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简安反应很快，下一秒就意识到，许佑宁在试图说服她。
她打断许佑宁的话：“你瞎说什么呢？康瑞城那么卑鄙的人，就算没有任何原因，他也不会错过可以威胁薄言的机会，绑架的事情不能怪你。”
“……”
接下来，苏简安的语气变成了命令：“还有，别说什么用你去交换这种话了。佑宁，你怀着孩子呢，一旦回到康瑞城身边，不仅是你，孩子也会有危险，我们是不可能让你回去的！”
“……”
许佑宁没想到苏简安完全不动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果穆司爵和苏简安对她不这么好，或许，她更容易做出抉择。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我们先回去吧。”
苏简安拉着许佑宁，回别墅。
洛小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苏简安回来，腾地站起来：“简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隐约觉得，山顶的空气都变紧张了。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苏简安沉默了片刻，“康瑞城绑架了周姨，还有我妈妈。”
“康瑞城绑架唐阿姨和周姨？”洛小夕不可置信地瞪了一下眼睛，然后，她彻底怒了，“康瑞城是不是人啊？就算他是畜生，能不能做个有底线的畜生啊？周姨和唐阿姨加起来都多少岁了？他居然对两个毫无反击之力的老人家下手！”
苏简安勉强牵了牵唇角，眼睛又红起来：“小夕，你说对了，康瑞城是个没有底线的畜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洛小夕走过来，抽了张纸巾递给苏简安：“你担心坏了吧？”
苏简安闭了一下眼睛，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十五年前，康瑞城就想杀害唐玉兰，永绝后患。十五年后，唐玉兰落入他手里，康瑞城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折磨老人家。
她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承受得住。
“不要哭。”洛小夕抚了抚苏简安的背，“薄言和穆老大呢，他们知道吗？”
苏简安点点头：“他们已经去处理这件事了。”
“交给他们吧。”洛小夕拉着苏简安坐下，信誓旦旦地安慰苏简安，“有薄言和穆老大出马，康瑞城一定会死得很惨烈，唐阿姨和周姨会平安回来的！”
苏简安擦了擦眼睛——目前，她也只能像洛小夕这样安慰自己了。
洛小夕突然记起另一件事：“沐沐和芸芸呢，他们回来没有？”
苏简安说：“刚才薄言派人去接应他们了，应该快到了。”
洛小夕不太放心，拿出手机，边解锁边说：“我给芸芸打个电话。”
这时，萧芸芸的车子刚到安检关卡。
萧芸芸明显感觉到，今天关卡的人多了，每个人都是冷峻严肃的样子，似乎这座山正面临什么大敌。
真的，出事了。
萧芸芸不自觉地攥紧沐沐的手。
沐沐感觉到轻微的疼痛，但是一声都没有吭，只是问：“芸芸姐姐，周奶奶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回来啊？你不是说，周奶奶买完菜，会和我们一起回来吗？”
“周奶奶啊……”
萧芸芸正愁着该怎么和小家伙解释，手机就恰逢其时地响起来，她忙忙接通电话：“表嫂！”
“芸芸，你们到哪儿了？”洛小夕的声音传来，隐隐有些着急，“薄言的人接到你们没有？”
“我们早就碰头了。”萧芸芸说，“我们刚过了安检，很快到山顶。”
过了安检，就代表着萧芸芸已经在他们的地盘，她安全了。
洛小夕松了口气：“好，我们等你。”
“表嫂，你先别挂电话。”萧芸芸遮着嘴巴，小声地问，“那件事，怎么办啊？”
“……”洛小夕知道萧芸芸指的是哪件事，沉思了几秒，“我和简安商量一下再说。”
“好。”
萧芸芸挂了电话，尽量用自然的表情看向沐沐——小家伙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睛仍然看着她，等着她回答周姨去哪儿了。
她想起离开医院的时候，沈越川一边安排人手护送她，一边告诉她，周姨可能被康瑞城绑架了。
沈越川特地叮嘱她——看好沐沐，当然，最重要的是自身的安全。
现在，叫她怎么告诉沐沐，周姨在他爹地那里呢？
“芸芸姐姐，”沐沐眨巴一下眼睛，双眸里满是不解，“你怎么了？”
“没什么。”萧芸芸费力地挤出一抹笑，找了一个借口暂时搪塞沐沐，“周奶奶可能已经回去了。”
沐沐“噢”了声，乖乖的说：“那我们回去找周奶奶！”
萧芸芸的笑容差点崩塌。
回到山顶后，无论是沐沐还是她，他们都不可能找得到周姨。
萧芸芸突然想起来，苏简安打电话联系她的时候，很高兴地说要帮沐沐过一个难忘的生日，让他高高兴兴地结束在山顶的生活。
可是，因为他的爹地，今年的生日——也许反而会成为沐沐一生中最糟糕的一次生日。
话说回来，事情这么糟糕，她表姐和表嫂，还会不会帮沐沐过生日呢？
山顶上，苏简安和洛小夕也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苏简安已经没有心情替任何人庆祝，可是沐沐……他很快就会离开了吧，而且，是作为他们和康瑞城谈判的筹码离开这里。
这个四岁的小家伙，终究还是要面对康瑞城和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接受他和他们站在对立面的事实。
“佑宁，”洛小夕问许佑宁，“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或者，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许佑宁只是说：“我听见简安的。”这种时候，她已经没有资格发言了。
这下，两双眼睛同时胶着到苏简安身上，等着她拿主意。
苏简安权衡了许久，最终说：“我们，帮沐沐庆祝吧。”
洛小夕意外又疑惑的看着苏简安：“你确定吗？”
苏简安点点头：“这是我们本来就计划好的。替他庆祝完生日，我们……也许就要利用他了。”
洛小夕知道苏简安指的是什么——康瑞城绑架了唐玉兰和周姨，让两个老人家成了他的筹码。
他们，也必须有一个可以牵制康瑞城，和康瑞城谈判的筹码。
毫无疑问，沐沐——是他们最具威胁力的筹码。
小家伙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人想过利用她。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苏简安和陆薄言不会利用一个四岁的孩子。
这次的庆祝，苏简安只是想补偿沐沐吧。
洛小夕点点头，看向许佑宁，征求她的意见。
“我没有意见，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许佑宁说，“如果我们必须告诉沐沐真相，我希望，由我来告诉他。”
真相太残酷，已经远远超出一个四岁孩子的承受范围。
许佑宁是沐沐最熟悉的人，只有她可以给沐沐一点安慰，让小家伙平静地接受和面对事实。
苏简安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话音刚落，沐沐就拉着许佑宁跑进来。
小家伙扫了一眼客厅的人，“咦？”了一声：“为什么只有你们啊，周奶奶呢？”
“……”一时间，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回答，客厅的上空笼罩着一股诡谲的安静。
沐沐歪了歪脑袋，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这里是简安阿姨家，周奶奶一定在穆叔叔的家！”
不等大人回答，沐沐就一溜烟跑出去，回隔壁别墅。
苏简安说：“我们也过去吧。”
萧芸芸投给洛小夕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表姐还是决定帮沐沐庆祝生日？
洛小夕点点头，拉住萧芸芸的手，和她一起朝隔壁走去。
这时，沐沐已经冲回隔壁别墅。
一进门，小家伙就发现穆叔叔的家不一样了，脚步一顿，仔细看了看，然后整个人呆住了。
客厅里放满了他喜欢的动漫周边，到处点缀着他喜欢的动漫形象，还有电视墙上，用五彩斑斓的小气球拼出了一行英文，写着：小沐沐，生日快乐。
对于自己的生日，沐沐并不是特别清楚具体在哪一天，因为从来没有人帮他过生日，都是过了好几天，才会有人记起来。
不过生日已经过了，他们都说算了，明年再庆祝吧，他也只能算了。
今天，佑宁阿姨把家里布置成这样，那么今天应该是他的生日吧？
他今年的生日，可以有人帮他庆祝吗？
沐沐慢慢地转过身，看着许佑宁和苏简安几个人。
苏简安艰涩地扬了扬唇角：“沐沐，生日快乐。”
“谢谢简安阿姨！”
沐沐是真的高兴，小小的唇角上扬出最大的弧度，脸上的笑意一直沁入他纯澈的眸底，像要在这座别墅里怒放出一片鲜花来。
许佑宁走进来，摸了摸沐沐的头：“你高兴吗？”
沐沐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彩：“这是第一次有人帮我庆祝生日啊，我很高兴！”
苏简安拨通一个电话，叫会所的工作人员把蛋糕送过来。
沐沐惊喜地瞪大眼睛：“还有蛋糕吗？”
“嗯。”许佑宁说，“简安阿姨帮你做的。”
“哇！”小家伙看向苏简安，“谢谢简安阿姨！”
苏简安的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一样，她张了一下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她只能挤出三个字：“不用谢。”
沐沐——确实不用感谢她。
苏简安叫人把蛋糕送过来。
十二寸的大蛋糕，放在精美的餐车上，由会所的工作人员推过来。
工作人员帮忙点上蜡烛，洛小夕按下遥控器，闪烁的烛光中，朗朗上口的《HappyBirthday》响彻小别墅，释放出欢乐，压过了空气中那抹沉重。
两个工作人员托起蛋糕，放到茶几上，沐沐第一时间跑过来围观。
裱花的时候，洛小夕和许佑宁不够熟练，所以蛋糕装饰算不上多么精美。
但是，对沐沐来说，已经够了。
几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并且想为他庆祝。
苏简安亲手做的这个蛋糕，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生日蛋糕。
小家伙的高兴全部浮在脸上，转身看着几个大人：“佑宁阿姨，谢谢你们。”
许佑宁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吹蜡烛吧。”
沐沐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满含着期待：“吹蜡烛之前，可以许愿吗？唔，我看见动漫里的小朋友庆祝生日的时候都是这样子的！”
“可以啊。”许佑宁说，“你可以许三个愿望。”
“哇！”
沐沐惊叹了一声，眼睛随即沁入一抹惊喜，似乎可以许三个愿望对他而言是一个小确幸。
他双手合十，握成一个小小的拳头，抵在下巴前面，开始许愿：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简安阿姨的小宝宝可以很开心地长大！啊，还有佑宁阿姨和小夕阿姨的小宝宝。”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所有的阿姨和芸芸姐姐每年都可以陪我过生日！”
“第三个愿望，我希望……”
沐沐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只见他小小的嘴唇翕动着，神情里有着和他这个年龄不符的虔诚。
没有人知道他在许一个什么样的愿望。
许完愿，沐沐放下手，说：“佑宁阿姨，你们和我一起吹蜡烛吧。”
小家伙干净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闪烁的烛光，让人不忍拒绝他的请求。
许佑宁点点头：“好。”
沐沐深吸了一口气，小小的脸颊都鼓起来，然后用力一呼气，几根蜡烛如数熄灭。
苏简安拔掉蜡烛，递给沐沐一把塑料制成的蛋糕刀：“可以切蛋糕了。”
沐沐象征性地在蛋糕上切了一刀，剩下的工作交给苏简安——他不知道怎么把蛋糕切成块。
苏简安倒是熟练，很快把蛋糕分成一块一块装在盘子里，首先递给沐沐最大的一块，说：“尝一下好不好吃。”
“谢谢阿姨。”
沐沐接过盘子，拿起精致的小叉子挖了一块蛋糕，刚要送到唇边，却突然想起什么——
他放下蛋糕，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周奶奶呢？”说着转头看向萧芸芸，“芸芸姐姐，你刚才不是说周奶奶回来了吗，周奶奶为什么不出来跟我们一起庆祝？”
“……”
沐沐的问题来得太突然，一时间，几个大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沐沐歪了歪脑袋，撒腿跑向厨房：“周奶奶！”
发现周姨没在厨房，沐沐又跑到二楼，推开房门：“周奶奶？”
房间里一片漆黑空洞，还是没有周姨的身影。
沐沐纳闷的“嗯？”了一声，转身跑下楼，拉了拉许佑宁的衣摆：“佑宁阿姨，周奶奶去哪儿了？”
“周奶奶……”许佑宁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沐沐眨了眨眼睛，看向其他人，却发现她们的神情和许佑宁一样为难。
他想了想，缓缓意识到什么，松开抓着许佑宁的手，目光一点一点地暗下去，脑袋也慢慢往下垂。
许佑宁拉起小家伙的手：“沐沐。”
沐沐没有搭腔，眼泪夺眶而出，连续不断地落到地毯上。
许佑宁一只手扶住小家伙的肩膀，另一只手抚了抚他的脸：“沐沐，你……”
沐沐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许佑宁，打断许佑宁的话：“我爹地把周奶奶抓走了，对不对？穆叔叔和我爹地……他们真的是对手吗？”
“……”
沐沐脱口说出真相，客厅的空气陷入更彻底的沉默。
沐沐虽然小，但是他懂——这样的沉默，代表着默认。
他擦了擦眼睛：“佑宁阿姨，我爹地要什么？”
苏简安很诧异，沐沐才四岁，他竟然知道康瑞城绑架周姨是有目的的？
该说这个孩子聪明，还是惋惜环境逼着他不能保持孩子该有的单纯？
见几个大人不说话，沐沐接着说：“你们本来就要把我送回去了，所以，爹地是要佑宁阿姨回去，对不对？”
“沐沐，”苏简安蹲下来，擦了擦小家伙的眼泪，“不管怎么样，我们不会伤害你。所以，你不要害怕。”
沐沐扁了扁嘴巴：“可是，我不希望佑宁阿姨回去。”
苏简安更意外了，脱口问道：“为什么？”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沐沐极度依赖许佑宁。
沐沐这一回去，就代表着他要和许佑宁永远分开了。
可是他居然说——不希望许佑宁回去。
难道他不想要许佑宁陪着他长大？
沐沐突然哭出来：“因为佑宁阿姨有小宝宝了，穆叔叔是小宝宝的爸爸，我不希望小宝宝和爸爸分开。”
他从小就被逼着离开康瑞城，孤单的感觉，没有小孩子比他更清楚。
他不希望佑宁阿姨的小宝宝和他一样，从小就离开爸爸，从小就孤单。
说完，沐沐越哭越大声，难过地抽泣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其实，他不想和许佑宁分开。
可是现在，他爹地抓走了周奶奶，如果想把周奶奶救回来，想要让穆叔叔陪着小宝宝长大，他就必须要和佑宁阿姨分开。
他无法描述自己有多难过，但是现在，他比被逼着离开爹地的时候，更加难过。
苏简安见沐沐哭成这样，心瞬间软下去，摸了摸沐沐的头：“不要哭，这件事，我们大人会解决。”
沐沐摇了摇小脑袋，看向许佑宁，请求道：“佑宁阿姨，叫穆叔叔把我送回去吧，我可以叫爹地把周奶奶送回来。”
许佑宁说：“穆叔叔和陆叔叔有计划，我们听他们的安排，好吗？”
沐沐点了点头：“好。”
萧芸芸看着，不知不觉也红了眼眶，端起沐沐的蛋糕递给他：“沐沐，你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
她们是大人，暂时没心情可以不吃饭，可沐沐是孩子，正在长身体的阶段，他不能饿着。
沐沐用手指沾了点奶油，吃了一口，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好吃！”
“那多吃一点啊！”萧芸芸端起另一块蛋糕，说，“我陪你吃。”
“我也有点饿了。”洛小夕坐过来，“我们一起吃吧。”
沐沐点点头，粘在长睫毛上的泪珠突然滴落，他忙忙低下头，吃了一口蛋糕，不让大人看见他的眼泪。
洛小夕和芸芸陪着沐沐，苏简安和许佑宁回隔壁别墅。
天已经黑了，灯光拉长两人纤瘦的身影，寒风放肆地呼啸而过，声音听起来却有些萧瑟。
苏简安突然开口，说：“佑宁，你不用担心沐沐回去后会被康瑞城利用。这个孩子，比我们想象中更加聪明懂事。我相信，他分得善恶和对错。”
“沐沐只有四岁。”许佑宁苦笑了一声，“他现在就分得清善恶对错，对他来说不是幸运，而是灾难。”
苏简安叹了口气：“可是，没办法啊。佑宁，他是康瑞城的儿子。”
生为康瑞城的儿子，沐沐注定要承受一些超出年龄的东西。
两人回到别墅没多久，苏亦承也回来了。
洛小夕怀孕后，苏亦承整个人从容了不少，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他目前的的幸福和满足。
可是今天，他看起来仓促而又匆忙。
苏亦承径直走向苏简安：“薄言打电话叫我早点回来，说唐阿姨出事了。简安，到底出了什么事？”
许佑宁觉得，这件事应该由她来解释。
她站出来，说：“康瑞城为了逼穆司爵把我和沐沐送回去，绑架了周姨和唐阿姨。”她停了一秒，又接着说，“亦承哥，对不起。”
许佑宁的外婆还年轻的时候，带过苏亦承一段时间。
后来，苏亦承每次去G市，都必定会去探望许奶奶，久而久之，和许佑宁也熟悉起来，把许佑宁当亲生妹妹一样关心。
许佑宁却瞒着苏亦承无数的事情，不但差点导致苏简安和陆薄言离婚，如今还害得唐阿姨被绑架了。
苏亦承看向许佑宁，目光软下去：“佑宁，错不在你身上。只是，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和我们商量，不要再一个人承担一切。”
就像当初，许佑宁决定跟着康瑞城的时候，如果跟他商量，他绝对不会同意，今天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许佑宁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苏亦承还关心她，点点头，心底的酸涩加剧涌出来。
“还有，你不能回去找康瑞城。”苏亦承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强势，“你怀孕了，一旦回去，康瑞城不会允许这个孩子活着，你也会有危险，知道了吗？”
许佑宁点点头：“我知道了。亦承哥，我听你的。”、
“哥，”苏简安跑到苏亦承跟前，“薄言还有没有跟你说别的？”
苏简安很担心陆薄言，却不敢给他打电话，担心会干扰到他。
她只能从和陆薄言有联系的人口中获取一些信息。
“薄言叫我早点回来，照顾好你们。”苏亦承说，“另外，他特地叮嘱了一句，让你不要多想，放心等他回来。”
不要多想？
苏简安摇摇头：“哥，这个……太难了。”
苏亦承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好转移苏简安的注意力：“沐沐呢？”
“和芸芸他们在隔壁。”苏简安突然意识到什么，愣愣的看向苏亦承，“哥，你在想什么？”
苏亦承在想，沐沐——可以成为他们牵制康瑞城的筹码。
利用沐沐和康瑞城谈判，他们至少可以不用被康瑞城牵着鼻子走。
“简安，我知道你们不想那么做。”苏亦承说，“可是现在，周姨和唐阿姨有危险，我们只能利用沐沐。当然，我们不会真的伤害他。”
“哥，你先听我说。”
苏简安把刚才沐沐的话告诉苏亦承，一字不漏。
苏亦承的心并非水泥钢筋铸成的，多少有些动容。
可是，沐沐再懂事，也改变不了他是康瑞城儿子的事实。
苏亦承狠下心，说：“既然沐沐自己也愿意，事情就更好办了，我联系薄言。”
说完，苏亦承看了许佑宁一眼——在这里，许佑宁和沐沐感情最深，她有资格对这件事发表意见。
许佑宁闭上眼睛，避开苏亦承的目光，意思很明显——全凭苏亦承做主。
她不希望沐沐回去，可是眼下的情况来看，沐沐必须回去。
退一步说，沐沐……本来就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既然这样，她再怎么挣扎，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如放手。
穆司爵很快就打完电话回来，把手机递给苏简安：“薄言有话跟你说。”
苏简安接过电话，走到落地窗前：“老公。”
“嗯。”陆薄言应了苏简安一声，音色格外的温柔，“我和司爵在丁亚山庄，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我们。”
“我知道了。”苏简安压抑着哭腔，“你也不用担心我，做你该做的事。”
“好。”陆薄言问，“西遇和相宜呢？”
“在儿童房，刘婶和徐伯照顾他们。”苏简安看了眼二楼，接着说，“刘婶一直没来找我，说明西遇和西遇很乖，你不用担心他们。”
陆薄言笑了笑：“我一会有事，可能没时间给你打电话，你早点休息。”
“好。”苏简安不厌其烦地叮嘱，“你和司爵注意安全。”
陆薄言答应苏简安，随即挂掉电话。
苏简安抓着手机，有些发愣。
和她说话的时候，陆薄言的语气再怎么从容都好，实际上他都是很匆忙的——要知道以往，陆薄言都是等着她挂电话的。
他今天晚上，大概不能休息了吧？
苏亦承走过来，问：“薄言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和我聊了几句。”苏简安把手机还给苏亦承，“我只是有点担心薄言，更担心妈妈。”
这种时候，苏简安担心是难免的。
苏亦承没有安慰苏简安，只是问：“你们吃饭没有？”
苏简安摇摇头，这才记起来：“小夕和佑宁也还没吃。”
苏亦承打了个电话到会所，叫经理送饭菜过来，挂掉电话后，看向苏简安：“我去叫小夕和芸芸过来吃饭。”
他离开苏简安的别墅，往隔壁走去。
隔壁别墅内，萧芸芸和洛小夕哄着沐沐，小家伙好歹吃了一块蛋糕。
苏亦承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萧芸芸拿着一张纸巾给沐沐擦嘴巴。
毕竟是自己的亲老公，洛小夕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苏亦承，跑过去：“你不是说今天要晚点才能回来吗？”
“小心点，别乱跑。”苏亦承接住洛小夕，说，“薄言给我打电话，让我早点回来。”
“你知道唐阿姨和周姨的事情了？”洛小夕想了一下，接着说，“你早点回来也好，薄言和穆老大都走了，这里需要一根定海神针。”
有苏亦承在，她和苏简安，至少可以安心一些。
苏亦承牵住洛小夕：“去简安家吃饭。不管有没有胃口，你们都要吃点东西。”
洛小夕抚了抚小腹，赞同地点点头，转头叫萧芸芸：“芸芸，走吧，去吃饭。”
“好！”萧芸芸应了一声，把手伸向沐沐，示意小家伙跟她走。
沐沐摇摇头：“芸芸姐姐，我不饿，我在这里等佑宁阿姨回来。”
看得出来，小家伙是没心情吃饭。
萧芸芸正想着该怎么搞定沐沐，苏亦承已经走过来。
这么多人里，沐沐最不熟悉的就是苏亦承，最忌惮的也是苏亦承。
他有一种感觉，苏亦承不喜欢他。
现在，他爹地绑架了周奶奶，这个叔叔应该更不喜欢他了吧。
沐沐低下头，不敢看苏亦承的眼睛。
苏亦承想起苏简安刚才的话，抬起手，摸了摸沐沐的头，像刚才萧芸芸触碰小家伙时那么温柔。
沐沐感受到苏亦承的善意，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着苏亦承。
苏亦承问：“你想帮我们的忙，把周奶奶接回来吗？”
沐沐用力地点点头：“想！”
“那你要有力气，才能帮我们的忙。”苏亦承伸出手，“走，我带你去吃饭。”
沐沐看着苏亦承比他大几倍的手掌，抿了一下小小的唇，把手搭上去，牵住苏亦承。
萧芸芸笑了笑：“好了，我们走吧。”
三个人到隔壁别墅，会所经理也已经把饭菜送过来，一道道俱都色香味俱全，腾腾冒着热气，在凛冽的深冬里，让人倍感温暖。
可是，这一顿饭，几个人吃得分外沉默。
不说往时话最多的沐沐，就连平时最喜欢哭的相宜，也奇迹般安静下来，早早就被刘婶哄睡着了。
吃完饭，一名保镖跑进来告诉苏简安：“陆太太，有一个叫阿光的年轻人在外面，安检处确认过他的身份，是穆先生的人！”
“阿光？”许佑宁忙说，“让他进来。”
末了，许佑宁和苏简安解释：“阿光是穆司爵一个很信任的手下。”
苏简安想了想：“我去G市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个人。”
就在这时，阿光从外面进来，他一身黑衣，黑色的皮靴踏在地板上，碰撞出沉重肃穆的声响，总让人觉得有杀气。
阿光第一个注意到的，自然是许佑宁。
许佑宁还在穆司爵身边的时候，他们感情很好。后来，许佑宁当众拆穿自己是卧底，被穆司爵下令处死，最后是他放走了许佑宁。
阿光曾经以为，他和许佑宁，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有句话说得对——世事难料。
他和许佑宁不但再见了，许佑宁还怀上了七哥的孩子。
阿光冲着所有人点点头，一一打招呼，最后目光停留在苏亦承身上。
“先坐。”苏亦承带着阿光往客厅走去，问，“司爵叫你来的？”
“是。”阿光说，“七哥说，让我先在山顶呆着。如果有其他需要我的地方，会再联系我。”
穆司爵把阿光留在山顶，无非是为了保护许佑宁和苏简安几个人。
苏亦承说：“我让人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不麻烦苏先生，我自己去找经理就好。”阿光看了看沐沐，压低声音问，“那个小孩，就是康瑞城的儿子？”
苏亦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只知道康瑞城有个儿子，没想到都这么大了。”阿光冷笑了一声，“不过，用他来牵制康瑞城，正好。”
关于用沐沐牵制康瑞城的事情，苏亦承刚才在电话里和陆薄言提过，陆薄言只是说，他和穆司爵商量一下。
今天晚上，陆薄言和穆司爵会商量出一个答案吧？
见苏亦承不说话，阿光直接皱起眉：“苏先生，你们该不会顾及到康瑞城的儿子只是一个小孩吧？康瑞城可以破了不动老人小孩的规矩，我们何必有太多顾忌？”
“……”苏亦承只是说，“等薄言和司爵决定吧。”
阿光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许佑宁牵着沐沐走过来，叫了阿光一声：“我想和你说点事情。”
“说吧。”阿光看着许佑宁，“我听着呢。”
“不是在这里。”许佑宁说，“去我住的地方。”
阿光奇怪了一下，但还是起身和苏亦承几个人告别，跟着许佑宁回隔壁别墅。
萧芸芸看了看时间，说：“我也该回去了，可是……我害怕。”
之前，陆薄言和沈越川一直告诉她，要防备康瑞城。
后来，康瑞城一直没什么实际动作，她慢慢地就不把这个危险因素放在心上了。
直到今天，康瑞城丧心病狂地绑架了两个老人。
如果她也落到康瑞城手里，她表姐夫和穆老大，会更加被动。
眼下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萧芸芸不想再添乱，可是她想回去陪着沈越川。
苏亦承说：“不用怕，我送你回医院。”
萧芸芸眼睛一亮，却又担心苏简安和洛小夕：“表姐和表嫂在这里，没关系吗？”
“我们在这里很安全。”苏简安说，“你放心回去，不用担心我们。”
萧芸芸跑到苏简安面前，抱住苏简安：“表姐，我知道你担心唐阿姨，但是表姐夫那么厉害，他一定能把唐阿姨救回来的！所以，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表姐夫回来就行了，不要担心太多！”
苏简安笑了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听你的。”
萧芸芸松开苏简安：“那我走了。”
苏简安和洛小夕送萧芸芸到停车场，看着车子开走后，两人才返回别墅。
为了不让自己多想，一回到别墅，苏简安就去儿童房看两个小家伙。
似乎是知道今天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西遇和相宜都特别乖，不哭不闹，在婴儿床上睡得又香又沉。
看着小小的兄妹俩，苏简安忐忑不安的心脏终于找到了一些安慰。
怕吵到两个小家伙，苏简安和洛小夕没呆没多久就离开儿童房。
刘婶跟出来，说：“太太，我和徐伯会照顾好西遇和相宜，你和先生放心处理老夫人的事情吧。”
苏简安由衷感激刘婶：“辛苦你们了。”
刘婶摆摆手：“不用跟我们说这么客气的话。”
说完，刘婶回儿童房——趁着两个小家伙还在睡觉，她也躺下睡一会儿。
苏简安无处可去，只好回房间。
房间的衣帽架上挂着陆薄言换下来的外套，让人恍惚感觉他就在这里。
可是，今天晚上，陆薄言不会回来了。
苏简安突然感觉这里空荡荡的，但更多的还是担忧和不安。
“简安，今天晚上，我和亦承住这里，我们陪着你。”洛小夕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还有我们，不要害怕。”
苏简安抿着唇，不让自己在洛小夕面前哭出来，只是说：“你先洗澡吧，一会我哥回来了，你们早点休息。”
洛小夕挽住苏简安的手：“你陪我回去一趟吧，我要拿点东西过来。”
怀孕后，洛小夕停用了所有的化妆品和护肤品，终日素面朝天，朋友们却评价说，她的光芒比以前更加耀眼了。
她开玩笑，告诉朋友们：那是幸福的光芒。
收拾了一番，洛小夕拿的都是她和苏亦承的换洗衣物，另外拿了她的牛奶和一些补充营养的瓶瓶罐罐，装进一个小旅行包里。
苏简安接过包，说：“我来提着，你走路小心。”
洛小夕一只手插进外套的口袋，一只手挽住苏简安，劝道：“简安，这种时候，你就别操心我了，让我来操心你！”
洛小夕操心苏简安的方式很特别——
一回到别墅，洛小夕就逼着苏简安先洗澡，苏简安没办法，只能听洛小夕的。
洗完澡，洛小夕又逼着苏简安睡觉。
苏简安躺到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毫无睡意，只能向现实妥协：“小夕，我真的睡不着。”
“我知道你担心唐阿姨，但是你必须睡！”洛小夕的理由简单粗暴，“不然等一下你哥回来了，我就不能陪你了。”
苏简安拉了拉被子，吐槽道：“见色忘友。”
洛小夕洋洋得意的挑了一下眉梢：“你哥现在是我老公了！就算你真的要吐槽，也应该说：‘见亲老公忘小姑子！’”
苏简安被逗得忍不住笑出来，心上那抹沉重的感觉轻盈了不少。
她往旁边挪了挪，示意洛小夕也躺下来。
两人在美国留学的时候，经常腻在一起睡。反倒是回国后，苏简安扑在工作里，洛小夕整天忙着倒追苏亦承，两人又不住在同一个地方，像学生时代那样睡一张床的机会越来越少。
现在，他们都结了婚，有了丈夫，一起睡的机会，应该更少了。
洛小夕觉得她应该珍惜这个机会，于是躺下来，看着苏简安，说：“你睡吧，我会在这儿陪着你的。”
苏简安闭上眼睛，心绪依然很乱——她害怕康瑞城会丧心病狂地伤害唐玉兰，更害怕唐玉兰会承受不住再见到康瑞城的噩梦。
可是，她只能替陆薄言照顾好家里，除此外，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既然这样，那就把能做的事情做到最好吧，让陆薄言没有后顾之忧。
苏简安不断地给自己催眠，终于有了一些朦胧的睡意。
洛小夕也不再说话，就这样陪着苏简安，等着苏亦承回来。
苏亦承只是把萧芸芸送回医院，没有多做逗留，萧芸芸和沈越川也没有留他，反而催促着他快回来。
眼下这种情况，苏简安和洛小夕都需要他。
返程，苏亦承亲自开车，车子完全发挥出和价格匹配的优越性能，没多久就回到山顶。
保镖见苏亦承回来，忙忙跑过去，向他转告洛小夕的话：“苏先生，苏太太说，今天晚上你们住陆先生那儿。”
苏亦承不用猜也知道洛小夕在想什么，没有回家，朝陆薄言的别墅走去。
别墅内静悄悄的，苏亦承也没有出声，直接上二楼，走到主卧室门前，轻轻敲了一下门。
没多久，洛小夕轻手轻脚地拉开门，对着门外的苏亦承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末了，洛小夕从主卧室出来，拉着苏亦承去隔壁的卧室。
进了房间，苏亦承才出声：“简安睡了？”
“好不容易睡着的，我们不要吵她。”洛小夕停了停，转而问，“芸芸回去了吧？”
“我把芸芸送进病房、亲手交给越川才回来的。”苏亦承示意洛小夕放心，接着说，“你也早点睡，我帮薄言处理点事情。”
洛小夕把旅行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说：“你要用到的东西，我应该都带过来了。如果少了什么，叫人回去帮你拿，我已经用尽洪荒之力了，没办法了！”
打理家务这一方面，洛小夕自认不如苏简安——苏简安不但有天分，而且能把一切安排得仅仅有条，妥当无误。
至于洛小夕——她承认她是手残党。
苏亦承看了看洛小夕拿出来的东西，牵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该拿的一样没少，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睡吧，我在隔壁书房。”
“晚安！”
洛小夕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却不能马上入睡。
她隐约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一直以来，她始终坚信，“及时行乐”才是每个人都应该遵守的人生准则。
也因为这样的生活理念，和苏亦承结婚后，她活得更潇洒了，几乎再也没有过什么顾虑。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不安，就像停在电线杆上的小鸟预感到暴风雨即将来临，恨不得扑棱着翅膀马上飞走。
辗转反侧好几次，洛小夕最终还是抵挡不住侵袭而来而的困意，睡着了。
苏亦承离开卧室后，没有进书房，而是去敲了敲主卧室的门。
里面很快传来苏简安的声音：“哥哥？”
苏亦承应了一声：“嗯，是我。”
“小夕出去的时候没有锁门。”苏简安说，“进来吧。”
苏亦承推开门走进主卧室，看见苏简安抱着自己，蜷缩在床头。
苏简安好奇：“哥，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啊？”
刚才，她只是隐约有睡意，为了让小夕安心回去睡觉，干脆假装睡着了。
没想到，她骗过了洛小夕，却没骗过苏亦承。
“我看着你长大的，还不了解你吗？”苏亦承拉过一张椅子，在床前坐下，“是不是想哭？”
苏简安一愣，突然再也控制不住泪腺，像一个孩子那样，眼泪夺眶而出。
为了保守哭泣的秘密，苏简安只能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苏亦承起身，把苏简安抱进怀里——像母亲刚刚去世的时候那样，他用自己的身体，给苏简安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简安，你要相信薄言，相信他能处理好这件事。”苏亦承安慰道，“薄言已经不是十五年前那个手无寸铁的少年了。现在，他有能力和康瑞城抗衡。”
“我担心薄言会受伤。”苏简安哭着说，“还有妈妈，我害怕康瑞城会伤害她。”
“不会。”苏亦承条理分明的分析道，“谈判之前，坏人都会保证人质的健康和安全。否则的话，人质的威胁力会大打折扣。所以，在和薄言谈判之前，康瑞城不会伤害唐阿姨，你不用担心。”
苏简安点点头，整个人靠进苏亦承怀里，小声地哭出来。
苏亦承没再说什么，只是抱着苏简安，任由她把心里的难过和担忧发泄出来。
苏简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到最后，她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
“简安，睡吧。”苏亦承安抚着苏简安，“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你还有哥哥。”
苏简安擦了擦眼泪，听话地躺下去。
苏亦承拉过被子，轻轻替苏简安盖上：“好了，闭上眼睛。”
苏简安恍惚感觉，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她闯了祸，回家被妈妈训了，躲在房间里委屈地哭，苏亦承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还有哥哥在，哥哥能把事情摆平。
十几年过去，她已经长大成人了，嫁给了一个很爱她的男人，当了两个孩子的妈妈。
可是在苏亦承眼里，她还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
有哥哥在，她就安心了。
苏亦承去浴室拧了个热毛巾出来，替苏简安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也许是发泄过了，也许是苏亦承在身边让苏简安觉得安心，没多久，苏简安就陷入黑甜乡。
苏亦承又陪了苏简安一会儿，然后才离开主卧室，去儿童房。
两个小家伙也在乖乖睡觉。
最后，苏亦承才回房间，看见熟睡的洛小夕。
从主卧室到这间卧室，睡着的是所有需要他守护的人。
他能做的，只有给他们无限的安全感。
隔壁，穆司爵的别墅。
一回来，许佑宁就松开沐沐的手，说：“你先回房间。”
沐沐乖乖地点头，上二楼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阿光和许佑宁。
许佑宁指了指沙发，叫了阿光一声，说：“坐吧。”
阿光扫了一圈整座别墅，疑惑的问：“这里——就是七哥住的地方？”
许佑宁毫无防备地承认：“是啊，我们一直住这里。”
“我说呢！”阿光笑着调侃道，“从进来我就觉得你特别像这里的女主人！”
许佑宁这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阿光的圈套，笑了笑：“阿光，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会贫了？”
“佑宁姐，你是不知道！”阿光坐下来，一张嘴就开始控诉，“你走后，七哥每天就是工作工作工作，整个一工作狂！我不贫两句，就算我们不被敌人干掉，也会被七哥闷死。”
许佑宁没接阿光的话，反而问：“阿光，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我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嘛！”阿光清了清嗓子，“佑宁姐，我就是想告诉你，自从你走后，七哥一直守身如玉！一开始，我们以为七哥只是喜欢你，可是后来我们觉得——这绝壁是真爱啊！”
“这些……我都知道。”许佑宁多少有些不自然，但是在阿光面前，她不得不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说，“穆司爵多跟我说了。”
“……”阿光张大嘴巴，半晌合不上，“七哥，亲口跟你说这些？”
许佑宁不顾阿光的震惊，点点头。
“我靠！”阿光忍不住爆了声粗，“七哥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七哥吗？他的闷骚都去哪儿了？”
曾经，许佑宁也怀疑穆司爵变了。
不过，穆司爵已经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他没变，当剧情不再需要他深情款款，他又会变回原来那个随时可以污污污的穆司爵。
阿光……还是不够了解穆司爵。
阿光感叹了片刻，突然话锋一转：“佑宁姐，我们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不是应该刚见面的时候说吗？”许佑宁忍不住笑了笑，“阿光，你是反射弧太长，还是不喜欢按牌理出牌？”
“不管是什么原因——”阿光的脸上有着大男孩最单纯的开心，“佑宁姐，我都特别高兴再见到你！放你走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我也很高兴。”顿了顿，许佑宁接着说，“阿光，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放我走，我没有机会活到今天。”
“哎哟，你快别提那件事了。”阿光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我算是反应过来了，七哥就是笃定我会放你走，才把那个任务交给我的。当时我要是没有私心，一根筋地真的一枪射杀你，回去后七哥就会杀了我。”
许佑宁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没有那么……夸张吧？”
“我说的一点都不夸张！”阿光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把你放走，七哥后来都那样。我要是真的射杀你，七哥还不得变成嗜血修罗啊！”
“……”这一次，许佑宁没有说话。
阿光激动完毕，终于回到正题：“佑宁姐，你叫我回来，是要跟我说什么啊？”
“我想跟你说明天的事情。”许佑宁说，“如果穆司爵和康瑞城达成协议，明天，七哥应该会让你送沐沐回去。”
阿光摊了摊手，不解的问：“所以呢？”
“你要小心康瑞城。”许佑宁点到即止，“康瑞城——比你想象中更加狡猾。”
阿光忍不住笑出声：“佑宁姐，你当我是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啊？我见过奸诈狡猾的角色多了去了，当然会防备康瑞城！”
“嗯，”许佑宁说，“你有这种意识最好……”
阿光端详着许佑宁，总觉得她还有话想说，主动问道：“佑宁姐，除了防备康瑞城，你还想和我说什么吗？”
许佑宁的语气转为请求：“我想请你——送沐沐回去的时候，不要伤害他。沐沐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他和我们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没有关系。”
“我不喜欢康瑞城的儿子，也不喜欢你这么袒护他。”阿光一脸不高兴，话锋却突然一转，“不过，看在你的份上，我答应你。”
许佑宁松了口气：“谢谢。”
阿光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佑宁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许佑宁说，“如果是那种不能的回答，放心，我不会回答你的。”
“2333……这样我就放心了。”阿光干笑了两声，配合着许佑宁的冷幽默，“我想问你，你和七哥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了吗？”
“……”
许佑宁很久没有说话。
阿光只好自己打圆场：“这么巧，我一问就问到不能回答的问题？”
“不是。”许佑宁缓缓说，“如果认真说起来，其实，我和穆司爵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误会。”
外人看来，她和穆司爵的误会，大概是从外婆去世的事情开始的。
可是，她知道害死外婆的凶手不是穆司爵啊。
现在，穆司爵也知道她清楚真相。
所以，严格说起来，她和穆司爵不存在任何误会。
阿光懵懵的样子：“虽然听不太懂，不过好像是个好消息。”
“嗯哼。”许佑宁点点头，“你可以放心了。”
阿光看了看时间，猛地站起来：“这么晚了，我该走了。要是被七哥知道我这么晚还和你在一起，我吃不了兜着走。”
许佑宁配合着阿光的逗趣，笑了笑，送走阿光，上二楼。
二楼的走廊尽头有一个很小的客厅，沙发正对着落地窗摆放，视野非常宽阔。
沐沐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窗外的夜空。
许佑宁走过去，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沐沐，你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你啊。”沐沐依偎进许佑宁怀里，“佑宁阿姨，我想跟你一起睡，可以吗？”
“可以。”许佑宁牵住沐沐的手，“走，我带你回房间。”
两人回了周姨和沐沐的房间，沐沐脱了鞋子，洗了一下手脚就往床上钻。
许佑宁也躺下去，沐沐毛毛虫似的爬过来，她顺势抱住小家伙。
“佑宁阿姨，”沐沐说，“明天，你帮我告诉简安阿姨，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次生日，谢谢简安阿姨的蛋糕。”
“嗯。”许佑宁答应下来，“我会告诉简安阿姨的。”
“我回去后，爹地就会把周奶奶放回来，对吗？”沐沐最关心的，还是周姨。
许佑宁权衡了一下，告诉沐沐：“也有可能会发生意外。明天，周奶奶也许没办法回来。”
沐沐一下子爬起来，瞪大眼睛：“为什么？”
“暂时不能跟你解释。”许佑宁看着小家伙，“不过，如果明天周奶奶不能回来，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沐沐甚至不需要想，马上点点头：“我知道，我会保护周奶奶的。”
“还有一个奶奶，”许佑宁说，“另一个奶奶姓唐，是小宝宝的奶奶，你可以保护她吗？”
“小宝宝的奶奶？”沐沐点点头，“当然可以！”
许佑宁亲了亲沐沐：“好了，睡吧。”
沐沐重新钻进被窝里，眼巴巴看着许佑宁：“佑宁阿姨，如果我回去了，你会想我吗？”
“会。”许佑宁说，“沐沐，我会很想你。”
沐沐像得到糖果的小孩，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我也会想你的！”说完，他忍不住问，“佑宁阿姨，那以后，我们还可以见面吗？”
他应该很期待下一次和许佑宁见面。
可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兴奋，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期待。
其实，沐沐是知道的——以后他和许佑宁见面的机会，少而渺茫。
许佑宁不愿意让沐沐听见答案，自己也不愿意面对那个答案，只能把沐沐抱得更紧。
其实，有些事情，谁都说不定。
就像曾经，她以为她和阿光再也不会见面了，可是就在刚才，她又见到了阿光。
许佑宁摸了摸沐沐的头：“如果可以，我一定会见你。”
“嗯！”沐沐小小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笑容，钻进许佑宁怀里，闭上眼睛。
毕竟是孩子，没过多久，沐沐就在安稳地睡着了。
许佑宁看着沐沐，丝毫没有睡意。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轻轻震动起来，拿过来一看，果然是穆司爵。
许佑宁拿着手机走到外面，接通电话，只是“喂”了一声，没有再接着说话。
穆司爵也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阿光到了吗？”
许佑宁偏不回答：“想知道阿光到了没有，你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问阿光？”
“许佑宁，”穆司爵的声音里充斥了一抹危险，“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在山顶，收拾不了你。”
“阿光已经到了。”许佑宁承认自己被威胁到了，只能回答穆司爵的问题，转而问，“你们联系康瑞城没有？”
“还没有。”穆司爵说，“不过，沐沐在我们手上，康瑞城暂时不敢对周姨和唐阿姨怎么样。”
“沐沐……你们打算怎么办？”因为没有底气，许佑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
“我们打算把他送回去。”穆司爵说，“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你让沐沐做好准备。”
“沐沐知道周姨被绑架的事情了，也知道你们会把他送回去，他已经准备好了。”
接下来，许佑宁把沐沐在吹灭蜡烛之后说的话，全部告诉穆司爵。
过了很久，穆司爵一直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和沐沐生活在一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沐沐很依赖许佑宁。
哪怕康瑞城才是沐沐的亲生父亲，哪怕康瑞城在各方面都比许佑宁更具优势，但是，能给沐沐安全感的人，只有许佑宁。
因为这份依赖，沐沐想尽办法留在山顶，绝口不提回去的事情。
可是现在，为了能让周姨回来，他自愿回去。
小鬼和康瑞城完全不一样，很难说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许佑宁迟迟没有听见穆司爵的声音，以为穆司爵挂电话了，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还在进行。
她不由得有些疑惑：“穆司爵？”
穆司爵这才出声：“跟康瑞城谈妥后，我会让阿光送沐沐回去。你们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
这一次，轮到许佑宁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许佑宁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
穆司爵知道，许佑宁不过是掩饰着难过。
他最终没有安慰许佑宁，只是说：“我还有事，你早点睡。”
“嗯。”
许佑宁挂掉电话，回房间，坐在床边看着沐沐。
小家伙半边脸埋在枕头里，呼吸均匀而又绵长，看得出他睡得很沉，也看得出入睡前，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他小小的脸上有一抹泪痕。
睡着之前，他还是偷偷哭了一下吧？
许佑宁伸出手，轻轻擦了擦沐沐的脸，眼眶抑制不住地泛红。
如果可以，她希望沐沐一直呆在她身边，直到他长大成人，知道他再也无法被任何人伤害，她再也不会牵挂他。
到时候，他想去哪里，想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拦。
可是现在，他还太小了。
这一回去，她不知道沐沐会在康瑞城身边经历什么，也不知道他以后要面对什么。
她放心不下，更舍不得。
可是，她不能因为自己舍不得沐沐，就把周姨和唐阿姨留在一个险境里，穆司爵也不会允许她留下沐沐。
许佑宁抱住小家伙，让他在她怀里安睡——或许，这是最后她可以拥抱沐沐的机会了。
这个夜晚于许佑宁而言，格外漫长，却也分外短暂。
有同样感觉的，还有陆薄言和穆司爵。
离开山顶后，两人很快就调查清楚康瑞城是怎么绑走两个老人家的——
康瑞城首先盯上的，是周姨。
周姨是除了许佑宁之外，穆司爵最大的软肋，只不过这么多年来，穆司爵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周姨，大家也就把这个老人家当成一名普通的佣人。
实际上，对穆司爵而言，周姨不是佣人，而是一个如同亲生父母般的长辈。
巧的是，这段时间以来，穆司爵身边最大的漏洞也是周姨——周姨每隔一天就会去买一次菜，但除了司机和跟着去提东西的手下，穆司爵没有派多余的人手跟着周姨。
穆司爵大概是不想让周姨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康瑞城早就查清楚周姨在穆家的地位了。
昨天，康瑞城找到机会，出动一班人马，不费吹灰之力地绑架了周姨。
至于唐玉兰，因为陆薄言的安保工作很到位，康瑞城费了点功夫，还辛苦拉拢了钟家。
在A市，钟家算得上一个声名显赫的大家族，和陆氏在商场上没什么交集，双方一直客客气气，相安无事。
直到钟略在酒店试图占萧芸芸便宜，被沈越川教训了一顿，后来钟老去找陆薄言，希望陆薄言可以处罚沈越川。
可是，陆薄言明确表示偏袒沈越川，钟家和陆氏正式结怨。
又过了一段时间，钟略妄图绑架萧芸芸，陆薄言一怒之下，把钟略送进监狱，正面和钟家对峙。
钟氏是一个传统企业，自然不是陆薄言和沈越川的对手，钟氏集团节节败退，如今只能勉强经营。
钟家人自然不服气，可是陆薄言在商场的地位难以撼动，他们没有任何方法，甚至还要感激陆薄言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
康瑞城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钟家的人。
他告诉钟略的姑姑钟毓芬，只要把唐玉兰叫出来，他就可以帮助钟氏集团改变经营困难的现状。
钟毓芬心动，就那么听了康瑞城的话，加入唐太太的牌局，然后出门给唐玉兰打电话，说是手上有关于多年前陆爸爸车祸的线索，要求唐玉兰不能带保镖出来，她要私底下和唐玉兰做一个交易。
唐玉兰对钟毓秀毫无防备，就那么离开保镖的视线出去，结果没看见钟毓秀，倒是看见了一帮穿着黑衣黑裤带着头套的人。
那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她中了钟毓秀的圈套。
唐玉兰想呼救，想逃回唐太太家，可是她毕竟上年纪了，动作没有一帮年轻人灵敏，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抓住。
康瑞城的人动作很快，不说一句废话，直接把唐玉兰推上车。
陆薄言的保镖跟出来，第一时间发现唐玉兰有危险，他们训练有素地开车追赶，联系请求支援，能做的都做了，可是康瑞城是有备而来的，没多久他们就跟丢了唐玉兰。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
现在，想要救唐玉兰和周姨，只有靠陆薄言和穆司爵了。
冬日的凌晨，寒风萧瑟，呼呼从窗外掠过，仿佛要割裂一些什么。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陆薄言第一时间接起来，沉声问：“查到没有？”
“陆先生，对不起。”话筒里传来一道愧疚的声音，“我们能查到的，只有老太太和周姨是怎么被绑走的，至于老太太和周姨现在什么地方，康瑞城的保密工作很到位，我们查不到。”
陆薄言攥紧话筒——他接受这个结果，但是，他不打算就这么放弃。
“继续查！”
陆薄言下命令，态度不容置喙，不可违抗。
“是！”手下恭恭敬敬的说，“我们马上继续查！”
陆薄言挂了电话，看向穆司爵，摇了一下头。
如果能查到老太太和周姨在哪里，他们制定一个营救计划，或许可以把两个老人救出来。
可是，他们想到的，康瑞城也想到了，并且做了防范——康瑞城根本不让他们查到两个老人被藏在哪里。
穆司爵倒是不太意外。
康瑞城隐忍计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他陷入抉择困境，怎么会出现漏洞让他们做营救计划？
穆司爵说：“联系康瑞城吧，和他谈谈。”
陆薄言看了看时间：“再等等，康瑞城会联系我们。”
“你这么确定？”
穆司爵话音刚落，陆薄言的手机就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行数字，是康瑞城的电话号码。
陆薄言看着震动的手机，双手握成拳头，硬生生忍着，等手机响了一会儿才接通电话，打开免提——
康瑞城的声音很快传来，带着轻微的讽刺：“陆薄言，没想到你和穆司爵这么能忍。”
“你也给了我们一个惊喜。”陆薄言冷冷一笑：“康瑞城，我们也没有想到你这么卑鄙。”
“这就觉得我卑鄙了？”康瑞城开怀的笑了一声，“让你们听听那两个老女人的声音，猜猜我对她们做了什么。”
说完，康瑞城冲着两个老人命令道：“说话！”
“薄言……”唐玉兰的声音传来。
“妈，你怎么样？”陆薄言倏地抓住手机，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暴突出来。
“我还好。”唐玉兰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她甚至笑了一下，安抚道，“薄言，你和简安不用担心我，我受得住。”
“老太太，过了这么多年，你这张嘴还是这么倔强啊？”康瑞城阴冷的笑着，不知道他对唐玉兰做了什么，只听见他的声音里多了一抹近乎残忍的满足，“现在，你还可以告诉你的儿子——你很好吗？”
陆薄言的心猛地被揪紧：“妈！”
过了很久，唐玉兰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我没事，薄言，不用担心妈妈。”
唐玉兰的声音明显比刚才虚弱了。
陆薄言也知道，唐玉兰在强撑，老太太是为了不让他和苏简安担心。
他沉声警告：“康瑞城，你不要太过分。别忘了，你儿子在我们手上。”
“我知道沐沐在你们那里。”康瑞城笑了笑，“不过，我的手上，可是有你们两个人质。”
陆薄言的声音冷下去：“你想从我们这里带走的人，不也是两个吗？”
康瑞城把目标转向周姨：“周老太太，你说句话！”
“周姨？”穆司爵克制着担忧和焦虑，“你有没有受伤？”
“小七。”周姨的声音很虚弱，但是穆司爵听得出来，老人家在努力维持着正常的语调，“我没事，不要担心我。”
“周姨，”穆司爵问，“你哪里不舒服？”
“周姨没有那么虚弱。”周姨笑了笑，“小七，你听周姨说——这个坏家伙绑架周姨，是为了逼着你拿佑宁跟他交换。小七，不要听他的，佑宁要是落到他手上，会比周姨更加难过，孩子也不会有出生的机会。周姨已经老了，周姨无所谓还能不能活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穆司爵当然明白周姨的意思。
周姨要他拒绝康瑞城的一切要求，保全许佑宁。
这就意味着，他要放弃周姨。
哪怕在最危急的时候，穆司爵也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手下，更何况是周姨？
于他而言，周姨不仅仅是亲生母亲般的存在，也因为有周姨，G市的穆家老宅才能给他归属感。
如果失去周姨，他不知道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他绝对，不会放弃周姨。
周姨迟迟没有听见穆司爵回答，忍不住催促：“小七，你听清楚我的话了吗？”
“周姨，”穆司爵说，“我不能听你的。”
“不行，小七，这次你必须听我的！”周姨急起来，声音都拔高了一个调，“佑宁肚子里的孩子是穆家的血脉，你绝对不能让佑宁落入这个坏家伙手里，知道吗？”
穆司爵闭了闭眼睛，骨节分明的双手缓缓收紧：“周姨……”
周姨打断穆司爵，自顾自的说下去：“小七，周姨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佑宁，你应该保护的人是佑宁，而不是我这把老骨头，你听明白了吗？”
“周姨，别再说了。”穆司爵睁开眼睛，像没听见周姨的话那样，固执的说，“我会想办法把你接回来。”
“小七，你别做傻事！”周姨苍老的声音在颤抖，“如果你被那个坏家伙威胁，真的把佑宁送回来，佑宁和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什么伤害的话，你叫我百年之后怎么面对穆老先生？”
“周姨，你别担心。”穆司爵的语气不重，每一个字却都掷地有声，“我会想到办法。”
穆司爵指的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穆司爵，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康瑞城冷冷的声音穿插进来，“你们能想什么方法？如果你们是想营救这两个老家伙，压根没门。所以，不要白费功夫了，我们来谈谈吧。”
陆薄言拿过手机。
他已经冷静下来，所以声音还算平静，问康瑞城：“你要什么？”
“很简单——把我的人还给我。”康瑞城说，“沐沐，还有阿宁。”
“我们可以把沐沐送回去。”说着，陆薄言声音一冷，“但是，佑宁不是你的。”
“阿宁属于谁，穆司爵最清楚。”康瑞城俨然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的语气，“穆司爵，如果不是我把阿宁派到你身边卧底，你甚至没有机会认识阿宁！”
“哦。”穆司爵的声音冷冷的，夹带着一抹嘲风，“这么说起来，我确实要感谢你。”
康瑞城万万没想到穆司爵会是这样的反应，眸底腾地烧起怒火。
不过，他知道穆司爵是故意的——穆司爵和陆薄言一样，擅长用最简单的字眼诛心。
可是现在，他抓着穆司爵和陆薄言的把柄，大可不必被他们激怒。
康瑞城利用老梗反讽回去：“不用谢，反正，在你身边的时候，阿宁一直在伪装，她从来不曾用真心待过你。穆司爵，你不觉得自己可悲吗——你竟然爱上我派到你身边的卧底。”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穆司爵轻描淡写地丢出一个重磅炸弹，“佑宁答应跟我结婚了——康瑞城，你是什么感觉？”
通过电话，穆司爵分明听见康瑞城倒吸了一口气。
然后，康瑞城的声音变得像上满了的发条那样，紧得几乎僵硬：“真是想不到，声名显赫的穆司爵，竟然也有撒谎的一天。”
穆司爵冷冷一笑，声音更讽刺了：“我也想不到，康瑞城会有逃避事实的一天。”
康瑞城一瞬间变成被触到逆鳞的野兽，咆哮的问道：“阿宁为什么答应跟你结婚？穆司爵，你用了什么方法强迫她？”
“康瑞城，一个人答应跟另一个人结婚，除了因为爱，还能因为什么？”这一次，穆司爵不但嘲风，语气里还多了一抹张扬。
康瑞城还是不愿意相信：“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阿宁的缓兵之计？”
“她就在我身边，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我都看得见。”穆司爵继续在康瑞城伤口上撒盐，“我当然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愿意跟我结婚。”
“不可能！”康瑞城不愿意面对事实，“阿宁从来都不相信你，她一直都怀疑你是杀害她外婆的凶手，她怎么可能答应跟你结婚？”
穆司爵气死人不偿命的说：“既然你不愿意相信，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很乐意给你寄一张请帖。不过，你能不能收到这张请帖，就说不定了。”
言下之意，他和许佑宁一定会结婚，但是，康瑞城不一定能活到他们结婚的时候。
“穆司爵，你自信过头了。”康瑞城说，“就算阿宁真的答应跟你结婚，她也是为了那个孩子。”
穆司爵没有理会康瑞城的话，反而又补给康瑞城一刀：“原来你也知道，许佑宁愿意怀上我的孩子。”
康瑞城知道穆司爵的潜台词——穆司爵在暗讽，他连碰都无法碰许佑宁一下，遑论让许佑宁怀上他的孩子。
他后悔了，当初，他就不应该听许佑宁的话，让她自由决定那个孩子的去留。
他应该在许佑宁刚刚怀孕的时候，就扼杀那个孩子的存在！
在愤怒和后悔的驱使下，康瑞城威胁道：“我们还是来谈点有用的吧，沐沐和阿宁，一个换一个，你们送一个回来，我就给你们送一个回去。”
说着，康瑞城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否则，我就让那两个老太太尝尝什么叫酷刑。你们记住了，他们在这里多待一天，就会多受一天折磨，出事的概率也会越大。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她们的老身板能不能受得起我的手段。”
“康瑞城！”陆薄言警告道，“你唯一的儿子，在我们这里。”
康瑞城毫无顾忌的说：“看着沐沐和阿宁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你们还不清楚吗——阿宁一直把沐沐当成亲生儿子看待，你们不敢当着阿宁的面伤害沐沐。还有，你们不是一直号称不动老人小孩吗？你们利用沐沐，威胁不了我。”
“康瑞城，你错了。”陆薄言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像裹着冰块，“许佑宁把沐沐当成亲生儿子，但是对我来说，他是你的儿子，我不会对他心软。还有，我们不动老人小孩，是在对方也遵守游戏规则的前提下，而你——已经破坏我们的规则了。”
自从西遇和相宜出生后，陆薄言整个人温和了不少。
但这一刻，陆薄言完全回到了从前，变回那个冷酷、不近人情、杀伐果断的陆薄言，他说出的每句话都散发出巨大的威胁，气息仿佛要化成一把无形的刀，架在人的脖子上。
如果康瑞城真的伤害唐玉兰，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康瑞城一时没有说话。
他相信，陆薄言说的每一字都是真的，并非一时的狠话。
十一年前，陆薄言白手起家，短短十年就确定了陆氏在商界不可撼动的地位，这一点足够说明，陆薄言虽然不作恶，但也绝非慈悲为怀的善类。
一旦有人触到陆薄言的底线，陆薄言就可以冲破底线，露出嗜血的那一面，大肆屠杀。
康瑞城权衡了一番，说：“既然这样，我们先做一个交易——你们把沐沐送回来，我换一个人回去。不过，具体换谁，我说了算。”
不用康瑞城说，陆薄言和穆司爵也猜得到他会把谁换回来。
穆司爵按下静音，看向陆薄言——
陆薄言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说：“答应他。”
穆司爵问：“唐阿姨呢？”
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话，康瑞城会把周姨放回来。
在康瑞城看来，周姨的威胁力，应该比唐玉兰弱一些。他留下唐玉兰，可以最大地保持自己的优势。
最重要的是，唐玉兰是陆薄言的母亲，如果他逼着穆司爵拿许佑宁来交换唐玉兰，穆司爵必定会陷入为难，许佑宁也不会坐视不管。
康瑞城的确是这么想的，他还想到，留着唐玉兰，只要他做好保密工作，不让陆薄言营救唐玉兰，就不用怕穆司爵不会把许佑宁送回来。
就算穆司爵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和陆薄言之间的情谊，许佑宁也会自己回来的。
他太了解许佑宁了，经过外婆的事情后，她绝对不会允许再有任何老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了。
康瑞城留下唐玉兰，可以保证一切都按照他的意愿进行。
可是，这样一来，痛苦的人就变成了陆薄言，穆司爵首先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穆司爵拿过手机：“我再和康瑞城谈谈。”
如果可以，他希望先救回唐玉兰，至于周姨……他会另外想办法。
陆薄言按住穆司爵的手：“没用的。康瑞城做这个决定，就是想为难你，你找他谈判，我们可能连周姨都救不回来。”
“……”这个，穆司爵也知道。可是，他没办法就这样置唐玉兰于不顾。
陆薄言最大程度地保持着冷静，说：“司爵，我们先把周姨救回来。以后营救我妈的时候，我们会方便很多。”
确实，营救一个人和两个人比起来，前者更加容易。
穆司爵犹豫再三，还是关闭静音，对电话彼端的康瑞城说：“明天早上，我会派人把沐沐送回去。康瑞城，我希望你遵守交易约定。”
“放心。”康瑞城说，“只要你们把沐沐送回来，我一定会放你们一个人回去。至于另一个人，你们只有交出阿宁来交换。不要妄想用其他方法，否则，你们的损失会更大！”
毫无疑问，康瑞城这是在放狠话。
穆司爵挂了电话，看向陆薄言，说：“明天，我让阿光送沐沐回去。”
陆薄言“嗯”了声：“让阿光小心康瑞城。”
穆司爵知道陆薄言为什么特地叮嘱。
原因就在于，陆薄言太了解康瑞城的作风了。
有些人是言出必行，康瑞城偏偏喜欢反其道而行之——他言出必反。
让阿光小心交易，总归不会有错。
叮嘱完，陆薄言接着说：“明天，我们试着追查康瑞城的行踪，也许能查到他把我妈关在哪儿。”
想要营救唐玉兰，首先要做的，就是确定唐玉兰的位置——这一步，必须通过康瑞城进行。
趁着明天要进行换人交易，他们试着跟踪分析康瑞城的行踪，从而推测唐玉兰的位置，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穆司爵点了一下头：“我马上叫人准备。”
两人埋头忙活，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新的一天，如期来临。
山顶。
因为担心，苏简安睡得并不怎么安稳，第一缕曙光刚照进房间，她就醒了。
一睁开眼睛，苏简安就下意识地去拿手机。
锁屏的界面显示，她收到一条新信息，打开一看，果然是陆薄言发过来的。
陆薄言在信息里说，他忙得差不多了，暂时不会睡，如果她醒了，可以给他打电话。
苏简安长长地松了口气，拨通陆薄言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陆薄言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简安？怎么醒这么早？”
“刚醒，也不是很早了。”苏简安问，“你一个晚上没睡吗？”
“有点事情要处理，没时间睡。”陆薄言知道苏简安是担心他，安抚道，“放心，我没事。”
“如果实在累，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先休息一会儿，硬撑着熬下去会出问题的。”
苏简安语气焦灼，恨不得把这些话镂刻到陆薄言脑子里、强迫陆薄言照做似的。
陆薄言笑了笑，感觉疲倦都消散了不少：“我知道了。”
苏简安这才问：“妈妈和周姨的事情……你们处理得怎么样了？”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陆薄言停了停才接着说，“简安，我暂时不能马上把妈妈接回来。”
“为什么？”苏简安的声音倏地收紧，“康瑞城提了什么条件？”
“康瑞城要我们把沐沐送回去，他可以给我们换一个人回来，但是具体换谁，他说了算。”
苏简安已经明白康瑞城的意图了，接着陆薄言的话说：“康瑞城会把周姨换回来，留下妈妈，让司爵和佑宁更加为难。”
陆薄言“嗯”了声，“康瑞城就是这么想的。”。
“那妈妈怎么办？”因为担心，苏简安的声音压得格外的低，“康瑞城一定会要求我们用佑宁去换妈妈，可是，我们真的要把佑宁送回去吗？”
“不能。”陆薄言说，“把许佑宁送回去，司爵多半会崩溃，妈妈也不会同意我们那么做。我们计划营救，现在，我们需要确定妈妈的位置。”
苏简安是在警察局工作过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的第一反应是寻求警方力量的协助，问道：“薄言，我们要不要报警，让警察干预康瑞城？”
“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康瑞城是罪犯，所以，报警是我们最后的选择。”陆薄言分析道，“而且，妈妈和周姨都在康瑞城手里，贸然报警，会激怒康瑞城。”
苏简安不甘的问：“难道我们要让康瑞城逍遥法外？”
“不会。”陆薄言说，“我会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陆薄言的声音一贯有一股安抚的力量，苏简安慢慢冷静下来：“那我们具体要怎么做？”
“搜集更有力的证据，然后，让洪庆出面翻案，把康瑞城的真面目公诸于众。”穆司爵说，“简安，我们需要时间。”
苏简安闭了闭眼睛，点点头：“做你应该做的，我会照顾好西遇和相宜。”
“嗯。”顿了片刻，陆薄言才接着说，“简安，我有另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苏简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陆薄言这么郑重其事的语气了，不由得跟着严肃起来：“什么事啊？”
“我怀疑，芸芸还有其他亲人在世，而且跟她的亲生父母一样，是国际刑警的人，在负责康瑞城的案子。”陆薄言说，“我会联系国际刑警，把芸芸的身世和她亲生父母的事情彻底查清楚，到时候，我们也许会跟国际刑警合作。”
苏简安听懂了，陆薄言跟国际刑警合作的话，芸芸……很有可能会见到她的亲人。
可是直到现在，芸芸还不知道她父母的真实身份，和车祸的真正原因。
芸芸的亲人一旦出现，芸芸的生活，又会迎来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薄言担心芸芸会承受不住。
苏简安却不这么认为。
她说：“芸芸的父母毕竟是国际刑警，芸芸其实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脆弱。到时候，我会跟她解释，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还有一件事，”这一次，陆薄言停顿了许久才接着说，“今天一早，穆七就会安排阿光把沐沐送回去。”
“……”苏简安也沉默了片刻，最后自己安慰自己，“沐沐姓康，总归要回康家的，不可能永远跟我们在一起，我……一会去和佑宁说。”
“另外，你注意一下佑宁。”陆薄言叮嘱道，“不要让她做出什么失去控制的事情。”
许佑宁的行为，关乎着穆司爵的情绪。
这种时候，陆薄言不允许一点偏差出现。
“我知道了。”苏简安问，“你现在不忙吗？”
“嗯。”陆薄言的声音优哉游哉的，“我们还可以……”
不等陆薄言把“多聊一会”说出口，苏简安就打断他，径自道：“趁着不忙，你休息一会儿吧，马上去，我不跟你说了！”
说完，苏简安直接挂了电话，去儿童房。
西遇和相宜都醒了，刘婶和徐伯正在喂他们喝牛奶。
苏简安走过去，从刘婶怀里抱过相宜，一边接过奶瓶，问刘婶：“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吧？”
刘婶笑着摆摆手：“正好相反呢，昨天晚上西遇和相宜很乖，都没有醒，我休息得很好。”
苏简安把奶瓶里的牛奶喂给相宜：“那就好，辛苦你和徐伯了。”
“不说这个。”刘婶问，“老太太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薄言在处理。”苏简安并没有说得太详细，只是说，“他会处理好的。”
刘婶也没有再问，起身说：“我下去准备早餐吧，太太，你想吃什么？”
“不用麻烦了，刘婶，你休息一会儿吧。”苏简安说，“一会如果饿了，我去会所吃，你们也是。”
刘婶知道苏简安是没心情，也就没下楼，从苏简安怀里抱过相宜，说：“太太，你有什么要去忙的，就去吧，两个小家伙交给我。”
苏简安走出儿童房，路过洛小夕和苏亦承的房间时，没有出声，回房间换了衣服，离开别墅。
这是她搬到山顶后，第一次这么早出门。
清晨的山顶，霜浓雾重，空气冷得像要把一切都冻僵。
苏简安朝着许佑宁的别墅走去，正好碰见阿光。
阿光跟苏简安打了声招呼，说：“我接到七哥的电话了，来跟佑宁姐说一声。”
苏简安想了想，说：“其实，就算你不说，佑宁也应该猜到了。”
阿光有些不解，茫茫然看着苏简安：“所以，我们该怎么办？我还要进去吗？”
“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佑宁和沐沐吧。”苏简安说，“去会所等他们吃早餐。”
阿光不知道许佑宁和沐沐对彼此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相信苏简安这么说一定有她的理由，没说什么，跟着苏简安往会所走去。
这时，房间里的沐沐刚醒过来。
小家伙暂时忘了昨天的情况，迷迷糊糊地顶着被子爬起来，奶声奶气地叫：“周奶奶……”
以往的这个时候，周姨都会亲切的应沐沐一声，摸着他的头问：“早餐想吃什么，周奶奶给你做。”
可是今天，沐沐没有听见周姨的声音。
“周奶奶？”
小家伙的声音多了一抹疑惑，更多的是委屈，可是，他仍然没有听见周姨的回应。
这下，沐沐终于记起来——周奶奶被他的爹地绑架了，不在这里。
小家伙的神色顿时变得落寞。
许佑宁睡得很晚，却醒得很早，把沐沐刚才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叫了小家伙一声：“沐沐。”
沐沐循着声源看向许佑宁，扁了一下嘴巴，声音里带着哭腔：“佑宁阿姨，我想周奶奶。”
周姨是沐沐接触的第一个老人。
认识周姨之前，沐沐只是从自己的幼儿园同学口中听过“爷爷奶奶”。
小朋友们说，爷爷奶奶很慈祥，会给他们送礼物，会送他们上学，周末的时候还会带他们去游乐园，家庭聚会的时候爷爷奶奶会亲吻他们。
他只能眨巴着眼睛表示羡慕。
他没有爷爷奶奶，甚至只在放学的路上，通过车窗见过走在人行道上的老人。
他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有一头银发的老人对他很好很好，他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是周奶奶替他解开了所有疑惑，虽然周奶奶的头发是黑色的，可是这个颜色和他一样，他喜欢！
在沐沐小小的世界里，慈祥和蔼的周姨和许佑宁是一样的，一样可以让他温暖，让他永远都不想离开她们。
这些天下来，他已经习惯了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是周奶奶。
可是这一觉醒来，周奶奶不见了，还是被他爹地抓走的。
他想周姨，更多的，是担心周姨。
许佑宁把小家伙抱进怀里，温柔地安抚他：“沐沐，不要哭。再过一会，你就可以看见周奶奶了。”
可是，不久后的一面，也有可能是沐沐和周姨的最后一面。
许佑宁这才反应过来，沐沐说的不是现在，而是以后，他也会很想周姨。
沐沐并没有表现出他会持续很久的想念，乖乖的点头，露出期待的样子。
他很舍不得许佑宁，他相信，许佑宁也同样舍不得他。
所以，他不能表现出难过，让佑宁阿姨像他一样难过。
许佑宁帮沐沐掀开被子：“你想起床了吗？”
沐沐不想，因为起床之后，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可是，周奶奶和小宝宝的奶奶可能会受伤，他不能赖床。
这么想着，沐沐点了点头，跟着许佑宁进浴室洗漱。
洗漱完，许佑宁带着沐沐出来，打开衣柜。
衣柜是周姨和沐沐一起用的，但里面挂着的大部分是沐沐的衣服。
那大部分衣服里，又有大部分是周姨去买菜的时候，顺便帮沐沐买回来的。
看得出来，老人家挑选得极其用心，从用料到做工，没有哪件不是万里选一。
周姨对自己都没有这么细致，老人家……是真的疼爱沐沐。
许佑宁的眼眶突然有些发涩，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只好叫来沐沐：“你想穿哪件？”
“都可以！”沐沐说，“这里所有的衣服，都是周奶奶帮我买的！”
许佑宁拿了一件小衬衫，搭配一件卡其色的纯色毛衣，再给沐沐穿上一件保暖外套，下装则是选了一件保暖裤和浅色的牛仔裤，最后拿来一双雪地靴帮小家伙穿上。
穿戴妥当后，许佑宁边帮沐沐整理边问：“还冷不冷？”
沐沐摇摇头，元气满满的说：“一点都不冷了！”
“不冷了就好。”许佑宁笑了笑，又把一条围巾挂到沐沐的脖子上，朝着他伸出手，“走吧，我们下去。”
沐沐搭上许佑宁的手，咧嘴笑了笑：“好，我们走。”
下楼后，保镖告诉许佑宁：“陆太太和光哥在会所餐厅等你们。”
“我知道了。”
许佑宁牵着沐沐出门，步速很慢，像被推下悬崖的人伸着手，想要抓住一点生存的希望。
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她走得再慢，从家门口到大门口，也就那么一点距离。
迈出大门走了几步，沐沐突然回过头，久久地看着身后的小别墅。
许佑宁也没有催促小家伙，就这么牵着他，任由他看。
没多久，沐沐回过头看着许佑宁，很平静的说：“佑宁阿姨，我们去吃早餐吧。”
许佑宁牵着沐沐往会所走去，问：“沐沐，你会记得在这里生活的这段时间吗？”
沐沐点点头，生怕许佑宁不相信似的，童真的眸子了盛满了诚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会一直一直记得的。”
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佑宁阿姨陪他的时间最长了，还有周奶奶，还有好多阿姨和叔叔，唔，当然，还有两个小宝宝！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一直一直和这些人生活在一起。
因为在这里的每一天，他都完全不孤单。
可是，他要让周奶奶回来。所以，他要回家了。
想到这里，沐沐失落地垂下眸子，走进会所，正好碰到苏亦承和洛小夕。
洛小夕辗转从保镖口中得知沐沐要回去的事情，走过来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回去后，你会记得我们吗？”
“会！”因为国语水平不足，沐沐又自动切换成英文模式，说，“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很开心，所以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的。”
“我们也不会忘记你。”洛小夕难得露出温柔似水的样子，牵起沐沐的手，“走吧，我们去吃早餐。”
苏简安和阿光已经在餐厅了，沐沐礼貌地和两个大人打招呼：“简安阿姨，叔叔，早安。”
阿光对沐沐没什么印象，一心只把他当成康瑞城的儿子，也没什么好感，见到小鬼这么有礼貌，心里反而有些别扭。
苏简安倒是已经习惯了沐沐小绅士的样子，说：“我点了你最喜欢的虾饺和流沙包，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沐沐歪了歪脑袋，乖乖的说：“我想吃的你都点啦。”
苏简安笑了笑，叫来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吃早餐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许佑宁和苏简安都吃得很慢，反倒是沐沐，完全是以正常的速度在吃。
吃完，沐沐擦擦嘴巴，说：“我吃饱了。”
“……”许佑宁和苏简安都只是看着沐沐，没有出声。
阿光见状，站起来：“既然吃饱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沐沐滑下椅子，蹭蹭蹭跑到苏简安面前：“简安阿姨。”
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小的原因，沐沐的声音比一般的小男孩还要软，听起来乖乖的，像要渗透到人的心底去。
苏简安突然想到，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道声音叫她“简安阿姨”了。
苏简安有些难过，却不得不维持着正常的样子，看着沐沐：“怎么了？”
“我可以再去看一下小宝宝吗？”沐沐乌黑圆溜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因为太过纯真，让人不忍拒绝。
苏简安牵起沐沐的手：“我带你去。”
早上醒过来后，西遇一喝完牛奶就又睡了，相宜不知道哪来的精神，一直躺在床上咿咿呀呀，俨然是元气满满的样子。
苏简安帮沐沐推开门，说：“小宝宝在里面，你进去吧。”
沐沐走到相宜身边，看了小家伙片刻，伸出手揉了揉她肉肉的小脸：“我要回家了哦。”
小相宜乌黑明亮的瞳仁溜转到沐沐身上，蹬了蹬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腿，“嗯”了一声，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抗议。
沐沐理解成小宝宝跟他道别了，笑了笑，冲着小相宜摆摆手：“再见。”
小相宜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盯着沐沐直看，偶尔眨一下眼睛。
沐沐转身出去，苏简安和许佑宁几个人都在旁边，他却径直走到阿光面前，仰头看着阿光：“叔叔，我们走吧。”
阿光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气氛突然变得低落而又伤感，他不太适应这种感觉。
他们不是应该高高兴兴地把这个小鬼送回去，把周姨换回来吗？
“走吧。”
阿光有些别扭的率先下楼，沐沐跟在他身后。
“沐沐！”许佑宁叫住沐沐，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我送你到停车场。”
沐沐点点头：“好。”
几个人出门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落雪花。
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气温陡然又降低了几度。
许佑宁牵着沐沐一直走，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回头。
苏简安拉住洛小夕，说：“让佑宁送沐沐吧。”
洛小夕看着前面许佑宁和沐沐的背影，点点头，没有再跟过去。
雪越下越大，冰晶一样的雪花落到手上，要过好一会才会融化。
苏简安说：“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去吧。”
洛小夕深有同感的样子，和苏简安一起回别墅。
这时，刘婶从楼上跑下来，很着急的样子：“太太，相宜哭了，我哄不住。”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哭了？”
说着，苏简安已经跑上二楼，远远就听见相宜的哭声。
她走进儿童房，抱起女儿，护在怀里耐心地哄着。
可是这一次，相宜完全不买账，声嘶力竭地哇哇大哭，好像被谁欺负了。
苏简安怕吵到西遇，只好抱着相宜下楼。
洛小夕走过来：“相宜怎么了？”
“不知道。”苏简安用手轻轻拭去小家伙脸上的泪水，“突然哭得很厉害。”
“啧，我来抱抱看。”
洛小夕试了一下，但同样哄不住相宜。
苏简安没办法，上去冲了奶粉，拿下来喂给相宜。
平时，只要碰到奶嘴，相宜就会张嘴喝牛奶。
可是今天，苏简安把奶嘴送到她的唇边，小家伙一扭头躲开了，继续哇哇大哭。
苏简安又把小姑娘抱回来，给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等她哭累了自己停下来。
毕竟是孩子，没多久，相宜就停下来，只剩下小声的抽噎，又过了一会，她靠在苏简安怀里睡着了。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哭。
停车场。
接到穆司爵的电话后，阿光马上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许佑宁带着沐沐到停车场，所有人都已经就位，手下兼司机站在车门边，随时准备替阿光打开车门，去把周姨换回来。
阿光平时耿直，但是现在，他算是反应过来了——许佑宁和康家那个小鬼的感情很不错，他们需要时间道别。
阿光知情知趣的说：“佑宁姐，我只能给你五分钟，我在车上等。”
“五分钟已经够了，阿光，谢谢你。”
说完，许佑宁蹲下来，看着沐沐。
沐沐主动说：“佑宁阿姨，再见了。”
许佑宁的心像突然豁开一个小口，酸涩不断地涌出来。
她不敢动，也不敢出声，怕心底的酸涩会找到突破口汹涌而出。
沐沐暖呼呼的小手抚上许佑宁的脸：“佑宁阿姨，以后，我每天都会想你很多次的。”
说完，小家伙依偎进许佑宁怀里，用力地抱住许佑宁。
许佑宁眼睛一热，有什么要夺眶而出，她慌忙闭上眼睛，同样用地抱住沐沐。
能拖延的时间，都拖了。
该说的话，也全部说过了。
这一刻，许佑宁和沐沐只能面对别离。
许佑宁突然想加大拥抱沐沐的力道，想要在最后一刻抓住什么。
沐沐却在这个时候松开许佑宁，说：“佑宁阿姨，我要走了。你不要难过，我走了周奶奶就可以回来了。”
许佑宁不得已，放开双手。
沐沐扬起唇角，像往日一样灿烂地笑着在许佑宁的脸上亲了一口，转身飞奔上车。
许佑宁张了张嘴，想叫住沐沐，却又明白此时的呼唤，全是徒劳。
她的声音就这么卡在唇边，眼睁睁看着沐沐上车。
司机“嘭”一声关上车门，跑回驾驶座。
沐沐真的要走了。
许佑宁猛地回过神，拔腿向着车子跑去，沐沐也心有灵犀地降下车窗，看着许佑宁。
“沐沐！”
许佑宁叫了沐沐一声，脚下速度飞快，企图在沐沐离开前，再牵一次他的手，再多看他几眼。
阿光无奈地明白过来，许佑宁和康家的这个小鬼，不止是感情不错那么简单，再让他们接触到，今天周姨就回不来了。
他狠下心，吩咐司机：“开车，马上！”
“是，光哥！”
司机踩下油门，车子猛地转弯，沐沐渐渐背离许佑宁的视线。
“佑宁阿姨！”
沐沐突然叫出来，不顾危险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可是车速实在太快，他只来得及看许佑宁一眼，然后，视线里只剩下越下越大的雪花。
他再也看不见许佑宁了。
沐沐终于忍不住，趴在车窗边哭出来。
他极力压抑着，声音不是很大，但是不停抽搐的肩膀出卖了他的情绪。
寒风夹着雪花呼呼灌进来，盖过了暖气，在车厢内肆虐。
阿光原本打定主意狠心到底的，可是看着落在小鬼头上的雪花，听着年仅四岁的孩子呜咽的声音，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异样的酸涩。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沐沐拉过来，关上车窗，说：“你哭可以，别吹感冒了，让人以为我们虐待儿童。”
沐沐没有说话，他背对着阿光，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后座的角落里，脸也埋在角落里，哭出声来。
阿光拧开一瓶矿泉水，碰了碰沐沐的背：“小鬼，喝点水。”
沐沐罕见地没有理人，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阿光恍惚有一种错觉——好像他欺负了这个小鬼。
他总算明白这个小鬼为什么招人喜欢了——他太无辜了，不哭的时候还好，一哭起来，如果宇宙有生命，恐怕都会反思自己是不是伤害到了这个孩子。
可是，他终归是康瑞城的儿子。
阿光怕自己会心软，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只是让司机把车头的抽纸拿过来，递给沐沐。
沐沐接过抽纸，却也只是抱在怀里，继续伤心欲绝地大哭。
他不明白，他的爹地和穆叔叔为什么会是对手，爹地为什么要绑架周奶奶。
但是他知道，以后，他再也见不到许佑宁了。
如果他还有机会见到许佑宁，那么，一定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沐沐愿意这一面是他和许佑宁的最后一面。
相比见到许佑宁、和许佑宁生活在一起之类的，他更希望佑宁阿姨和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可以幸福。
他还小，不知道怎么让许佑宁幸福，但是，他知道怎么让小宝宝幸福。
让小宝宝留在爸爸身边，小宝宝就会很幸福的。
像他很小的时候偶尔见一次爹地一样，总之就是很幸福。
阿光跟着穆司爵这么多年，教训得不少大人鬼哭狼嚎，他以为自己对各种哭声已经免疫了，但是这个小鬼哭得让他……心烦意乱。
对，他不愿意承认是心疼。
阿光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打开烟盒抖了一下，一根烟从里面滑出来，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点上，就听见一道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传来——
“叔叔，不要抽烟。”
是沐沐的声音。
阿光拿正烟盒，让烟滑回去，看向沐沐：“为什么？”
他以为小鬼会说，他们在车里，他不可以抽烟之类的，然后——
沐沐擦了一下眼泪，说：“佑宁阿姨说过，抽烟对身体不好，傻瓜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阿光觉得好玩，把烟放回口袋，一本正经的吓唬沐沐：“那佑宁阿姨有没有告诉你，流眼泪对身体也不好？”
“……”沐沐眨巴眨巴眼睛，一副“虽然没有听过但感觉是真的”的样子。
阿光继续说：“你可能没有听说过，我们有一句老话，叫‘血泪同源’，意思是就是——流泪就是流血。啧啧，你看看你流了多少血？”
原话其实是“血汗同源”，为了吓唬沐沐，阿光已经拼了。
沐沐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老老实实的说：“佑宁阿姨没跟我说过。”
提起想起许佑宁，沐沐的委屈油然而生，他“哇——”了一声，不管不顾地继续大哭。
“哎？”阿光懵了，“我都说了流眼泪对身体也不好，你怎么还哭啊？”
“佑宁阿姨没有跟我说过，我不要听你说。”
沐沐哭得更伤心了，把脸埋进掌心里，眼泪掉得比外面的雪花还要大，委屈得像被人硬生生抢走了最爱的玩具。
阿光在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小鬼难过成这样，那么，许佑宁呢？
实际上，许佑宁的难过，一点都不比沐沐少。
不知道是不是海拔高的原因，山顶的雪下起来总是格外凶猛。
许佑宁站在原地，看着沐沐离开的方向，风雪肆意袭来，她只觉得自己要被这场暴风雪淹没了。
沐沐离开的最后一刻，她只来得及看见他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然后车子就急速背离她的视线，她甚至不能看清楚沐沐的样子。
也许，这是她和沐沐的最后一面。
许佑宁像被人插了一刀抽空力气一样，蹲到地上，眼泪彻底失去控制。
她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沐沐迟早要离开。
但是，太匆忙了，她甚至来不及好好和沐沐道别。
穆司爵回来，一眼就看见许佑宁蹲在雪地里，鸵鸟似的把脸埋在膝盖上，肩膀时不时抽搐一下，不用猜都知道是在哭。
他走过去，脱下外套披到许佑宁的肩上：“起来。”
他的声音一贯是冰冷的，就像正在飘扬的雪花，没有任何温度。
可是这一次，也许是看许佑宁真的伤心了，他的声线竟然堪称温暖。
许佑宁莫名地对穆司爵滋生出依赖，抬起头看着他，哭着说：“沐沐走了。”
穆司爵淡淡的说：“我知道。”
许佑宁很清楚穆司爵也知道，穆司爵回来的时候，甚至有可能迎面碰上了沐沐的车。
而她，只是想把这件令她难过的事情告诉穆司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想再一个人承受全部的喜怒哀乐了。
只不过，穆司爵的反应比她想象中冷淡。
也对，走的是沐沐，穆司爵和沐沐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她希望穆司爵会有什么反应呢？
这么想着，许佑宁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穆司爵把许佑宁扶起来，冷声说：“他只是回家了，你没必要哭成这样。”
“我……”许佑宁泣不成声，“我舍不得。”
穆司爵知道，许佑宁是真的很难过。
否则，许佑宁不会这么直接地表达她的情绪。
穆司爵的声音柔和了几分：“你再怎么舍不得，他的家不在这里，他始终要回去的。你把他当亲生儿子，但实际上，他身上流着康瑞城的血液。”
许佑宁擦了擦眼泪，低下头，没有说话。
穆司爵扣住她的手：“跟我回去。”
因为周姨不在，会所经理安排了另一个阿姨过来，以防穆司爵和许佑宁临时有什么需要。
阿姨看见穆司爵和许佑宁回来，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接着问：“穆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吗？”
穆司爵说：“给我一杯热水。”
在外面待太久的缘故，许佑宁的手冷得像结了冰。
阿姨很快送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过来，穆司爵直接塞给许佑宁：“拿着。”
许佑宁机械地接过来水杯，坐到沙发上。
水的温度刚刚好，温暖却不烫手，但是这点温度，传递不到心底。
许佑宁的眼泪又落下来，掉进水杯里，溅起轻微的水花。
穆司爵蹙了蹙眉：“许佑宁，你适可而止。”
他知道许佑宁对沐沐有感情，现在沐沐离开了，他允许许佑宁难过。
但沐沐毕竟是康瑞城的儿子，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许佑宁为康瑞城的儿子以泪洗面，茶饭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