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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少恺……

    苏简安八年前就认识他了。

    那时,江少恺是红遍全校以及学校BBS的校草级人物,本校明恋暗恋他的人据称无法统计。

    更令人咋舌的是,每天都有不少隔壁学校的女生跑过来,打听一圈江少恺在哪里,然后跑遍整个A大,只为了看江少恺一眼。

    后来,实验老师把苏简安和江少恺分做一组。

    一直到今天,苏简安还记得实验老师的话:“简安,目前看来,少恺只有和你一组才不会被打扰。”

    江少恺专业成绩很好,胆色足,动手能力也不错,跟这样的人一组,苏简安可以省很多事情。

    没错,苏简安彻底忽略了所有女生都口水的东西——江少恺的颜。

    后来江少恺知道苏简安愿意跟他同组的原因,差点吐血身亡,一脸埋怨的说:“简安,哪怕你在那些条件后面加一句‘再加上你长得也不错’也好啊!可是你完全忽略了我这张迷人的脸,不带这样伤人自尊的啊!”

    苏简安不好意思告诉江少恺,她之所以可以做到忽略他那张脸,是因为她天天都在想陆薄言。

    只要想到陆薄言,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苏简安和江少恺相安无事的当了六年同学,毕业之后又一起特聘进警察局,接着当同事。

    七年时间里,苏简安和江少恺并不是没有传过绯闻。

    但是,每当苏简安因为这些无中生有的绯闻苦恼的时候,江少恺总是会恰巧找到一个女朋友,压下他和苏简安之间的绯闻后,他又发现自己和女朋友性格不合,分手。

    江少恺换了三次女朋友之后,终于没有人再传他和苏简安的绯闻。

    忙毕业论文的时候,苏简安和江少恺除了睡觉时间,其他时候几乎形影不离。

    那段时间,苏简安每天都睡不够,差点依赖上咖|啡|因,江少恺却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在苏简安的印象里,那段时间可能是七年里江少恺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当然,她不知道原因。

    只是现在回想起那段共同度过的日子,恍如隔世。

    苏简安想了想,她上次见江少恺,还是她被康瑞城威胁和陆薄言离婚的时候。

    那个时候,江少恺帮了她不少忙。

    也是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直到今天。

    但是,他们长达七年的交情不会因此而消失。

    苏简安对电话那端的护士说:“是我朋友,麻烦你带他上来。”她没有意识到,她的口吻里隐约透着兴奋。

    但是陆薄言没有忽略。

    对于“江少恺”这个名字,陆薄言一直保持着极高的敏感度。

    作为一个喜欢苏简安的男人,他看得再清楚不过了,表面上江少恺只是想和苏简安当朋友,但实际上,他对苏简安的想法要比当朋友复杂得多。

    喜欢苏简安的人远不止江少恺一个,陆薄言比较介意的是,江少恺是陪在苏简安身边最久的异性——从大一到工作,整整七年。

    他虽然十六岁就认识苏简安,可是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两年。

    对于苏简安来说,江少恺也许早就不是一个朋友那么简单了,而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和苏亦承一样重要的亲人。

    然而,就算只是亲人,也不妨碍陆薄言吃醋。

    苏简安挂了电话,才发现陆薄言的神色不是太对,问他:“怎么了?”

    陆薄言情绪不明的问:“江少恺来了,你很高兴?”

    苏简安一时没意识到陆薄言可能吃醋了,脱口而出:“高兴啊,我们已经……唔……”

    不等苏简安把话说完,陆薄言就低头吻上她的唇,不由分说的把她所有的高兴堵回去。

    陆薄言吻得不是很用力,但是带着明显的惩罚——他不像从前那样温柔的循序渐进,而是一下子就不由分说的撬开苏简安的齿关,榨取她独有的甜美。

    这个时候苏简安才反应过来,陆薄言好像不高兴了。

    她“唔”了声,试着温柔的回应陆薄言的吻。

    她已经太了解陆薄言了,这种时候,与其试图推开他跟他讲道理,不如吻他。

    只要他的怒气和醋意消下去,一切都好说。

    事实证明,苏简安是对的。

    在她的回应下,陆薄言的吻没有了开始时带着惩罚的粗暴,很快变得缓慢而又温柔……

    没多久,敲门声响起来,应该是江少恺来了。

    陆薄言恋恋不舍的松开苏简安:“让他进来?”

    苏简安有些想笑:“人家来看我,你不让他进来,难道让我出去见他?”

    她小腹上有伤口,虽然说没有那么严重,但总归不太方便。

    陆薄言按住苏简安:“你不要动,我去开门。”

    江少恺就在门外,大半年不见,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一身质地良好的休闲装,整个人丰神俊朗,一看就知是一个有着良好家教的名门少爷。

    他手上提着一个保温盒,另一只手拎着一个果篮,看起来竟然也没有一点违和感。

    “好久不见。”江少恺提了提手上的东西,主动跟陆薄言打招呼。“大家都说你当了爸爸之后变了。现在看,果然是真的。”

    “进来吧。”陆薄言好歹拿出了友善的态度,往旁边让了让,“简安在房间,你们聊。”

    江少恺推开门走进房间,一眼就看见苏简安。

    他太熟悉苏简安了,熟悉到连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是什么的都一清二楚,半年多不见,苏简安尽管已经当了妈妈,但是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的皮肤依旧白|皙细腻如出生不久的婴儿,漂亮的桃花眸依然显得人畜无害,抿着唇角微笑的时候,也依旧叫人心动。

    江少恺压抑着所有异样的感觉,像一个普通的好朋友那样走到苏简安的床前:“恭喜,好久不见了。”

    “小半年了。”苏简安笑了笑,“不过,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

    虽然已经辞掉警察局的工作,但是苏简安跟以前的同事还保持着联系,也是从这帮同事口中,她知道江少恺在警察局连同她的工作也负责了,现在已经是市局刑侦队不可或缺的重要人才。

    “还好意思说。”江少恺很不满的样子,“如果不是你辞职了,我根本不用那么累。我们是一起毕业,一起考进市局的,说好了一起当案件真相的发言人,最后呢?”

    “对不起啊。”苏简安又抱歉又无奈的样子,语气却是幸福的,指了指婴儿床|上的两个小家伙,“我也没有想到。”

    “好了,你还跟我认真了啊。”江少恺笑了笑,“这一天迟早都要来的,你不可能在市局呆一辈子。”

    “你呢?”苏简安有些犹豫的说,“江叔叔和阿姨不是一直希望你可以回去继承公司吗,你还能在市局做这份工作多久?”

    “不出意外的话,我会一直待下去。”江少恺笑了笑,“还有,我要结婚了。”

    这是苏简安怀|孕以来——听过的最意外的消息,以至于她一时间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看着江少恺:“结婚?”

    “我比你还大一岁,你都当妈妈了,不准我结婚?”江少恺把一张象牙白色的请帖放在床头柜上,“婚期定在半个月后,你还没出月子,应该去不了。”

    江少恺的语气充满遗憾,一时间,苏简安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者说,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江少恺,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就在苏简安为难的时候,江少恺话锋一转,接着说:“不过,红包到就可以了。”

    苏简安瞬间失笑,房间内的气氛也轻松了很多。

    江少恺看穿苏简安的犹豫,主动交代:“相亲认识的。”

    “相亲?”苏简安更加意外了,“你好像只相亲过一次啊,还是被你|妈妈强迫的。”

    那个时候,苏简安还在警察局工作,还不知道康瑞城这号人物存在,更没有被强迫和陆薄言离婚。突然有一天,江少恺说他要去相亲,她还意外了好久。

    但如果江少恺的结婚对象是那个女孩,苏简安又不意外了——当时江少恺对那个女孩的印象好像就不错。

    “就是她,周绮蓝。”江少恺笑着说,“我们决定结婚了。”

    “虽然说江大少爷需要通过相亲才能找到结婚对象有点怪。但是,多少人在相亲这条路上走了几年都没有遇到合适的。你一招制敌,说明你们确实有缘分。”苏简安说,“放心,我一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你这么说了,我也不能没有表示。”江少恺放下一个浅蓝色的袋子,“这是我送给两个宝宝的见面礼。”

    苏简安也不客气推辞了,说:“你要不要看看他们?”

    “好啊。”

    江少恺朝婴儿床的方向走去。

    两个小家伙躺在还没有他腿长的小床|上,男|宝宝和陆薄言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完全遗传了陆薄言的好基因,也遗传了陆薄言那副不爱理人的样子。女|宝宝的眉眼和苏简安十分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

    小小年纪,两个小家伙的五官已经呈现出甩一般人几条街的架势。

    不愧是陆薄言和苏简安亲生的。

    江少恺没有打扰两个小家伙,折返回去和苏简安说:“下次有时间我再来看他们,今天就先走了。保温盒里是我妈给你熬的汤,趁热喝了吧。”

    苏简安第一次见到江妈妈,是在大二的时候。

    那天她和洛小夕吃完饭回学校,走的是比较偏僻的北校门,远远就看见江少恺和一个太太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边,两人看起来颇为亲|密。

    走近了,才发现那位太太还很年轻,衣着得体,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非常有气质。

    停在他们身旁的车子,是一辆顶配的奔驰,驾驶座上坐着穿深色西装的司机。

    洛小夕拉着苏简安走过去,跟江少恺打了个招呼,好奇的问:“少恺,这是你姐姐吗?没听说你还有个姐姐啊。”

    江妈妈脸上差点笑出花来,硬是拉着她们去喝了个下午茶。

    那之后,不管送什么吃的给江少恺,江妈妈都不会忘记备苏简安和洛小夕的份,偶尔还会问她们想吃什么,让她们尽管点菜。

    和电视上为了戏剧效果刻意塑造的豪门贵妇不同,江妈妈不但烧得一手好菜,为人也十分亲和,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让人如沐春风般舒服。

    苏简安跟江少恺说,她很羡慕江少恺有一个这样的妈妈,更羡慕他|妈妈可以一直这样陪着他。

    这句话传到了江妈妈耳里,大四那年,江妈妈像开玩笑也像认真的跟苏简安说,只要苏简安愿意,她可以当苏简安的妈妈,这样一来,苏简安天天都可以吃到她烧的菜!

    一直到今天,苏简安都认为江妈妈是要认她当干女儿,唯恐自己承受不起那份善意,当时她灵巧的绕过了话题。

    也许是发现了她的退怯,那之后,江妈妈和江少恺都没有再提那件事。苏简安以为,她可能再也吃不到江妈妈亲手做的东西了。

    没想到,今天江妈妈会准备了汤让江少恺带过来。

    苏简安笑了笑:“帮我谢谢阿姨。”

    “不用谢。”江少恺不甚在意的说,“她在帮我准备婚礼的事情,太忙了,否则她是想亲自送过来的。你把汤喝完,就是对她最好的感谢。我先走了。”

    苏简安点点头:“嗯。”

    江少恺转身离开房间,在客厅正好碰到刚打完电话的陆薄言。

    陆薄言看了看手表,算下来江少恺只逗留了半个小时,比他预想的时间短得多,感觉有些疑惑:“你要走了?”

    江少恺双手往休闲裤的口袋里一插:“怎么,你想让我多留一会?”

    陆薄言冷冷一笑:“你想多了。”

    “我倒是想多呆一会,多看几眼那两个小家伙。”江少恺话锋一转,“不过,我要赶回去陪我未婚妻试婚纱。”

    未婚妻、婚纱?

    这两个词眼一下子抓|住陆薄言的注意力,他略有些诧异的看向江少恺:“你要结婚了?”

    “没错。”江少恺坦然道,“婚期定在半个月后。有时间的话,欢迎你去参加婚礼。”

    陆薄言模棱两可的说:“一定。”

    江少恺没再说什么,离开套房,下楼去停车场取了车子,朝着城郊别墅区开去。

    他昨天提前跟他妈妈说了一声,今天下午他要来医院看苏简安,顺便给苏简安送结婚请帖。

    今天一大早,他妈妈就起来钻进厨房忙活,他要出门的时候,塞给他一个保温桶,说:“我知道陆家会把简安照顾得很好,但这是妈妈的一番心意,帮我带给她。”

    江少恺笑了笑:“她一直很喜欢吃你烧的菜……”

    “我知道。”江妈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儿子的话,径自感叹道,“我暗示过她的,只要她跟你在一起,以后天天都可以吃到我烧的菜。可是她居然误会我要认她当干女儿。”

    江妈妈边说边笑,江少恺却陷入了沉默。

    笑罢,江妈妈才意识到不应该再说这个了,拍了拍江少恺的手臂:“你和蓝蓝都要结婚了,把这些事忘了吧。”

    江少恺点点头:“妈,你放心。他们连孩子都有了,不该惦记的,我不会再牵挂了。还有,我既然决定和蓝蓝结婚,就知道该怎么做。”

    江妈妈放心的笑了笑:“去吧。不要聊太久,蓝蓝还等着你接她去试婚纱呢。”

    白色的BMW在高速公路上疾驰了半个多小时,下高速后开进一个别墅区,最后停在一座欧式别墅的大门前。

    江少恺还没下车,就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裙的女孩走出来,拉开车门坐上他车子的副驾座。

    不等他开口,女孩就笑眯眯的说:“刚才在楼上远远就看见你的车了。走吧,别耽误时间。”

    江少恺也笑了笑,调转车头,带着周绮蓝去婚纱店。

    苏简安先是变成陆薄言的妻子,现在又变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生活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

    他的人生,也应该翻开新篇章了。

    ……

    ……

    医院,房间内。

    苏简安忍不住提醒陆薄言:“你已经看了五分钟了。一张结婚请帖而已,又不是公司的合作方案,有那么多内容可以看?”

    刚才江少恺刚走,陆薄言就进来了,他一眼看见江少恺的结婚请帖,拿起来整整看了五分钟。

    苏简安提醒了一下,他终于放下请帖,挑了一下眉说:“我只是意外江少恺会结婚。”

    “噗……”苏简安实在忍不住,不可思议的看着陆薄言,“什么意思啊,准你结婚,就不准人家江少恺结婚吗?”

    陆薄言说:“比我预想中早了一点。”

    “……你怎么能预想得到江少恺什么时候结婚呢?”苏简安越说越想笑,“时间回到三年前,你都没有预想到一年后会和我结婚吧?”

    陆薄言看了苏简安一眼,理所当然的转移话题:“他未婚妻是谁?”

    苏简安不答,反而疑惑的看着陆薄言:“你当了爸爸之后,怎么变得八卦了?”

    看苏简安的样子,陆薄言推测道:“你认识她未婚妻?”

    苏简安举手投降,照实说:“不算认识,只是以前听少恺提起过,他们是相亲认识的。”

    “相亲?”陆薄言轻嗤了一声,“江少恺倒是比我想象中能将就。”

    苏简安越听越觉得陆薄言是在嘲笑江少恺,接着说:“那个女孩子叫周绮蓝。”

    “……”

    “……”

    陆薄言脸上掠过一抹意外:“周绮蓝?周家刚从国外回来的长女?”

    这下轮到苏简安意外了:“你认识周绮蓝啊?”

    “周氏集团的现任COO,打过几次交道,很有能力,人脉也很广。”陆薄言说,“她居然看得上江少恺?”

    苏简安差点吐血:“你刚才不是说少恺将就了吗?”

    陆薄言云淡风轻的解释:“我完全没想到周绮蓝会和江少恺扯上关系。”

    “……”

    不管怎么听,苏简安都不觉得陆薄言是在解释,反而是又贬了江少恺一次,问道:“你的意思是,将就的人反而是周绮蓝了?”

    “……”陆薄言不置可否,但是苏简安多了解他啊,他这个态度,等于是肯定苏简安的话了。

    话说回来,这好像是陆薄言第一次这么肯定一个女孩子。

    苏简安突然想找茬,朝着陆薄言招了招手:“老公,你过来一下。”

    陆薄言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走过来:“怎么了?”

    苏简安就像真的只是好奇,一点都没有吃醋:“你觉得周绮蓝很不错。”

    陆薄言看了苏简安一眼,说:“相对于沈越川来说,周绮蓝确实不错。”

    他居然这么回答,居然没有掉到圈套里!

    苏简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问:“你都觉得不错的话,应该会有很多异性喜欢周绮蓝吧?”

    陆薄言没有否认:“追她的人确实不少。”

    “果然很多人喜欢她啊,那你……”

    苏简安正想套问陆薄言喜不喜欢周绮蓝,陆薄言突然吻了她一下,抢过她的话说:“对于沈越川这种不想继承家业的人来说,周绮蓝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简安愣愣的看着陆薄言:“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啊?”

    陆薄言揉了揉苏简安的头发,动作间的宠溺一如从前:“傻瓜,别问那种傻问题。我肯定周绮蓝只是因为——她是很不错的生意伙伴。”

    苏简安一脸了无生趣的看着陆薄言:“我只是想给你下套……”

    现在她明白了,智商悬殊,她想套陆薄言,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着苏简安挫败的样子,陆薄言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吻了吻她的唇:“你十五年前就已经套住我了,还不满意吗?”

    十五年前,他十六岁,苏简安十岁,他接触苏简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和她分开。

    之后的十四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苏简安。

    这还不算成功的套住他了?

    苏简安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陆薄言的意思,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双眸像盛着星光一样熠熠发亮,笑容干净没有一丝杂质。

    陆薄言看着她,依然会感到,怦然心动。

    苏简安熟悉陆薄言这种眼神,闭上眼睛,陆薄言水到渠成的低下头,眼看着四片唇|瓣就要贴合在一起,一阵婴儿的哭声突然响起来,划破了所有旖旎。

    是小西遇的声音,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打断陆薄言和苏简安了。

    陆薄言看着苏简安,沉声说:“是不是应该把他们送到另一间房,让护士和刘婶照顾?”

    苏简安还来不及回答,又一阵哭声响起来:

    “哇——”

    这回是小相宜的声音,小女孩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无辜。

    苏简安事不关己的把所有责任推给陆薄言:“一定是你吓到相宜了!”

    陆薄言把哭得没那么凶的小西遇交给苏简安,把小相宜抱在怀里。

    按照这两天的经验来看,小相宜还是挺好哄的,只要他抱一会,小家伙很快就会不哭。

    可是小相宜用事实告诉他——他还是太乐观了。

    这一次,小相宜大有哭够一天再停的架势,哭得声嘶力竭,可怜兮兮,听得陆薄言一阵一阵的心疼。

    苏简安实在看不下去,给陆薄言支了一招:“先给她喝点水。”

    奶瓶里有温水,陆薄言拿过来喂给小相宜,可是只喝了不到两口,小家伙就嫌弃的扭头吐出奶嘴,又接着哭。

    陆薄言只好放下奶瓶,抱着小相宜走到落地窗前,哄着她问:“怎么了?”

    相宜当然不会回答,只是哭声越来越大,她爸爸的心也揪得越来越紧。

    陆薄言微蹙起眉,用手轻轻拍着小相宜的肩膀:“乖,爸爸抱着,不哭了好不好?”

    “……”

    小相宜似乎是听懂了陆薄言的话,盯着陆薄言看了一眼,哭声确实变小了,但听起来也更加委屈了,好像被谁欺负了却说不出来一样。

    这下,陆薄言不仅仅是揪心那么简单了,心脏甚至一阵一阵的发疼。

    只要能让女儿不哭,他什么都愿意付出。

    可是小相宜就像卯足了劲一样,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陆薄言只好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指着外面的光亮跟她说:“宝贝,看外面是什么。”

    刚出生的小家伙视力有限,哪里能看见外面是什么,只是不管不顾的继续哭。

    陆薄言脸上罕见的浮出挫败感,心疼又无奈的抚着小相宜的脸:“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嗯?”

    想到小家伙可能是不舒服,陆薄言的神色立刻变得紧绷,抱着相宜走到床头就要往护士站拨电话。

    苏简安及时的问:“你要打给谁?”

    陆薄言蹙着眉说:“相宜可能是不舒服,找儿科医生过来看看。”

    “先别叫。”苏简安松开小西遇,说,“你把西遇抱走,相宜交给我。”

    陆薄言拧着眉不明所以的照做,只看见女儿一到苏简安怀里,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立刻就不哭了,只是不停的晃着脑袋,像是在找什么。

    苏简安笑着点了点小相宜嫩生生的脸蛋,给她喂奶。

    “唔嗯……”这下,小相宜终于不哭了,偶尔还会满足的叹一口气。

    苏简安抬起头,告诉陆薄言:“其实……她刚才应该只是饿了。”

    陆薄言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简安无辜的“唔”了声:“刚才我在喂西遇,告诉你相宜只是饿了,你也没办法啊。再说了,你刚才那个样子……挺好玩的。”

    他抱着女儿手足无措的样子很好玩?

    陆薄言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记下这一账。

    他也不急,来日方长,这些日子的账,他可以让苏简安用下半辈子慢慢还。

    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后,终于不吵也不闹了,并排躺在苏简安身边,安安静静的看着天花板,偶尔抬一抬手蹬一蹬腿,发出模糊不清的字眼,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至极。

    过了一会,小西遇不知道是不是无聊,小手握成拳头往嘴里塞,没来得及吃就被陆薄言发现了。

    陆薄言用一根手指勾住小家伙的手,朝着他摇了一下头:“不可以。”

    “嗯!”

    小西遇发出抗议的声音,一用力就挣开陆薄言的手,固执的要吃拳头。

    这种习惯一旦养成,以后想改就很难了,这次陆薄言用了更大的力气,抓着小西遇的手,小家伙故技重施,却发现自己无法从陆薄言手里挣脱了。

    也许是觉得委屈,小家伙扁了一下嘴巴,作势就要哭。

    陆薄言丝毫没有心软,坚决道:“不可以。”

    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发现自己拗不过陆薄言,无辜的睁大眼睛,看了陆薄言一会,最终还是慢慢的把手放下来,算是认输了。

    陆薄言这才把小家伙抱起来,奖励似的亲了亲他小小的脸蛋。

    就在这个时候,护士敲门进来:“陆先生,陆太太,要给小宝宝洗个澡了。”

    浴|室里已经备好小宝宝的浴盆,护士先进去放好水,又调好浴|室的温度确保小家伙不会因为洗澡着凉,末了才出来叫陆薄言:“陆先生,浴室已经准备好了,你看看先把哥哥还是妹妹抱进来。”

    小西遇正好在怀里,陆薄言就抱着他进了浴|室,苏简安不太放心,把小相宜交给另一个护士照看,跟进浴|室。

    陆薄言提醒苏简安:“地上有水,小心点。”

    苏简安笑着“嗯”了声,看护士给小西遇脱|衣服,跃跃欲试的问:“护士,我可以帮他洗吗?”

    “暂时不行。”护士歉然一笑,耐心的解释,“老夫人昨天特地叮嘱过,暂时不能让你碰水。”

    苏简安抿着唇按捺住好奇心:“好吧,那麻烦你了。”

    小西遇的衣服已经全脱了,护士托着他的屁|股和后脑勺,慢慢的把他放到水里面,边向陆薄言和苏简安解释:“小宝宝第一次碰水,一般都会害怕,还会哭,多洗几次,他们习惯了就好了。”

    陆薄言看着小西遇。

    半个身子没入水里后,小家伙似乎是不适应,睁了一下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

    护士见小家伙没有很排斥,温柔的继续。

    水没到胸口后,也许是潜意识里察觉到危险,小西遇扁了扁嘴巴,慌乱的在水里蹬着腿,眼看着就要哭了。

    陆薄言轻轻|握着西遇小小的手:“爸爸在这儿,别怕。”

    小家伙听到陆薄言的声音,扭头看过去,似乎是找到安全感了,最终没有哭出声来,只是紧紧抓着陆薄言一根手指。

    不到三分钟,护士就帮小西遇洗好了澡,陆薄言用浴巾裹住小家伙,抱着他出去。

    婴儿用的浴巾很柔软,也不是很大,但是刚刚出生的小家伙裹在里面,还是显得很小,陆薄言把小西遇放到床|上的时候,动作不自觉的变得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小家伙。

    护士拿着一套婴儿的衣服过来,递给陆薄言:“陆先生,你要不要试试帮宝宝换衣服?”

    陆薄言接过只有他几个巴掌大的衣服:“谢谢。”

    苏简安有些怀疑,问陆薄言:“你……会?”

    “书上看过。”陆薄言翻开裹着小西遇的毛巾,淡淡然说,“记得大概的步骤。”

    苏简安很感兴趣的围观,看见陆薄言先是给小家伙穿上裤子,又拿过上衣,先套住小家伙一只手,最后再把小家伙抱起来,另一边袖子也套住小家伙的手,前后再整理一下,很快就给小家伙穿上了新衣服。

    “……”

    苏简安只能表示佩服。

    “就是这样。”护士见过陆薄言帮小西遇换纸尿裤之后,已经不觉得陆薄言会换衣服有什么好意外了,习以为常的说,“陆先生,把妹妹抱到浴|室吧,该她洗了。”

    小相宜毕竟是女孩子,胆子比哥哥要小,一碰到水就害怕的哇哇大哭,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看得护士都觉得自己在欺负刚出生的小孩,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给她洗。

    “我来吧。”陆薄言从护士手里接过女儿,摸了摸她小小的脸,“怎么了?”

    “唔呜……”小相宜含糊不清的哭着,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哭。”陆薄言用掌心盛了一点水,耐心的缓缓倾到小家伙身上,让她先感受一下水的触感,柔声哄着她,“爸爸帮你洗,好不好?”

    “嗯……”小家伙乌黑的明眸看着陆薄言,哭声慢慢的小下去。

    “乖。”陆薄言双手托着女儿,慢慢的把她往水里放,给她时间适应水的包围,小家伙起初还是有些害怕,在水里瞪了瞪腿,又扬了一下手,几滴水珠飞溅到她脸上,她惊恐的眨了眨眼睛。

    最后,也许是发现不痛不痒,而且水还挺好玩,小相宜不但不哭了,还冲着陆薄言咧了一下嘴,在水里手舞足蹈。

    护士忍看着兴奋的小女孩,忍不住感叹:“真可爱!”

    其实,她更想感叹的是陆薄言。

    平日里自带疏离气场的男人,哄起孩子来却温柔耐心得像变了个人。

    面对儿子女儿的时候,陆薄言就像被阳光融化的冰山,不但不冷了,还浑身笼罩着柔柔的光,让人倍感温暖。

    可惜的是,他的温柔,只给他最爱的那几个人。

    所以,苏简安才是那个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人吧。

    陆薄言用柔|软的小毛巾轻轻擦拭着小相宜的脖子和小手,很快就帮她洗好了,又把浴巾铺在腿上,从水里把小相宜抱起来,让她躺在浴巾上,迅速用浴巾裹住她,只让她露出一个头来。

    小相宜发现自己没办法动了,似乎是觉得好玩,冲着陆薄言笑了笑。

    陆薄言宠爱的抚了抚女儿小小的脸:“下次爸爸还给你洗,好不好?”

    小相宜兴奋的手舞足蹈:“嗯!”

    小相宜来到这个世界还不满三天。

    不要说听懂陆薄言的话了,她恐怕连“讲话”是个什么概念都还不清楚。

    可她刚才那一声“嗯!”,实在是太巧妙,像极了是在回答陆薄言。

    陆薄言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眸底像覆了一层柔光,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低下头,亲了亲小相宜的脸蛋,抱着她回房间换上干净的新衣服。

    洗过澡,两个小家伙似乎轻松了不少,在婴儿床里蹬着腿玩,偶尔好奇的看看四周,没多久就睡着了。

    再晚一点,唐玉兰把苏简安的晚餐送了过来。

    一盅炖得清香诱人的鸡汤,还有一些清淡可口的蔬菜,营养搭配得非常合理。

    为了不吵到两个小家伙,苏简安没让唐玉兰把晚饭送进房间,而是自己出去餐厅吃。

    吃完,天已经完全黑了。

    趁着刘婶收拾餐具的空档,唐玉兰“关切”的问苏简安:“昨天晚上带着西遇和相宜,你们感觉怎么样,能不能应付?”

    苏简安和陆薄言都心知肚明,唐玉兰的问题是个坑——她在等着他们抱怨。

    只要他们说一句半夜起来照顾两个小家伙太辛苦,今天晚上唐玉兰肯定说什么都不会走了,一定会打着帮他们照顾小孩的名号留下来。

    问题的关键是,唐玉兰在这里睡不好,偏偏她年纪又大了,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保证健康。

    于是,陆薄言和苏简安很默契的露出轻松的表情。

    苏简安笑着说:“就是起来给他们换个纸尿裤,或者泡杯奶粉什么的,不会应付不过来。妈妈,你放心吧。”

    唐玉兰保养得当的脸上顿时布满失望,但还是不愿意放弃,确认道:“真的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吗?”

    苏简安委婉的说:“明天是周一,薄言要去上班。所以,妈妈,明天白天我们会很需要你。”

    唐玉兰总算得到那么一点安慰,逗留了一会,和刘婶一起离开。

    苏简安的刀口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她拿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慢慢的走向浴|室。

    陆薄言很快注意到苏简安的动静,叫住她:“你要洗澡?”

    “我倒是想洗,可是妈和医生不同意啊。”苏简安漂亮的脸上盛满无奈,“我就换个衣服,随便洗一下手脚什么的。你看好西遇和相宜,免得他们醒过来后哭。”

    陆薄言看了眼躺在婴儿床上的两个小家伙,俱是一副熟睡的样子。

    他好整以暇的走向苏简安,目光深深的看着她:“西遇和相宜暂时不会醒。”

    苏简安总觉得陆薄言的眼神没那么简单,“噢”了声就要躲进浴|室——

    可是论速度,她哪里是陆薄言的对手?

    陆薄言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跨了一步就挡住苏简安的路,若有所指的问她:“你确定不要我帮你?”

    苏简安的脸泛出一抹绯红,佯怒瞪着陆薄言:“流氓!”

    陆薄言正想将流氓进行到底,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轻轻震动起来,成功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苏简安就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越过他闪身躲进浴|室,第一时间反锁了门,彻底杜绝她耍流氓的机会。

    陆薄言只好去接电话。

    电话是沈越川打来的,和他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说完,苏简安也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了。

    时间已经不早,苏简安从衣柜里给陆薄言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说:“去洗澡吧,早点睡,半夜还要起来看西遇和相宜。”

    这个晚上,陆薄言和苏简安醒了两次,一次是被相宜吵醒的,一次是苏简安定了震动闹钟起来给两个小家伙喂奶。

    如果是以往,一夜被吵醒两次,按照陆薄言的脾气——用他的话来说,他一定会处理这种问题。

    可是吵醒他的变成西遇和相宜后,他不但完全不觉得被打扰了,起来的时候还是十分乐意的样子,末了甚至要看着两个小家伙睡着才会回到床上。

    第二天起来,苏简安忍不住对着陆薄言感叹:“西遇和相宜才是对你改变最大的人。”

    陆薄言挑了一下眉:“为什么这么说?”

    “我记得你最讨厌被打扰,可是昨天晚上相宜和西遇接连打扰你两次,你却一点都不生气。”苏简安越说越觉得神奇,神色也越来越新奇。

    陆薄言却是愈发疑惑的样子:“我讨厌被打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越川他们告诉我的啊。”苏简安不假思索的说,“之前越川老是说不敢打扰你,怕被你发配到非洲什么的。”

    “哦。”陆薄言挑着眉看着苏简安,别有深意的说,“正确点说:我是某些时候讨厌被打扰。”

    某些时候?

    苏简安脑子稍稍一转,很快就明白陆薄言说的“某些时候”是什么时候,双颊一热,扭过头不看陆薄言。

    她总算发现了,陆薄言流氓起来,没有最流氓,只有更流氓!

    没过多久,西遇和小相宜也接连醒了,苏简安去给他们泡奶粉,陆薄言把他们抱起来换纸尿裤。

    给两个小家伙喂完奶,陆薄言和苏简安的早餐也送过来了,两个人吃完,正好是八点二十分。

    苏简安催促陆薄言:“你现在去公司,应该刚好来得及。”

    陆薄言坐在床边逗着两个小家伙,看了看时间,不紧不慢的说:“还早,不急。”

    苏简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看陆薄言真的没有离开的意思,才确定他真的不赶着去公司。

    他刚当爸爸,不想去公司无可厚非,但是——

    “你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迟到,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不会。”陆薄言若无其事的说,“反正有越川。”

    “……”

    这一瞬间,苏简安是同情沈越川的。

    事实上,同情沈越川的不止苏简安一个,还有陆氏总部上下几万员工——

    早上九点,陆氏集团顶层。

    秘书整理好需要陆薄言亲自处理的文件,直接送到沈越川的办公室。

    沈越川已经数不过来这是今天第几次了,明明应该送到总裁办公室去的东西,底下的人却统统送到了他这里。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沈越川爆发了:“Daisy,你难道不知道这些文件要陆总亲自签名吗?!”

    “知道啊。”Daisy耸了耸肩膀,理所当然的说,“但是太太刚生了一对龙凤胎,我用膝盖都能猜到陆总今天一定会迟到早退,这些文件迟早要交给你处理的——反正你模仿总裁的签名惟妙惟肖嘛!”

    沈越川的体|内蓄着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怒火,可是Daisy说得太有道理,他的怒火根本无从发泄,只能摔下文件问:“几点了!”

    Daisy看了眼手表,用比电台报时还要官方且标准的语气说:“早上9点03分。”

    沈越川气得瞪眼:“也就是说……”

    “没错——陆总迟到了。”Daisy淡淡定定的接上沈越川的话,“保守估计,陆总至少要到十点后才会到公司。”

    这时,公司一个股东路过沈越川的办公室,通过透明的玻璃门看见快要爆炸的沈越川,笑呵呵的走进来:“越川,怎么了?”

    Daisy掩着嘴巴“咳”了一声:“张董,陆总迟到了,沈特助有点生气。”

    张董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杯咖啡,放到沈越川的桌子上:“陆总好不容易当上爸爸,这半个月上班迟到或者早退都属正常。越川,你太生气的话,可是会让人误会的。”

    沈越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误会什么?”

    张董拍了拍沈越川的肩膀:“整个公司都在替陆总感到高兴,你反而生气的话,容易让人觉得你是吃醋了。”

    Daisy使劲憋了一下,还是没憋住,“噗”的一声笑开了:“哈哈哈哈……”

    陆薄言还没和苏简安结婚的时候,外面虽然一直传他和韩若曦的绯闻,但是陆氏内部的一些员工很清楚绯闻怎么回事,所以大家的关注点根本不在陆薄言和韩若曦的绯闻上。

    他们更关注的,反而是陆薄言和沈越川为什么老是出双入对。

    甚至有人大胆的猜测,陆薄言之所以纵容韩若曦炒作,只是为了掩盖他和沈越川才是一对的事实。

    后来陆薄言和苏简安结婚的事情被踢爆,再加上他们频频秀恩爱虐狗,陆薄言和沈越川之间的绯闻才终于不攻自破。

    张董突然来这么一句,Daisy又想起陆薄言和沈越川的传闻甚嚣尘上的日子,根本忍不住笑。

    沈越川实在忍无可忍,指着办公室门口的方向低吼:“你们,统统给我出去!”

    把张董和Daisy赶走后,沈越川才发现这也没有什么L用,他只能继续埋头处理堆成山的文件。

    Daisy猜的没错,一直到十点多,陆薄言才不紧不慢的出现在公司,脸上破天荒的带着一抹浅笑,不管谁跟他打招呼说恭喜,他都笑着回应谢谢,整个陆氏上下都是一片欢乐喜庆的迹象。

    沈越川越看越生气。

    早知道只要生个儿子女儿,不但可以迟到还可以得到众人谅解的话,他早几百年前就生一窝了!

    路过沈越川的办公室时,陆薄言走进去,跟沈越川说了句:“辛苦了。”

    沈越川气炸了:“你还知道我辛苦?”

    陆薄言淡淡然接着说:“我是想叫你习惯一下——你可能还得辛苦一段时间。”

    可能,还得辛苦一段时间?

    沈越川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薄言:“什么意思?”

    陆薄言风轻云淡:“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沈越川心底那股怒火的火势已经频临失控的边缘。

    陆薄言看穿了沈越川的怒气一样,适逢其时的说:“哪天你当爸爸了,我放你一个月假。”

    “……”

    瞬间,沈越川所有的怨气和怒火都被浇灭,他整个人就这么平静下来。

    陆薄言以为沈越川果然对这个条件心动了,满意的回自己的办公室。

    实际上,沈越川才不是心动。

    他只是在想,会有那么一天吗?

    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恣意人生的沈越川了。

    他随时有可能失去意识,随时有可能在睡梦中陷入长眠。

    连健健康康的活下去都是奢想,他怎么还敢奢望像陆薄言一样当爸爸?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失去父亲。

    他的命运,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是悲剧。

    人人生而平等,但人生,是不公平的。

    幸运的是,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陆薄言。

    如果没有陆薄言和穆司爵,他现在也许只是纽约街头的一个混混。

    而现在,是陆薄言最需要他的时候。

    既然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那就利用好尚能利用的每一分每一秒,能帮陆薄言多少是多少。

    如果命运狠了心要虐他,他离开这个世界后,还要拜托陆薄言帮他照顾萧芸芸的。

    萧芸芸……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了。

    这一冷静下来,沈越川就直接工作到晚上八点多,下班后去附近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带着几份还需要陆薄言亲自确认的文件去医院。

    去找陆薄言之前,沈越川秘密去了趟Henry的办公室,询问他前几天的检查情况。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虽是这么说,Henry的语气却并不轻松,“但是,你的情况跟你父亲当年简直一模一样——最开始时候,检查没有任何异常,但第一次发现不对劲后,情况就急转直下。”

    沈越川不太理解的问:“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要做好随时住院接受治疗的准备。”Henry慎重的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让你朋友知道你的病情。有朋友和家人的鼓励,你的情况也许会好一点。”

    沈越川笑了笑:“Henry,我朋友刚当爸爸,心情好着呢。我的病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为了不影响他们的心情,我还是暂时不说了。”

    Henry有些犹豫:“可是你……”

    “到了非住院不可那步,我会告诉他们的。”沈越川神色轻松的打断Henry,语气了却透着不容反驳的肯定,“现在,暂时先瞒着。”

    西遇和小相宜刚来到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正高兴,他这个时候宣布自己的病,太欠揍了。

    再说了,他生病的事情一旦暴露,陆薄言一定会炒他鱿鱼,让他滚去医院好好治病,不治好就休想从医院出来。

    住院,不用体验都知道很无聊。

    相比之下,他还是比较愿意留在公司帮陆薄言的忙。

    离开Henry的办公室后,沈越川拿着文件去找陆薄言。

    这么晚还会在医院见到沈越川,陆薄言多少有些意外,但这些意外被沈越川用一句话堵了回去——

    沈越川怨念满满的吐槽道:“你也不想想,早一点我有时间过来吗!”

    “……”也是。

    沈越川顺势把那几份文件往陆薄言手里一塞:“这些明天中午之前就要处理好,怕你明天到公司来不及,下班顺便顺给你送过来。”

    陆薄言随手把文件放到茶几上,“还有没有其他事?”

    沈越川摊了摊手:“没有了。”说完,很识趣的作势就要走。

    陆薄言及时叫住沈越川:“等等,我有事跟你说。”

    沈越川一眯眼睛,后退了一步,拒绝的看着陆薄言:“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公司里每个人都渴|望的事,怎么可能不是好事?”陆薄言说,“特别助理这份工作,你就做到这个月底。”

    “……你要炒我鱿鱼?!”沈越川双手合十,一脸感谢上苍的表情,“小爷这段时间累惨了,你把我开了正好!回去我就订机票,直飞美女最多的地方,玩爽了再回来!”

    “你高兴太早了。”陆薄言淡淡的抛给沈越川一个重磅炸弹,炸碎他所有美好的幻想,“今天下班前,我跟几个大股东开了个小会,想提你为副总裁。”

    沈越川的五官纠结成一团:“告诉我,股东没有通过你的提议。”

    “抱歉,要让你失望了。”陆薄言缓缓的说,“所有股东一致同意你任职公司副总裁。”

    沈越川的能力,当特别助理完全是屈才。之前是形势所逼,再加上他自己也愿意,陆薄言才暂时把他放在特别助理的位置上。

    他迟早有一天会当上公司的副总——这是整个陆氏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沈越川会欣然接受这个任命。

    但是现在,不行。

    任命副总裁对陆氏集团这样的公司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事决定,陆薄言只和股东开了个会就做了决定,不是因为他和股东做事草率。

    而是因为他们信任他。

    可是现在这个他,随时会倒下。

    一个特别助理倒下,很快就有人能顶上来完成他的工作。但是一个副总倒下,对公司多多少少是有影响的,想要马上找人顶上他的位置,也不太可能。

    沈越川缓缓看向陆薄言:“不行。”

    陆薄言太了解沈越川了,他这样拒绝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他蹙了蹙眉:“原因?”

    他早就告诉过沈越川,把他放在特助的位置上,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帮他办一些事情,他不可能当一辈子特别助理。

    公司早就步入正轨,他和苏简安也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他们足以和康瑞城抗衡,沈越川不需要再秘密替他办任何事了。

    可是沈越川为什么拒绝往高处走?

    沈越川不动声色的想,他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让陆薄言相信他,而且放弃提升他为副总裁呢?

    完全编纂肯定不行,陆薄言太了解他,他的话是真是假,陆薄言一眼就能看穿。

    最后,沈越川选择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

    “最近太累了,不是生理上那种累,而是心里觉得累。我现在对外人看来的升职加薪,实在提不起兴趣。”

    陆薄言不但没有怀疑沈越川的话,甚至替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因为芸芸?”

    沈越川走到外面的阳台点了根烟,语气里仿佛也带着燃烧的着绝望:“我完全放不下她。”

    “……”陆薄言没有说话。

    沈越川用力的抽了几口烟:“我完全体会到你曾经的心情了。想要触碰她,却不得不收回手。明明有能力给她幸福,却不能放肆。我尝试过跟她当朋友,尝试过用哥哥的立场去面对她,可是真的见到她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办不到。”

    “……”

    停顿了好久,沈越川才灭掉烟,接着说:“简安向你提出离婚的时候,你有多痛苦,我现在就有多痛苦。”

    陆薄言从来没有在沈越川脸上见过这种表情,哪怕坦白自己是孤儿的时候,他脸上也没有出现这种内敛却深沉的痛楚。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沈越川表现得再正常不过。

    他们这几个人里,沈越川才是最擅长掩饰伤痛的那个。

    陆薄言沉吟了片刻,问:“需不需要给你放个长假?”

    “忙过了这阵再说吧。”招牌的轻松笑容又回到沈越川脸上,“等你了适应‘爸爸’这个新身份,再我放个长假,我去国外度个假,等我回来再说提升的事。”

    当然了,前提是,他要能回得来。

    陆薄言点头答应了沈越川。

    沈越川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很晚了,正想说他要回去了,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你有没有收到穆七的消息?”

    “他到A市了。”陆薄言说,“说要先处理点事情,明天过来。”

    “他跟我也是这么说的。”沈越川摊了摊手,“你有没有问他去处理什么?我想问他是不是要去处理许佑宁,但怕他明天揍死我。”

    陆薄言看了沈越川一眼:“你不敢问的事情,以为我就能问?”

    “……你都不能问的事情,那这个世界上没人敢开口了。”沈越川耸耸肩,选择放弃,“算了,反正以后……穆七迟早都要处理许佑宁的。”

    陆薄言说:“不见得。”

    沈越川“嗯?”了声,好奇心蠢蠢欲动:“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穆七是真的喜欢许佑宁。”陆薄言不急不慢的道破真相,“他舍不得。”

    舍得的话,在最开始发现许佑宁是卧底的时候,穆七就已经对她下杀手了,何必让许佑宁回到康瑞城身边?

    如果是以前,沈越川肯定不懂陆薄言这番话的意思。

    但是现在,他很懂。

    曾经你刀枪不入,无所不能。可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之后,连那个人的名字都成了你的软肋。

    你有了莫名其妙不明原因的喜怒哀乐,也不再坚不可摧。

    一时之间,还真的很难说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送走沈越川后,陆薄言回房间。

    苏简安刚给两个小家伙喂完奶粉,看见陆薄言一个人回来,疑惑的“嗯?”一了声,“越川不进来看看西遇和相宜。”

    陆薄言逗了逗婴儿床|上的两个小家伙,“太晚了,他明天再和穆七一起过来。”

    “……”

    穆司爵明天过来?

    苏简安手上的动作一顿,想到了许佑宁。

    主流媒体大肆报道她生下龙凤胎的事情,许佑宁人在A市,怎么都应该收到消息了吧?

    说起来,她怀着西遇和相宜的时候,还和许佑宁一起住过医院。

    如果这算许佑宁和两个孩子之间的缘分——许佑宁会不会想来看看两个小家伙?

    陆薄言给西遇和小相宜盖好被子,抬起头就发现苏简安若有所思的坐在床|上。

    他太了解苏简安了,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沉吟了片刻,陆薄言还是决定打破苏简安的幻想,说:“除了医院特聘的保安,我另外还安排了人在医院。康瑞城的人,轻易不敢来。”

    他所谓的“康瑞城的人”,着重指许佑宁。

    苏简安却以为陆薄言只是为了提防康瑞城,郁闷的问:“连佑宁也要防着吗?”

    “……”

    陆薄言万分无奈的叹了口气,“简安,对我而言,许佑宁首先是康瑞城的人,其次才是你曾经的朋友。”

    “……”

    苏简安这才明白陆薄言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抿着唇点了点头,“……我理解。”

    虽是这么说,她语气里的失望却并没有逃过陆薄言的耳朵。

    陆薄言最终还是不忍心看着苏简安失落,说:“凭许佑宁的本事,如果她想来,你以为几个人真的能拦住她?”

    苏简安眨了一下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是,只要许佑宁想来,只要她的目的不是伤害你,你就一定能看见她。”陆薄言摸了摸苏简安的头,“开心了?”

    “……”苏简安的眸底缓缓漫开一抹笑意,她扑向陆薄言,“吧唧”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开心了!睡觉!”

    静养了两天,苏简安小腹上的刀口不痛了,动作也已经不太受限制,她主动钻进陆薄言怀里抱着他,很快就安心的进入黑甜乡。

    陆薄言借着朦胧的灯光看着苏简安,怎么看怎么觉得,她虽然生了孩子,可是偶尔却比孩子更像孩子。

    他吻了吻苏简安的发顶,把她护在怀里,闭上眼睛。

    同一片夜空下,有人安然入睡,有人被回忆吞没——

    城郊,别墅区。

    穆司爵几年前买下这幢别墅,只是为了来A市能有个落脚点。

    一共来这里住过多少次,穆司爵没有兴趣去记。

    但是很奇怪,和许佑宁在这里住过几次——他记得一清二楚。

    第一次,是他带着她来A市办事。

    第二次,是她把他从车轮底下推开,出院后暂住在这里养伤。

    算一算,许佑宁逃走已经半年了。

    这半年里,穆司爵没有回忆过和许佑宁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可是当他再回到这里,那些点滴突然汇聚成潮水,清晰的涌进他的脑海里,他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和许佑宁在一起的一幕幕就这样直接而又尖锐的浮上脑海。

    穆司爵觉得可笑。

    许佑宁走后,他恢复从前的生活状态,让自己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可是,手下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许佑宁,连跟他最亲近的阿光都对许佑宁避而不谈。

    现在他才明白,如果他看起来真的没有受到影响,怎么可能连阿光都避讳许佑宁的名字?

    这一刻,他站在这里,和许佑宁共同度过的记忆又怎么可能那么清晰?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许佑宁。

    阿光站在穆司爵身后一米处,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穆司爵的背影高大伟岸,充满了强者的压迫力,冷峻且坚不可摧。

    可是,他却从穆司爵侧脸的轮廓里看出了他的低落和想念。

    他……是在想许佑宁吧。

    此时此刻,他和许佑宁在同一座城市,许佑宁在另一个男人身边。

    不偏不倚,那个男人还是他和陆薄言的死对头。

    三十多年的人生,穆司爵一路呼风唤雨的走过来,可谓是顺风顺水。

    许佑宁——大概是命运派来教他什么叫“无奈”的。

    阿光往前走了几步,试探性的小声问:“七哥,没事吧?”

    “会有什么事?”穆司爵的声音像裹着一层冰一样,又冷又硬,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回酒店吧。”

    阿光不放心的检查了一遍别墅的安保系统,又叮嘱贴身保护穆司爵的兄弟几句,最后才放心的离开。

    回酒店的路上,阿光忍不住想,穆司爵这次来A市,想不想看见许佑宁呢?

    不管穆司爵的答案是什么,他是想的——他很想知道许佑宁回去之后过得怎么样。

    可是许佑宁在康瑞城身边,去找她太危险了,他选择放弃。

    新的问题是,如果穆司爵也和他一样想去找许佑宁,也明明知道去找许佑宁需要冒险——

    那穆司爵会不会像他一样选择放弃呢?

    阿光还没纠结出个答案,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响了,他随手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手下着急的声音:“光哥,你和七哥在A市的事情,康瑞城的人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有什么好慌张的?”阿光训斥手下的兄弟,“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惊小怪了?”

    “不是,我们是担心那个……许佑宁!”手下小心翼翼的说,“我们一直都在猜测,许佑宁外婆的死是不是和七哥有关,所以许佑宁才会主动揭穿自己是卧底的事情,彻底跟七哥反目。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七哥在康瑞城的地盘上,许佑宁会不会去找七哥?”

    阿光还记得许佑宁是带着滔天的恨意走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过了半晌,阿光终于抓到手下的语病,呵斥了一声:“什么‘在康瑞城的地盘上’!谁告诉你们A市是康瑞城的地盘了?!”

    只要陆薄言还在A市,这座城市就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地盘。

    手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口误,连连道歉,阿光趁机佯装生气挂了电话。

    说实话,阿光也很好奇——

    如果许佑宁知道穆司爵也在A市,她会有什么反应?她是不是还固执的认为穆司爵就是杀害她外婆的凶手?

    她是不是依然把穆司爵视为仇人?

    如果阿光看得见此刻的许佑宁,他一定不会再有这样的疑问——

    老城区,康家老宅。

    康瑞城不知道哪来的好心情,回来后破天荒的叫人准备了一桌宵夜,还硬拉着许佑宁一起吃。

    许佑宁刚吃晚饭没多久,没什么食欲,吃得自然不是那么高兴。

    康瑞城打量了许佑宁一番:“苏简安生了一对龙凤胎,你不替她高兴高兴?”

    许佑宁忍不住吐槽:“不要告诉我,你突然要吃宵夜,是为了替简安庆祝。”

    “不,我是为了告诉你另一个消息。”康瑞城放下酒杯,目光沉沉的看着许佑宁,说,“你的机会来了。”

    许佑宁不太能理解:“什么机会?”

    康瑞城说:“穆司爵来A市了。”

    A市和G市,相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

    这半年,许佑宁一直劝自己,不要想穆司爵。

    多深的想念,都跨不过僵硬的几千公里,而且还会让她在康瑞城面前露馅。

    也许是演戏演得久了,一听说康瑞城在A市,许佑宁不发愣也不意外,眼神迅速冷下去,恨意浮上她漂亮的眼睛,声音里夹着浓浓的杀气:“他为什么来A市?”

    康瑞城不动声色的留意着许佑宁细微的反应,说:“表面上看起来,他是来看苏简安的。但是,肯定还有其他事情。”

    “不管他还有什么事。”许佑宁冷冷的说,“我只知道,这是一个替我外婆报仇的好机会。”

    康瑞城不答反问:“你确定?”

    许佑宁杀气腾腾,条分缕析的说:“A市不是他的势力范围,他的人也不在这里。陆薄言刚当上爸爸,所有心思都在两个孩子和简安身上,不可能顾得上穆司爵。

    “也就是说,穆司爵目前的防御只有他带来的那些人——这不仅对我而言是个好机会,对你同样也是!”

    康瑞城问:“阿宁,你是认真的?”

    许佑宁目光凌厉的看向康瑞城:“你不是吗?”

    实际上,她才不是认真的。

    但是,康瑞城不就是想看她被仇恨冲昏头脑、失去理智,迫不及待的想找穆司爵报仇的样子吗?

    那她就演给他看。

    反正她知道,最后康瑞城一定不会让她动手。

    果然,康瑞城很快就换上认真严肃的表情:“佑宁,碰到跟你外婆有关的事,你还是没办法保持冷静。”

    许佑宁冷冰冰的看向康瑞城,似乎真的没有听懂康瑞城的话:“你什么意思?”

    “你刚才太冲动了的意思。”康瑞城让人撤掉酒,泡了茶送上来,“穆司爵的势力不在A市,我们在A市对他动手的成功率,确实比在G市大。但是你忘了,目前我们还没站稳脚跟,再加上陆薄言在A市只手遮天,我们贸贸然对穆司爵下手,风险很大。而且你跟过穆司爵,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是什么水平,你不清楚吗?”

    许佑宁当然清楚,常年跟随保护穆司爵的那几个人,十个她都打不过。

    不过,她的愤恨,本来就是演给康瑞城看的戏。

    当着康瑞城的面,她还是得把这场戏演下去……

    许佑宁心有不甘的看着康瑞城,康瑞城却始终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连深邃的眉目都显得分外冷硬。

    最终,还是许佑宁软下肩膀妥协:“我知道错了。”

    “你没有错。”康瑞城给许佑宁倒了一小杯茶,安抚道,“仇恨面前,常人本来就不能够保持平静。”

    特别是许佑宁这种脾气、又压抑了半年的人。

    没错,诚如许佑宁所料,康瑞城只是在试探她。

    听说穆司爵在A市,和她在同一片土地上,如果许佑宁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愤恨,而是犹豫走神的话,康瑞城想,或许他可以不用再信任许佑宁了。

    可是,最后许佑宁的反应,完全是他想要的。

    说起来,这半年来许佑宁的表现一直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想多了,他早就应该像以前一样信任许佑宁……

    许佑宁冷静下来,垂下眉眼:“我想去医院看看简安和她的孩子。”

    康瑞城的眸底掠过一抹犹豫:“你……”

    许佑宁知道康瑞城在犹豫什么,抬起头看着茫茫夜空,目光没有焦距:“我只是偷偷看一眼,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康瑞城放下茶杯:“我收到消息,陆薄言安排了一队精英在医院保护苏简安母子。”

    许佑宁知道这是警告,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不要忘了我最擅长什么。”

    除了演戏,她最擅长的就是潜入。

    陆薄言安排了一队精英人马在医院防护,虽然说会给她带来挑战,但是不一定能拦得住她。

    康瑞城了解许佑宁的脾气,自然也知道他劝不住许佑宁,只好问:“需不需要给你安排后援?”

    许佑宁好笑的看向康瑞城:“你怀疑我?”

    “不是。”康瑞城第一时间就否认道,“我只是担心……”

    “你急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许佑宁轻轻松松的笑起来,“我是问你——你怀疑我的能力?”

    康瑞城一愣,笑了一声:“阿宁,我更不是这个意思了。”

    许佑宁不以为然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怀疑我退步了也正常,毕竟我好久没有行动了。明天让我一个人去吧,正好证明给你看一下,我还是不是以前那个许佑宁。”

    她最后那句话,明显不止一个意思。

    “还是安排人随身保护你吧。”康瑞城的语气软下去,“我还是担心……”

    “不用担心。”许佑宁一副毫无压力的样子,“你不要忘了,苏简安是拿我当朋友的。不管陆薄言怎么提防我,在她心里,我始终是照顾她妈妈长大的那个许奶奶的外孙女,不是她的敌人。就算我被陆薄言的人抓着了,她也会要求陆薄言放了我。”

    “……”

    见康瑞城不说话,许佑宁又补上一句:“再说了,谁告诉你陆薄言的人一定能抓|住我可?”

    康瑞城终于不再劝说什么,只是叮嘱道:“注意安全。有事的话,及时联系我。”

    “放心吧。”

    许佑宁留给康瑞城一个微笑,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她脸上的笑容才一点一点消退,神色渐渐变得深沉。

    至此,她大概已经全部打消康瑞城对她的怀疑了,否则他不会同意她一个人去看苏简安。

    可是,万一真的被陆薄言的人发现,她该怎么面对苏简安?该怎么告诉苏简安,她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

    最后,她又该怎么说出回到康瑞城身边的真正目的?

    这个晚上,许佑宁睡得并不安稳。

    一夜一天,眨眼就过。

    第二天傍晚,天将要黑的时候,许佑宁换了一身轻便的黑色贴身运动装,去车库挑了辆低调的小轿车,开往医院。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出发的同一时间,穆司爵也在从市中心往医院赶。

    康瑞城说的没有错,穆司爵来A市,并不单单是为了看苏简安。

    为了不让自己有时间去做别的,他把三天的行程缩短成两天,今天去看了陆家的两个小家伙,明天一早就启程回G市。

    穆司爵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碰上同样刚到的沈越川,两人停好车,一起往妇产科走去。

    沈越川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不知道那两个小家伙会不会睡着了——得看他们给不给你面子。”

    事实证明,西遇和小相宜非常给穆司爵面子。

    两人到套房的时候,客厅里只有刘婶一个人。

    刘婶说:“真不巧,陆先生陪太太去做检查了,小少爷和相宜还没醒。”

    “没关系,我进去看看。”穆司爵说,“顺便等薄言和简安回来。”

    “也行。”刘婶多少是有些忌惮穆司爵的,小心的说,“不过,你们千万小声一点啊。西遇还好,相宜醒了会哭,除了先生和太太,没人能哄住她。”

    刘婶这么说,穆司爵的兴趣反倒被勾起来了,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角落的两张婴儿床。

    他走过去,两个小家伙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看起来就像精心制作的迷你版的陆薄言和苏简安。

    真正令穆司爵感到神奇的,是新生儿原来这么小。

    两个小家伙看起来不过他的几个巴掌大,细胳膊细腿的,漂亮可爱,却也分外脆弱,就像刚刚降生的小天使,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呵护,想把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统统捧到他们面前。

    穆司爵一颗心脏不自觉的变得柔软,他想,如果当初他可以狠下心,强行留下许佑宁,他们会不会也有自己的孩子?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穆司爵顿时觉得自己太可笑。

    许佑宁不但已经回到康瑞城身边,还笃定他就是杀害她外婆的凶手,他居然还想和许佑宁生孩子?

    “唔……呜呜……”

    一阵脆嫩的哭声拉回穆司爵的思绪,他循声看过去,是小相宜醒了。

    沈越川也发现了,懵一脸看向穆司爵:“她哭了!怎么办?”

    穆司爵一脸不可理喻:“你问我,我问谁?”

    虽然今天才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但是小相宜已经习惯一哭就有人抱了,这次她哭了这么久还没有人理她,不知道是委屈还是生气,她的哭声瞬间拔高了一个调:

    “哇——!”

    “穆七,想想办法啊!”沈越川推了推穆司爵,“小孩子哭起来怎么那么让人心疼呢?”

    心疼?

    穆司爵才明白,原来听着小相宜的哭声,他的心脏揪成一团的感觉,是心疼。

    他第一次用不太确定的口吻说:“抱抱她?”

    “好办法!”沈越川刚给穆司爵点完赞就意识到问题,“可是,怎么抱?”

    穆司爵一脸无奈:“我也没有抱过小孩。”

    哭了这么久依然没有人理,小相宜的哭声更大了,大有再不来个人抱我,我就哭到明天的架势。

    “不管了!”沈越川把穆司爵推过去,“你先哄着这个小宝贝,我上网搜一下刚出生的小孩应该怎么抱。”

    分配完任务,沈越川就自顾自的掏出手机搜索了,穆司爵只好也去执行他的任务——用双手把小相宜托起来。

    没错,托。

    穆司爵一手托着小相宜的屁|股,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和后脑勺,慢慢的把小家伙从床|上托起来。

    他忽略掉的一个问题是,这样子非但无法给小相宜安全感,还会让小家伙有一种悬空的感觉,引起恐惧。

    果然,小相宜懵了两秒钟,然后就吓哭了。

    穆司爵也不知道怎么哄小孩,越来越揪心,却无从应对。

    这时,沈越川终于从网上找到了抱小孩的图片,冲过来和穆司爵的姿势对比了一下,皱着眉指出:“穆七,你的姿势是不对的!”

    穆司爵活了三十多年,几乎没有人敢当面质疑他。

    但这次,他没有心思管什么质疑不质疑,问:“怎样才是对的?”

    “等会儿啊,我照着这个图片帮你调整一下!”沈越川研究了一番图片,又看了看穆司爵,首先指出第一个错误,“你应该让小宝贝贴着你的胸口,让她听见你的心跳,就像她在妈妈肚子里听见妈妈的心跳一样,这样她才比较有安全感——至少网上是这么说的!”

    贴着胸口?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穆司爵还是试着慢慢的把小相宜抱在了怀里。

    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他的心跳声,还是终于不再悬空了,小相宜的哭声小了一点,总算不那么让人心疼了。

    沈越川笑了一声:“我竟然比谈成了上亿的生意还要高兴。”

    穆司爵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唇角不自觉的浮出一抹柔软的笑意。

    他也觉得神奇,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除了哭还什么都不会,脆弱得需要他小心翼翼去呵护。

    可是,他竟然不排斥抱着她,甚至很愿意再抱久一点。

    沈越川看着穆司爵父爱泛滥的样子,竟然也开始蠢|蠢|欲|动:“哎,穆七,让我抱一下。”

    穆司爵背过身去,所有注意力都在小相宜身上,敷衍的应付沈越川,“你负责的是上网搜索的工作,再看看我还有没有哪里不对。”

    沈越川很肯定,哪怕是快要和穆司爵熟烂了的他,也是第一次听见穆司爵用这么柔软的语气讲话。

    “不让就不让!”沈越川气不过的“嘁”了一声,“反正我早就抱过了!”

    “少废话!”穆司爵看了沈越川一眼,冷声问,“我这样抱还有没有哪里不对?”

    “我再看看。”沈越川仔细的对比图片和穆司爵的手势差别,十分有耐心的给穆司爵作调整,只为了小相宜可以更舒服一点。

    陆薄言陪着苏简安去做一项常规的产后检查,前后总共花了一个小时。

    回套房的路上,苏简安不由自主的加快步伐。

    陆薄言提醒她:“不要走太快,小心伤口。”

    “唔,没事,不会碰到。”苏简安说,“我担心西遇和相宜会醒,想快点回去。”

    陆薄言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苏简安说担心什么了,顿了顿,问:“会不会觉得像突然多了什么负担?”

    “你指的是西遇和相宜?”苏简安笑着摇摇头,“多了什么是真的,但他们才不是负担!”

    她挽住陆薄言的手,神秘兮兮的接着说:“告诉你一件事,要不要听?”

    陆薄言看了苏简安一眼,眸底不经意间流露出宠溺:“你说的,我都听。”

    苏简安笑了笑,陷入回忆:“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哥正好创业,他压力很大,手头也不怎么宽裕,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找兼职减轻他的负担。所以,那个时候其实我时间不多。所有我认为纯属浪费时间的事情,我统统不会去做。”

    陆薄言没听出什么重点来,“然后呢?”

    “没有然后,只有可是,”苏简安看着陆薄言,接着说,“——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是会收集你的照片和报道,归档进一个秘密文件夹里,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看,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

    陆薄言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却又不太确定:“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只要喜欢,就心甘情愿。就像我因为喜欢你,所以我可以在很忙的时候也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同样的,我喜欢西遇和相宜,我就愿意牵挂和照顾他们,他们永远不会是我的负担。”苏简安点了点陆薄言的额头,“懂我意思了吗?”

    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永远闪烁着一道奇异的光,和她对视的时候,陆薄言依旧会怦然心动。

    特别是,她说喜欢他的时候。

    陆薄言一手轻轻揽住苏简安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住她的双|唇,顶开她的牙关,深深的吻下去。

    “唔……”

    苏简安瞪大眼睛,漂亮的桃花眸里盛满了不可置信。

    这里是医院走廊,随时都会有人进进出出,而且肯定都认识陆薄言。

    陆薄言在这里吻她,有没有搞错?!

    “你希望尽快结束的话——就别动。”陆薄言一边肆意榨取着苏简安的甜美,一边温柔的威胁她。

    以往,这种时候,苏简安一般会乖乖听陆薄言的话。

    但是今天,陆薄言既然敢在医院的走廊上吻她——她突然不太想听话了。

    苏简安试着回应了一下陆薄言,在陆薄言想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又灵巧的推开他,若有所指的问:“我这样动,你也有意见吗?”

    “没意见。”陆薄言目光深深的看着苏简安,“但是你跑得太快,涉嫌违规。”

    苏简安事不关己的“噢”了声,“所以呢?”

    陆薄言微微笑着,温柔的钳住苏简安的双手:“没有所以——只有惩罚。”

    这一次,苏简安甚至来不及出声,陆薄言就用吻封住了她的双|唇……

    这一通“惩罚”结束,苏简安的双颊已经变得和双|唇一样通红饱|满,最后她连自己是怎么被陆薄言带回套房的都不知道。

    唐玉兰去了另一个科室看望一个住院的朋友,套房里只有刘婶在忙着清洗。

    看见陆薄言和苏简安回来,刘婶告诉他们:“穆先生和沈先生来了,在房间里呢。”

    苏简安和陆薄言互相看了一眼,迅速迈步往房门口的方向走去。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不要说苏简安,陆薄言都愣了一下。

    沈越川虽然说只是一个特别助理,但他在陆氏的话语权仅次于陆薄言——这一点陆氏上下心知肚明,几乎人人都是把他当成副总看待的,怎么都能算是一个实权人物。

    穆司爵就更别提了,G市谁不知道曾经庞大且神秘的穆家,谁没有听说过穆七,谁不知道七哥?

    此刻,这两个能在各自的城市呼风唤雨的男人,一个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刚出生三天的小女孩,冷厉俊朗的眉眼间流露出和他平时的作风极度违和的宠爱;另一个拿着手机不知道上网搜索什么,不停的帮另一个调整抱小孩的姿势:

    “右手再放低一点,网上说这样小孩子会比较舒服。”

    “抱着的力度要恰到好处,小孩子才比较有安全感!”

    “哎哎,穆七,你的动作太僵硬了,难怪小宝贝不愿意呢,你能不能抱得有感情一点?”

    “……”

    穆司爵专横霸道这么多年,哪怕是陆薄言都不敢轻易质疑他。

    可是此时此刻,他居然对沈越川所有的挑剔都照单全收,不停的配合沈越川调整手势,还问是不是这样。

    苏简安已经不止是愣怔了,她觉得自己看见了世界上第九大奇迹——比陆薄言会给小宝宝换纸尿裤还要神奇!

    最神奇的是,穆司爵和沈越川都不算警惕性低的人,但是她和陆薄言回来已经两分钟了,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苏简安竖起食指贴在唇边,朝着陆薄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嘴型说:“我去吓吓他们。”

    她悄无声息的走过去,也不敢靠的太近,远远就突然叫了一声:“越川!”

    穆司爵几乎是下意识的护住了怀里的小相宜,沈越川做出准备防御的样子,猛地看见是苏简安才收回手,随后又看见陆薄言,有些疑惑的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们回来至少两分钟了,你们没发现而已。”苏简安看了看穆司爵怀里的小相宜,“相宜怎么哭了?”

    “不知道啊,我们进来没多久她就醒了,醒了之后就开始哭。”沈越川无奈的耸耸摊了摊手,“我和穆七怎么哄都没用。”

    陆薄言心疼女儿,走到穆司爵跟前,伸出手示意穆司爵把小相宜给他。

    穆司爵本来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可是小相宜还在哭,他不得不把小家伙交给她爸爸。

    说起来也神奇,到了陆薄言怀里,小相宜只是蹭了一下,也许是在陆薄言怀里找到了熟悉的安全感,她的哭声很快就小下去。

    陆薄言目光柔柔的看着女儿,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肩头:“乖,不哭了,爸爸回来了。”

    小相宜似乎是听懂了陆薄言的话,眨了一下漂亮的小眼睛,慢慢的不再哭了。

    穆司爵不解的看向陆薄言:“为什么?”他和沈越川使尽浑身解数哄了半天都没用,为什么陆薄言只是抱了一下,小家伙就不哭了?

    陆薄言摸摸女儿的小脸,说:“你自己也生一个就明白了。”

    “……”穆司爵权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个时候,苏简安走到婴儿床边,才发现小西遇也醒了,小家伙安安静静的躺在婴儿床里,淡定的看着床边的几个人,时不时还会闭上眼睛养神,一声不吭的,实在不能怪穆司爵和沈越川没有发现他醒了。

    婴儿床有些低,想要把小西遇抱起来就得弯腰,苏简安小腹上的刀口限制了她的动作,她只能拜托沈越川。

    沈越川却冲着穆司爵扬了扬下巴:“你把那个小子抱起来,事实看能不能把他吓哭。”

    陆薄言闻言,危险的看了沈越川一眼,沈越川示意他淡定:“不要忘了,他可是你儿子,哪是一般人能吓哭的?”

    陆薄言只是说:“不要太过。”

    穆司爵走到婴儿床边看了看小西遇。

    就如沈越川所说,小西遇比妹妹淡定多了,颇有架势的躺在婴儿床|上,一副天塌下来本宝宝也不怕的样子。

    穆司爵的兴趣瞬间被这个小家伙勾了起来。

    沈越川叫穆司爵出马不是没有理由的——穆司爵在G市,基本没有小孩子敢靠近他,刚出生的孩子也一样。

    如果出生三天的小西遇不怕他,只能说明,这小家伙潜力无限。

    穆司爵按照沈越川刚才教他的,用标准的手势把小西遇从婴儿床|上抱起来。

    毕竟是一张生面孔,小西遇多少有些好奇,盯着穆司爵看了几秒钟,小小的眉头不知道为什么皱了起来,就在沈越川以为他要哭了的时候,他小小的脑袋一歪,扭头看向了苏简安的方向。

    苏简安心里像注了水一样柔软,冲着小西遇笑了笑,小家伙兴奋的在穆司爵怀里蹬了一下腿,似乎是在跟苏简安打招呼。

    沈越川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欣慰:“穆七,这小家伙居然真的不怕你。是你没有恐吓力了,还是这小子胆色过人?”

    穆司爵线条俊朗的脸上罕见的露出笑容,他伸出手逗了逗小西遇,正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掠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料到她也许会来看苏简安。

    但是没想到,她居然挑了和他同一个时间。

    穆司爵的目光瞬间冷下去,转手就把小西遇交给沈越川:“抱好。”

    沈越川注意到穆司爵的异常,边接过小西遇边问:“怎么了?”

    穆司爵来不及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走。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既然出现了,那就不应该偷偷摸|摸。

    许佑宁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下车之前,她给自己换了张脸。

    戴上这张人|皮|面|具,别说陆薄言的人了,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下车后,借着夜色的掩护,许佑宁避开所有监控,很顺利的进了妇产科。

    苏简安住在顶层的套房,有电梯直达,或者……可以从消防通道爬上去。

    许佑宁没有过多的犹豫,选择了后者。

    她在这家医院住过,早就摸透这里的安保措施了。

    外面的花园,监控面积达到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都是没有掩护作用的死角。

    里面的门诊部和住院部的公共区域,监控面积达到百分之百。也就是说,除了患者住的房间,剩下的走廊、医生办公室、茶水室……全都在严密的监控范围内。

    更变|态的是,供患者和非医院工作人员乘坐的电梯装载了自动感应系统,一旦感应到危险物品,或者扫描到禁止乘坐的人脸,系统会自动报警到保安室,最近的保安马上就会赶到。

    许佑宁给自己换了张脸,也没有携带任何危险品,她本来可以大喇喇的乘坐电梯。但是为了不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她还是选择了走常年闭门的消防通道。

    打开一扇常闭防火门对许佑宁来说不算什么,她扭了几下就推开门,闪身进消防通道。

    从一楼爬到顶层,消耗了许佑宁不少体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苏简安住的套房阳台和消防通道的窗户挨得非常近,她不费吹灰之力就翻过去了。

    上次在医院门外那匆忙的一面不算的话,许佑宁已经半年没有见苏简安了。

    哪怕只是在阳台上偷偷看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正纠结着的时候,穆司爵的身影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

    许佑宁如遭雷殛,整个人愣在原地。

    她一路苦思冥想该如何面对苏简安,却唯独没有想过怎么面对穆司爵。

    因为她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穆司爵,穆司爵怎么会和她挑同一个时间来看苏简安呢?

    不过,这一眼,足以令她放心了——穆司爵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英俊挺拔,眉目间布着淡淡的疏离,拒绝陌生人靠近的同时,也让他显得非常凌厉果断。

    穆司爵还是那个呼风唤雨、杀伐果断的穆司爵。她的离开,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许佑宁很庆幸,却也感到悲哀。

    她甚至想,如果不是她的欺骗给穆司爵留下太深的印象,现在……穆司爵恐怕连她是谁都要很费力的想一想才能记起来了吧?

    不过,他很好,她也就不再需要牵挂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过了片刻,许佑宁终于知道什么叫眷恋。

    像心爱的东西丢了很久才找回来,更像明知道看一眼少一眼,她就是无法收回目光离开。

    再多看一眼,一眼就好了。

    许佑宁就这样痴痴的把目光钉在穆司爵身上。最后,是仅剩的理智告诉她,再不走的话,按照穆司爵的警惕性,他很快就会发现她。

    半年前,她从穆司爵的死亡命令下逃跑,如果这个时候让穆司爵发现她,她无法想象穆司爵会把她怎么样。

    许佑宁狠了狠心,终于决定离开的时候,小相宜突然哭了。

    面对一个婴儿的哭声,穆司爵和沈越川两个大男人手足无措,沈越川慌忙拿出手机不知道要看什么,穆司爵表情略有些复杂的把小相宜从婴儿床|上托起来。

    许佑宁见状,收回要走的脚步,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声穆司爵是笨蛋。

    哪有人这样抱小孩的?

    他不知道这样悬空会吓到小孩子?

    还好,沈越川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很快就指出穆司爵的错误,穆司爵终于把小家伙抱进怀里。

    或许是怀里的小天使太可爱,又或者是抱小孩对穆司爵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他的神色慢慢变得柔和,原本笼罩在五官上的冷峻也消失无踪,整个人变得格外容易亲近。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穆司爵变成这样,许佑宁一定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穆司爵。

    那个令人闻风丧胆、G市无人不知的穆司爵,怎么可能会有这一面?

    不过,这是不是恰好说明,穆司爵并非天生不近人情,只是至今没有人能把他柔|软的那一面挖掘出来?

    又或者说,还没有人可以让穆司爵心动到卸下他的冷漠和骄傲。

    小相宜已经彻底转移走穆司爵的注意力,许佑宁也不急着走了,躲在阳台外面,当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偷|窥者。

    没多久,陆薄言和苏简安就回来了。

    几天前在医院门外的那一面太匆忙,许佑宁连看清苏简安的机会都没有,今天她终于看清了。

    生了孩子之后的苏简安,如果硬要说她和生孩子之前有什么区别的话,只能说是变得更好看了。

    她天生一副精致到不可思议的五官,生了孩子之后,在妥善的照顾下,白|皙的双颊浮出健康的淡粉色,脸上也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让她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迷人。

    她和陆薄言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直到这一刻,许佑宁才觉得她怎羡慕苏简安——羡慕她的幸福和圆满。

    而她,不知道还要在一条黑暗的道路上走多久、摸索多久才能看见光明,遑论幸福。

    越想越入神,许佑宁不自觉的松懈下来。

    这一松懈,她就暴露了,再想隐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她知道穆司爵看见她了。

    许佑宁的反应也快,一转身就把绑在腰间的动力绳扣在栏杆上,双手撑着栏杆往外一跃,踩着大楼的外墙顺着绳子往下滑。

    相比爬楼,许佑宁下楼的速度简直神速,不到两分钟,她已经空降在妇产科的后门。

    不过,穆司爵应该也已经追下来了,她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

    许佑宁利落的解开腰上的绳子,绳子落地的时候,她已经跑出去十几米。

    她的速度不慢,但是穆司爵会比她更快。

    所以,她只有用突破极限的速度离开,才不会落入穆司爵手里。

    最终,事实证明——许佑宁还是高估了自己。

    没跑出去多远,她就看见前方唯一的小路上立着一道修长伟岸的身影。

    相比刚才那个抱着小相宜、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的穆司爵,许佑宁更为熟悉的是挡在路上的那个穆司爵——神色冷酷、目光嗜血、杀伐果断。

    同时,也令她心跳加速。

    许佑宁猛地刹住脚步,盯着穆司爵看了两秒,强压住已经频临失控的心跳,转身就想换一条路走。

    穆司爵冷冷的出声:“除非我放你走,否则,今天你不可能离开这里。”

    许佑宁吁了口气,回过身看着穆司爵:“那你今天是打算放我走,还是没有那个打算?”

    穆司爵不答反问:“你来医院干什么?”

    “我来看简安。”许佑宁讥讽的笑了一声,“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早知道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穆司爵接住许佑宁的话:“知道我在这里,你不会来,对吗?”

    “不,我会来。”许佑宁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但不是这样两手空空的来。”

    穆司爵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带了东西,你就能在这里杀了我?”

    “说不定能呢。”许佑宁扬起唇角,挤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尾音一落,许佑宁就冲向穆司爵。

    她来势汹汹,精致好看的眉眼在夜色中透出冷冽的杀气,仿佛目标真的是穆司爵的命。

    穆司爵目光一寒,迎上许佑宁,却不料她的目标不是攻击他,而是他藏在裤子膝弯部位外侧的军刀。

    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最后的防,许佑宁就这么击溃他最后的防御。

    不过,穆司爵也揭下了许佑宁的人|皮|面|具,不算输得太彻底。

    许佑宁倒是无所谓面具被揭了下来,饶有兴趣的把|玩着手里的军刀,后退了两步,看着穆司爵说:“没想到你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她是偶然发现穆司爵这个习惯的,她以为她逃走后,穆司爵会改掉这个习惯。

    没想到穆司爵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穆司爵的神色已经冷硬得像铸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冰。

    他的一些小习惯,确实已经暴露给许佑宁知道。许佑宁走后,他应该改掉的。

    否则,在将来和许佑宁对峙中,他暴露的习惯都会成为他的弱点,就像刚才许佑宁可以轻易取夺走他的军刀一样。

    可是他没有改。或者说,潜意识里,他并没有面对许佑宁已经离开的事情。

    一抹怒气浮上来,显现在穆司爵冷峻的神色中,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沉又冷厉,像极了从地狱来的索命修罗。

    许佑宁好笑的问:“你生气了?”

    穆司爵的确生气了。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在生许佑宁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穆司爵避开重点问许佑宁:“你来看简安,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连脸都换了?”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也没什么好掩饰的,许佑宁很直接的说:“我不想让简安发现我。”

    穆司爵的唇角勾起一个冷嘲的弧度:“心虚?”

    “随便你怎么想。”许佑宁一脸无谓,然后,话锋一转——“戴上那张人|皮|面|具,我自己都快要认不出自己了。穆司爵,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许佑宁听说过,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熟悉到一定程度,他就可以凭着感觉在人群中找出那个人。

    就像某天你走在大街上,福至心灵朝着某个方向望去,会惊喜的看见熟人一样。

    因为熟悉,所以彼此在冥冥之中有牵引。

    明知道不切实际,许佑宁却还是忍不住想,刚才穆司爵能及时的发现她,是不是也是因为这种牵引?

    是的话,能不能说明,穆司爵其实没有忘记她?

    想归想,表面上,许佑宁却将所有期待完美的掩饰好,用一种淡淡的带着嘲讽的眼神看着穆司爵,仿佛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发现许佑宁的时候,穆司爵并没有看见她的脸,只是凭着她的身影,他就可以断定是她。

    如果非要他交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大概是因为熟悉。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许佑宁的一切就像烙印一样,深深的镂刻在他的脑海里。她离开半年,他却从来没有淡忘。

    所以,哪怕许佑宁躲躲藏藏、哪怕她藏在黑暗中、哪怕她换了一张陌生的脸……他也能认出她来。

    他凭感觉就能知道,她就是许佑宁。

    当然了,他不可能如实跟许佑宁说。

    穆司爵冷冷的朝着许佑宁走去,用极其低沉的声音嘲讽的说:“许佑宁,不要说你换一张脸,就算你换一种肤色,我还是能认出你。”

    “为什么?”许佑宁故意调侃,浅浅的笑着,“因为我很难忘,还是因为我让你印象深刻。”

    “你说对了一半。”穆司爵竟然没有否认许佑宁的话,意味不明的接着说,“你的身体,确实让我印象深刻。”

    许佑宁刻意堆砌出来的笑容瞬间降温,最后化成一层薄冰僵在她脸上。

    她就知道,穆司爵怎么可能肯定她的话?

    他永远只会羞辱她。

    不过,把自己交给穆司爵的时候,她是心甘情愿的,现在没什么好后悔,也没什么好耻辱。

    许佑宁冷冰冰的盯着穆司爵:“穆七,作为一个男人,拿这种事来羞辱一个女人,你不觉得没品吗?”

    不等穆司爵回答,许佑宁又接着说:“不过也对,你哪里是有品的人啊,你除了龌龊和心狠手辣,什么都没有!”

    穆司爵警告道:“许佑宁,这个时候激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许佑宁无所谓的笑了笑:“如果你不打算放我走的话,我不激怒你,能让你改变主意吗?”

    穆司爵冷冷一笑,反问:“你说呢?”

    许佑宁摇摇头,事不关己的说:“我还不了解你吗——当然不可能啊。既然这样,我还不如激怒你呢,我至少可以痛快一点!”

    “……”

    “……”

    穆司爵觉得可笑,却笑不出来,只是问:“许佑宁,你有多恨我?”

    “恨到骨髓的最深处。”许佑宁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强调,“穆司爵,你是我一辈子的仇人!所以,你今天最好不要再放我走,否则的话,我以后不会放过你。”

    穆司爵冷冷的勾起唇角,像在面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手:“我给你一个机会,让我看看你是怎么不放过我的。”

    “……”

    许佑宁已经把狠话说出来了,那么戏也要演到底。

    她恨意滔天的盯着穆司爵,不知道动了军刀哪里,明晃晃的刀从刀鞘里弹出来,在夜色中折射|出嗜血的光芒。

    她冲向穆司爵,手里的军刀沾染上她的气势,变成了一把小巧却致命的武器。

    穆司爵亲自给了许佑宁这个机会,可是许佑宁杀气腾腾的冲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一阵躁怒。

    他没有猜错,许佑宁依然怀疑他是害死许奶奶的凶手,她还是想要他的命。

    许佑宁手里的军刀距离他只有五公分的时候,穆司爵往旁边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攥|住许佑宁的手腕,轻轻一扭,另一只手劈手夺过军刀。

    不是许佑宁太弱,而是穆司爵的速度太快,在力道上又压倒性的碾压许佑宁,他想从许佑宁手上夺取东西,并没有什么难度。

    许佑宁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挫败,无所谓的看着穆司爵:“刀本来就是你的,当还给你好了。接下来,有本事的话,你用这把刀要了我的命。”

    听她的语气,明显还有话没说,穆司爵给她一个机会把话说完:“否则呢?”

    “否则?”许佑宁冷冷的“呵——”了一声,“否则——就是我用这把刀要了你的命。”

    尾音刚落,许佑宁就出其不意的对穆司爵出手。

    穆司爵挨了一拳,许佑宁这种拳头到肉毫不含糊的打法,给他带来一阵短暂而又沉重的痛。

    他看向许佑宁,眸底最后一点容忍终于也消失殆尽。

    许佑宁太熟悉穆司爵这个眼神了,深知这回她再不跑,穆司爵一定会把她生吞活剥。

    她拔腿就跑。

    好女不吃眼前亏,她今天要是跑不掉,那之前付出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所以,先跑了再说!

    穆司爵来A市的时候,没想过会碰到许佑宁。但既然碰到了,他没有理由再让她轻易的跑掉。

    他追上去,几乎是同一时间,沈越川从苏简安的套房里赶过来。

    十几分钟前,穆司爵突然变脸匆匆忙忙的离开,苏简安很快就意识到一个可能性,问陆薄言:“会不会是佑宁来了?”

    陆薄言明显也想到了同一个可能,说:“应该是。”

    苏简安不安的问:“他们会怎么样?”

    “……”

    陆薄言没有说话,但是答案,大家其实心知肚明。

    许佑宁一直固执的认为穆司爵就是害死她外婆的凶手,一直在等待机会找穆司爵报仇。而穆司爵,上一次他让许佑宁逃走了,这一次,许佑宁一旦挑衅他,恐怕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

    所以,这两个人一定会有一个受伤。

    陆薄言叫了沈越川一声:“去找穆七。”

    沈越川知道陆薄言要他去找穆七干嘛,不太有信心的说:“万一我要是拦不住穆七呢?”

    穆司爵和许佑宁对峙,一定要伤一个的话,明显许佑宁受伤的几率更大一些,因为她根本不是穆司爵的对手。

    所以,陆薄言要沈越川下去拦着穆司爵。

    可是穆司爵的脾气一旦上来,十个沈越川都不一定拦得住。

    沈越川觉得,他压力太大了……

    陆薄言说:“就说西遇和相依刚出生,让他不要在医院动手。”

    只要许佑宁能撑到离开医院,康瑞城的人应该会收到消息来接她,她就可以脱险。

    “好主意!”沈越川点点头,转身离开套房。

    他找到穆司爵和许佑宁,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两人在医院大门附近针尖对麦芒的对峙着,许佑宁明显处于弱势,却倔强的不肯认输。

    “穆司爵,你最好是送我去见我外婆!”许佑宁恨恨的看着穆司爵,“否则的话,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会亲手把你送到另外一个世界向我外婆道歉!”

    穆司爵危险的一眯眼睛,手上的军刀刺向许佑宁。

    许佑宁反应也快,很快就攥|住穆司爵的手腕,试图把刺过来的军刀挡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沈越川叫了穆司爵的一声:“穆七!”

    许佑宁像是条件反射似的,看向沈越川的方向,同时毫无预兆的松了手上的力道。

    穆司爵用力太大,许佑宁松手又太太突然,他来不及收回双手,锋锐的刀尖在惯性的作用下猛地向前,刺中许佑宁的小腹。

    许佑宁痛苦的闷|哼了一声,闭上眼睛,等这阵痛缓过去后,抬起头看向穆司爵。

    有那么一秒钟,穆司爵的神思是慌乱的。

    他没有想真的伤害许佑宁。

    可是此刻,鲜红的血液正从许佑宁的身上流出来。

    趁着穆司爵意外的空档,许佑宁狠狠踹了他一脚,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同时也把刀子从许佑宁的小腹里抽了出来。

    许佑宁用手捂住伤口,面不改色的转身往外跑。

    穆司爵下意识的就要追上去,却被沈越川攥|住:“司爵,算了吧,让她走吧。”

    “……”

    穆司爵没有说话,示意沈越川看他手上的军刀。

    军刀的刀尖上,沾着新鲜艳红的血迹。

    沈越川瞪了瞪眼睛:“你受伤了?”他迅速把穆司爵扫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伤口,这才反应过来,“哦,你伤了许佑宁啊?”

    “……”

    穆司爵没有说话,但是沈越川太了解他了,这种时候他越是沉默,就越是代表着默认。

    沈越川叹了口气,问:“许佑宁伤得严不严重?”

    许佑宁松手的那一刻,穆司爵稍稍收了手上的力道,虽然还是刺中了许佑宁,但是伤口肯定不深,而且不在致命的位置上。

    对于常年游走在危险边缘的许佑宁来说,这点伤或许只能算是皮外伤。

    穆司爵却觉得烦躁,就好像他那一刀深深的插在许佑宁的心脏上一样,很严重……

    沈越川见穆司爵不说话,夺过他手里的军刀看了看,只是刀尖的部分沾着血迹,猜想就算穆司爵伤到了许佑宁的致命部位,伤口也深不到哪儿去。

    他拍了拍穆司爵的肩膀:“她跟着康瑞城这么多年,受的大伤小伤不计其数,你这一刀对她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别想那么多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