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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陆薄言和苏简安就到家了。
今天天气不错,唐玉兰带着两个小家伙在花园玩。
听见车声,西遇下意识地看过去,一下子认出来那是陆薄言的车,奶声奶气的说:“爸爸!”
唐玉兰也注意到陆薄言的车了,笑了笑,说:“爸爸妈妈回来了。”
“唔?”
相宜听见唐玉兰的话,猛地抬起头,看见陆薄言的车子开进车库。
小姑娘眼睛一亮,“嗖”地站起来,指着车库的方向,转头看向西遇:“哥哥~”
唐玉兰还没想明白相宜要什么,西遇已经牵着相宜朝车库的方向跑去了。
唐玉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相宜是想去找陆薄言和苏简安。
西遇或是也想,或是懂相宜的意思,拉着相宜跑了。
不管怎么样,看着两个小家伙相亲相爱的样子,唐玉兰就很高兴。
陆薄言和苏简安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两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肩并肩站着,齐声叫:“爸爸,妈妈!”
没有什么事情,比回家看见两个小天使更美好了。
苏简安朝着两个小家伙伸出手,温柔的诱|哄:“过来妈妈这儿。”
两个小家伙齐齐扑向苏简安,扑了苏简安一个满怀。
苏简安瞬间感觉心都被填满了,有一股暖暖的什么,几乎要从心底满溢出来。
她松开两个小家伙:“去抱抱爸爸。”让陆薄言也体验一下这种感觉!
这一次,两个小家伙没有那么听话——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陆薄言伸出手,要陆薄言抱。
陆薄言笑了笑,把两个小家伙一起抱进怀里,收获两个小家伙一枚亲亲。
秋田犬察觉到这边的幸福和热闹,蹭蹭蹭跑过来,挨着陆薄言和苏简安的腿直蹭。
这样一来,陆薄言和苏简安就不急着回屋了,先在花园陪两个小家伙和秋田犬玩。
孩子的天真烂漫,宠物的忠诚贴心,围绕在陆薄言和苏简安身旁。
他们脱离尔虞我诈的商场,回到家所面对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真美好的一切。
如果可以,他们愿意一生都重复这样的傍晚时光。
唐玉兰笑着走过来,问:“晚餐想吃什么,我去做。”
“妈妈,你别忙了。”苏简安拉住唐玉兰,“我和薄言一会有事要跟你说。”晚饭什么的,交给厨师就好了。
唐玉兰一脸不明就里:“什么事啊?”
苏简安神神秘秘的说:“是好消息!”
唐玉兰非常配合的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那我回去期待一下。”
苏简安被唐玉兰逗笑,点点头,让唐玉兰回去休息。
她带了两个小家伙一天,应该已经很累了。
陆薄言还在陪两个小家伙玩,苏简安戳了戳他的手臂:“一会要怎么跟妈妈说?”
陆薄言示意苏简安放心:“我心里有数。”
“OK!”苏简安瞬间就放心了。
陆薄言心里有谱的事情,她就不用过多操心了。
苏简安说不操心就不操心,坐下来全心全意陪着两个小家伙玩。
过了一个多小时,陆薄言看时间差不多了,把两个小家伙交给刘婶,带着苏简安进屋。
唐玉兰还在客厅休息。
老太太休息的方式很简单也很惬意——喝花茶。
一壶茶,被老太太喝得快要见底了,但她的动作看起来还是很悠闲。
苏简安走过去,在唐玉兰跟前蹲下,说:“妈妈,我们去一趟书房。”
唐玉兰一怔,放下茶杯,疑惑的看着苏简安:“什么事情啊?需要这么正式吗?”
苏简安认真的点点头,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管是什么事,都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唐玉兰没有一个劲追问,起身跟着陆薄言和苏简安上楼。
在看起来并不遥远的天边,已经只剩下夕阳的最后一抹光线了,尽管书房采光很好,室内也不可避免的有些暗。
苏简安拉着唐玉兰坐到沙发上,自己也在老太太身边坐下。
陆薄言则是坐到苏简安和唐玉兰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唐玉兰隐隐约约觉得不安,问:“薄言,简安,到底什么事啊?”
苏简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平静的,说:“薄言,告诉妈妈吧。”
陆薄言看着唐玉兰,缓缓说:“妈,我们找到康瑞城杀害爸爸的证据了。”
“……”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唐玉兰已经期待了太多太多年。
十五年,漫长的五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唐玉兰曾无数次梦到这句话,梦到康瑞城接受法律的惩罚,为他残害过的生命付出代价。
可是,所有期待都在醒来之后,成了空。
如今,她终于在陆薄言口中,真真切切的听见了这句话。
“薄言……”唐玉兰的声音有些颤抖,又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确认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陆薄言接着说,“这么多年来,唐叔叔一直在调查爸爸的案子,直到最近,白唐和高寒找到关键证据。再加上我们掌握的康瑞城经济犯罪的罪证,康瑞城落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好,太好了!”
唐玉兰笑了笑,下一秒,眼泪突然涌出来,双唇也有些颤抖,像一个控制不住情绪的孩子。
“妈妈,”苏简安轻轻抚着唐玉兰的背安抚她,“这一天一定会来的,你一直都知道,不是吗?”
是的,唐玉兰始终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
所以,康瑞城一定没有好下场。
换句话来说,她一直都知道,康瑞城难逃法律的惩罚。
只是这一天终于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悲恸难忍。
如果可以,她宁愿这一生都没有和康瑞城扯上任何关系。
这样的话,她的丈夫应该还好好的,现在可以跟她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但是,已经发生的不幸,无法改变。
还好,制造不幸的人,最终难逃法网。
唐玉兰好一会才抚平掀起惊涛骇浪的心情,叮嘱陆薄言和苏简安:“康瑞城这个人很狡猾,就算是掌握了关键证据,你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对他疏于防备。不管做什么,你们都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陆薄言示意唐玉兰放心:“妈,我知道。”
唐玉兰当然知道陆薄言知道,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够,又叮嘱了一遍:“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你们的安全更重要。”
陆薄言把手伸过来,握住唐玉兰的手,说:“妈,现在不止一双眼睛盯着康瑞城。康瑞城对我们,已经不可能再造成伤害。十五年前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再发生。”
陆薄言没有直接叫唐玉兰放心。
但是,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无一不是在示意唐玉兰尽管放心。
十五年前的悲剧,改变了他们一生的轨迹。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们了。
唐玉兰闭了闭眼睛,点点头,示意陆薄言她知道了。
下一秒,一颗泪珠从唐玉兰的眼角滑落。
苏简安抱住唐玉兰,温柔的说:“妈妈,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唐玉兰睁开眼睛,眼底有泪花,但也闪烁着笑意,说,“一切都过去了。”
所有的不好的一切,都过去了。
接下来在他们眼前展开的,将是美好的生活。
苏简安抽了张纸巾,替唐玉兰擦脸上的泪痕。
“我来。”唐玉兰接过纸巾,一边自己擦一边问,“白唐和高寒,是怎么找到证据的?”
“他们是专业的。”陆薄言说,“结合我提供的线索,还有唐叔叔私下调查这么多年发现的疑点,他们找到了证据。”
唐玉兰倍感欣慰——时代更迭,果然人才辈出。
她叮嘱陆薄言:“等所有事情办妥了,不要忘了好好感谢白唐和高寒。”
陆薄言点点头:“我记住了。”
苏简安觉得,这种时候,唐玉兰应该更想单独跟她说说话,她找了个借口,让她陆薄言下去看看两个小家伙。
陆薄言看出苏简安的意图,直接答应,末了起身下楼。
书房里,只剩下苏简安和唐玉兰。
苏简安说了几句俏皮话,终于把唐玉兰逗笑。
但是,紧跟着唐玉兰的笑声涌出来的,是眼泪。
好在苏简安知道,唐玉兰这是高兴的眼泪。
苏简安握着唐玉兰的手,说:“妈妈,我理解你现在的感觉。所以,不管你是想哭还是想笑,我都可以理解。”
她不是在安慰唐玉兰,而是真的理解和懂得这种感觉。
因为她也曾经等一件不确定的事情,等了很多年。
唐玉兰等的是陆爸爸的车祸真相可以公诸于众。而她在和陆薄言结婚之前,一直在等她和陆薄言之间的可能性。
她曾经以为,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但是后来的某一天,他们突然结婚了。
再后来,陆薄言对她表明心意,她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一直在等的,不止她一个人。
陆薄言跟她表白的那一刻,她何尝不是这种心情——想哭又想笑,自己很清楚自己想哭的是什么,想笑的是什么,但是却很难向旁人表达清楚。
如果一定要表达出来,只能说:
哭的是多年来的心酸。
笑的终于等到的、美好的结局。
很庆幸,这个结局,不负她们多年的等待。
过了很久,唐玉兰的情绪才缓缓平复下来,但她的眼眶始终湿润。
十五年的等待,实在太漫长了。
此时此刻,她想大哭或者大笑,都再正常不过。
过了半晌,唐玉兰闭了闭眼睛,唇角含着一抹笑,说:“如果有人要我现在就去见薄言爸爸,我大概也可以安心的去了。”因为他离开这个世界的真相,终于要公开了。那个残害他生命的人,也即将得到法律的惩罚。
她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妈妈,别说傻话。”苏简安替唐玉兰擦了擦眼泪,“别忘了西遇和相宜还小,你不但要看着他们长大,还要看着他们找到爱人、拥有自己的家庭才行。”
唐玉兰点点头,示意苏简安不用担心,说:“我只是说说而已。”
苏简安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给唐玉兰倒了杯温水。
唐玉兰把温水捧在掌心里,沉吟了须臾,说:“简安,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好。”苏简安起身说,“晚餐准备好了,我让徐伯上来叫你。”
唐玉兰只是点点头。
苏简安没有继续逗留,也没有多说什么,轻悄悄的离开书房。
偌大的书房,只剩下唐玉兰一个人。
时值傍晚,阳光逐渐从地平线处消失,书房内的光线愈发昏暗。
但是今天下午天气很好,天空看上去还是蔚蓝的,连带着夕阳都没有了颓废的味道。
唐玉兰把这一切看作是好兆头——就像云开之后乍现的月明,风雪后的初霁,黑暗后的光明。
她等了十五年,终于等来公平的结局。
这十五年来所有的等待和煎熬,都值了。
唐玉兰起身,走到陆薄言的书架前,取下来一本相册。
这是陆薄言的成长相册,里面有很多他父亲的照片。
唐玉兰翻开最后一页,看见陆薄言的成长轨迹,停在他十六岁那年。
那是车祸发生的那一天,陆薄言和父亲出发去买帐篷之前,唐玉兰就像预感到什么一样,提议拍一张照片,纪念他们全家第一次一起户外露营。
唐玉兰万万没想到,这成了陆薄言父亲一生中最后一张相片。
那之后的很多年,陆薄言和唐玉兰都没有再拍过照。
这其实也是陆薄言功成名就之后,不愿意接受媒体采访,更不愿意拍照的原因。
拍照曾经是陆薄言的生命中最有纪念意义的事,但是车祸发生之后,相片对陆薄言的意义,一下子被颠覆了。
直到和苏简安结婚后,陆薄言才渐渐淡忘了往日的伤痕。
但是,他的父亲,再也不能活过来,再也没办法拍一张照片了。
出发前的那张照片,成了他短暂的人生中最后的纪念。
陆薄言把照片保存得很好,十五年过去,照片竟然没有一点褪色,好像昨天才拍的一样。
但是,距离悲剧发生,已经过了十五年。
整整十五年啊。
想到这里,唐玉兰的眼泪才真正地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到相册上,她却始终没有哭出声。
大悲无声。
车祸发生的时候,她已经嚎啕大哭过,情绪失控过,痛不欲生过。
现在,大概是释怀的眼泪。
真相已经大白。
离去的人,终于可以安心长眠。
而活着的她,终于能说服自己从十五年前的变故中走出来,过好余生的每一天。
不知道哭了多久,唐玉兰才抬起头——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地平线处没有一丝光线,室内也已经暗得一塌糊涂。
唐玉兰把相册放回原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去阳台上吹了会儿风,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才下楼。
别墅的一楼灯火通明,饭菜的香气从厨房传来,客厅里西遇和相宜玩闹的声音,还有佣人边看孩子边谈笑的声音。
这就是人间烟火。
相较一个人的清冷孤寂,人间的烟火无疑是温暖又热闹的。
一个人的时候,唐玉兰面对的是黑暗悲恸的过去。
但是走下去,她拥抱的就是现在。
陆薄言的父亲说过,人活一生不容易,应该追寻让自己快乐的活法。
想起这句话,唐玉兰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迈步下楼。
能让她快乐的一切,都在楼下。
不用她追寻,一切都在那里等着她。
徐伯首先注意到唐玉兰,提醒两个小家伙:“奶奶下来了。”
两个小家伙刚才就要找奶奶了,听见徐伯这么一说,兄妹俩不约而同看向楼梯口的方向,然后就看见了唐玉兰。
“奶奶!”
两个小家伙的声音清脆又天真,约好了似的一起起身,奔向唐玉兰。
说两个小家伙是治愈天使,一点都不为过。
看见两个小家伙跑过来,唐玉兰心头上最后一点沉重和阴霾也消失不见了,朝着两个小家伙张开手。
“奶奶~~”
相宜有重大的撒娇嫌疑,甜甜的叫了一声,随后顺理成章地扑进唐玉兰怀里。
西遇只是暖暖的抱住唐玉兰。
唐玉兰笑了笑,把两个小家伙拥在怀里,就像抱住了全世界。
生命中缺失的东西,命运已经以另外一种方式偿还给她。
她应该感到满足了。
“奶奶,”小相宜嘟着嘴巴,奶声奶气的说,“亲亲。”
唐玉兰笑了笑,把脸凑向相宜,小姑娘“吧唧”一声亲了亲她的脸颊。
西遇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什么,没有亲唐玉兰,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唐玉兰的脸颊。
唐玉兰觉得,再深的伤痕,都可以被治愈了。
不一会,苏简安从厨房出来,看见唐玉兰和两个小家伙在客厅玩。
唐玉兰看起来和往常无异,唯一比较明显的是,她唇角眉梢的笑容看起来比以往真实了几分。
苏简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样看起来,似乎就连唐玉兰整个人的神采,都明媚了几分。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西遇眼尖的发现苏简安,指了指苏简安的方向:“妈妈。”
苏简安笑了笑,走过来,说:“可以吃饭了。”
“耶!”相宜非常应景地欢呼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好玩的好看的很多,但只有好吃的,能让相宜瞬间兴奋起来。
苏简安不由得想,小姑娘真是一点都没有辜负她“别墅区第一吃货”的头衔啊。
“妈妈,”苏简安转而叫唐玉兰,“去吃饭吧。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好。”唐玉兰朝两个小家伙伸出手,“走,我们去吃饭了。”
相宜直接扑进唐玉兰怀里,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要唐玉兰抱。
唐玉兰没有理由拒绝小天使,一手抱起相宜,一手牵着西遇,往餐厅走去。
陆薄言从厨房端着两道菜出来,唐玉兰和小家伙们也正好过来。
相宜又把手伸向陆薄言:“爸爸!”
陆薄言抱过小姑娘,把她放到她专属的椅子上,随后又把西遇抱上来。
相宜闻到香味,迫不及待的用筷子敲了敲碗盘,指着饭菜说:“饭饭!”
苏简安把两个小家伙的饭菜端出来,放到他们面前:“你们的饭来了。”
西遇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勺子自己吃饭了,顶多需要大人在旁边时不时帮他一下。
小家伙很享受这种独立自主的感觉,自从熟练了之后,就拒绝不让大人喂他吃饭了。
相宜正好相反,她就要大人喂,对自己吃饭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每到吃饭时间,刘婶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相宜身上。
苏简安把两个小家伙交给刘婶,给陆薄言和唐玉兰盛好汤,说:“我们也坐下吃吧。”
汤是唐玉兰很喜欢的老鸭汤,清清淡淡的,又有着恰到好处的香味,喝起来十分清爽可口。
唐玉兰一喝就知道汤是苏简安煲的,笑着说:“简安最近虽然不常下厨,但是厨艺一点都没有退步啊。”
苏简安给唐玉兰夹了块清蒸鱼肉,说:“妈妈,再尝尝这个。”
她记得唐玉兰喜欢吃海鲜,这是她下午特意打电话回来让徐伯准备好,刚才又花了不少功夫才蒸出来的,应该很对唐玉兰的口味。
唐玉兰尝了一口,露出惊艳的表情,笑着说:“我终于知道芸芸和小夕为什么这么期待吃你亲手做的饭菜了。”
苏简安笑了笑,满心期待的问:“味道怎么样?还可以吗?”
唐玉兰就差竖起大拇指了,说:“不能更可以了。”
这大概就是最高级别的肯定了。
苏简安心满意足,不忘给陆薄言也夹了一块鱼肉,催促他快吃。
吃到一半,徐伯拿着醒好的酒过来,很绅士的给每人倒了一杯,分别放到三个人面前。
苏简安不嗜酒,但今天的酒,是她让徐伯醒的。
在值得庆祝的事情面前,酒一定是少不了的!
苏简安首先举杯,说:妈妈,我们干一杯,庆祝今天的好消息。”
唐玉兰笑了笑,和陆薄言一起举起杯子。
“嘭”的一声,三只酒杯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声,代表着不好的过去已经过去,而美好的现在,正在发生。
他们都应该拥抱美好的当下,好好生活下去。
只有这样,才对得起这十五年来,他们的坚持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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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兰一口气喝光了一杯酒。
她不是嗜酒的人,平时和庞太太她们聚会喝下午茶,一般都是喝喝花茶或者红茶。
苏简安也是第一次看见唐玉兰喝酒喝得这么凶。
她还没反应过来,唐玉兰已经放下酒杯。
唐玉兰久久注视着酒杯,忽而笑了笑,感慨道:“我经常听人说,要在适当的时候、有适当的情绪,才能喝出酒是什么滋味,否则酒根本没什么好喝的。现在看来,果然是这个样子。”停顿了好一会儿,接着说:“我刚才,终于尝到酒的滋味了。”
原来酒是辛辣的,有一股剧烈的力量。
那股力量在体内冲|撞,好像要击穿人的心脏,但最后只是在心底激荡开来,漾出一道道波纹。
最终,一切又归于最原始的平静。
就像人在生命的半途迈过了一道大坎,最后又平淡的生活。
“妈……”苏简安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玉兰笑了笑,示意苏简安她没事,说:“吃饭吧。”
接下来,气氛就很轻松了。
唐玉兰如同释放了什么重负一样,整个人状态看起来非常轻盈,和陆薄言苏简安聊天说笑,俨然还是以前那个开明又开朗的老太太。
吃完饭,陆薄言把苏简安叫到一旁,说:“我出去一趟。”
时间已经很晚了,苏简安下意识地问:“去哪儿?”
“去找白唐,司爵和越川会跟我一起。”陆薄言示意苏简安放心,保证道,“不会有危险。”
“我不是很放心……”苏简安皱着眉头看着陆薄言,“你们和白唐频繁接触,康瑞城就算不知道你们掌握了什么,也会有所察觉,你们要小心。”
陆薄言揉了揉苏简安的头发:“知道了。”
苏简安还想叮嘱陆薄言一些什么,陆薄言却抢先说:“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苏简安所有叮嘱的话都被堵在唇边,只能说,“好吧。”
她想说的话,都是老生常谈了,陆薄言知道也不奇怪。
陆薄言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苏简安的脑袋,说:“我走了。”
苏简安闷闷的“嗯”了声,送陆薄言出门。
唐玉兰和两个小家伙在玩游戏,都没有注意到陆薄言走了。陆薄言也是不想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才只告诉苏简安就悄悄离开。
苏简安目送陆薄言的车子开出她的视线范围,又站了好一会才返回屋内。
唐玉兰刚才有注意到陆薄言和苏简安一起出去了,却只看见苏简安一个人回来,不由得问:“薄言呢?”
“出去了。”苏简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他要去找白唐。”
唐玉兰见苏简安的情绪还算平静,默认陆薄言这一趟没有危险,也就没有想太多。
反而是相宜想多了。
小姑娘听说陆薄言走了,委委屈屈的“呜”了一声,站起来,无助的看着外面:“爸爸……”
苏简安走过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爸爸有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你乖乖在家等爸爸,好不好?”
小姑娘扁了扁嘴巴,明显不大愿意,但还是点点头:“好。”
苏简安坐下来跟小姑娘一块玩,很快就转移了两个小家伙的注意力。
实际上,苏简安也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事实证明,这一招还是很有用的。
时间的脚步变得很快,苏简安感觉才没过多久,就到了两个小家伙洗澡睡觉的时间。
两个小家伙玩得正起劲,不愿意上楼。
最后,苏简安和唐玉兰还是用玩水来诱惑,两个小家伙才乖乖跟着她们上楼了。
洗完澡,两个小家伙躺在床上抱着奶瓶喝牛奶。
相宜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拿开奶瓶,说:“爸爸……”
小姑娘这是突然记起爸爸来了。
苏简安当然不能告诉她,爸爸还没回来,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相宜乖,等你睡着,爸爸就回来了。”
苏简安只能这么连哄带骗的应付小姑娘。
小姑娘眨眨眼睛,似乎是在跟苏简安确认真假。
苏简安肯定的点点头:“真的,妈妈不会骗你。”
西遇闻言,忙忙闭上眼睛。
相宜见哥哥闭上眼睛,也不多想了,毫不犹豫地跟着哥哥闭上眼睛。
没多久,两个小家伙就睡着了。
苏简安和唐玉兰都松了口气。
她们都不确定陆薄言什么时候回来,万一两个小家伙不睡,一定要等到陆薄言回来,她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苏简安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不早了,让唐玉兰先回房间休息。
唐玉兰不是很放心苏简安,叮嘱道:“你也早点休息。薄言没回来就算了,不要等他。这段时间事情多,他早出晚归都是正常的。”
“嗯。”苏简安点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了是一回事,但是真正一个人回到房间的时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苏简安拿起手机,又放下,如此这样重复了几遍之后,最终还是没有拨出陆薄言的号码。
她看了看时间,默默告诉自己,如果陆薄言十二点还没回来,再打他电话也不迟。
现在还是先别让他分心。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苏简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该洗澡洗澡,该整理房间整理房间。
尽管找了些事情给自己做,却还是觉得时间很难熬。
做到无事可做,只能靠着床头看书。
看着看着,书本渐渐滑落下来歪在腿上,她的上下眼皮也不自觉地合上。
她睡着了。
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如果不是担心陆薄言,她应该早就睡了。
陆薄言是十二点后回来的,花园和一楼的客厅都为他留着灯。光影寂静,他却不像单身的时候在深夜回到家一样,有一种深深的落寞感。
大概是因为,他已经不是孤身一人。
他有家。
他最爱和最想照顾的人,都在这个家里,等着他回来。
陆薄言脱掉外套,又换了鞋,轻悄悄的上楼。
两个小家伙已经睡了,唐玉兰和其他人也已经歇下,陆薄言没有在外面多做停留,径直回房间。
他以为苏简安早就睡了,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见她歪着脑袋靠着床头,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却不是在看书,而是闭着眼睛。
明显是在等他回来的时候一边看书,然后撑不住睡着了。
陆薄言洗干净手,抱着苏简安躺下,替她盖上被子。
他的动作很轻,但苏简安因为担心他睡得不深,他还没把被子拉过来,苏简安就醒了。
苏简安懵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睡着了,坐起来看着陆薄言:“你回来了。”
“嗯。”陆薄言按着苏简安躺下去,“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苏简安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
她又要起身,说:“我去帮你拿好衣服再回来睡。”
陆薄言挑了下眉,猝不及防的说:“你帮我拿了衣服,不一定能回来。”
多么隐晦的话啊。
但苏简安还是一秒听懂了,默默的缩回被窝里。
陆薄言的唇角勾出一个满意的弧度,替苏简安盖好被子,转身往浴室走。
苏简安被吓过之后,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终于意识到,陆薄言回来就是代表着他没事了。
也就是说,她可以安心了。
下一秒,苏简安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安心的睡着了。
陆薄言洗完澡出来,发现苏简安已经陷入熟睡,而这一次,她的睡姿明显放松了很多。
他唇角的弧度就这么变得柔软,躺到床上,把苏简安拥入怀里。
苏简安就像知道是陆薄言一样,在他怀里动了动,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乖乖靠在陆薄言怀里。
她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也没有一丝一毫要醒来的迹象。
这大概就是完完全全的信任和依赖。
陆薄言也闭上眼上,没多久就陷入熟睡。
第二天,如期来临。
苏简安早早就醒过来,发现自己在陆薄言怀里,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陆薄言比苏简安醒得更早,看见她唇角的笑意,抱紧她,问她笑什么。
苏简安往陆薄言怀里钻了钻,说:“没什么。”说是没什么,但唇角依然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陆薄言的手放到苏简安的腰上,慢条斯理的威胁她:“说不说?”
腰是苏简安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掌握了她的腰,就等于掌握了她的命脉。
她笑着在陆薄言怀里四处闪躲,但陆薄言的怀抱就这么大,她的闪躲实际上毫无意义。
最后,她只能妥协,说:“你再问一遍,我就说。”
陆薄言倒是有耐心,又问了一遍:“你刚才笑什么?”
苏简安抱紧陆薄言,过了好一会才说:“我觉得醒来发现你在身边的感觉……很好。”
陆薄言不着痕迹的怔了一下,随后用跟苏简安相仿的力道抱住她。
他昨天一早收到白唐的消息,走得太久,只言片语都没有给苏简安留下。她那么担心他,但是为了不打扰他,也只是给他发了信息。
他没有给苏简安留言,就应该及时回复她的消息。
但是,他一样都没有做到。
昨天到了公司之后,苏简安肯定不是一般的担心他。
想到这里,陆薄言的心底涌出一种类似愧疚的感觉,他认真的看着苏简安,说:“以后,你每天醒来都能看见我,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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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简安对上陆薄言的视线,看见他眸底的柔软,心就像被一只毛茸茸的小手撩拨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满足的钻进陆薄言怀里。
只要每天醒来都可以看见他,只要他还在她的生命中,她这一生就别无所求。
对于她而言,陆薄言是她的半个世界。
只有和他在一起,她的生命才是完整的。
两个人这样静静躺了一会儿,苏简安问:“我们是不是该起床了?”
陆薄言“嗯”了声,模棱两可的说:“差不多。”
“……”苏简安无意间看了看时间——哪里是差不多,距离他们平时起床的时间,明明已经过了15分钟!
现代人为了多跟老婆腻歪一会儿,竟然可以睁眼说瞎话!
苏简安没空和陆薄言掰扯了,滑下床一溜烟跑进洗手间。
陆薄言看着苏简安慌忙失措的背影,有一种恶趣味的享受感。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偶尔捉弄一下苏简安,看着她急到脸红。
对他来说,这是日常生活中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苏简安匆匆忙忙洗漱完毕,陆薄言才不紧不慢的走进浴室。
这一刻,苏简安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
她和陆薄言的上班时间明明一样。但是,相较于她的慌张匆忙,陆薄言就太气定神闲了。好像他根本不怕迟到,又或者就算他迟到了,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哎,话说回来,好像是这样的——
就算陆薄言迟到了,陆氏上下,确实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苏简安只能告诉自己:这就是老板跟员工的区别。身为一个员工,千万不要拿自己跟老板比。
否则是会被气死的!
苏简安赶在被气死之前,去换衣服了。
换完衣服,回到房间,突然发现她的手机在响。
这么早,会是谁?
苏简安走过去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叶落的名字。
她和叶落不算陌生,但也绝对没有熟悉到可以这么早打电话聊天的地步。
佑宁!!!
许佑宁的名字像一道突然而至的闪电,重重劈中苏简安的脑海。
苏简安下意识地接通电话,叶落沉重的声音传来:
“简安,你来一趟医院,佑宁出事了……”
“……”
苏简安的脑海“唰”的一声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陆薄言说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门的。
她只知道,坐上钱叔的车去医院的那一刻,她的大脑依然一片空白。
叶落在电话说的不多,她只记得两句——
一句是:佑宁出事了。
另一句是:现在情况不太乐观。
生活一定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她昨天才收到一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今天就迎来一个灭顶之灾的噩耗?
生活就算是要捉弄他们,也不能拿许佑宁开玩笑啊。
他们可以失去一切身外之物,包括所谓的金钱和地位。
但是他们不能失去许佑宁。
许佑宁走了,穆司爵和念念怎么办?
钱叔注意到苏简安的脸色一片惨白,安慰道:“太太,你不用太担心。穆先生和许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许小姐一定可以平安渡过这个难关的。”
“我希望是这样……”苏简安捂着脸,忍不住催促道,“钱叔,再开快点。”
钱叔知道苏简安着急,也知道这种时候,他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没有用,只有加快车速把苏简安送到医院。
车子一路飞驰,把原本在他们前面的车一辆一辆地甩在身后,苏简安却还是觉得不够快。
半个多小时后,钱叔终于把苏简安送到医院。
苏简安几乎是跳下车的,一路朝着住院楼跑。
医院门口到住院楼,距离有些长。
这种时候,苏简安才明白陆薄言平时拉着她一起锻炼的良苦用心。
这么长的距离,她没用多少时间就跑完了,大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冲进电梯。
苏简安从来都不知道,在电梯里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竟然会让她觉得漫长如一年。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滑开。
苏简安等不及电梯门完全打开,她几乎是从门缝里钻出去的,直接冲向许佑宁的病房。
“陆太太,”一名护士看见苏简安,猜到她是来看许佑宁的,说,“许小姐不在这里,在手术室。”
苏简安这才想起来,叶落在电话里说许佑宁的情况不是很好,许佑宁怎么可能还躺在病房?
当然是在手术室啊!
苏简安一拍脑袋,又改变方向,下楼去手术室。
刚到楼下,苏简安就看见穆司爵和周姨站在手术室外面,周姨还抱着念念。
连念念都来了……
苏简安整颗心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像一股藤蔓,从不知名的地方延伸上来,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走过去,叫了穆司爵一声:“司爵。”顿了两秒,才有勇气问,“佑宁情况怎么样?”
“……季青说,不是很乐观。”穆司爵的声音低沉又隐忍,“具体情况,要等手术结束才知道。”
苏简安才发现,穆司爵的脸色是苍白的——那种没有一丝一毫血色的苍白,像一个即将要倒下的人。
她走过去,安慰穆司爵:“佑宁一定不会有事的!”
从生病那一天开始,这么多关,许佑宁都熬过来了。
这一次,她没有理由熬不过去。
许佑宁还没有见过念念,还没有过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她怎么也会熬过这一关的。
穆司爵点点头,脸上的苍白却没有缓解半分。
苏简安意识到,此刻此刻,所有的安慰其实都是无力的。
许佑宁平安无事——才是穆司爵唯一的安慰。
念念比平时更乖,呆在周姨怀里,不哭也不闹。
他好像知道妈妈在手术室里一样,像个大人似的盯着手术室直看。
苏简安走过去,才吸引了念念的注意力。
念念“唔”了一声,朝着苏简安伸出手要苏简安抱。
苏简安抱过小家伙,才发现小家伙脸上有泪痕。
小家伙哭过?
周姨说:“早上司爵接到医院的电话,匆匆忙忙要出门,念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哭了,一定要跟着司爵。以往司爵出门去上班,这孩子从来不会这样。”
苏简安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心软还是心酸了。
这大概只能解释为,念念和许佑宁心有灵犀吧?
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大门打开,宋季青和几个护士从里面出来,叶落也在其中。
穆司爵几乎是冲过去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宋季青,问:“佑宁怎么样?”
宋季青摘下口罩,看了穆司爵两秒,笑了笑。
这一笑,使得苏简安和周姨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许佑宁出了什么事,宋季青是万万不敢在穆司爵面前这样笑的。
穆司爵的心态没有那么好,他盯着宋季青,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宋季青多了解穆司爵啊,知道他再不说话,穆司爵就要威胁他了。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佑宁没事了。”宋季青顿了顿,才说出最有分量的后半句,“而且,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佑宁一定会醒过来。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穆司爵的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
他一把抓住宋季青的手,确认道:“佑宁真的没事了?她需要多长时间?”
“放心吧,佑宁是真的没事了。”宋季青的唇角微微上扬,说,“至于时间这个问题——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不长,很短的时间而已。”
穆司爵:“……”几年也配叫很短的时间?
宋季青是不是对“短时间”有什么误解?
相较之下,苏简安和周姨就显得十分激动了,俩人一起走过来,周姨拉起宋季青的手问:“小宋,你说的是真的吗?”
宋季青点点头,很有耐心的说:“当然是真的。”
“那……”周姨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问,“怎么才能让佑宁在几个月内醒来啊?”
“周姨,这个急不得。”宋季青说,“这要看佑宁术后的恢复情况。如果她几个月内没有醒来,说明她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她需要更长时间。周姨,我们要有点耐心,给佑宁多些时间。”
只要许佑宁可以醒来,周姨就很高兴。
几年听起来虽然有些长,但是相比之前的遥遥无期,已经是一个让人很欣慰的答案了。
“好。小宋,谢谢你。”周姨的眼眶已经红了,“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宋季青笑了笑,说:“周姨,不用客气,我不辛苦。毕竟佑宁好起来,我才有活路。”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穆司爵一眼。
穆司爵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宋季青:“……”
苏简安和周姨反而被逗笑了,给了宋季青一个同情的眼神。
苏简安走到穆司爵面前,说:“司爵,这是一个好消息”
如果忽略漫长的几年的话……
穆司爵点点头,目光里深藏着一抹旁人不易察觉的柔软,说:“是。”
苏简安笑了笑,拍了拍穆司爵的肩膀。
这时,护士推着许佑宁丛手术室出来,让外面的人让一下。
苏简安抱着念念让开,让护士推着许佑宁过去。
病床经过面前的时候,念念指着许佑宁,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
随着念念清脆的一声,整条走廊骤然陷入安静。
念念和诺诺差不多大,诺诺早就开始叫妈妈了,念念却一直没有动静。
但也没有人过多地关注这件事。
许佑宁还在沉睡,念念学会了叫妈妈,也得不到回应。
但是,他们还是会告诉念念,许佑宁是她妈妈。
就算叫妈妈没有回应,就算没有妈妈的关心呵护,他们也要让念念知道,他跟哥哥姐姐们有一样有妈妈。
没有人想到,念念会在这个时候叫妈妈。
穆司爵和周姨都愣住了。
苏简安抱着念念,也是愣的,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指着许佑宁问:“念念,这是谁?”
念念自己握着自己的手,萌萌的说:“妈妈~”
苦苦压抑着的激动蓦然在心底激荡开,苏简安给了念念一个赞赏的笑容:“念念真棒!”
念念仿佛知道苏简安在夸自己,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讨人喜欢了。
听着小家伙叫了两遍妈妈,周姨终于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兴得几乎要落下眼泪,自言自语道:“念念会叫妈妈了。”
苏简安笑了笑,目光里有欣喜,也有欣慰,重复了一遍周姨的话:“没错,念念会叫妈妈了。”
穆司爵持续愣怔,直到听见苏简安的话,终于反应过来——
他走到苏简安面前,看着念念,唇角的弧度一点一点变得柔软。
苏简安想试试念念会不会叫爸爸,指着穆司爵问:“念念,这是谁?”
穆司爵说不期待是假的。
但是,念念似乎不想一次性给足他们惊喜,没有回答苏简安的问题,只是笑着朝穆司爵伸出手,要穆司爵抱。
穆司爵倒也没有太失望。
今天能听见念念叫妈妈,他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小家伙什么时候才会叫“爸爸”,他很期待,但是他不着急。
穆司爵抱过小家伙,说:“我们送妈妈回房间。”
小家伙没有说话,乖乖依偎在穆司爵怀里,看起来简直没有孩子比他更听话。
宋季青跟叶落一起把许佑宁送回房间,护士随后给许佑宁挂上点滴。
许佑宁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就像一个身体不舒服的人正在休息,只要休息好了,她就会醒过来,像往常那样跟他们有说有笑。
以前,苏简安不确定有没有这么一天。
但是现在,他们都可以确定,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
几年内,许佑宁一定会好起来。
苏简安跟穆司爵和周姨说了声,离开医院。
她的心情已经跟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来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了是怎么上车到达医院的,一路上也只有担忧和害怕。
害怕许佑宁出事;害怕他们才刚收到一个好消息,就要接受一个坏消息;害怕念念还没学会叫妈妈,就再也不能叫妈妈了。
现在,一切都只是有惊无险,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走出住院楼的时候,苏简安的唇角都是带着笑意的,忍不住感慨:春天果然是希望的季节!
钱叔也很担心许佑宁的情况,停好车就在住院楼楼下等着。
看见苏简安出来,钱叔忙忙跑上去问:“太太,许小姐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苏简安笑了笑,摇摇头,示意没有。
钱叔一看苏简安的笑容就放心了,试探性的问:“许小姐醒了?”
“还没。”苏简安笑得灿烂而又饱含希望,“不过,季青说,很快了。”
“很快了吗?”钱叔激动的摸了摸头,说,“太好了,这太好了!穆先生和周姨一定很高兴!”
是啊。
重点是穆司爵,此时此刻,他内心的喜悦一定是无比巨大的。
苏简安回头看了看住院楼,想象了一下穆司爵高兴的样子,笑了笑,让钱叔送她回公司。
苏简安离开后,念念在套房突然呆不住了,闹着要出去,周姨只好带着他带着下楼。
套房里,只剩下穆司爵和许佑宁,还有暂时没有离开的宋季青和叶落。
穆司爵的目光胶着在许佑宁身上,就好像把宋季青和叶落当成了空气一样,没有看宋季青和叶落一眼。
叶落完全可以理解穆司爵此刻的心情,她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拉着宋季青悄悄走了。
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宋季青明显松了口气,笑了笑,说:“算了,下次再听司爵说也不迟。”
叶落疑惑的看着宋季青:“你要听穆老大说什么?”
宋季青神神秘秘的说:“听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叶落懒得理宋季青了,挽着他一蹦一跳的往办公室走。
宋季青拍了拍叶落的脑袋:“这位同学,注意一下稳重,你是一个医生。”
“医生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啊。”叶落不管不顾继续蹦蹦跳跳,“我高兴蹦就蹦!”
“……蹦吧。”宋季青无奈的笑了笑,语气里里透出无限的宠溺,“反正没人敢拿你怎么样。”
宋季青也可以理解叶落现在的心情。
许佑宁可以醒来,他们都很高兴。
至于穆司爵……他应该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更加高兴吧?
……
套房内。
偌大的套房,终于只剩下穆司爵和许佑宁。
穆司爵坐在床边,抓着许佑宁苍白细瘦的手,目光都比往日清明了不少。
生活中最重的一道阴霾,已然散去。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只有保护和等待了。
“佑宁,”穆司爵的声音低低的,饱含深情,“不管你需要多长时间,我都等。”
没错,现在许佑宁需要的,只是时间。
宋季青说得很清楚,许佑宁的身体机能正在恢复,只有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她才能醒来,醒来之后才好好好生活。
恢复需要时间,至于这个时间有多长,全看许佑宁的状态和身体状况。
值得强调的是,最迟几年内,许佑宁就可以完全恢复。
所以,许佑宁到底是会在几个月内醒来,还是需要几年才能醒来,宋季青也说不准。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许佑宁,等她醒来。
宋季青还特意告诉穆司爵,今天开始,许佑宁能听见他们说话的机会将大大增加,可以时不时就让念念过来叫许佑宁一声妈妈。
许佑宁进入手术室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人,除了穆司爵,应该就是念念了。
如果听见念念都会叫妈妈了,她醒来的欲|望一定会更加强烈。
“佑宁,念念刚才叫妈妈了。”穆司爵把许佑宁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你听见了吗?”
“……”
许佑宁一如往常,没有回答。
奇怪的是,这一次,穆司爵没有一丝一毫失落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他确定,总有一天,许佑宁会回应他。
“你应该没有听见。”穆司爵自问自答,“你刚做完手术,应该在休息,听不见念念叫你。不要紧,你总会听见的。”
最后一句,穆司爵不仅是在安慰许佑宁,也是在安慰自己。
许佑宁总会醒来的,总会亲耳听见念念叫她妈妈。
而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过了一会,周姨抱着念念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阿光。
念念去楼下溜达了一圈,终于满足了,一看见穆司爵,又伸着手要穆司爵抱。
穆司爵刚抱过小家伙,阿光就说:“七哥,念念可能要交给周姨。临时有点事,我们要走了。”
穆司爵“嗯”了声,也不问什么事,逗了逗怀里的小家伙,说:“爸爸要走了。”
念念听这句话已经听了太多次,早就可以理解了,下意识地抱紧穆司爵,明显不想让穆司爵走。
穆司爵笑了笑,哄着小家伙:“爸爸有事。你跟奶奶回家找哥哥姐姐玩。”
听见哥哥姐姐,念念才松开穆司爵,转头去找周姨。
周姨看着小家伙可爱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来,把小家伙抱过来,示意小家伙:“念念乖,跟爸爸说再见。”
小家伙还不会说再见,但是小手摆得有模有样。
陆薄言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跟小家伙说了声再见,带着阿光走了。
一离开套房,穆司爵的神色就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仿佛刚从地狱走出来的使者,浑身散发着凌厉骇人的气息,连声音都冷了几分,问:“什么事?”
阿光一边跟上穆司爵的脚步,一边说:“高寒打电话让你去一趟警察局。”
穆司爵蹙了蹙眉:“只是叫我?”
阿光点点头:“他说你比较适合,陆先生他们没必要去。”
穆司爵的眉头蹙得更深了:“高寒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阿光有些无奈,“我问过,高寒不说。”
“……”穆司爵若有所思的“嗯”了声,走出电梯,朝住院楼后门走去。
他的车子停在住院楼后门。
穆司爵直接坐上后座,阿光开车,两人朝着警察局直奔而去。
车子开出去不到十五分钟,阿光就发现端倪,不断通过后视镜确认,最后说:“七哥,有情况——有人在跟踪我们。”
穆司爵在看邮件,头也不抬的“嗯”了声,淡淡的说:“发现了。”
阿光又观察了一会儿,“嗤”的笑了一声,“小样儿,跟得还挺紧。”
穆司爵无动于衷,俨然是一副不关心这件事的样子。
阿光直接问:“七哥,怎么办?”
穆司爵头也不抬:“你看着办。”
这种事对阿光来说,小菜一碟。
穆司爵相信阿光可以处理好。
或者说,他相信阿光会玩得很开心。
至于他,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七哥,”阿光的声音明显比刚才兴奋了,给穆司爵发出一个前方高速预警,“坐稳了!”
话音一落,阿光就踩下油门,车子像插上翅膀一样,在马路上灵活飞驰。
穆司爵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邮件上。
阿光一边看后视镜,一边操纵方向盘,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起来简直不能更帅气了。
不到十分钟,阿光就成功甩开康瑞城的手下。
车速渐渐慢下来,阿光的笑容扬起来,嗤笑了一声:“小样儿,也不打听打听小爷玩儿什么长大的!”
跟着穆司爵以前,阿光跟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每天除了吃喝玩乐,最热衷的就是玩车。
他们玩车,玩的不是车型,也不是价格。
而是速度。
每到深夜,马路上车流减少,整座城市变得安静的时候,阿光和一帮朋友就出动了。
当年G市的地下赛车场,阿光是当之无愧的王者,直到现在江湖上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至于康瑞城派来的手下,大概也就是……钻石段位吧。
王者虐钻石,妥妥的!
阿光越想越兴奋,忍不住邀请穆司爵评价一下他刚才的车技:“七哥,我刚才表现怎么样?”
穆司爵淡淡的说:“不错。”
阿光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哼了一两句轻快俏皮的歌。
肯定和夸奖的话,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语言了!
美丽的语言,不会有人不喜欢听。
然而,不到十分钟,阿光的歌声就消失了。
因为又有人跟了上来。
不用说,还是康瑞城的手下,但不是刚才被他甩开的人,而是另一批人。
康瑞城明显是预测到他们的路线,提前安排了人在一路上等着他和穆司爵,他们一旦出现,康瑞城的手下立刻实施跟踪。
阿光爆粗口骂了一句:“阴魂不散!”
穆司爵看了眼后视镜,唇角意味不明地勾了一下——
这可不就是阴魂不散么?
“七哥,”阿光阴恻恻的问,“我们玩个狠的?”
穆司爵和阿光共事这么久,当然知道他所谓的“狠的”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理由反对,只是说:“随你高兴。”
阿光简单粗暴的理解为,穆司爵这是支持他的意思。
阿光笑得更开心了,猛地又一次加快车速。
原本安静行驶在马路上的车子,瞬间化身凶猛的游龙,灵活自如地在车流间穿梭,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甩开康瑞城的手下。
康瑞城的手下为了追上阿光和穆司爵,不得已跟着加快车速。
他们已经有兄弟被甩开过一次了,不能再一次被甩,不然就太丢脸了。
看到康瑞城的手下跟着加快车速,阿光就放心了。
他就等着他们上钩呢!
阿光脸上挂着随意的笑,思维和动作却比以往更加严谨。
要玩个狠的是一回事,但他和穆司爵的安全更重要。
说起来,他有这么好的安全意识,全都要归功米娜。
跟米娜在一起之后,她跟阿光强调最多的两个就是:安全。
阿光曾经沉迷于速度带来的激|情,但是米娜强调多了,“安全”两个字就像刻在他的脑海里一样,成为他奉为圭臬的人生信条。
不过,这次既然说了要玩个狠的,阿光也不会太拘束。
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阿光把车速飙到最快,时不时还要关注一下康瑞城的手下有没有跟上来。
康瑞城的手下跟是跟上来了,但是跟得很艰难,一不小心就会被甩开。
阿光一点都不体谅康瑞城的手下,带着他们进了一条车流稀少的山路,边观察情况边等待最佳时机。
不到十分钟,阿光等待的时机就到了——
康瑞城的手下不太清楚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们只是觉得自己快要追上穆司爵了,想一蹴而就,于是加快车速,没想到穆司爵的车子反而放慢了车速,他瞪大眼睛,下意识地踩下刹车避让,然后车子就失去了控制。
阿光通过后视镜可以看到,康瑞城手下的车子在马路上乱窜了几下之后,“嘭”的一声翻车了,隐约可见车子正在冒出浓烟。
看情况,车内的人应该伤得不轻。
哎呀,这玩的……好像有点太大了?
阿光反思了一下下,不等反思出个答案就作罢了。
管他大不大呢!
反正他们终于可以甩开跟屁虫了!
阿光哼着歌,又往前开了一段路,然后才拨打了报警电话,告诉警察叔叔某地发生了车祸,不清楚有没有人员伤亡。
当然,他不会告诉警察叔叔,这场车祸是由他主导的。
挂了电话,阿光心情更好了,笑嘻嘻的问穆司爵:“七哥,怎么样,够狠吗?”
穆司爵坐在后座,自始至终都是淡淡定定的,大有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气魄。
这样的情况下,越是淡定的人,越能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狠角色。
听见阿光的话,穆司爵终于抬起头,淡淡的说:“胜不骄,败不馁。”
阿光否认道:“我没有骄傲啊,我只是有点小得意而已!”
“……”穆司爵无从反驳,只是提醒阿光,“绕路换车去警察局。”
康瑞城安排人跟踪他,就是想知道他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去。
但是现在,他不能让康瑞城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们要在最后的时刻,再给康瑞城呈上他人生中最大的惊喜。
让阿光绕路换车,混淆康瑞城的视线,是目前最保险的方法。
“明白!”
不需要穆司爵说太多,阿光就知道他该怎么做了。
阿光打了个电话,跟手下约好换车的地点,顺利换车之后,又七拐八弯地把穆司爵送到警察局。
高寒和白唐在等穆司爵。
白唐看了看时间,调侃道:“穆小七,你迟到了哦?”
白唐一直觉得,陆薄言和穆司爵都是变态,只不过他们变态的方式不太一样。
唯一一样的,就是他们的时间观念。
他们都奉行不浪费一秒钟时间、不迟到以及绝对不允许对方迟到的原则。
穆司爵更是变态到极致——他认为准时就是迟到。
所以,如果约了他谈事情,早到是唯一的选择。
当然,他也会早一两分钟到。
这是白唐第一次看见穆司爵迟到。
白唐正想好好调侃调侃穆司爵,就听见阿光说:“被康瑞城派人跟踪了,路上多花了点时间。”
高寒眼睛一眯:“康瑞城知道你们来警察局了?”
“怎么可能?”阿光帅气的否认,“他的人被我带翻车了!”
白唐对着阿光竖起大拇指:“厉害!”
阿光笑呵呵的露出一个“我一点都不骄傲”的表情:“好说好说。”
高寒勉强放下心,示意穆司爵和阿光去他的办公室。
高寒的办公室不大,但胜在宽敞舒适。
高寒示意穆司爵坐,开门见山的说:“我们发现一件事。”
穆司爵淡淡的问:“什么事?”
“康瑞城好像发现了什么。虽然没什么具体的行动,但他一定有所察觉。”高寒顿了顿,又接着说,“还有,我们发现他一个意图,跟你有关。”
穆司爵终于掀起眼帘,问:“康瑞城有什么意图?”
“他好像在打佑宁的主意。”高寒说,“我们不确定,但是很有可能。所以提醒你注意警惕。还有就是,我们要尽快起诉康瑞城,分散他的注意力。”
康瑞城还在打佑宁的注意?
穆司爵眸光一沉,陷入沉思——
如果康瑞城发现他们掌握了关键证据,可以证明他是杀人凶手,他会干什么?
跟他们正面交锋,试图推翻他们的证据?
不,康瑞城一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只剩下一个选择——逃离A市,回到他的大本营。
如果真的要走,康瑞城最想带走谁?
当然是许佑宁。
至于穆司爵,康瑞城对他从来都是不甘心大于怨恨的。
康瑞城应该从来没想过,他把许佑宁送到穆司爵身边,让许佑宁杀了穆司爵,而许佑宁却爱上穆司爵,还因此和他决裂。
他精心策划一场阴谋,想嫁祸于穆司爵,赢回许佑宁的心,没想到许佑宁早就洞察了一切,她虽然按照他的计划回到他身边,却是回去复仇的。
这对一直顺风顺水的康瑞城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他第一次体会到所有事情都失控的感觉。
所以,走之前,他一定会想办法把许佑宁带回去。
一方面是因为沐沐对许佑宁很依赖,他想满足和补偿沐沐。另一方面,是他想让所有的事情,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当然,他想让许佑宁回到他身边,最重要的是希望许佑宁恢复对他最初的感情。
康瑞城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可惜——
“想都别想。”
穆司爵的声音冷硬如冰刀,透着凌厉的杀气。
他不可能让康瑞城再一次小人得志。
上一次,他和许佑宁之间存在太多误会,才会放许佑宁回到康瑞城身边。
但现在,许佑宁已经是他的妻子,他会保护她。
康瑞城想把许佑宁从他身边夺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高寒一点都不意外穆司爵这样的反应,说:“我只是提醒你注意一下。”
“我打个电话。”
穆司爵起身往外走的同时,已经拨通米娜的电话。
米娜负责保护许佑宁,工作一直做得不错。
也只有交给她,穆司爵才可以完全放心。
米娜见是穆司爵来电,第一时间接通电话:“七哥!”
“米娜——”穆司爵把康瑞城的意图告诉米娜,末了,叮嘱道,“你加派一些人手到医院。记住,不要说让康瑞城的人潜入医院,就连医院的围墙,都不能让康瑞城的人靠近。”
“明白!”米娜信誓旦旦的说,“七哥,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佑宁姐!”
不要说潜入医院,就是医院的围墙,都不能让康瑞城的人靠近!
这种强势中透着霸气的命令,帅呆了,让人想不服都不行!
这一刻,米娜只觉得穆司爵男友力爆棚,帅到让人词穷,让人无法形容!
为了捍卫穆司爵的帅气,为了穆司爵和许佑宁的幸福,她一定会保护好许佑宁!
一定会!
穆司爵又交代了米娜一些细节上的事才挂了电话,重新返回高寒的办公室。
高寒看着穆司爵,终于发现一件事——
穆司爵原来毫不畏惧康瑞城。
出去的时候,穆司爵有些眉头紧锁,但那是因为担心许佑宁。
回来的时候,大概是因为交代好了保护许佑宁的事情,穆司爵整个人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状态——
沉稳,凌厉。自身坚不可摧,对外却无坚不摧。
看得出来,他自己保护许佑宁的防线很有信心——康瑞城绝对攻不破。
康瑞城摊上这样的对手,大概也只能认命认输吧?
至于陆薄言,就更不用说了。
陆薄言和穆司爵联手,碾压康瑞城,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七哥,都安排好了?”阿光试探性的问。
“嗯。”穆司爵淡淡的说,“米娜知道怎么做。”
果然是把此等重要的任务交给了米娜啊。
阿光自言自语似的说:“米娜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回去可以跟她一起探讨……”
“……”穆司爵斜了斜视线,深深的看了阿光一眼。
阿光有一种被死亡凝视的感觉,蓦地反应过来,忙忙改口:“——不过我觉得米娜不需要我!事关佑宁姐,她一定可以把事情办好!”
阿光一边亡羊补牢,一边默默懊悔——他的双商怎么突然降低了?
他说什么回去和米娜探讨,不就是等于否定米娜的能力、质疑穆司爵的决定?
如果是其他无关紧要的小事,穆司爵不会给他一记死亡凝视。
但是,事关许佑宁啊!
哪怕只是跟许佑宁沾上一点关系的事情,穆司爵都没有马虎过。这么重要的事情,穆司爵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质疑穆司爵,无异于找揍。
但愿他最后的补救可以挽回一些什么。
穆司爵当然知道阿光在亡羊补牢,但是他眼下没有时间和阿光计较,继续和高寒谈正事。
阿光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加入话题,一起商量如何应付康瑞城。
这时,苏简安刚刚从堵车的大潮中挣脱,抵达陆氏集团楼下。
市中心的早高峰期,堵得人生不如死。
陆薄言住到郊外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至少每天上下班的路上是畅行无堵的。
钱叔打开车门锁,提醒苏简安:“太太,你可能迟到了。”
“没关系。”苏简安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我们老板说过,就算我迟到了,也没人敢拿我怎么样。”
钱叔还是了解苏简安的——她来陆氏上班,从来没把自己当老板娘,也不指望“老板娘”这层身份能给她带来什么特权。
她就是单纯来上班的,抱着一种做好一份工作的心态来的。
这么“嚣张”的话,她轻易不会说出口。
今天,大概是因为心情实在太好了吧?
毕竟,等了这么久,他们终于等来希望的曙光,终于可以肯定,许佑宁一定会醒过来,跟他们一起生活下去。
钱叔笑了笑,附和道:“陆先生说的对。”
苏简安也笑了,推开车门,说:“我下车了。下午见。”
“下午见。”
钱叔目送着苏简安走进公司,才把车子开向地下车库。
苏简安明知道自己迟到了,却一点都不着急,跟一路上遇到的同事打招呼,最后笑容满面的走进电梯。
前台和其他员工面面相觑,前台好奇的问:“苏秘书今天怎么了?迟到了还很高兴的样子?”
同事耸耸肩,表示不知道,说:“陆总自从结婚后,偶尔也这样啊。所以,老板和老板娘的心思我们别猜!”
前台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样,于是点点头,开始认真处理自己的工作。
另一边,苏简安已经抵达顶楼,进了陆薄言的办公室。
陆薄言已经通过院长了解到许佑宁的情况了。
不出她所料,苏简安回来的时候,果然是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好像去了一趟医院,她突然就实现了此生所有的愿望一样。
陆薄言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苏简安可以开开心心的。见她这样,他就放心了。
苏简安没想到陆薄言已经知道许佑宁的情况了,见陆薄言一直不说话,她先忍不住了,蹦到陆薄言面前:“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陆薄言不紧不慢的抬起头,迎上苏简安的目光,淡定反问:“你希望我问你什么?”
哎?半命题不行,还要给出全命题吗?
既然这样,她也不差那一半的命题了!
苏简安坦然说:“当然是问我关于佑宁的情况啊!”
陆薄言很配合的问:“佑宁情况怎么样?”
苏简安笑了笑,靠近陆薄言,神神秘秘的说:“你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陆薄言依稀记起来,这是他不久前用过的套路。
苏简安想用同样的方法套路他?
陆薄言的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权衡过后,选择前者:“我想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佑宁有惊无险!她不但没事了,而且一定会醒过来。”苏简安的眼睛在发光,看得出来,她需要很用力才能压抑住心底的激动,“季青还说,佑宁目前正在自我恢复。等她恢复好了,就会醒过来!”
陆薄言顺着苏简安的话问:“佑宁需要多长时间?”
“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苏简安满怀憧憬,“我希望是几个月!不过季青说,几年也没关系,时间长一点,佑宁能恢复得更好。”
“嗯。”苏简安的答案跟陆薄言从医院了解到的一模一样,他慢悠悠的问,“坏消息呢?”
“坏消息啊——”苏简安笑得更加神秘了,正准备套路陆薄言,却突然反应过来——
陆薄言的反应不太对啊!
他太淡定了。
刚才,他虽然很配合地问许佑宁的情况,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好奇的样子,也没有说他不知道。
更奇怪的是,他没有主动关心许佑宁。
陆薄言不是感情丰富的人,但许佑宁是穆司爵的妻子,突然需要手术,他多少还是会关心一下。
她好不容易从医院回来,他却一句关心许佑宁病情的话都没有。
陆薄言当然不至于这么冷漠,而是——
“其实我回来之前你就知道了,对吧?”苏简安目光灼灼的盯着陆薄言,努力装出一副早就看穿陆薄言的样子。
“坏消息吗?”陆薄言努力装无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苏简安戳了戳陆薄言的手:“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佑宁的情况——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一定是因为早就知道了,她回来的时候,陆薄言才不好奇也不问!
“……”陆薄言看着苏简安,沉吟了片刻,还是承认了,“嗯哼。”
“……”苏简安心态崩了,扑过去质问陆薄言,“你为什么不说你已经知道了?”
陆薄言摊手:“你非要我问你,我怎么好意思扫兴?”言下之意,他都是为了配合苏简安。
“……”苏简安没好气的撞了撞陆薄言的额头,“那没什么好聊了,你肯定知道我说的坏消息只是想套路你了。”
陆薄言挑了挑眉:“我本来可以假装不知道。”
确实,如果苏简安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可以配合苏简安演下去的。
“……”苏简安深刻体会到一种被碾压的感觉,不甘心的拍了拍陆薄言,“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薄言说:“手术结果一出来,我就知道了。”
“咦?”苏简安表示好奇,“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
她人在现场,陆薄言远在金融中心,他居然可以在同一时间跟她一起知道消息?
陆薄言摸了摸苏简安的头:“今天怎么了?被好消息冲昏了脑袋?”
“……”
苏简安不太明白陆薄言为什么这么问,直到她的目光碰见他眸底的笑意里,一个关键信息跃上她的脑海——
私人医院,是陆氏集团旗下的。
最重要的是,院长知道陆薄言和穆司爵的关系。
许佑宁的病情突然危及,抢救后情况如何,医院当然会第一时间告诉陆薄言。
所以,苏简安回来那么多戏,都等于白加了……
苏简安懊悔不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拿起一份文件:“算了,我去工作了。”
“等一下。”陆薄言叫住苏简安,“司爵状态怎么样?”
陆薄言认识穆司爵这么多年,一度怀疑穆司爵的情绪不会产生波动。
直到穆司爵认识许佑宁,他才明白,穆司爵之前只是没碰到能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的人。
那个人,毫无疑问是许佑宁。
更准确的说,许佑宁几乎主导了穆司爵的情绪。
许佑宁的病情这么大起大落,陆薄言有些担心穆司爵的状态。
苏简安示意陆薄言放心,说:“司爵有多高兴,就有多冷静。毕竟是好消息,你不用太担心司爵的。”
陆薄言“嗯”了声,示意他知道了。
苏简安确认了一下——陆薄言好像真的没有关心她的意思。
哎,难道她在陆薄言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如穆司爵么?
苏简安默默吃了一口醋,转身离开陆薄言的办公室。
当然,她的醋意,其实是好玩的成分居多。
她不会小气到因为这么小的事情而大吃飞醋。
Daisy看见苏简安,提醒她:“苏秘书,今天迟到了哦。会被扣工资的。”
苏简安粲然一笑:“没关系!”
对于普通的白领来说,“扣工资”可能是世界上最扎心的三个字。
但是今天,苏简安决定不在乎这三个字。
Daisy端详了一下苏简安的神色,发现一个秘密,接着说:“苏秘书,看来你昨天的好心情,延续到了今天哦?”
苏简安摇摇头,神神秘秘的说:“是今天又发生了更令人开心的事情!”
Daisy做出惊叹的样子,很配合的“哇!”了一声。
苏简安笑了笑,说:“今天还有免费懂的下午茶,范围依然是全公司,我买单!”
“……”Daisy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瞪着眼睛说,“苏秘书,你今天是有什么好消息啊?告诉我们,我们一定想办法让这样的好消息每天都发生!”这样一来,他们每天都有免费的下午茶喝了!
苏简安抿着唇笑了笑,说:“这样的好消息,一生只听一次就够了。”
她不希望身边再有人像许佑宁这样,差点无法从病魔手中逃脱。
所以,这样的好消息,一生听一次足矣。
其他时间,就让他们生活在平淡的幸福里面吧。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这一天对苏简安来说,快得好像一眨眼就过了。
下班后,加了一会儿班,苏简安才处理完手上的工作。
她伸了个懒腰,整理好办公桌上的东西,进去找陆薄言。
陆薄言正在穿外套,动作干净利落,怎么看都是养眼的、帅气的。
苏简安舒舒服服的靠在门边看着陆薄言,说:“我们回家?”
和陆薄言结婚之前,苏简安无数次幻想过,她有没有机会跟陆薄言说这句话,能不能跟他一起回家——回他们的家。
现在,曾经梦想的一切,都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真好。
话说回来,陆薄言会怎么回应他?
他会不会像她曾经梦想的那样,走过来温柔的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家?
现实跟苏简安曾经的梦想如出一辙——
陆薄言穿好外套,朝着她走过来,步伐坚定而又温柔。
然后,他的步伐停在她面前,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苏简安期待值爆表,等着陆薄言牵起她的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现实跟理想开始出现差距——
陆薄言没有牵起苏简安的手,也没有带她回家,而是说:
“我要去找司爵。你先回家,好不好?”
“……”苏简安一怔,小声嘟囔,“我果然没有司爵重要啊……”
陆薄言没有听清苏简安的话,不解的看着她:“什么?”
“……没什么。”苏简安从二次元的世界中清醒过来,疑惑的问,“你去找司爵有什么事吗?”
“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陆薄言敲了敲苏简安的脑门,“不然我为什么放下老婆去找他?”
苏简安忍不住笑出来:“好吧,我先回去。”
陆薄言摸了摸苏简安的脑袋:“乖。”
“哎?”苏简安疑惑的看着陆薄言,“你刚打了我又摸我的头,算是给一颗爆炒栗子再给一颗糖吗?”
陆薄言不答反问:“你不喜欢糖?”
“喜欢啊!”苏简安点点头,“糖是甜的,谁不喜欢?哦,我忘了,你不喜欢。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好像只有你一个人不喜欢甜的吧?”
“……”陆薄言避重就轻,在苏简安耳边说,“别太容易满足,晚上有更甜的。”
晚上……更甜的……
苏简安很难不往那方面想啊……
想到一半,苏简安脸就红了,没好气的推了推陆薄言:“流氓!”
陆薄言扣住苏简安的手,正要把她往怀里带,Daisy就猝不及防的走过来。
苏简安反应很快,一下子推开陆薄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相较之下,陆薄言就坦然多了。如果不是苏简安推开他,他甚至不打算松开苏简安。
Daisy很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遮遮掩掩岂不是欲盖弥彰?
与其欲盖弥彰,不如大大方方。
Daisy其实什么都看见了,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句话叫“习惯成自然”。
她已经可以熟练地假装成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了。
Daisy泰然自若的把两份文件递给陆薄言,说:“陆总,这是明天一早开会要用到的文件。你看一下是带回家处理,还是明天早点过来处理。”
陆薄言“嗯”了声,看向苏简安,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苏简安接过文件,拼命维持着表面上的自然。
Daisy继续假装没有发现陆薄言和苏简安之间的暧|昧,说:“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我下班啦。”
“好。”苏简安保持着微笑,“辛苦了。”
Daisy一走,苏简安就狠狠掐了一下陆薄言的腰,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陆薄言。
陆薄言挑了挑眉:“我哪里做得不好?”
苏简安没好气的说:“你是故意的!”他故意把他们的暧|昧暴露在Daisy的面前。
她当然知道陆薄言的意图——他是想借此机会提醒Daisy,下次注意点。
因为她下次这么突然的跑过来,碰到的可能就不是这么纯洁的画面了。
Daisy那么七巧玲珑的心思,肯定已经懂了。正因为这样,苏简安才觉得难为情。
苏简安越想越生气,想扑上去咬陆薄言一口。
陆薄言看着苏简安分分钟想化身小怪兽的样子,亲了亲她的唇,说:“我是在避免以后更尴尬。”
他从来都不敢保证,他在苏简安面前可以把持住。
在Daisy不巧碰见小尴尬的时候提醒她,Daisy自然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总比以后让他们碰见更大的尴尬好。
苏简安不知道是她的立场太不坚定,还是陆薄言的话太有说服力,她竟然觉得……陆薄言说的很有道理。
“……”
苏简安看着陆薄言,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陆薄言无奈的笑了笑,牵着苏简安下楼。
钱叔和公司司机已经在公司门口等着了。
苏简安注意到,陆薄言安排给她的保镖,明显比之前多了。
她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抓住陆薄言的手,直接问:“发生了什么?”
陆薄言:“什么?”
“别装傻。”苏简安直接戳破,“你派给我的人又变多了。”
陆薄言说:“如果康瑞城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难免会狗急跳墙。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你呢?”苏简安急切的问,“有多少人跟着你?”
苏简安又不傻,她很清楚,如果可以选择,她和陆薄言之间,康瑞城肯定首选陆薄言。
控制她,只是可以威胁陆薄言。
但是,一旦控制了陆薄言,康瑞城可以说是永绝后患了。
所以,严格来说,陆薄言比她更危险。
陆薄言看出苏简安眸底的担忧,笑了笑,说:“我带的人跟你一样多,不用担心我。”
“你不能骗我。”苏简安一脸严肃,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敢骗我,你就睡一个月书房!”
“好。”陆薄言似笑而非的看着苏简安,“我答应得这么干脆,足以证明我没有骗你了?”
“……”苏简安一急之下,大脑难免有些混乱,一时间竟然不能理解陆薄言这句话的逻辑。
陆薄言低头,在苏简安耳边轻声说:“让我睡一个月书房,对我来说是多大的酷刑,你应该知道,不是么?”
俗话说,由“素”入“荤”易,由“荤”入“素”难。
陆薄言的意思是,让他睡一个月书房,这简直是人性的泯灭。
他不会拿这么严肃的事情跟苏简安开玩笑。
苏简安似懂非懂,纳闷的看着陆薄言:“本来是很严肃很正经的事情,你这么一说,怎么就……”变邪恶了呢?
陆薄言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追问:“就什么?”
苏简安有一种预感——如果她实话实说,事情的走向只会更邪恶。
所以,还是算了。
“咳!”苏简安假装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好了,你去吧。注意安全!”
陆薄言笑了笑:“你先上车。”
这是陆薄言的惯例——他不会让苏简安看着他离开,永远不会。
他和苏简安两个人,他愿意承担更多。
苏简安知道陆薄言的习惯,点点头,坐上车,让钱叔送她回家。
钱叔确认道:“太太,没有什么要跟陆先生说的了吗?”
苏简安摇摇头:“没有了。”
她想说的,都是老生常谈了。
她说不腻,陆薄言应该也已经听腻了。
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之类的事情,她相信不需要她叮嘱,陆薄言也一定会注意。
他知道她很担心他。
苏简安从上车到系上安全带,视线始终没从陆薄言身上离开过,直到车子越开越远,看不见陆薄言了,她才收回视线,却没有收回心思。
她的全副心思,明显还在陆薄言身上。
钱叔见苏简安魂不守舍的样子,安慰她:“太太,你不用太担心了,陆先生不会有事的。”
苏简安点点头,勉强回过神,冲着钱叔笑了笑。
是啊,这么久以来,他们经历过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经历过一些波涛和风云,但最后都还算顺利的走过来了。
这一次,陆薄言也一定会没事的。
另一边,陆薄言还站在原地,看着苏简安的车子离开的方向,迟迟没有动静。
直到司机催促了一句:“陆先生,差不多要出发了。”
陆薄言这才恢复一贯的冷峻,上车奔赴和穆司爵约好的地方。
穆司爵定的是一家充满东方禅意的茶馆,木结构的房子,种着翠绿的竹子,随处可见透着简朴的设计感的竹帘。
阳光从院子上方落下来,把庭院照得更加禅意,也更加安宁。
穆司爵已经坐在院子里喝茶了,看见陆薄言进来,顺口问:“越川没有跟你一起来?”
“公司还有点事,他留下处理,一会过来。”陆薄言顿了顿,看着穆司爵,说,“恭喜。”他指的是许佑宁的事。
穆司爵笑了笑:“谢谢。”
这一笑,穆司爵的眉眼都比刚才温柔了几分,笼罩在他身上的那股冷漠疏离,也仿佛瞬间褪去了。
许佑宁很快就会醒过来——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所有的祝贺,他都会坦然接受。
陆薄言转而问:“早上高寒还跟你说了什么?”
早上一离开警察局,穆司爵就给陆薄言打了个电话,提醒他不要让康瑞城把主意打到苏简安身上。
这就是陆薄言为什么突然增派人手保护苏简安的原因。
其他的,穆司爵说,等他们下午见面再说。
穆司爵没有任何保留,把高寒告诉他的事情,全部告诉陆薄言。
陆薄言听完,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有人过来给陆薄言倒了杯茶,末了,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陆薄言呷了口茶,这才问:“这种时候,康瑞城还想绝地反击?”
穆司爵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嘲讽:“他当然想。可惜,我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陆薄言笑了笑,细细品尝茶的味道。
十五年前,他和唐玉兰被康瑞城威胁,只能慌张逃跑,东躲西藏,祈祷康瑞城不要找到他们。
现在,一切都和十五年前不一样了。
他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和康瑞城抗衡。
他爱的人,也不需要再担惊受怕。
他终于有机会,和康瑞城把十五年前的账算清楚。
十五年了。康瑞城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了。
“高寒建议我们加快速度。我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下一步。”穆司爵说。
陆薄言“嗯”了声,等沈越川来了,三个人才开始商量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沈越川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双手往大衣口袋里一插:“回家!”
穆司爵起身说:“我去趟医院。”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听得出来,他恨不得马上到医院去。
许佑宁的情况刚刚有所好转,他想回去确认一下,继续感受那份喜悦。
他在不安和不确定中徘徊了太久,现在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陆薄言和沈越川觉得,穆司爵的情绪比往常激动一点,他们完全可以理解。
沈越川和穆司爵走后,陆薄言也让司机送他回家。
在高速公路上,可以看见夕阳的最后一抹光线在地平线处徘徊,仿佛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离开。
曾经,陆薄言对很多事情也是不确定的。
和苏简安结婚之前,他每天忙完工作,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不太确定他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有什么意义。
所以,很多时候,他宁愿加班到最晚,然后直接睡在办公室里。
这样就不用想那么多空洞的问题了。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他和苏简安结婚后。
苏简安在家——成了他必须回家的理由。哪怕那个时候他和苏简安还没有夫妻之实。
只要有苏简安在,家就可以给她一种踏踏实实的归属感——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至于现在,他最爱的人、最想守护的人,都在家里。回家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件自然而然、不需要理由的事情。
苏简安比陆薄言早很多回到家,她一边陪两个小家伙,一边等陆薄言,顺便把许佑宁的身体情况告诉唐玉兰。
现在只有这个好消息,可以缓冲一下她因为等陆薄言而焦灼的心情。
唐玉兰笑了笑,说:“我打过电话去医院,已经知道了。司爵和周姨一定高兴坏了吧?”
“嗯!”苏简安点点头,记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接着说,“还有一件事,医院肯定不知道——念念今天叫妈妈了!”
唐玉兰惊喜的确认道:“真的?”
“真的!”苏简安越说笑容越灿烂,“佑宁从手术室出来那一刻,我们所有人都听见了,念念叫了一声‘妈妈’。”
唐玉兰喜笑颜开,一边说太好了一边念叨:“不知道佑宁听见了没有?如果听见了,她一定恨不得马上醒过来抱抱念念吧?”
“当时佑宁才刚做完手术,不太可能听得见。”苏简安就像在鼓励许佑宁一样,说,“不过,不用过多久,佑宁一定可以听见的!”
言下之意,许佑宁不用过多久就可以醒来了。
唐玉兰点点头,表示认同苏简安的话。
最后,婆媳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好消息就是有这种让人想开怀大笑的魔力。
相较之下,西遇和相宜就没办法这么开心了。
两个小家伙见天色已经暗了,但是爸爸还没有回来——这很难让他们觉得高兴。
相宜嘟了嘟嘴巴,跑到苏简安面前,撒娇道:“要爸爸……”
“爸爸还在加班呢。”苏简安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我们发个信息问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好不好?”
相宜乖乖点点头:“好。”
苏简安打开微信,接着打开和陆薄言的对话框,按下语音键,示意相宜:“可以说话了。”
“爸爸……”小相宜在屏幕这边对了对手指,奶声奶气的说,“回来……”
苏简安松开手指,“咻”的一声,语音消息马上发了出去。
然后,她听见门口响起消息提示声,再接着就是相宜奶味十足的声音:“爸爸……回来……”
苏简安和两个小家伙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看见陆薄言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一抹笑。
苏简安也忍不住笑了。
话说回来,这算不算另一种心有灵犀?
两个小家伙就不是笑那么简单了,起身朝着陆薄言冲过去,一边叫着:“爸爸!”
陆薄言蹲下来,两个小家伙扑进他怀里,瞬间填满他的怀抱。
他唇角的笑意,更加柔软了几分。
陆薄言亲昵的碰了碰两个小家伙的额头:“想不想爸爸?嗯?”
两个小家伙很有默契地拖长尾音答道:“想——!”
陆薄言整颗心都被软软的童声填满,他抱起两个小家伙,正要往屋内走,相宜却指了指外面,说:“狗狗。”
小姑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要出去外面玩。
陆薄言看着西遇:“你想出去吗?”
西遇点点头,表示他也想。
陆薄言松开西遇,示意小家伙:“去叫妈妈,我们一起出去。”
“嗯!”西遇手轻脚快,蹭蹭蹭朝着苏简安跑过去,拉了拉苏简安的手,“妈妈,外面——”
苏简安笑了笑,朝着小家伙伸出手——
西遇一把抓住苏简安的手,生怕苏简安不答应似的,使劲拉着苏简安往外走。
苏简安当然不会拒绝西遇,牵起小家伙的手,带着他往外走。
西遇仰头看着苏简安,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天色已经暗下来,花园的灯陆陆续续亮起,把花园烘托得温馨又安静。
两个小家伙只是想出来找秋田犬玩。
陆薄言和苏简安的目的就更单纯了——他们只是想陪陪两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追着秋田犬玩的时候,陆薄言和苏简安就站在一旁看着。
只要两个孩子开心,他们脸上自然也会有笑容。
西遇和相宜一边和秋田犬玩,一边时不时回头,看见陆薄言和苏简安站在他们身后,又放心的继续玩。
他们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这么简单的陪伴而已。
过了半个多小时,唐玉兰从屋内出来,喊了两个小家伙一声:“西遇,相宜,天黑了,你们回来玩好不好?”
爱在外面玩是孩子的天性,更何况西遇和相宜玩得正开心。
不出所料,两个小家伙不约而同的摇摇头,表示拒绝。
唐玉兰只好用吃的诱惑两个小家伙:“那回来吃饭怎么样?”
相宜眼睛一亮,转头看向唐玉兰,确认唐玉兰没有骗她,非常干脆的应了声:“好!”说完不忘拉了拉西遇,“哥哥……”
“……”
西遇看着相宜——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一个小吃货妹妹?
更糟糕的是,除了惯着这个小吃货,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尽管无奈,西遇还是牵着相宜回去了,俨然忘了他们的爸爸妈妈还在花园。
苏简安看着两个小家伙的背影,挽住陆薄言的手,纳闷问:“我们是不是被遗忘了?”
陆薄言挑了挑眉:“或者说遗弃?”
“……”苏简安无语的看了看陆薄言,“没这么严重吧?”
陆薄言一字一句的说:“我现在感觉……有这么严重。”
他的语气听起来,确实不像开玩笑。
苏简安恍然大悟——原来被西遇和相宜遗忘在花园,陆薄言的反应比她更大。
苏简安“扑哧”一声笑出来,说:“看不出来,你竟然也有一颗玻璃心。”
陆薄言不用问也知道玻璃心是什么意思。
……玻璃心就玻璃心吧!
他现在感觉确实不太好。
回到屋内,陆薄言和苏简安才发现两个小家伙已经洗干净手、端端正正的在餐厅坐着了。
唐玉兰一直告诉两个小家伙,如果爸爸妈妈在家,要等到爸爸妈妈来了才能吃饭。
陆薄言和苏简安没回来,两个小家伙也不闹,安安静静的等着。
一看见陆薄言和苏简安,相宜立刻伸出手,喊道:“爸爸,妈妈!”
苏简安突然想逗一逗相宜,拉了拉陆薄言的手,说:“你觉得我们不过去的话,相宜会怎么样?
陆薄言沉吟了两秒,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挑战相宜对食物的热爱。”
“……”
苏简安仔细一想,觉得陆薄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西遇是除了吃的,对什么都有兴趣。
相宜正好相反——她只对吃的有兴趣,其他的都可以不感兴趣。
小姑娘对食物,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热爱。没有人能挑战和撼动她这份热爱。
所以,苏简安觉得,她还是听陆薄言的比较好。
苏简安就这样打消了捉弄相宜的念头,走过去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说:“可以吃饭了。”
相宜又乖又甜的点点头:“嗯!”
吃完饭,陆薄言陪着两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悄悄上楼。
苏简安知道陆薄言还有事要忙,想办法转移两个小家伙的注意力,不让他们去找陆薄言。
没多久,两个小家伙就困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等牛奶的空当里,相宜突然想起陆薄言,摸着头发叫了声:“爸爸?”
苏简安拿着牛奶走过来,晃了晃,分别递给两个小家伙,说:“爸爸在忙,你们先乖乖睡觉,明天起来再找爸爸,好不好?”
小相宜抱着牛奶、摸着头发想了想,突然爬起来,从床上滑下去。
小姑娘一系列的动作太快,苏简安根本反应不过来。
滑下床,相宜又去拉西遇。
西遇跟相宜很有默契,瞬间明白过来相宜想干什么。
两个小家伙一拍即合,西遇也跟着滑下床,拉着相宜的手往外跑。
“这是……什么情况?”苏简安懵懵的看着唐玉兰,“西遇和相宜要去哪儿?”
唐玉兰无奈的笑了笑,说:“他们应该是去找薄言吧?”
苏简安跟上两个小家伙的脚步——唐玉兰猜的没有错,两个小家伙果然是朝书房去了。
书房的门没有关严实,西遇用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陆薄言正和海外分公司的高管开会,听见声音,看向门口,就看见两个穿着连体睡衣的小家伙。
西遇穿着熊猫睡衣,相宜的造型则是一只可爱的兔子。
两个小家伙肩并肩站在门口,像极了两只懵懵懂懂的小萌物。
西遇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意识到陆薄言在忙了,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相宜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爸爸!”
小姑娘兴奋的喊了一声,拉着西遇跑进去,直接扑向陆薄言,顺着陆薄言的腿就要爬到陆薄言怀里,软萌又粘人的样子,越看越让人心水。
西遇和相宜正好相反——
每当这种时候,西遇都会表现出超乎年龄的冷静,比如此刻——他不急着要陆薄言抱,而是探头看了看陆薄言的电脑屏幕。
不看还好,这一看,小家伙直接怔住了。
电脑里有好多好多人。
有年轻的叔叔阿姨,也有年纪稍大的伯伯,每个人都穿着黑白工作套装,看起来严谨而又专业的样子。
只是此刻,那些严谨专业的人,再也严谨不下去了——
电脑另一端的海外高管们,俱都瞪大眼睛看着陆薄言这边显示出来的画面——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海外分公司的元老级员工,可以说是看着陆氏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整个过程中,他们印象最深刻的,当然是陆薄言。
这个男人,不管是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出现在视讯会议的屏幕上,永远都是一副沉稳严谨的样子,冷峻而又睿智,天生就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这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绝对相信和服从陆薄言的原因。
他们追随陆薄言所有的选择和决定。
陆薄言结婚后,国内媒体纷纷报道说他变了。
他的眉眼变得温柔,唇角的弧度也变得柔和。
但是,海外分公司的人对此毫无感受。
因为陆薄言每一次出现在视讯会议上,样子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今天,稚嫩的童声毫无预兆的打断会议,然后一个小姑娘冲过来爬到陆薄言怀里,抱着陆薄言的撒娇。
陆薄言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就染上了温柔,他们终于见到了报道里面变了的陆薄言。
陆薄言看小姑娘目光,温柔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所以,陆薄言是真的变了啊。
就在众人感慨的时候,屏幕里突然出现一个和陆薄言长得极为相似的小男孩。
小男孩简直可以说是迷你版的陆薄言,肉嘟嘟的小脸,没有陆薄言的凌厉和棱角分明,有的只是让人想捏一捏的可爱和帅气。
小家伙明显很好奇他们是谁,盯着他们看了两秒,冲着他们眨了眨眼睛。
电脑另一端的众人,仿佛看见陆薄言在冲他们眨眼睛,却没有被吓到的感觉,只想尖叫——萌爆了!
有人抬起手,试着和西遇打招呼。
西遇歪了歪脑袋,也抬起手,冲着众人笑了笑。
有人捂着心口表示自己要被萌出血了。
陆薄言好不容易哄好相宜,一转头就发现西遇跟海外份公司的员工互动得很起劲。
他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抱歉的宣布会议需要暂停。
众人恋恋不舍的看着西遇和相宜,但最后,显示屏幕还是暗下去。
退出视讯会议的之前,陆薄言仿佛听见海外员工们可惜叹气的声音。
陆薄言并不忙着哄两个小家伙,而是先打了个电话,让人删除刚才的会议记录。
他不希望西遇和相宜被曝光。
在两个小家伙成|年之前,他和苏简安会尽力给他们提供一个自由快乐的成长环境。
相宜才不管那么多,一个劲往陆薄言怀里钻,一边撒娇:“爸爸~”
陆薄言一边应付相宜,一边朝着西遇伸出手,“上来。”
西遇笑了笑,灵活地爬到陆薄言怀里。
苏简安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陆薄言抱着两个小家伙,两个小家伙几乎是以同样的姿势腻歪在陆薄言怀里,看起来和陆薄言亲密极了。
她无奈的说:“相宜为了跑来找你,连牛奶都不喝了。”
陆薄言笑了笑,看了看时间,确实已经到两个小家伙的睡觉时间了。
他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说:“回去睡觉了,好不好?”
相宜摇摇头,抓着陆薄言的手说:“抱抱~”
陆薄言明白相宜的意思——他把他们抱回房间,他们才愿意睡觉。
陆薄言没办法,只好把两个小家伙抱起来,一路哄着他们回房间。
两个小家伙其实已经很困了,躺在床上一边喝牛奶一边看着陆薄言,没多久就睡着了。
所以,他们要的其实很简单——不过是陆薄言和苏简安的一个拥抱,或者一小会儿的陪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