨厌麻烦的家伙。”

    “但是,为什么他们要打牌呢?”郑清仍旧不解:“他们不是守护神吗?”

    “你不是学生吗?为什么要来酒吧!”辛胖子一脸见鬼的模样:“守护神也是……神,好吧!他们也需要偶尔休闲一下。要知道,整天看门可是个苦差事!”

    郑清忍着笑意,把目光落在后面的盒子上。

    “这个小盒子里是什么?为什么没有打开?”他诧异的指着一个朱漆小盒子里的黑漆小匣子,询问流浪巫师:“盒子里封印东西了?”

    黑漆小匣子约莫一寸长短,两指宽细,四面看不到一丝缝隙,只在盒顶开了一个米粒大的小孔。盒子四周绘满了金色符文,郑清看得出这些是封印符箓。

    “如你所见。”流浪巫师微笑着,手指轻抚过黑漆小匣,在盒顶那个米粒小孔处略略一顿:“这个匣子里确实封印了一个小东西……只不过,这个小东西对巫师而言是非常不错的守卫。它是一只飞蜈蚣。”

    “飞蜈蚣?”郑清隐约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飞蜈蚣。魔法生物界,上古生物门,虫纲,节肢多足目,有翅科,蜈蚣属,飞蜈蚣种。擅治妖邪,以妖魔脑髓为生。”萧笑也凑上前,小心打量着那个黑漆小匣:

    “这种上古虫虿的遗种现在已经非常少见了,据说现在只有绍兴的百草园还有几窝残留,一直被绍兴周家当做宝贝护着。随意买卖这个小东西,会被周家起诉到巫盟高等法院。”

    “不愧是他的儿子,这种稀少的小玩意儿都能倒背如流。”流浪巫师抚掌而叹:“我也没有更多解释了。但是我可以确认,这个小东西确实是绍兴周家的一位小少爷寄在店里发卖的,有契约,是白户,可以在市面正常流通。”

    萧笑黑着脸,抽身退后,不再吭气。

    郑清发现只要对萧笑提起他的父亲,这个矮个子小男生情绪就会低沉下去。

    于是他飞快的挑起其他话题。

    “我怎么觉得你家店里这么多别人家的宝贝。”郑清看着流浪法师,嘿然:“这种随便把东西抵押发卖的情况,总让人想起赌场、当铺之类不太好的地方。”

    “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想来他们也是德行不足吧。”流浪巫师油滑的回答着,顺带稍稍恭维了几位年轻巫师一下:“如你们这些年轻有为的巫师,定然不会为了几枚玉币而糟蹋这些精美的艺术品。”

    “飞蜈蚣怎么从匣子里爬出来呢?”郑清摸了摸黑漆小匣子,有些心动。

    “这就是魔法的神奇所在了。”流浪巫师话止于此,笑而不语。

    “那这个飞蜈蚣怎么用?”郑清换了一种问法:“遇到妖魔需要我打开匣子吗?”

    “我可以为你演示一下。”流浪巫师拍拍手,多臂族侍者便提着一个两尺高低的金属笼子走了进来。

    笼子里是一只双目猩红的魔化老鼠。

    与一般老鼠相比,它的个体更大,肩颈处的肌肉更是夸张的突出来,加上外翻的獠牙,让这种下水道里的小生物看上去颇具威慑力。

    似乎感应到自己悲惨的命运,笼中小鼠疯狂的挣扎起来,将铁笼撞的砰砰作响,让人有种它随时会挣脱牢笼,肆意发狂的感觉。

    年轻巫师们紧张的站起身。

    郑清甚至从灰布袋里抽出几张符纸,以防万一。

    当铁笼距离黑匣子十步左右距离的时候,黑匣子忽然抖动一下,一道金光倏然射出,撞进铁笼中。

    年轻巫师们吓了一跳!

    流浪巫师却纹丝不动,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幅场景,显的胸有成竹。

    “吱吱!吱!”

    一声短促尖锐的嘶吼之后,魔化小鼠扑倒在笼子里,一动不动了。

    那道金光随之敛回匣中。

    整个过程前后不足五秒,年轻巫师们甚至都没有看清那道金光的身形。

    “天呐!”张季信手里握着黑驴蹄子,一脸震惊:“这就是飞蜈蚣!我从来都以为这东西是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儿!”

    “令人印象深刻。”萧笑简短的评价道。

    “的确物超所值。”辛胖子也点点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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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因为笼子里死去鼠妖血气的冲撞,引起灯火虫不安;

    也许因为匣子里飞蜈蚣的猎食,对灯火虫造成威胁;

    从龙血藤上洒下的光辉开始变的忽明忽暗,仿佛电压不稳的灯光。

    这对正在观察死亡鼠妖的辛胖子造成一些困扰。

    当然,这点光暗变化并不影响他判断出鼠妖死亡的原因。

    “脑浆没了。”他戴着鹿皮手套,一手捏着长柄小刀,一手抓着镊子,翻动着鼠妖软趴趴的头皮,抬头看了一眼几位同伴。

    萧笑默默颔首:“确实与传言一样。”

    郑清努力凑到前面,看到了小鼠空荡荡的脑壳。

    笼子里的小鼠后脑已经被辛的手术刀剖开,可以清晰看到,鼠妖的脑髓被吸的干干净净。

    “就像你们所看见的一样,飞蜈蚣会在妖魔靠近后迅速出击,吸食妖魔的脑浆。”流浪巫师在旁边解释着:“带着它,就等于穿了一件紫绶仙衣,足以让你们规避校园里绝大多数的风险。”

    “如果对面是一头大妖呢?”郑清有点脑洞大开的问道。

    流浪巫师尚未回答,辛胖子已经一脸鄙夷的说道:“在这里碰到大妖?除非大巫师会议的老头子们都死光了!这里是第一大学!巫师界力量的核心地带!就算海妖王、巫妖王都没办法把爪子伸进来。”

    “伸进来也能给它剁了。”张季信点着头,深表赞同。

    “如果黑狱出现意外,倒有可能让大妖闯进来。”萧笑冷不丁插口。

    辛与张季信同时倒抽一口气,仿佛萧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屋子里温度似乎一瞬间降低了许多。

    头顶龙血藤上那些灯火虫甚至短暂的收敛了光辉,让屋子陷入黑暗。

    “绝对不可能!”辛胖子连连摆手。

    “胡言乱语!”张季信脸色红的有些发紫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流浪巫师也开口,在一旁打着圆场。

    郑清有点茫然。

    他对黑狱这个名字一无所知,所以不清楚几个人为何反应如此强烈。

    但他知道另一个事实:

    “萧笑虽然个子矮,但肯定已经不属于儿童了……最少也是一个少年。”在黑暗中,他笑嘻嘻的说道。

    没有人理会他的俏皮话。

    当屋子重新亮起灯光后,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萧笑。

    但是西瓜头男生将头埋在笔记本中,假装看不见。

    “如果遇到大妖,这头小虫子当然无能为力。”流浪巫师轻笑着,打破屋内有些沉默的气氛:“但它的潜力非常惊人。”

    “就我所知,这类上古异虫的能力,会随着年岁的增长变的更强……就像吸血鬼,越古老的吸血鬼越强大。”

    “据说绍兴周氏有一头飞蜈蚣的祖虫,寿逾千载,强横异常。一般妖魔在它的气息下基本筋骨松软,无力反抗。便是大妖都避让不及。传言那头祖虫被周氏供奉在祠堂中,守卫周氏根基。”

    “当然,一般的飞蜈蚣只能治治不成气候的野妖。想要将其调教的更出色,耗费也会非常惊人。”

    “它们怎么发现猎物呢?”辛胖子正重新抓着镊子与小刀,翻看鼠妖遗骸,闻言,好奇的追问:“它们长什么样子?”

    “飞蜈蚣没有触觉、嗅觉,它是通过气息来判断猎物;而且只会袭击气息弱小的妖魔。就像这只飞蜈蚣,只能对付一般的流浪野妖。”

    “至于它的形态,”流浪巫师摇摇头:“很难描述……我只能说它并不像你们想象的虫虿。第一大学高年级有一门名叫‘变态生命’的选修课,也许会涉及这些方面。”

    “如果它吃饱了还会攻击妖魔吗?”萧笑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飞快的速写着,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看着几位同伴专注的态度,郑清有种怪异的感觉。

    包房似乎变成了教室,流浪巫师就是老师,大家正围着老师认真学习。

    流浪巫师似乎也很喜欢这种氛围,对他们的问题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飞蜈蚣没有吃饱的时候。”

    “对于这些小东西而言,黑匣子不仅是容身之所,更是它们的储藏室。飞蜈蚣会将暂时吃不了的食物转化做一种高能结晶体,以应对缺粮的日子。这种晶体被称为‘乌灵胶’,是一种昂贵的原药,在许多药剂与试验中都有应用。”

    “我觉得它的防御范围有点小。”郑清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黑匣子。

    “这只飞蜈蚣尚未经过祭炼,所以只能感应十步以内的妖魔气息。”流浪巫师笑眯眯的解释着:“经过祭炼后的飞蜈蚣,可以保证饲主百米以内的安全。”

    “祭炼?怎么祭炼?”郑清脑海里想起上元书肆里那个粗暴的老头子。

    “非常简单。将指尖热血顺着匣子顶部这个米粒大小的气孔滴进去,一日九次,血饲七七四十九天,就能与飞蜈蚣建立起初步的心灵感应。”

    流浪巫师托着朱漆小盒,在郑清面前演示:“如果能将这个小匣子做成挂坠,日夜不离身,那么沟通效果会更佳。平日里喂养时也会省去许多功夫。”

    “我还需要喂养它?”郑清忍不住问道:“有没有风险?它会不会失控?比如万一我身上沾了一些妖魔血液,他会不会扑上来,把我脑浆吸走?”

    “准确说,祭炼之后的飞蜈蚣,平日并不需要特意喂养。”流浪巫师强调着:“就像刚才那只魔化小鼠,足够它旬月消耗……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店里随时可以提供一打妖魔化的小生物。”

    “至于失控的风险,据我所知,没有相关报道。”流浪巫师最后谨慎的总结道。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需要我用血祭炼、贴身放置、形态不明、嗜好脑浆的上古虫子。”郑清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恐怖画面,忍不住摇摇头,后背有些发凉,对面前的小黑匣子敬谢不敏:“我觉得自己还是换个温和点的护身符比较好。”

    “别介!这个小东西看上去挺好,不要错过了。”辛胖子拉着嗓子劝了一句。

    “的确是个稀罕东西。”张季信摸出自己的黑驴蹄子,恋恋不舍的摸了几下,塞进郑清怀里:“这个给你,我要飞蜈蚣!”

    说着,一把抓住飞蜈蚣的小匣子就塞进自己口袋里。

    “你几岁了……”郑清握着干瘪的黑驴蹄,非常无语的看着红脸膛男生:“看着挺稳重,怎么做事情像个小孩子。”

    “他看着稳重?”辛胖子一副吃了屎的表情:“那我是不是节食标兵!”

    于是,两个壮硕的男生又开始怒目而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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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郑清等人在楼上已经呆了很长时间。

    辛胖子与张季信在酒桌前对拼了十多轮仍旧不分胜负。

    透过屋子斜上方狭小的天窗,可以看到外面漫天的繁星隐约眨起了眼睛。

    灯火虫们慢慢适应了年轻巫师不时折腾出的小动静,从龙血藤上洒下的光辉恢复原本的稳定与明亮。

    流浪巫师倚靠在小吧台后,不紧不慢的啜着‘流金岁月’,看着几个年轻人面红耳赤的争论选择什么护身符,笑而不语。

    只不过,在张季信拿走飞蜈蚣后,他们没有再选定新的护身符。

    每个人都已经有了一道护身符,而且与店主也进行了充分的交流。

    是时候离开了。

    郑清站起身,踟蹰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伙伴们。

    也许让他们提出离开会显得比较委婉。

    他思量着,隐蔽的使了个眼色。

    或许因为酒精的刺激,刚刚有点小龃龉的辛胖子与张季信正兴致勃勃的比秀肌肉,互相吹嘘各自的丰功伟绩。

    这两个蠢货可以无视了。

    郑清叹着气,转头看了萧笑一眼。

    只不过西瓜头错会了他的意思。

    “那块‘泰山石敢当’也不错。”萧笑指着茶几边角一个稍微大一些的朱漆小盒,对郑清说:“也许迪伦会喜欢把它摆在自己的棺材前面。”

    那是一块灰扑扑的瓮形石刻。

    石刻顶部盘着一条打盹的负屃,底部趴着一只缩头乌龟。瓮体中央,用蝌蚪文阴刻着‘石敢当’三个字,左右阳刻着‘泰山’两个字。

    郑清想到送给自己八卦袖口的吸血狼人舍友,打消了立即离开的想法,赞同的点点头。

    “这块‘泰山石敢当’是用泰山顶峰的灵石雕琢而成。高三寸三分,重三两三钱。符文流畅,刀工细腻,是不可多得的精品。把它放置在宿舍里或者书桌上,可镇一切不详、挡万般魍魉、无数邪魅。”

    流浪巫师将匣子递到郑清面前,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你们的眼光的确不错。如果不是它太小,对我没什么大用,这件小东西我更愿意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郑清无视了店主的这些话。

    在他看来,不论流浪巫师用了多么天花乱坠、依依不舍的描述,都掩盖不了他在售卖这件护身符的本质。

    “如果不舍得,完全可以不拿出来。”萧笑在一旁尖锐的指出这点。

    流浪巫师似乎没有听见这句话,低下头,专心致志的给自己斟酒。

    “要不要再给别人拿点礼物?”将镇邪石收在灰布袋后,郑清犹豫着,看了萧笑一眼。

    “你想给谁?”萧笑的回答永远切中要害。

    郑清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个红发高挑的身影。

    他飞快的摇摇头,想让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迅速消失,他清清嗓子,问其他人:“你们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萧笑摇头,表示不需要了。

    辛胖子与张季信则傻乎乎的抬起头,努力思索郑清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需要,以后还可以继续光顾这处小店。流浪吧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流浪巫师忽然抬起头,笑眯眯说道:“我认为对于你们而言,这五件小东西已经足够应付校园里的风险了。”

    “多谢您的慷慨馈赠!”郑清适时表现出一脸的感激涕零。

    “就是,就是。如果在坊市里,买这些东西要花不少钱的!”萧笑也附和道。

    “馈赠?”店主的声音显得很惊讶:“不!你是金卡客户,只会得到资源或支付方面的优惠……巫师世界崇尚等价交换……如果我把这些东西赠给你,你会心安理得的接受吗?”

    的确,背负流浪巫师莫名的馈赠,并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那我怎么支付货款呢?”郑清深深的叹口气。

    他刚才也只是试探一下,看能不能免费拿走这些护身符。

    “金卡客户可以免息挂账。而且本店支持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流浪巫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张黑色算盘,噼里啪啦打的异常起劲:

    “八十载善终黑驴老蹄一只,金卡客户折后价:玉币二十枚;”

    “翡冷翠苦像十字架一支,金卡客户折后价:玉币五枚;”

    “百年雷击木五彩桃符一块,金卡客户折后价:玉币七枚;”

    “飞蜈蚣及黑穴一组,金卡客户折后价:玉币十三枚;”

    “泰山石敢当灵刻一尊,金卡客户折后价:玉币六枚。”

    “总计五十一枚玉币,金卡客户量大从优,抹去零头,承惠五十枚玉币,请您过目!”

    郑清听完,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他扶着张季信的胳膊站起身,失声喊道:“这么贵!”

    由不得他不失色。

    要知道,公费生的全额奖学金也才十枚玉币。

    而他怀里那只干瘪的驴蹄子,竟然要十三枚玉币!

    抢劫也不会来的更快了。

    “金卡客户支持挂账一年,你只需要在年内还清这笔货款就可以了。”流浪巫师强调道:“这种挂账是无息的!如果一般客户,挂账期最多只有三个月,而且店里会收一粒金豆周息。”

    “你完全可以去放高利贷。”郑清忍不住吐槽。

    “本店兼营资金融通业务,如果有需要请多多惠顾。”流浪巫师笑容可掬的点着头。

    “惠不起啊。”郑清长叹一声:“你刚才提到可以以物易物?”

    “对。药剂、咒语、阵式、古籍、装备等等,任何事物都可以抵账。如果有你不认识的灵物或者古物,本店还提供物美价廉的鉴定业务。当然,金卡客户可以免鉴定费。”看得出,流浪巫师对于自己的业务非常熟悉。

    “符箓怎么算。”郑清索性直截了当的问道。

    “按照当前市价,你只需要提供五百张标准制式的符箓就可以了。符箓种类没有要求、封灵方式没有要求,但是这些符箓的有效期至少需要三个月以上。”流浪巫师似乎对这个回答期待已久,郑清刚问完,他就迫不及待的报出相应的答案。

    甚至都没有拨两下面前那个黑色的小算盘!

    “疯了吗!”郑清几乎喊起来:“五百张!三个月以上的标准符箓!!”

    “你干嘛不去抢劫!!”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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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价格经过严格评估。”流浪巫师非常冷静的分析道:“按照你以往练习的强度,手头应该积攒有大量符箓……可以推测,你积攒的符箓有一些已经失效、有一些接近失效期、还有带瑕疵的符箓,要另算虫耗、修纸、包装等等。五十枚玉币已经属于良心价了。”

    郑清目瞪狗呆,竟无言以对。

    他的灰布袋里的确有许多积攒的符箓,但这些存货他打算卖出去赚点生活费。

    在面试官托马斯提醒之后,郑清便梳理过一遍自己的小金库。

    根据他最近一段时间所了解到的市场行情,这批存货中,属于‘劣质品’的符箓有近千张;属于‘标准’等级的符箓有近四百张;甚至还有三四十张属于‘精品’的符箓。

    “非标准符箓您要吗?”眼瞅着流浪巫师寸步不让,郑清便打算换个思路。

    也许因为‘劣质品’的名字不好听,郑清特意用了一个非常中性的问法。

    “精品符箓在市场上一贯受到广泛欢迎。”流浪巫师非常油滑的回答道。

    “我是指没有达到标准的符箓。”郑清涨红脸,闷声闷气的纠正道。

    “哦,劣质品啊。”流浪巫师干巴巴的回道:“按照行价,一枚铜子换一张劣质符,量大的话卖家还要给优惠。”

    “也就是说,一千张劣质符才一枚玉币!”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比抢劫还恶劣。”

    “谁也不能保证劣质符箓的质量。”流浪巫师也很无奈:“连三个月的有效期都无法达到的符箓,在构图或者封灵方面肯定有缺陷……这种符箓在使用中很考验巫师的运气。而大多数巫师并不喜欢靠运气施展法术。”

    “但您这个店并没有购销符箓的资质。”一直站在一旁的萧笑忽然开口:“众所周知,符箓贸易属于巫盟专营业务。”

    流浪巫师显然被问了一个措手不及。

    也许很久都没有人问过他有关资质或者合法方面的问题了。

    “这属于个人对个人的一种销售方式,简称‘p2p’。”流浪巫师含糊的解释道:“就是两个巫师之间直接交易,我的店只是一个居中撮合的场所……就是这样。”

    “您也没有给我们开发票,而且这些东西的来源……你懂的。”萧笑显然发现他的切入点很有效,于是他抱着自己的笔记本,义正言辞的看着流浪巫师:“所以价格方面需要你再考虑一下。”

    “五百张标准符箓,会压款、有失效风险、而且这已经是金卡客户五折后的价格了……没有商量的余地。”流浪巫师很快稳住阵脚,非常果断的拒绝道。

    “我们属于准未成年人!应该有适当优惠。”

    “你们都是大学生了!”流浪巫师忍不住吐槽:“要成熟点。”

    郑清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砍价,相当无力。

    “要不你请我们一杯饮料吧。”察觉到降价无望,郑清最终提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正在争执中的两人同时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可以!”流浪巫师神色一轻,很显然松了一口气:“我去拿酒!”

    说完,竟没有召唤店里的侍应生,径直离开了包房。

    看得出,他对能够用几瓶酒堵住这些年轻巫师的嘴感到非常满意。

    郑清也舒了口气。

    在流浪巫师离开包房后,他转头看向几位同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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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因为主人的离去。

    龙血藤上挂着的灯火虫们显得轻松了许多。

    它们腹部洒下的光辉也开始有了轻微的变化。

    或明、或暗,轻重不一。

    有的虫子甚至突破了银白的色彩,有了其他颜色。

    郑清就看见一只趴在青蜂儿酒瓶口,啜着残余酒液的灯火虫,腹部洒出的光辉变成了颤颤巍巍的淡绿色。

    如果在平时,他会非常感兴趣的凑过去,顺便拉着萧笑让他解释一番。

    但现在,他有更糟心的事情要处理。

    “虽然我并不介意给你们买点小礼物,但是现在这堆东西的价格的确超出我的预算范围。”

    郑清看着几位同伴,非常认真的说道:“你们要想办法给我填点窟窿。”

    包房内其他几位年轻巫师的表现各不相同。

    萧笑捏着下巴,盯着漫天繁星,目无焦距,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但看他那飘忽不定的眼神,郑清很怀疑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而另外两个喝高了蠢货更不用指望了。

    辛胖子原本白胖的脸颊挂上了两朵红云,而且他的鼻头不知为何红的发亮,看上去仿佛一个劣质的小丑。

    此刻他正蹲在那只死去鼠妖的尸体前,一本正经的念念有词,为它祈祷。

    当然,如果这个胖子不把刀、叉、餐盘、味酱、调料等东西摆在鼠妖的身边,他的祈祷会显得更虔诚一点。

    相对而言,张季信似乎更让人放心一些。

    与胖子相比,红脸膛的男生酒后脸色与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也没对鼠妖或者灯火虫等屋子里的小动物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只不过他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只虫子,瘫在沙发上,身子一伸一缩。

    ……咕涌……咕涌……咕涌……

    坚定不移的从沙发一头拱到另一头,然后再掉头拱回去。

    “你们这群魂淡!”郑清绝望的捂着脑袋:“难道还要我把你们抬回去?!”

    “你说什么?”萧笑终于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

    “我是说,这些东西太贵了!”郑清立刻接上话头,他搓着手,目光在几位同伴身上流转,着重在他们的口袋处停留了一下。

    萧笑非常敏锐的察觉了他的未竟之意。

    “咨询费。”矮个子的西瓜头颇为自矜的理了理袍子,笑容可掬的看着郑清。

    郑清也非常迅速的理解了萧笑这三个字的意思——他应该是指平日里给自己答疑解惑的费用。

    这个说法很合理,从开学到现在,萧笑的确给了他非常多的有效信息。

    对于巫师而言,知识就是金钱。

    郑清想起西瓜头男生破旧的衬衫,颓然的放下手臂,认可了他的说法,认命的点点头。

    黑色茶几前,辛胖子已经做完餐前祷告。

    鼠妖的尸体安稳的摆在了那张错彩镂金的餐盘中,脑袋与尾巴被切下来,身子被整整齐齐的剖成两片,上面还撒了几粒葱花,淋上了几道颜色鲜艳的酱汁。

    鬼知道他从什么地方翻出来的调料!

    这头胖子还给自己的颈子上系了一块手帕,充当餐巾——这块手帕原本放在沙发的扶手上,也不知多少人在屁股底下坐过。

    此刻,他正左手持刀,右手拿叉,面目祥和,笑容满面,准备‘いただきます’(itadakimasu)。

    “这个东西不能吃!”

    郑清费劲的把他从茶几前拖起来,扔到沙发上,顺便压住在沙发上来回咕涌的张季信。

    “我是要吃遍天下的男人!”

    胖子嚎叫着,挣扎着,踉踉跄跄的站起身。

    刚刚被他砸在身下的张季信也跟着,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破茧化蝶!我是要冲破枷锁的男人!”

    两个醉鬼互相看了一眼,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热泪盈眶。

    “冲破枷锁,真男人!”

    “吃遍天下,我敬你是条汉子!”

    郑清站在一旁,看的脸热牙酸,尴尬无语。

    “如果有录像机就好了。”他扭头看了萧笑一眼。

    “的确,应该带上几朵映像花。”萧笑也从巫师的角度表达了自己的可惜之情。

    “是男人,先给我把账补了!”郑清回过头,没好气的向两个家伙喷着唾沫:“否则就给我安安稳稳的坐下!”

    辛胖子与张季信喝的双眼朦胧,脚步趔趄,但非常神奇的是,他们竟然也清楚的理解了郑清的意思。

    “要命没有,要钱一条!”辛胖子咚咚锤着胸口,一脸豪气:“我是要吃遍天下的男人!大不了把命卖给你!”

    “就是,就是!”张季信在一边大着舌头,连连点头:“卖命就很好!卖命就很好!谈钱多伤感情!”

    “说话前先把舌头捋直咯,”郑清扶额,叹道:“什么叫‘要命没有’!而且……为了一个护身符把命卖了,你不怕你哥把你腿打断了吗?”

    说着,他斜了一眼红脸男生。

    张季信似乎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打了个嗝,继而大怒道:

    “我是要冲破枷锁的男人!破茧化蝶,从卖命开始!”

    “是极!是极!”辛胖子也在一边鼓噪:“卖命都不怕,还怕吃不到好东西?”

    “……”

    醉酒的人毫无逻辑可言。

    郑清叹口气,觉得自己与这两个蠢货完全无法交流。

    “要签契约么。”萧笑在两人身后阴森森的问道。

    说着,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羊皮纸与一根鲜红色的羽毛笔,递到两个醉鬼面前。

    郑清隐约在羊皮纸的卷首看见‘卖身契’几个鎏金大字。

    “签就签……嗝!”张季信又打了一个响嗝。

    “不签你是孙子!”辛胖子抬着下巴,努力挤出一个鄙视的表情。

    “我敢签,你敢签么?”红脸男生偏着头,横眼看胖子。

    “你敢我就敢!”辛胖子的红鼻头在昏暗的房间内闪闪发亮。

    两头醉醺醺的人形野兽又开始互相瞪眼睛吹气。

    龙血藤上的灯火虫们恰到好处的抖动起肚皮,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两个醉鬼的脸上,让这种针锋相对的感觉更加强烈。

    “这不太好吧。”郑清似乎有些不安。

    “完全没关系。”萧笑扬了扬手中的契约,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有效期一年的私人雇佣契约,买两个强壮的劳力,非常划算。”

    “不,我只是担心酒醉状态下的契约会不会无效。”郑清非常诚恳的摊摊手,表示西瓜头完全错会了自己的意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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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巫师而言,魔法契约是一种司空见惯、且非常流行的约束手段。

    古老,但是非常有效。

    在没有逻辑可言的巫师世界,这种依靠未知神秘来维持的信用体系经历了漫长时间的考验,获得了所有巫师的信任。

    按照《巫师界大百科全书》的词条解释,魔法契约是以魔力为核心,以文书、魔法阵式、咒语、巫药等载体为中介,沟通星空深处的神秘存在为见证,在缔约双方共同认可的情况下,签署的具有强制执行力的关系证明。

    与古代巫师喜爱的奴役契约、主仆契约、惩罚契约等形式不同;现代巫师界较为流行以人为本的平等契约。

    现代魔法契约着重规范了缔约双方的权利与义务,一般情况下禁止对缔约者的人身权利造成损害。为此,巫师联盟全体会议特意通过了《宪法第十三修正案》,废除了奴隶制和强迫劳役,除非是作为犯罪的惩罚。

    所以,在现代语境下,订立魔法契约并不像大多数人所想象的那样,充满欺诈与恶意。

    因此,酒劲儿微微上涌的两个年轻人,对拐带两个醉鬼签署魔法契约毫无心理负担。

    “魔法契约只会考虑签约人是否合格、缔约双方是否共同认可;不会测量签约人血液中的酒精浓度。”萧笑抓着羽毛笔,在羊皮纸卷上勾勾画画,最后满意的点着头,把草拟完毕的契约递给郑清过目。

    但这张涂涂改改的羊皮纸还没落在郑清手中,就被辛胖子一把抢过去。

    “签个约也磨磨唧唧!”胖子用颈子上那个已经有些油腻腻的‘餐巾’擦了擦鼻头,大声嘲笑着:“一点不爷们儿!”

    说着,他手执那支白色象牙柄的银质餐刀在拇指尖轻轻一划。

    暗红色的鲜血随着划痕飞快的渗出,把他的指头染得通红。

    辛胖子炫耀似的将这根带血的手指头在几个人面前晃了晃,然后径直按在了那张羊皮纸卷末。

    “就是!就是!”张季信接过羊皮纸,也用餐刀在自己指头上扎了一个窟窿,在卷末留下一个血指印,然后一脸骄傲的展示给郑清看:

    “看见没?!签了!”

    “签了!!”辛胖子揽着红脸膛男生的肩膀,大吼着。

    “我签它就是要证明,我是要打破枷锁的男人!”

    “就是要证明,我是吃破天下的男人!!”

    “起来!要打破枷锁的人们!!”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萝莉而斗争!”

    两个醉醺醺的壮汉手挽手,肩并肩,吼着歌,把龙血藤上的灯火虫吓灭了一片。

    即便在酒劲儿下有点晕晕乎乎的,郑清也再一次被惊的目瞪狗呆。

    没见过卖身卖的这么干脆利落,气势磅礴的!

    而且,为萝莉而斗争是什么鬼!

    他与萧笑两人目目相觑,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排除耳边的噪音后,郑清捏着那支火红色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端端正正签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萧笑作为见证人,也签了字。

    一溜火光闪过,羊皮纸化作一小簇灰烬。

    “这就完了?”郑清看着一缕青烟在那小堆灰烬上缭绕三圈,消散一空,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萧笑收起那支羽毛笔,撇撇嘴:“这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魔法雇佣契约,你还指望有头恶魔在签完契约后给你来一段履约警告吗?”

    这应该是个冷笑话,郑清在心底判断着,适时‘哈哈’笑了两声。

    但这次捧哏只换来萧笑一副看傻瓜的表情。

    “咳咳……你怎么随身还带这种东西?”郑清收敛干笑,捏着羊皮契约残余的一点灰烬,一脸好奇。

    “老头子说,巫师总有签契约的时候。随身准备几份自己拟的条款,用起来更放心一点。”萧笑耸耸肩,偏了偏脑袋,示意门口来人了。

    郑清叹了一口气,深刻认识到自己距离真正的巫师心态还非常遥远。

    当流浪巫师拿着酒回到包房时,辛胖子与张季信已经重新倒在了沙发上。

    那张羊皮纸契约已经被郑清妥善的收在了灰布袋里。

    原本怠于发光的灯火虫们见到老板来了,忙不迭的重新鼓起肚皮,开始向屋子里喷洒光辉。

    只不过这一次,银白色的光辉里夹杂了许多淡绿、暗黄的色彩,让屋里的光线有了几丝光怪陆离的感觉。

    流浪巫师瞟了一眼龙血藤上的小虫子们,没有吱声。

    他的手中抓了四五个淡绿色的酒瓶,胳膊下面还夹了一个大本子。

    “快把这俩夯货扶起来!”郑清招呼着萧笑:“老板来了,我们要走了!”

    “不急不急,不急着走。”流浪巫师连忙阻止了两个年轻巫师的积极举动。

    他一边把那几瓶未开封的青蜂儿塞进郑清的怀里,一边将胳膊下夹着的大本子放到迷你小吧台的桌面上摊开。

    “这是什么?”郑清将几瓶酒塞进灰布袋里,好奇的看着店主。

    “契本。多见于巫师开设的店铺,常用于挂账、抵押、典当等交易活动,是债权人为敦促债务人履约,对债权附加约束力的一种行为……可以简单的理解为一大沓魔法契约的合订本。”萧笑站在他身后,不假思索的解释着。

    “那枚苦像十字架的确物有所值。”郑清用非常欣慰的语气感慨着。

    “所以,您这是不信任我们?”他转过头,用一种非常受伤的语气问店主。

    流浪巫师从怀里掏出一支漆黑的羽毛笔,嘿嘿笑着:“惯例……只是惯例。千万不要多想。”

    说着,他把契本推到郑清面前,指着一处空格,说道:“在这里签字就好。”

    郑清接过那本厚厚的契约书,看着上面让人眼花缭乱的表格、公式与数字,有些头晕目眩。

    “我看不懂。”他老老实实的向流浪巫师承认。

    “没关系,没关系。”流浪巫师笑的异常和蔼:“看不懂没关系……喏,在这个地方签个字就好!”

    他枯瘦的手指点在卷末的空白处,焦黄而尖锐的指甲与纸张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空白的签字处旁边,有黑色笔迹用笨拙粗大的字体写着‘债务人’三个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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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不久前流浪巫师的详细计算,郑清应该为今天购买的护身符支付五十枚玉币,或者五百张标准制式的符箓。

    可以免息挂账,也可以无折扣实物抵押还款。

    私下里想想,这些条款并不是那么太难以令人接受。

    郑清顶着被酒精刺激,有些晕晕乎乎的脑袋,竭力读取着契本上的信息。

    这并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契约上的一些术语显得艰晦拗口,那些夹杂在其中的公式更让人眼花缭乱。

    但其中的数字,大体上并没有差错。

    郑清在心底嘀咕着,觉得自己在这种场合下不应该太露怯。

    “那么,在这里签字就可以吧。”他小声重复着,接过流浪巫师递上的黑色羽毛笔,便打算签字。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粗暴的揪住了羽毛笔顶部的那簇绒毛。

    黑色的羽毛笔发出了痛楚的尖叫,同时剧烈的扭动起来。

    是萧笑。

    “你干嘛?”郑清飞快的松开手中的羽毛笔,试图终止这段噪音。

    流浪巫师也看向了西瓜头男生。

    “你干嘛!”萧笑挑起眉,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问道:“你就打算这么直接签了?”

    郑清挠了挠鬓角,眼神有点迷茫。

    他觉得这种事情越早结束越好。

    而且,应该也没有其他事情需要补充了吧……

    “你看懂契约上的条款了吗?”萧笑丢出自己的疑问。

    郑清重重咳嗽了两声,小幅度的摇摇脑袋,干巴巴的反问道:“你看懂了?”

    “所以我才拽住你的羽毛笔。”矮个子男生抓着那支黑色的羽毛笔,用力攥在手心,全然不顾笔杆两侧整齐的羽毛被捏的七零八落:“几分钟之前我们才聊过这个问题……契约这种事情,签的时候要谨慎!”

    对哦!

    郑清恍然大悟般,转头看向流浪法师:“你的条款太复杂,我们就是一桩小生意,用不着这么麻烦。”

    流浪法师诧异的扬起头。

    还没等他说话,郑清就立刻看向萧笑:“你还有新的契约吗?”

    “总会带上几份的。”矮个子男生满意的点着头,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焦黄色的羊皮纸,铺在吧台上,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里是巫盟认证、标准格式的债务契约,只需要双方签字,并填写上具体债务数字就可以了……非常简单……而且权威。”

    “你们这是不信任我?!”流浪巫师收敛了笑容,语气深沉的问道。

    这句话郑清听着异常耳熟。

    “惯例……只是惯例。千万不要多想。”萧笑笑呵呵的这么回答了他。

    这句话也很耳熟,郑清摸了摸鼻子,没有吱声。

    “你们这个样子,我很难做账呐!”流浪巫师在签字时仍旧有些不情愿的嘟囔着:“巫盟的标准契约跟我的契本不兼容,很容易造成账务上的麻烦。”

    “你做账干嘛!”萧笑仍旧是契约的见证人,他一边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摇着头:“大家都知道这家店是什么性质……”

    郑清笑呵呵,签字全程一语不发。

    一溜火光闪过。

    流浪巫师看着那小簇灰烬上空缭绕的青烟,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迫不及待的把几位年轻巫师送下楼。

    但郑清与萧笑却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我们就这么把他们扶回去?”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沉重压力,郑清有点绝望的喊道:“拜托!我们可是巫师!!”

    他隐约听到自己身上的骨骼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你会漂浮咒吗?”萧笑侧着头撑着辛胖子巨大的身躯,眼镜被挤得有些歪斜,但语气仍旧很冷静。

    “不会。”郑清有点沮丧的回答。

    “你会画飞行符吗?”萧笑努力把辛的脑袋从自己肩头挪下去,费力的问道。

    “也不会。”郑清垂头丧气的在楼梯间挪着,小心不让张季信的大脚丫子踩到自己。

    “那你为什么敢说自己是巫师?!”萧笑终于也没有了淡定的表情,愤愤道。

    “我觉得自己是……”郑清有气无力的哼哼着。

    “需要帮忙吗?”流浪巫师站在两人身边,举着自己的高脚杯,啜着‘流金岁月’,笑容可掬的问道。

    “真的吗?”郑清惊喜的叫道:“我是说……当然需要帮助!真是太谢谢了!”

    流浪巫师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一个身材高大的多臂族侍者安静的出现在几个人身边。

    “扶这两位先生回到宿舍。”流浪巫师吩咐道。

    多臂族侍者微笑着点点头,肋部伸出两条胳膊,各搀起一个醉汉,脚步轻松的向楼下走去。

    郑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向店家表达自己连绵不绝的谢意,店主的下一句话就让他重新认识了巫师世界的黑暗。

    “费用按金卡客户打折……收一枚标准符箓就好。”流浪巫师笑眯眯的举了举胳膊下夹着的大本子,友好的问道:“需不需要给客人挂账?!”

    郑清张口结舌,半晌无语。

    “不挂账!”他有些恼火的抽出自己的灰布袋,里面还有几张标准符箓。

    “承惠!”流浪巫师笑眯眯的接过一张静心符,言谈间显得极有风度:“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流浪吧总能为你们提供最贴心的服务。”

    “您是不是姓奥布莱恩、或者卡伦!”郑清揉着肩膀,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店家。

    这两个姓氏属于巫师界两个著名的吸血鬼家族。

    郑清觉得自己有充足的理由怀疑流浪巫师的身份。

    店主笑眯眯的将他们送下楼,并没有回答这个有些冒犯的问题。

    “我真傻,真的。”下楼时,郑清抬起有些迷迷瞪瞪的眼睛,看着酒吧大厅屋顶漂浮的那些烛火,叨叨着:“我单知道这个老巫师一贯没安好心,会坑我,不知道他竟然连送个人的脚费都不放过……”

    “但你也没有拒绝呀!”萧笑有点不耐烦的堵住他后续的抱怨。

    “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会收费?”郑清定定的看着萧笑,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嗯呐。”西瓜头男生若无其事的抻了抻胳膊,压了压腿,释放刚刚短时间高强度压力造成的疲惫。

    “那你干嘛不提醒我!”郑清气愤的质问。

    “第一,经过数次危险,你仍旧如此简单的答应一位‘黑巫师’的建议,我觉得需要给你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

    郑清叹口气,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第二,我也懒得拖着这两头蠢货走那么远的路。”

    郑清斜乜了西瓜头一眼,觉得这才是他没提醒的主要原因。

    “第三,就算我提醒了他会收费,你难道会拒绝这个帮助吗?”

    郑清默不作声的掸了掸袍子上的尘土,有些心虚的偏过脑袋,没有说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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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浪巫师站在二楼的栏杆旁,目送两个年轻巫师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他身后的墙壁上,一副嵌在胡桃木相框中的画像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画布上披着黑色巫师袍的男子突然轻轻咳嗽了两声。

    “咳咳!”

    画像中的男子戴着一个油乎乎的尖顶巫师帽,巨大的鹰钩鼻似乎要把相框戳破。此刻,他一手握拳,凑到嘴边,正假模假样的咳嗽着:

    “咳咳!”

    流浪巫师显然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招呼声。

    “说!”他背对着画像,仍旧看着楼下,声音显得有些阴沉。

    “晚上好,尊贵的议员先生。”画像上的男子扯了扯帽檐,油腔滑调的打着招呼:“远方的客人为您带来夏末的问候,祝您生活愉快。”

    “哼。”流浪巫师用一个字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画像上的男巫似乎察觉到店主的不悦,讨好的笑了几声,称赞道:

    “这座酒吧真是热闹极了!我这几天经过伦敦、纽约、沪上,都没有发现经营的如此成功的酒吧!”

    流浪巫师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到这些恭维。

    “刚刚下楼的那几个小家伙真有意思。那个红脸男生是张家的小孩儿吗?跟他爷爷一样不能喝酒……还有那个带眼镜的矮个子,我总觉得他怀里那本黑色笔记本有点眼熟。”

    流浪巫师依旧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画像上的男巫终于无法继续自言自语下去了,他挺了挺身子,重新清了清嗓子:

    “咳咳,组织里有三件事通知您。”

    说到这里,画像中的男子变了声调,开始捏着嗓子,仿佛一个老宦官宣旨一般说道:

    “第一件事关于黯蓝古堡。不久前它们私下进行维度波动实验事情被巫师联盟发觉,相关实验材料在检搜检中查扣一空……您应该知道,他们做维度波动实验时以您的名义从组织支取了一些宝贵的实验材料,现在那些幽灵有赖账的倾向……现在,组织的意思是这桩业务后续事宜将全权由您负责。”

    “哼!”流浪巫师再次冷哼一声,但仍旧没有立刻回复。

    他知道,全权负责的另一个表述就是所有损失也由他承担。

    对他而言,这个处理意见并不意外,毕竟任何时候都有喜欢落井下石的人。

    “第二件事,关于黑狱。组织希望尽快了解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第一大学会从世界各地抽调精干巫师回校报到……虽然这件事他们做的非常隐秘,但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人物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描述的……希望您确认一下,海妖王手下那几位大船长近期的异动是否与此事有关。”

    说到这里,画像上的男人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放弃了。

    流浪巫师一动不动的站在栏杆前,一语不发。

    “第三件事,组织得到消息,第一大学校工委会在近期对流浪吧进行突击搜查,请务必做好相关防范措施。”

    “以上!”

    画像中的男子拉了拉尖顶巫师帽的帽檐,重新变回之前油滑的腔调,笑嘻嘻的补充道:“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流浪巫师没有立刻说话。

    他仍旧沉默的看着一楼大厅里那些欢乐的摇曳的身影。

    二楼幽深的走廊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卷起墙壁上的帷幕,带来低声的呜咽。

    许久,流浪吧的店主才缓缓开口:

    “关于黯蓝古堡,这桩交易由我牵线,所以后续债务纠纷我可以全权负责。”流浪巫师枯瘦的手指慢慢在木质栏杆上敲着,嘴里缓缓咀嚼着合适的词语:“可以回禀委员会,我会在一周内将黯蓝古堡的机构评级先下调至白银级……作为第一次警告。”

    “了解!”画像中的男子从口袋里抽出一个小本本,飞快的记录着。

    “至于黑狱深处,仍旧没有任何消息。最近几个月,的确有大批巫师从新世界的战场回归。但这些精干力量目前都消失在黑狱中,我这里没有更新的消息可以提供……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与那些大海妖的异动关系不大……大海妖们的异动应该与第一大学那个老不死的家伙有关。”

    画布上的男人倒抽一口气,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他?”

    “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已经消失快十年了。”流浪巫师低声嗤笑道:“现在学校的事务被石慧与若愚两个副校长以及其他几位学院院长瓜分殆尽……如果那个老头儿再不出现,估计布吉岛在不远的将来会用一次内战来解决这些无法理清的纷争。”

    画布上的男巫响亮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有些惊慌失措的揪了揪自己的帽檐。

    似乎被流浪巫师大胆的言论吓到了。

    “至于第三件事。”流浪巫师转过头,黑幽幽的目光死死盯着墙壁上的画像,半晌不语。

    墙壁上的男人开始还有点嬉皮笑脸;继而发现似乎不妥,慢慢收敛了笑意;最后在流浪巫师的注视下垂下目光,开始不安的扭动起身子。

    “回去告诉那群老不死的家伙!想找死尽管来贝塔镇找我!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流浪巫师低声咆哮着,挥起拳头,砸碎相框外层的玻璃。

    “哗啦啦!”

    流浪巫师枯瘦的手指直接按在干燥的画布上,一缕青烟开始从他指尖与画布接触的地方缓缓升腾而起:

    “如果再有下次……第一大学的巡逻队都要冲进我的酒吧了,你们才来通知……那么我们之间的协议就会像这块画布一样……”

    画像中的男人惊恐的跳起来,一手抓着小本本,一手按住自己的尖顶巫师帽,一转眼便消失在画布上。

    流浪巫师将已经开始燃烧的空白画布恶狠狠的从相框中抽了出来,唰唰唰,几下把它撕成碎片。

    然后,他将这些破碎的画布随意丢弃在地板上,缓步走向走廊深处。

    他的身后,一位多臂族侍者悄无声息出现在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将那些燃烧着的破纸碎屑一一收拢,打扫的干干净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