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个背包，之前应该是藏在天花板上面的！”吴秀敏先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缺口，又指了指地板上的一个已经被烧了一半的背包说道，“背包里面的东西……”
赵玉仔细看了看，但见此时的屋子里已经满是白色的灭火粉，在灭火粉的遮掩下，有一个绿色的双肩背包，被丢弃在了刚才李飞想要自焚的地方。
赵玉渺茫还有印象，这个背包，当时就放在李飞的脚下，由于上面占有汽油，所以当时也被烧到了。
此时，崔丽珠蹲在背包旁边，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但见里面装的，竟然都是一些金银珠宝，玉器古玩之类的珍宝！
“奶奶个熊的！”谁知，崔丽珠看着这些东西，竟然学着赵玉的模样骂了一句，“竟然用这个包儿来装东西，真是个大混蛋啊！你们知道吗？这包儿可是我老爸从那个谁谁谁家偷来的！牌子叫做比格达伦，意大利的绝版货！特么的就这么烧了，我这心呐……”
“嗯……”赵玉从牙缝里吐出一口气来，在此之前，他看到吴秀敏那严肃的样子，还以为是屋子里又发现了什么尸体呢！比如树脂娃娃，人体标本之类！可没想到，她们只不过是找到了陶香的宝藏而已。
看来，今天之所以“兑”卦在前，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只不过嘛……呵呵……珍宝虽多，但全都跟自己无关！
“你知道多少钱吗，吴姐？你先说，你听说过这个牌子吗？”崔丽珠还在悲天悯人，“别看是双肩包，却是背包奢饰品里面的老祖宗啊这可是！要是不夸张的话，包里面装的这些东西都加起来，也不见的比它值钱呢！烧了，烧了……”
“行了，都别动了！”赵玉看着满屋的灭火粉，对两位女同事说道，“都留给鉴证科吧！咱们还是少动现场的好！”
虽然赵玉这样说着，但他还是按耐不住地打开了两边卧室的门，进去看了看。但见两间卧室里面有着一些简陋破败的家具，那家具有的已经塌了，很明显许久没有住过人。
啧啧……
看到此情此景，赵玉越发感到，这些东西和以前自己的预测大有出入，在他的推测里面，自己会抓住一个富豪加变态版的杀人狂魔，哪成想却抓住了一个寒酸磕碜版的李飞！
宝石和宝藏都在他的手上，可他却穷成了这副吊样，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为什么房子和人都搞得这么寒酸？
这座房子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么多年之中，这个杀人狂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么会是这样一种悲催模样？
带着深深的疑惑，赵玉和两位女士一起走出了屋子。此时，他们正好看到孙队长正在冉涛手里交接罪犯。
孙队长不愧是个经验老道的老姜，在接手之后，他并没有着急让李飞从地上起来，而是按住他的后背，辞严气正地喝问道：
“李飞！你被捕了！”他故意将嘴唇贴近李飞的耳朵，“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吗？”
孙队长使用的，都是老刑警们管用的伎俩。罪犯在被逮捕的时候，往往是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能让他低头认罪，自然会为以后省去不少麻烦。
不过，现场的刑警们全都知道李飞的身份，此人可不是一般的罪犯，乃是无头女尸案的重大嫌疑人，心思细密的他必然知道警方给他定罪的难度，所以，大家全都以为，孙队长的喝问起不到什么作用。
然而，事实证明，大家全都想错了。
虽然李飞面如死灰，表情麻木，可在孙队长问完之后，他却明显地点了点头！
啊！？
这一点头可了不得，赵玉蓦地惊在了那里。他怎么也想不到，李飞竟然会如此轻易的点头。
不过，惊诧过后，赵玉却忽然明白了。别忘了，李飞刚才都想自焚呢！他连死的心都有了，说明他的心理防线早已崩溃了！
孙队长一见有门儿，立刻扯开喉咙问道：“李飞，说，晋中的六起无头女尸案，是不是你做的？”
问完这话，现场一片鸦雀无声。众探员们全都屏气凝神，将视线定格在了李飞的脸上。
一秒、两秒、三秒，直到第五秒的时候，李飞终于再次点了点头。
喔喔喔……
哇……
一听此言，众刑警不由得一片低声惊呼。
“哈哈哈哈……”谁知，下一秒，李飞竟然放声狂笑起来，“对！人都是我杀的！我杀的，我杀的，哈哈哈哈……”
李飞邪异的狂笑，令在场的刑警们直起鸡皮疙瘩，有胆小的，甚至已经浑身战栗起来。
“哈哈哈哈……呜呜呜……”谁知，笑没几声，李飞竟然又失声痛哭起来，哭得眼泪横飞，好似水库泄洪一般，“呜呜呜呜……这一天，终于到了……为什么，等了这么就！呜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
喊了几个为什么之后，李飞忽然变得狂躁，开始剧烈挣扎，几名身强力壮的刑警见状，立刻上前帮助孙队长将其制服。
李飞身体单薄，几个人很轻松地就将其按了下去。然而，李飞的脸贴着地面，却仍然固执地扭向了赵玉这一边，他眼里瞪着血丝，冲赵玉狂吼道：“为什么，没有把我烧死，为什么？啊……”
谁知，喊完之后，李飞却惊异的看到，赵玉竟然蹲在了他的面前，不但眼神冰冷犀利，右手还朝他竖起了中指……
……
两个小时之后，百灵警局，审讯室门外的走廊中。
此刻，赵玉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正长身立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一面想着事情，一面看着窗外的景致。
天虽然亮了，可天空中却是乌云密布，好像酝酿着一场风暴。赵玉的心情，也好似窗外的天气一般，变得压抑阴沉。
李飞终于被捉住了！
而且，他也承认，他就是晋中无头女尸案的真凶，不用警方再去费力取证了！
可是，赵玉却仍然觉得，有好多好多事情，还是无法说通。
在李飞被捕之后，警方仔细搜查了他在香陵县的住处、香陵县殡仪馆以及他被捕时的那间老房子。
虽然，警方找到了他从百灵一中购买的酰氰烯胺以及其他防腐材料，乃至一些化学方面的书籍，可是并未发现有其他罪案的迹象，没有血迹、凶器或其他死者的痕迹。
不知道，是李飞在无头女尸案之后真的停止了杀人，还是他另有其他的杀人场所，亦或者，他借用殡仪馆的火化炉将尸体毁尸灭了迹！
看来，要想知道真相，了解整件案子的因由始末，还得通过对李飞的审讯才能知晓。
只是……他看刚才李飞被捕时的癫狂样子，不由得非常担心，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陶香，也变得精神失常？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并未应验，手中的咖啡还未喝完，吴秀敏便从审讯室出来喊他：“组长，李飞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这场审讯的级别显然不同凡响，南江省厅以及百灵警局的领导们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发生在晋中地区的无头女尸大案的嫌疑人，竟然会在他们这里受审。
虽然百灵警局挑了最大的一间审讯室出来，但审讯室内外还是早已人满为患。
在监听室这一边，级别最高的焦国凤处长自然要坐镇中央，其他省厅领导还有一些专业技术人员围在左右。到了最后，甚至连百灵警局也只有一位正局长大人挤了进去，其他领导只能站在门外旁听。
而审讯室这边，赵玉率领的特调组自然是首当其冲。赵玉主审，吴秀敏辅助，曾可记录，冉涛负责传递信息。
此外，因为崔丽珠与此案有着重大关系，而且深知他们盗贼一行的相关内幕，所以赵玉也要求她一同进入审讯室，在吴秀敏的身后做辅助工作。
一切就绪之后，这场规模空前的审讯，终于开始了。
不过，虽然赵玉之前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可是，关于李飞的审讯，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相比之下，甚至比处理那些一般案件还要顺畅。
在此之前，心理专家吴秀敏已经跟李飞做了沟通，李飞不但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而且还做好了认罪的准备，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因此，在审讯开始之后，双方基本没有什么开场白与对话，李飞便坦坦然地把自己的经历全都讲了出来。
令人意外的是，李飞竟然是从头讲起的，内容几乎涵盖了他的整个人生，虽然他的叙述有些琐碎纷杂，却还是听得人们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赵玉更是听得连连摇头，虽然他猜中了结果，可有关案件的整个发展过程以及这个杀人狂魔的心路历程，却还是与自己的猜测差之毫厘。
“那座老房子，就是最初师父收留我们的地方，”李飞说道，“当时，还有几个像我这样不知从哪里来的孩子，被师父和师娘养着。但到了最后，就剩下了我和陶香两个。
“其实，陶香也是后来成名了，才给自己改的名字，原来的名字叫……嗯……唉！我想，已经无关紧要了吧……
“我比陶香大一些，但具体大多少，我也不知道！”李飞的语气中，含带着一种唏嘘般的颓废，让人听了心感寒凉，“我们连自己属什么的都不知道！
“你们也看到了，那一片老房子濒临坟地，位置比较偏僻，但是距离市区并不远，是一个比较合适的贼窝！
“打小，我就和陶香接受了师父严格的训练，学习怎么偷东西。你们不知道，我们两个当时受的什么罪，吃的什么苦！稍微练不好，就是一顿毒打，尤其是那个可恶的恶婆娘！
“她有病的！每一次训练，她好像都盼着我们犯什么错误，能让她在我们身上过一把虐待的瘾，拳打脚踢，用钢条抽打这些都还是轻的！后来用烟头烫，用刀子划，甚至用开水烫……”
说到这里，李飞的情绪明显变得激动，语言亦是因为哽咽而变得停滞，由此可见，他当初经历的虐待，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吴秀敏颇有经验，她立刻示意赵玉等人不要出声，给李飞一些时间，让他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你们……如果我能脱掉衣服的话，你们就可以看到的……”李飞的眼里噙着眼泪，激动地说道，“60年了，那些痕迹……一辈子也抹不掉了……”
接下来，李飞又哽咽着缓了一两分钟，这才继续讲下去：“我和陶香都一样，但是，陶香比我还要惨，在某一次毒打和虐待之下，他的那个地方被师娘打坏了，再也没有了男性该有的功能！”
“啊……”听到此话，吴秀敏的背后，赫然传来了崔丽珠的惊呼。她没有想到，陶香的功能，竟是这样被人毁掉的。
“不过……陶香比我坚强，他咬牙坚持了下来，把师父的绝技全都学到了手！”李飞又道，“可是，我就不一样了！非人的虐待给我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每一次训练，我都没有办法完成，后来跟随师父出去干活儿，也只能跑跑腿，放放风，已然变成了一个废人！
“越是这样，我遭受毒打的频率就越高，师娘的残忍程度也越来越厉害！其实，师父不是不知道她有这个毛病，可是，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然把陶香打成了那样，他也没怎么管！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师娘有暗疾生不了孩子！可是，她生不了孩子也不是我们的错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那时候，可能是师父意识到我成不了才，所以在一段时间内，他又陆续选了不少孩子过来。后来，他只留下了其中的两个，男的姓崔，女的姓杜，这俩人就是我和陶香的三弟和四妹。据师父说，这俩人都比较适合入行，如果练好了，将来肯定不差！
“虽然这俩人比我和陶香小不少，但是我们也算有了伴儿，彼此感情都挺好的。四妹长得漂亮，我们这三个男的也没怎么见过女人，全都对她特别喜欢，有什么好东西好吃的，全都会留着送给她！
“不过，不管是谁，全都逃脱不过那个恶婆娘的魔爪，隔不几天就要被她找借口毒打一顿，三弟和四妹也不例外！
“那时候，只有陶香还行，他的水平越来越高，甚至师父做不到的，他都可以做到。所以每一次师父出去，都要带着他。
“再后来，可能是有了钱，师父便给我们换了一个距离市区更近的基地，而且还弄了个干铝合金门窗的门市打掩护。
“那一年，我也说不准我是17、18还是19，亦或者……可能连17都没有吧？”李回忆道，“师父又收了两个徒弟，按顺序排下来，一个是老五，一个是老六。不过，这俩人好像是挂名的徒弟，只是学艺，根本不在店里面住，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师娘的那种特殊嗜好！
“但是，我和老三老四可是知道的，虽然条件好了，但师娘的嗜好不但没有减退，反而越发变态！那时候，我也不懂什么更年期之类，后来算了算，那恶婆娘正好是处在更年期的时候。
“她对我们的虐待，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对我和老三也就罢了，可是，有一天，我忽然看到，她竟然把四妹给扒光了，而且拿着一个水壶要往她胸口上浇！
“四妹吓得浑身哆嗦，却不敢反抗，甚至连哭喊都不敢，但是，她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啊，她真的是吓坏了！
“我小时候被师娘用开水浇过的，要是四妹也被开水浇了，那一辈子就毁了！
“那一次，我是真的急了，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冲过去就把师娘给撞开了！水壶也摔了！”李飞揪心地说道，“那恶婆娘起来之后，怎么肯善罢甘休？她登时就破口大骂着跟我撕扯了起来，别看我已经是个十七八的小伙子，但我身子并不强壮，没几下便被她推倒在地！
“接下来，她抄起一把铁锨就把我拍在了那里！然后，她就像疯了一样，用铁锨往我的头上和身上狠拍，看那样子，非得把我打死不可！”
“我早就被她打蒙了，脸上全都是血，天旋地转，甚至连疼痛都快感觉不到……”李飞痛苦地说道，“可是，打着，打着，我忽然发现，那恶婆娘居然停手了！
“等我抹了脸上的血，再扭回头看的时候，这才惊恐地看到，那恶婆娘的脖子上，竟然插着一根捅炉子用的火筷子！
“那火筷子扎透了她的整个脖子，她一头就栽在了地上，然后血就流出来了……”
“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人快死时的样子……”李飞一脸木然地说道，“师娘的眼睛睁着，一张嘴全都是血，脖子上更是厉害，躺在那里，一会儿地面就全都红了！可是，师娘的身子还在不停地抽动着，不知过了过久，才不动弹了……
“然后，我才看到，四妹杜曼婷就那样瑟缩地站在师娘身后，已经吓得脸色刷白……都失*禁了……
“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四妹是哪里来的力气，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竟然用火筷子扎穿了那个恶婆娘的脖子！
“师娘不再动弹，我们两个谁也没有动，四妹也没穿衣服，我也没有从地上起来！那时候，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我不知道，我们到底干了什么，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
“但是，师娘的的确确是死了的！到头来，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李飞咽了口唾沫，颓然地说道，“我是老大，杀人的事情，怎么也不能让四妹去背！所以……我就告诉四妹，让她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我的头上，说人是我杀的！然后……我就跑了！当时，我什么都没有拿，头上还流着血，就那样跑掉了！
“我不知道后来家里发生了什么，我出去以后，就没命地跑，没命地跑，一心想着，我以后就是杀人犯了，我再也不能回到百灵，再也不能回到南江！我要跑，我要逃……
“最初的那几年，我完全是凭借着师父教我的那点儿本事活下来的，以偷东西过活。可是，我的技术本就不行，再加上心里有阴影，以及有人命官司在身，一旦被警察捉住，一辈子就再没机会了！
“所以，我不敢明目张胆地到大街上去偷，也不敢去那些达官贵人的家里偷贵重的东西。因此，我的生活一直过得很难，每天与流浪汉为伍，没东西吃，没地方住。
“那时候，我就意识到，我急需要有个工作糊口，可是，像我这样没有身份的人，要想去找个正经工作，难度可想而知。
“可是，天无绝人之路，最后，当我流落到晋安省的卫岭县之后，无意中看到当地的殡仪馆正在招收临时工。
“我就想，殡仪馆这种地方应该查得不是很严，所以，我便拿着捡来的一张身份证，到那里应聘去了！
“殡仪馆这种地方经常和死人打交道，临时工的工资也不高，所以也没人跟我竞争，去到那里的第一天就上了岗。
“我的主要工作就是打杂，几乎什么都干，给入殓师打下手，给死人化妆，打扫卫生，火化尸体，开殡葬车等等……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跟着一位老师父，学会了给尸体做防腐处理，以及化妆等等，那也是我做过的时间最长的一份工作。
“一直干了很多年，我学会了不少殡葬行业的知识，懂得了很多处理尸体的方法。不过，殡仪馆的报酬实在给的太少了，根本无法满足我的需要，有时候连房租都交不起。为了提高生活质量，所以一有时间，我还是回去县城干些老本行。
“我的目标都是普通老百姓家里，虽然偷的不多，但是每一次都能得逞，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每一次不但事先踩点儿，而且全都选择在深夜行动，那时候人们都已熟睡，就算偷不着东西，也不至于被人捉住。
“可是，当我有一天半夜三更潜入到一个卖山货的商人家中之后，却发现这家人竟然没有休息，那女主人竟然在后院儿里面烧着纸钱。
“当时，我已经翻到了院子里，不好再跑，只能藏在她家的水缸后面等待时机。
“我当然也挺好奇，深更半夜的，这女人为什么要跑出来烧纸钱呢？而且，烧纸钱的时候，还摆着供桌和供品！
“那女人一边烧纸，一边说话，我这才终于听了一个明白，感情她这是在给她死去的女儿烧纸呢！这个女人……嗯……”
谁知，说到此处，李飞忽然攥紧了拳头，眼睛里露出了难以形容的愤怒，他咬着牙继续说道：“没想到，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竟然亲手杀死了她只有一岁半的女儿！她自己亲口说的，她的女儿有先天性疾病，他们家负担不起，如果女儿活着，就会拖累他们！而且，因为有计划生育，他们也没办法再要儿子！
“所以，她就趁女儿熟睡之际，用枕头将女儿活活闷死了！”说完，李飞狠狠锤了一下桌子，激动得眼珠子都红了。
“你们说，这还是人吗？那是她的亲生女儿啊……”李飞激动的吼道，“我师娘虐待我们，好歹我们不是她亲生的！好歹，我们还可以反抗，可一个只有一岁半的婴儿，又能做什么呢？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这个女人，就像我师娘那样，根本不配在世上活着，她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所以……所以……”李飞凶恶地说道，“我当时就起了杀念！想要把她杀死，为那个可怜的婴儿报仇！
“我想过了，反正，我那时已经是杀人犯了！我不在乎再多杀一个！于是……我悄悄地藏在那里等着，一直等到那女人烧完纸睡了觉，这才潜进了她的屋子。原来，这个女人只有自己一人在家，正好给了我下手的机会！
“我当时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用她杀死她女儿的方法，用一个枕头将她捂死了！一开始，她挣扎得厉害，甚至还用指甲抓破了我的手臂，可我不敢停手，就那样足足捂了她十分钟，直到她的身体再也不动！
“说实话，杀完人之后，我并没有生出什么后悔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疯掉了！我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一个疯子，我竟然为了一个一岁半的婴儿，杀了一个人！
“荒唐……呵呵……荒唐吗？呵呵呵……”
李飞笑得邪异，现场却陷入一片沉默。
是啊……
赵玉也在心里默默问了一句，荒唐吗？
“我学艺的时候，经常听师父讲那些警察破案的事情，”李飞继续说道，“我感觉，我就这样把人给杀了，迟早会被警方抓到的！
“所以，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尸体运走了！那女人不沉，我用她们家的编织袋子把她装了进去，然后拖行到了荒郊野地，想挖个坑把她埋了！
“可是，那个地方离女人的家实在太近了，我担心挖坑掩埋的话，会很快被人找到！我可是知道，警方有会闻味儿的警犬的，一闻就能找到。”
“于是，我连夜又跑回殡仪馆，把殡葬车开了过来，将她运回到了殡仪馆。
“殡仪馆本就是个阴森的地方，平日里只有一个人在那儿做保卫，而这个人就是我自己！
“本来，我只是想把尸体一把火烧掉了事的！可是到了之后却发现根本行不通，炉子一点，动静太大，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最后，我就开始琢磨，用什么方法才能把人安全地处理掉，而且不被警察查到呢？我以前听师父说过，警方最头痛的，就是找不到尸体，或是确认不了死者的身份！
“当时那个年代，要想确认死者身份，除了相貌、牙齿以外，就是指纹了！”李飞眼神邪异地说道，“所以，我干脆斩断了她的手指，然后砍下了她的——头！！！”
虽然监听室完全隔音，但赵玉仿佛仍能听到，从隔壁传来的惊呼声。没想到，无头女尸案的起点，竟然来自于这样一场毫无预谋的杀戮！
残忍，却又令人深思。
接下来，李飞说了一些处理尸体的细节，怎么放的血，怎么做的防腐处理等等……
然后，他便继续给众人讲述他的成魔之路：
“其实，我也特别不明白，我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本来，可以把头埋掉，或是趁机混进别人的棺材，一起烧成骨灰之类！
“可是，在处理好尸体之后，我竟然把她的头装进了盛满福尔马林玻璃罐子，然后放在了我当时的出租屋内……我……我……我可能是疯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既杀了人，却又特别想要人们知道……我……我应该是疯了吧？
“当天晚上，我把处理好的尸体放进了殡葬车的棺材，等到第二天上班之后，我就跟馆长请示，说老家有急事，要回去两天，而且想要开着单位的殡葬车去。
“我在单位表现不错，馆长也没有驳我，甚至还让我把油票拿好，回头他给报销！
“然后，我就那样开着殡葬车没有目的地开出了城，我当然也不知道往哪里去，所以就一路开一路开，感觉开得差不多了，就趁着一个半夜三更，把尸体放置在了一个小树林里面！
“我把尸体背靠着大树，其实就是想让人们能够早些发现尸体，别让尸体腐烂了！
“全都搞定之后，我就回到殡仪馆继续我的工作去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干了那么大的一件事，虽然有些紧张，可内心里却隐隐感到了一种兴奋！
“我甚至幻想，如果那具没有头的尸体，能永远不会腐烂该有多好……我……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和我想象的一样，我又在卫岭干了几个月，却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件事情，我天天都看报纸，也没有看到关于那个女人失踪，或是发现无头女尸的消息。
“不过，虽然没有人注意到我，但我在卫岭也算干到了头。
“馆里新分配来了员工和入殓师，已经基本没有我的什么事儿了。那馆长确实对我不错，还要让我写申请表，帮我转职呢！
“但是，我连身份都没有，又上哪里去转成正式职工呢？”李飞摇头说道，“就这样，我递交辞呈之后，在当地买了辆三手的小轿车，然后带着那颗人头，离开了卫岭！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离开卫岭，并不是我的结束，而是我的开始。在那以后，我又辗转了几个地方，找的工作，也都跟殡仪馆有关。那个时候，我的生活便已经跟死人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变得密不可分了！
“在秦山时，我碰到了一个虐待儿童的人贩子，”李飞回忆道，“那个女人和师娘一样恶毒，不但给孩子们吃着猪食一样的食物，而且还把孩子们关在笼子里面，不把他们当人看！
“所以，那一次，我又出手了！和第一次的手段一模一样，最后也是开着殡葬车把尸体送到了很远的地方……
“只不过，途中出了一点意外，殡葬车抛锚了，我找了修理厂，修了两天才修好！所以用的时间比第一次久一些，尸体已经生出了腐烂迹象。”李飞平静地说道，“不过，我开的是殡葬车，尸体装在棺材里面！修车师傅连棺材都不敢看，自然不会发现什么！这一路之上，交警也不会阻拦，更没有人敢打这辆车的主意……
“在秦山待得不长，我总感觉那一次自己留下的破绽太多，所以没干多长时间，就赶紧走人了！
“再往后，基本都是相同的经历！殡仪馆应聘、入室盗窃、发现虐待儿童的目标、杀人、处理尸体、运尸……”李飞简单地描述着他的恶魔经历，可人们却听得是心惊肉跳，“我遇到过虐待学生的老师，学生被迫割腕自杀了！还遇到过给孩子吃活老鼠的后妈！还有一个根本就是精神病的女人，她把两个孩子逼迫着站到阳台的栏杆上面，差一差就摔死了！
“也是巧了，被我杀死的那几个人，竟然全都是女的！”李飞停顿了一下，眼色阴沉地说道，“我杀的这些人，全都是和我师娘那样没有人性的人！她们连小孩子都虐待，她们不知道，她们的行为，会给那些孩子造成多大的影响，就像……我现在这个模样啊！
“是的，人是我杀的！我就是晋中大案的凶手！她们……她们都是我杀的，嚯哈哈哈哈……”李飞病态地狂笑了几声，加快速度说道，“我杀她们，就像清理脏东西那样，不让她们再祸害别人了！
“她们的身体，被我用最好的防腐技术处理了，她们的头，也都被我保存了下来……嚯哈哈哈……”
说到此处，李飞仰天狂笑，似乎已经陷入到了几近崩溃的边缘。
“冉涛……”这时，吴秀敏见李飞快要失控，急忙向冉涛小声示意道，“把空调的冷气打开，风速调到最大！”
说完，她又扭回头对崔丽珠说道：“小崔，我刚才给你的东西呢？给他！”
听到此话，崔丽珠赶紧端着一杯装满冰块的可乐，给李飞递了过去。
在将可乐递到李飞面前的时候，崔丽珠的双手早已抖如筛糠，匆匆地放在了桌子上，便赶紧转身跑了回来。
眼前这个人，虽然和她有着亲近的关系，但是看在崔丽珠眼中，他还是那个令人恐怖的杀人狂魔！
“李飞，我看你说的口渴了，还是先喝点儿东西吧！”吴秀敏冲李飞示意了一下，故意转移话题，问了一句，“你抽烟吗？”
听到吴秀敏的问话，李飞这才收住了他那可怕的笑容，冲吴秀敏摇了摇头。
此时，随着空调冷风的打开，室内温度骤降，等到李飞端起可乐，允吸了几口冰镇饮料之后，之前的狂躁状态登时减退了许多。
吴秀敏立刻向冉涛示意了一下，把温度调到了一个固定的位置。
“咕噜……”李飞的确是渴了，又喝了好一大口，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其实，杀人并非我的本意，我并没有从杀人中获得什么乐趣与快感，我也没有上瘾！只不过，从杀人的过程当中，我却对处理尸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在尸体防腐这一方面……”
“可能是受到当初那位老师傅的影响吧，”李飞继续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也许是一个人空虚寂寞得太久，反正久而久之我就对处理死尸产生了兴趣，尤其是给尸体做防腐处理……
“殡仪馆也不是太平之地，经常会看到一些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有时候还常有纠纷，致使死者不能尽快安葬。那时候就需要入殓师给尸体做防腐处理，所以……我就在那个老师傅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再后来，当我开始杀人之后，我也开始尝试着给她们做防腐处理，渐渐地，我就上了瘾！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我能把尸体做成永远也不腐烂的，能永远保存下去，给人们以警示，该有多好？
“现在想起来，我多半是疯得厉害了！可在当时，我的这种执念却占据了我的一切思想，我开始看书学习，努力钻研，努力实践，还不惜花大价钱买来材料，有时候，还甚至会借着殡仪馆的名义，去拜访那些有经验的入殓师，学习他们的先进技术！
“就这样，我的技术在不断提高。而且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技术还给我小小地创收了一下，有时候，因为尸体要远途运输之类，会有死者家属来请我处理尸体，为死者做长期防腐处理，而且他们愿意为此付出高额的报酬！
“所以，在后来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手头稍稍宽裕了一些。唉！老天爷就是善于玩弄人，其实，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我不是杀人犯的话，那么仅凭着我入殓师的手艺，恐怕也足够让我变成富人的了！
“可是，那显然不是属于我的命运，我怕引起警察的注意，根本不敢让自己的名气变得太大，所以在一个地方待不多久，便只能辞职离去！
“不过，好在我攒下了不少本钱，自己也有了汽车，日子不再过得像以前那样拮据……”说到这里，李飞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喝了几口可乐，这才继续说道，“一转眼，到了98年的时候，那一次，我也是心血来潮，当某一天我开车路过百灵，我就想着要回来看一看。
“虽然，我不知道百灵算不算是我的家乡，但我毕竟从这里长大！而且，我特别想知道，我师父，还有那些师弟师妹们过得好不好？尤其是四妹，自打我亡命天涯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那时，我特别想找到她，跟她见上一面！我猜，她心里肯定也是记挂着我的吧？
“当然，我只是那样想一想而已，却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他们？当时，我去看过铝合金门市，那里早已整体拆迁了！
“我在市里漫无目的地逛了几圈，便想起了小时候在坟地边住过的老房子，所以就开车去了那里……
“我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房子早已破败得不成样子了吧？”李飞充满回忆地说道，“可到了那里之后，我却看到，那房子居然还是好好的，很明显，有人把房子修缮过，而且……大门没有上锁，好像里面还有人住呢！
“我当然不敢去敲门，便坐在车里面耐心地等着，等到最后，终于看到有人开了门。
“结果，我一眼就看到……看到……”说到这里，李飞情不自禁地落下了眼泪，“我居然看到，我的二师弟陶香，正抱着一个小女孩儿从门里出来！
“那么多年过去了……呵呵……”眼泪无声地滴落而下，足以显示李飞的激动，“我居然还能看到陶香！我……我赶紧下车，跑了过去！
“陶香也认出了我，那时候，我们俩人什么都没说，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了起来……最后哭得连孩子也跟着一起哭……”
说到此处之时，吴秀敏的身后亦是传来一阵低声啜泣。崔丽珠眼睛通红，亦是激动得不行。很明显，李飞口中所说的那个小女孩儿，极有可能就是崔丽珠。
“晚上喝酒的时候，陶香把一切全都告诉给了我！”李飞缓了缓，继续说道，“我这才知道，原来在我逃亡之后，竟然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我跑了以后，四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那样一直守在尸体边上，哪儿也没去。然后，等到晚上，我师父和陶香干完活儿回来，他们便赫然看到了师娘的尸体！
“四妹就是按照我告诉她的话说的，说师娘是被我给杀死的！
“可没想到的是，师父因为太过激动，却突然心脏病发作，当场昏死过去了！后来，当陶香和老三再把他抬到医院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凉了！
“师父师娘双双殒命，作为大师兄的我也跑了！所以后来的事情，便只能全都由陶香来处理。他和三弟四妹安葬了师父师娘，然后我们这个盗贼团伙，也就只能就地解散了，弟兄几个全都各奔前程去了！
“从那以后，陶香开始了自己的贼王之路，在业内逐渐声名鹊起。老三老四也算混得不错，崔方宇混出名号之后，开办了自己的公司，还把四妹杜曼婷娶到了手，并且给自己生下了一个女儿！
“可没想到，崔方宇这个混蛋居然搞破鞋，在南江养了个小女人！结果，四妹在赶去捉奸的路上出了车祸，也走了！
“崔方宇这个混蛋！要不是他后来死在了监狱，我绝对饶不了他！”李飞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这么瘦小枯干的一个人，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杀伤力，可任谁也想不到，他就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狂魔！
“更可恶的是，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后来为了找崔方宇要钱，竟然还把四妹的女儿给拐走了！你们说，我岂能饶得了她！？
“陶香告诉我，说崔方宇在女儿被拐之后，正赶上他被警察调查脱不开身，所以他就找到陶香，让陶香帮忙寻找！
“四妹死了，陶香自然很伤心，也很生气！不过，他也不想看着四妹的女儿发生危险，所以就答应了崔方宇。
“可是，当陶香把孩子找回来之后，崔方宇却已经蹲了大牢！崔方宇和我们不一样，他有家的，陶香去见他，表示要把孩子交给爷爷奶奶抚养，可崔方宇说什么也不让，最后还给陶香跪下了！
“崔方宇说，他自己欠债累累，仇家众多，要是把孩子交给爷爷奶奶，肯定是害了孩子！所以，他恳求陶香，让他帮忙照看孩子，以后等自己出来了，再把孩子接回去！
“陶香也是没有办法，所以就答应了他！可是没过多久，崔方宇就在监狱里自杀了！”
“什么？”崔丽珠闻言，登时按耐不住地问道，“不是说，崔方宇是得了疾病而死的吗？怎么会是自杀！？”
“我听陶香说的，”李飞不明白这位女警官为什么激动，仔细地看了她两眼，这才继续说道，“崔方宇身强力壮的，得什么病才会死掉？陶香早就查过了，他是自杀的，他觉得对不起我四妹，自己又已经身败名裂，所以就上了吊喽！
“囚犯狱中自杀，狱警们害怕担责任，所以就说他因病而死，这也不新鲜了吧！”李飞摇头说道，“哼，像崔方宇这样不负责任的混蛋，死就死了吧！他也是活该！但是，那个害的我四妹出车祸的贱女人，却也不能让她活着！
“所以，在和陶香告别之后，我直接去了南江，找到了那个女人，然后……”李飞把眼珠一瞪，狠狠说道，“按照我以往的办法，处理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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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回到百灵之后的那段日子里，”李飞继续着他的杀人回忆，“我一直和陶香，还有崔方宇的女儿住在坟地边的老房子里！
“我看得出来，别看陶香表面上说孩子是累赘什么的，但他对那个孩子可是在意得不得了！甚至连外出干活儿的时候，都自己带着，从来不让我碰！
“陶香的业务特别多，三天两头总要出门。那时的他已经混得风生水起，我感觉，他应该在附近的大城市里都有根据地。所以，他在老房子住的时候并不多。
“我就是趁着陶香不在的时候，去找那个白丽丽报仇去的！
“那个女人叫白丽丽，我记得她，那名字总也忘不了！”谁知，一提到白丽丽，李飞竟然生出了一种困惑的表情，“这个女人，嗯……应该是我杀过的，唯一一个没有虐待倾向的人。
“陶香跟我说过，当他找到崔方宇的女儿时，他女儿被照顾得挺好，没有遭受虐待。所以，在杀死这个人的时候，我不像以前那样坚决，曾经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犹豫！
“不过，这个女人既然害死了我的四妹，那她就必须得死！”李飞脸色变得很快，眨眼便愤恨地咬着牙说道，“对了……我好像……有件事情没有跟你们说过，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四海为家，居无定所，自然是要买一辆合适的车子了……”
众人微微一愣，不知道李飞为什么说着说着白丽丽，竟然又转到了他的车子上。
“怎么，猜到了？没错，我买的就是一辆殡葬车！呵呵呵呵……”李飞阴阳怪气地笑道，“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开习惯了！只有坐在殡葬车里，我才会觉得安全！车子开到哪里，几乎都是畅通无阻，而被我杀掉的那些人的头颅，就被我装在车子里面，为了更好的掩饰，我还把那几个罐子用骨灰盒做了伪装！就算有人查，也不可能打开骨灰盒去看的！”
此言一出，现场鸦雀无声。如果之前，还有人怀疑李飞精神正常的话，那现在已经再不怀疑了，随时随地带着五颗人头，只有变态才能做得出来！
“当然，我的那些设备，也都在的！只不过，在对白丽丽动手之前，我又到棺材铺买了口棺材，为的就是在运送尸体的时候，会更隐蔽一些！
“杀死了白丽丽之后，我就把她带回了坟地边的老房子，然后用我最先进的方法处理了尸体。你们不知道，如果有客户要我那么做的话，我至少能收他八万块的！
“关于白丽丽的尸体，我还是记忆犹新的，那个姑娘年轻漂亮，肌肤特别有弹性，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体标本！我做完了之后，感觉非常满意，又一连欣赏了好几天，这才把尸体运走的！”
“变态……”冉涛在赵玉旁边骂了一声，吴秀敏担心他的话会干扰到李飞的交待，赶紧冲冉涛瞪了一眼，让他别乱出声。
“但是……自从我杀了白丽丽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谁知，说到这里，李飞竟然又来了一个巨大的转折，他眼露惊恐地说道，“我没想到，我的末日竟然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我故意跑了很远的路程，像以前那样，把白丽丽的尸体放到了某片树林里面！可是，我刚刚开着车子，还有没有开回家，电台里面便播报了发现尸体的消息。最恐怖的是，他们竟然一开口就提到了白丽丽这三个字，我仔细听，仔细听，他们不但知道死的人是白丽丽，而且还知道白丽丽生活在南江，白丽丽多大岁数，是哪儿哪儿毕业的……
“那一刻，我脑袋嗡地就炸开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呢？”李飞揪着自己的头发，神经兮兮地说道，“就算发现尸体快，但也不可能知道死者的身份啊？头都没有了，而且被我运出了那么远！实在太让我震惊了！
“我是后来才听说什么基因比对之类的东西的，但在当时，我真的是害怕了！
“我担心，警察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再也不敢在百灵待着了，我就想往南方去，去一个很远很远，人很少很少的地方！
“可是，在我离开之前，我担心那些‘东西’继续留在我的车上，已经行不通了！”李飞好像陷入到了某种精神牢笼之中，自顾自地继续讲述着他的经历，“所以……我就……我就把那些东西，全都藏在了北屋的地窖里面！
“哈哈哈哈……”李飞阴沉而急促地笑了几声，笑得人们毛骨悚然，“我不明白，我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把那些东西，全都装到地窖里面，还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压在了地窖口上！
“我也许是傻傻地以为，那些东西不会被陶香发现！亦或者，我心里头，有种想被人知道的渴望，我想让陶香知道，是我杀死的白丽丽，是我给四妹报的仇，白丽丽的头就被我藏在地窖里面，呵呵呵呵呵……”
说到这里，李飞已经越发癫狂，精神状态已经很明显地失了衡。
“李飞，你的意思是，你把人头和你的作案工具，全都放进了老房子的地窖？”吴秀敏立刻展开引导术，问道，“可是，我们已经搜索过了，没在那里面发现什么东西啊？”
人头后来出现在陶香的宝藏中，吴秀敏自然知道此事，她这样问话，无疑是想把李云诱导到主线上来。
“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李飞果然停止了疯笑，将话题继续了下去，“其实，我开车走了以后，很快就后悔了！可是，既然已经走了，也就随他去吧！但是，我真的没想到，后来会是那个样子……”
“会是那个样子？”吴秀敏立即表示了自己的好奇，好让李飞产生一种道出答案的满足感。
“先说我吧！离开百灵之后，我一路向南，去了很多陌生的地方！可是……却再也找不到我以前的感觉了……”李飞又陷入到一种颓然的状态，“我感觉，离开了百灵，没有了那几颗头颅，没有了我的设备，我的灵魂也好像被抽走了似的，每天过得浑浑噩噩！
“不过，仰仗着我还有点儿钱财，那几年倒是找了几个女人！不过，我不敢跟某一个相处太久，都是差不多的时候，就悄悄走掉！
“我也把殡葬车卖掉了，换成了一辆正规的小轿车……每一天，就那么无所事事地活着。本来，我还想重拾旧业，可我渐渐发现，时代已经变了，一切都不像从前那样了！
“身份证都是能够刷卡的，根本没法伪造；警方确认死者身份，可以使用DNA比对！砍头剁手全都不管用了！还有……满大街小巷都有摄像监控，别说杀人，就是连当小偷也没法儿干了！
“师父当年留给我的那些手艺，一个也用不上！防盗网防盗窗防盗门，那些锁我以前听都没有听过！
“忽然间，我有种被时代抛弃了的感觉，我的一切都变得麻木，麻木……”李飞痛苦的回忆着，“要不是从那些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点滋味，空虚的我，可能早就选择自杀了！
“是啊……我的钱就那么多，前后也没坚持几年！为了糊口吃饭，我不得不又开始寻找殡仪馆的工作。可是南方的丧葬制度和北方有所不同，而且管理上非常严格，我根本没有机会。
“所以，我不得不从南方重新回到北方，然后从一座沿海小城找了一个差事，勉强又干了几年……”说到这里，李飞再一次发出了阴冷的狞笑，“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真没想到，在我最绝望最颓废的时候，竟然又遇到了我人生的另一个转折点！
“某一天，当我在殡仪馆处理完一具尸体，去到小镇的面馆吃饭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坐到了我的对面！
“呵呵……我本以为，我一辈子都再见不到陶香，却想不到，他竟然又那么突然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不知道，陶香是怎么找到我的！”
李飞打开可乐的杯盖，把里面的可乐一饮而尽，甚至还把几块冰块放到嘴里咯嘣地嚼了起来，听得众人直皱眉头。
“他说是碰巧遇到的，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李飞继续说道，“我当时，是既害怕，又高兴！我怕他已经知道，我就是无头女尸案的凶手，怕他会揭发我！但是，我却真的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他……
“随后，通过彻夜交谈，我这才发现，他原来真的不知道人头的事情。我尝试着问了问他的经历，原来在白丽丽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陶香也出事了，他遭到了仇家的追杀，迫不得已带着崔方宇的女儿远走他乡了！
“当时，他怕我受到牵连，还冒险在老房子里给我留了一个逃跑的暗号，然后就匆匆拿了些东西走了！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地窖里面的那些东西……”李飞已经完全投入了进去，说话时现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然后，我们一直聊了很久，聊这些年的近况之类！陶香说话的时候，我能听得出，他应该是察觉出，白丽丽的死可能跟我有关了！
“不过，他对四妹的感情比我还深，所以，他并没有深入挖掘这个话题。
“陶香是一个非常小心的人，当时，他也没有告诉我他的住址，也没有让我见到崔方宇的女儿。不过……”李飞稍微一顿，道，“不过，陶香倒是跟我说了另外一件事！一件能让我们发大财的事情！
“他告诉我，有人肯花大价钱，要他去首都展览会偷一颗宝石！偷完之后，可以得到200万的现金报酬！但是，他正好缺一个信得过的帮手！
“我觉得，陶香应该是看我过得比较惨，想要拉我一把，所以才邀我跟他一起偷宝石的！”李飞用心回忆道，“其实，我已经跟他和盘托出了，说我的手艺早就废了之类，不能帮他什么忙。但是，他却执意要求我跟他一起，还说我只是给他打下手而已，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还说，事成之后，会分我三分之一！
“遇到这种好事，我也没办法拒绝，所以当天就辞掉了殡仪馆的工作，然后开着我的小轿车，和他去了首都。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陶香不愧是贼王，其实我只是把了把风而已，根本没起到什么大的作用，他自己完全可以一个人搞定的！
“陶香真的和我不一样，他一直走在时代的最前沿，精通各种先进手段，一直到最后把宝石得到了手，我都不知道他到底使用的什么法门？
“宝石偷出来之后，剩下的就是交易了！”李飞说道，“作为贼王，陶香一向从不露面！这也正是他要我入伙的原因，原来，他是要我拿着宝石去跟那些人做交易！
“当然，我没有拒绝他的理由，毕竟事成之后我可以分到100万，至少能安安稳稳地过我的下半辈子了！
“然后，我就去了！当时，我们约在了首都郊外的一座废旧的电视塔底下交易！
“一直当我看到有几个大胡子站在那里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雇佣陶香偷宝石的，竟然是外国人！
“我虽然离群索居，比较孤僻，但是我看那外国人的眼神，却感觉特别不对劲儿！
“果然，当我亮出宝石之后，他们就立刻掏了枪，想要杀人灭口！”李飞紧张地说道，“幸亏陶香早有预料，两个烟雾弹投了过去，然后拉着我就往山下跑！
“关键时刻，我把宝石也抢了回来，然后开始拼命狂奔！那些外国人自然是紧追不舍，多久就追了上来，而且还对着我们开了枪……
“当时，我真的以为，我们俩就那么完了！除了没命的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了！
“结果，我们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一个斜坡，全都从那里滚落了下去！不幸的是，滚落之后，陶香的脑袋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我没有看清楚，只是再喊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反应了！
“不过，我们滚落之后，却掉在了一条深沟之中，我沿着深沟把他背了出去，正好看到了我的车子！然后，我们就那么神奇地逃跑了！
“可是……”李飞难过地说道，“我们逃是逃了，但陶香撞得那一下子却非常厉害！躺在车上哼哼唧唧的，嘴里还泛起了白沫，无论我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反应……
“我一下子就慌了，身上也没多少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开……
“医院肯定不能去，甚至连酒店都没法住！我也不知道陶香住在哪里，我自己也没有家……”李飞沮丧言道，“我只能让他躺在车上，就那样一直昏迷不醒……
“我知道，这样下去，陶香肯定就完了！最后，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只好一口气把车子开回了百灵，开回了坟地边的那间老房子，把他暂时安顿了下来！
“那时候，陶香的状况很不好，我感觉，他可能是活不成了！可是，我看他的脑袋，却也看不出特别明显的外伤。我别无选择，他就跟植物人一样，不能吃喝，我只能想办法给他输液！
“我记得，可能在老房子里住了一天或是两天的样子，我见陶香身上实在太臭了，就把他衣服脱了，给他擦了下身子！
“可没想到，在摘他手表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手表竟然是双层的，手表下面连着一个扣，打开之后，出现了一个好像微型雷达似的东西，一按还滴滴的响！
“我虽然已经跟不上时代，但最起码的道理还是懂得！陶香的东西，绝对不是一般物品！”李飞说道，“那时候已经可以上网了，所以，我特意到网上查看了一下，发现那东西居然是一个当时在军队上都属于高科技的定位报警器！
“一开始，我只以为定位器安在了崔方宇女儿的身上，陶香要能时刻找到她！
“可是，随着我的深入研究，我却渐渐意识到并非如此，定位器分明指示着百灵，有可能跟女儿无关！
“后来，我终于想透了，陶香可是贼王啊，他以前可是偷过不少好东西呢！这个定位报警器，会不会指示着他的藏宝位置呢？
“其实，我当时还没有想太多，我只是觉得，我要想救活陶香，首先得有钱才行！”李飞严肃地说道，“所以，我就按照定位器找过去了！那时候，我做梦也想不到，定位器竟然把我引到了四妹杜曼婷的坟前！陶香，竟然把他的宝藏藏在了杜曼婷的坟里！！！
“那时候，我真是太震惊了！看来，这么多年过去，陶香还是深深地爱着我们那个小师妹，他甚至把宝藏也藏在了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藏而已，而是有着某种祭奠的意思！”
说到此，李飞搓着双手说道：“但是不管为了什么，我却已经等不及了！我找来铁锹，开始连夜挖掘，果然被我挖出了一大箱宝物！
“我当然是兴奋加高兴了，赶紧把那些宝物装到车上，开回了老房子！”说到这里，李飞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他沉沉地说道，“可是，我没想到，当我抱着那些宝物返回老房子之后，几乎是刚刚进门，便看到已经醒来的陶香，竟然疯一般地拿着一把铁锹冲我而来，一下子就拍到了我头上！！！”
“我一开始的确懵了！”李飞急促地说道，“不知道陶香是怎么突然醒过来的，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袭击我？那一铁锹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头上，把我拍倒了！
“然后……陶香就像疯了一样，用铁锹在我的头上和身上乱拍乱砸，把我打得满地乱滚乱爬，他的样子，似乎想要把我杀死！！
“我被逼急了，就踢了他一脚，他摔倒了！然后，我们开始撕扯，虽然陶香已经昏迷了好多天，但他的力气很大，我一时没有打过他，后来……也不知怎么打着打着，我可能是抄到了一个花盆，然后一下砸在了他的头上，这才把他打倒了！
“他倒地之后，我才稍稍明白了些什么，陶香是从北面的小屋里冲出来的，我进去一看，但见小屋的地窖口，已经被他给打开了！
“我这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杀我了！他肯定是看到了我以前留在那里的‘东西’！还有……当他再看到我拎着他的宝藏从外面进来，他肯定不会往好处想的！”
说到这里，李飞急促地摩挲着手掌，紧张的继续道：
“其实，说老实话，纵然陶香那样对我，我也没有怪他。陶香毕竟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他没有心理准备嘛，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他接受不了，情有可原。
“所以，我就想等他醒了，跟他好好解释一下。或许，他能想通的……”说到这里，李飞话锋一转，道，“可是，我没想到，当我再从小屋出来之后，却发现之前躺在地上的陶香，竟然不见了！
“人，就那么诡异的消失了！就好像被一阵风刮走了似的。
“我吓坏了！赶紧跑到外面去找，我本以为，陶香会抢我的汽车，开车逃跑，可是，我的车子好生生的停在那里，根本没被动过！
“然后，我开始围着房子转悠，我本以为陶香应该跑不了太远，他身子那么虚弱，可是，我找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
“当时，天那么黑，四周围都是坟地，我根本不知道他会往哪个方向跑……
“最后，我终于意识到，我应该是不可能找到他了！所以，我也得尽快离开才行，于是我赶紧跑回了房子，把他的那些宝藏重新装好……
“那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我最先想的，就是拿着宝藏逃跑！可转念一想，陶香肯定会去报告给警察，警察一到，看到人头，看到我那些东西，那我就不好跑了！
“所以，我要把那些东西处理掉，我要……我要把房子烧了！”李飞已经完全投入到了回忆之中，讲得忘我投入，“我车子上有桶备用汽油，我以前四处漂泊，难免担心没油，我就赶紧把汽油桶拎过来，然后进了地窖，想要一把火把那里全都烧掉！
“谁知，等我进入地窖之后，却最先看到了地上散落的钞票！那里有个黑塑料兜，钱都是从塑料兜里散落出来的！
“然后，我又看到其中一个装着人头的骨灰盒，已经被人打开了！
“哦……我这才想明白，原来，陶香在地窖里藏了钱，作为他的备用资金。他忽然苏醒之后，就想要到这里把钱取出来，可取钱的时候，却发现地窖里多了很多东西，结果打开一看，看到了人头，他就吓着了……
“人吓了一跳，钱也给扔了！然后，他肯定意识到，东西是我放在那里的，我就是那个无头女尸案的杀人恶魔！所以他连钱都不要了就想跑！
“可偏巧这个时候，我突然回来了，所以他才抄起铁锹想要杀我的！误会，误会啊……真是造物弄人，造物弄人……”
听到李飞的自我开导，旁听的人们可是不敢苟同。杀人就是杀人，这又有什么好误会的？换做是谁，也会有陶香那样的反应。
“本来，我汽油都倒了不少了！可倒着倒着，我却忽然意识到，就算我把东西烧了，那头颅也肯定是烧不掉的！
“而且，如果我点火烧房，反而会更加引人注意。
“不行啊，火烧根本行不通！我必须……必须想想别的办法……”说到这里，李飞涩涩苦笑道，“可能这就是急中生智吧！猛然之间，我还真的想到一个办法！我当时觉得，我那个办法，是再聪明不过的了！
“嘿嘿，我开始拾掇东西，不管是人头还是我那些作案设备，以及地上的钞票，我统统收拾利索，全都装到了我的汽车上。当然，陶香的那些宝藏，还有那颗印度宝石，也在其中。
“当我把这些东西装上车之后，我这才重新审视了一下我的人生，我发现，或许从那一刻起，我将会过上与众不同的日子了吧？
“就那样，我满怀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把车子重新开回了杜曼婷的坟前，当时，因为挖完陶香的宝藏，我根本没有把坑填埋，那个装宝藏的箱子，还插在土里面呢！
“然后，我打开罐子，把六颗人头，全都倒在了里面！再然后，我把箱子重新锁好，然后把土填埋进去，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我做得非常仔细，甚至还找来一些干土，洒在了地面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等我全部搞定之后，我就把那些罐子，随意丢弃在了附近的臭水沟里！”李飞得意地说道，“干完这件事后，我的心里踏实了很多！我觉得，如果万一陶香找警察告我的话，我就把坟地的事情悄悄汇报出去，如果警方把东西挖出来，那陶香反而会成为嫌疑人的，看谁倒霉！”
说到此处之后，李飞再度陷入到停顿之中。吴秀敏比较能把握罪犯心理，当即又让冉涛悄悄地调高了些温度，而且还让崔丽珠给他送过去了一杯热橙汁。
李飞喝了几口，缓解了一下亢奋的情绪，这才继续往下说道：“那时候，我拥有了陶香宝藏还有印度宝石，我以为，我已经拥有了一切！从此，我便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我发现，陶香的宝物虽好，却很难出手。那些都是贼赃，要想销赃，就要找到适当的渠道。
“可是，那些开地下黑庄的人多半都有背景，一般只跟熟客做交易！我是个生人，如果冒冒失失地拿着这些东西去销赃的话，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不是把我当成警察卧底，就是把我的货抢走！
“为了能尽快换成钱，我只好冒着险，去了老六那里！”李飞说道，“老六姓高，叫什么早就忘了。我是在和陶香去往首都偷宝石的路上，听陶香提起的，说老六在百灵哪儿哪儿一带做古玩生意，有很多门路。
“我就想，或许老六能帮我这个忙。所以，我就按照地址寻找了过去，把他找到了。
“当时，他拄着拐杖，挺惨的！虽然他说是摔的，但我觉得应该是被人打的！”说到这里，李飞叹了口气，“虽然是同门师兄弟，但是，人在矮檐下，我也不得不低头，价值几千万的东西，最后也不过卖了区区100万而已！
“正因为这样，我并没有把陶香的东西全都卖掉，只是卖了一半！”李飞回忆着说，“而且，100万的话，对我来说，也算是不少了！那可是我一辈子也从来没有奢望过的！
“当时，当我拿着钱离开百灵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的人生将会发生巨变！我再也不用过以前的苦日子了！”李飞苦涩地说道，“可是，事实却还是无情地给我上了一课，短短数年过去之后，我便惊然发现，不管我有没有钱，原来我的生活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一切还都和以前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还能到处找女人……”李飞淡淡地笑了几声，但神色却是一片惨然，“可是，我再有钱，也改变不了我杀人犯的身份，不管住在哪里，心里都从来没有踏实过，总感觉警察会突然破门而入……
“一开始，我还接触过一些人，想要花钱把自己的身份洗白。可到头来，那些人都是骗子，弄来一张张假身份证，害我白白花了许多冤枉钱！
“还有，那些和我接触过的女人也光盯着我的钱，我信不过她们，后来也就找得越来越少了！
“唉！
“在我的印象里，100万应该是很多很多的钱，足够我下半生之用！可现实情况却是完全相反，不到两年的光景，便已经挥霍得差不多了！
”没办法，身边物价飞涨。我的身份又见不得光，做什么事情，都要比一般人花的钱多！
“而且，就算我身份洗白了，那点儿钱也不算什么，甚至连栋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李飞越说越是苦涩，“说起来也真是一个笑话，我以前一直在想，师父那么能偷，陶香号称贼王，可他们过的日子，怎么还是过得那么穷困呢？一点儿也不潇洒！
“呵呵，直到我活了60年，才终于想明白这个问题，我们是贼，我们的心是贼心，我们永远活在做贼的阴影之中，就算站在太阳底下，也会感觉自己是见不得光的！
“就像我那样，我随身带着那么多奇珍异宝，还有一块价值连城的印度宝石！可是，这些东西，却根本给不了我理想中的生活，别说理想，连正常人的生活都给不了！
“我不敢把钱存到银行，不能在一个地方安居乐业，不全心全意地去信任某一个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女人……而且，我还得时时刻刻想着怎么藏好我的东西，不被别人知道！
“和我以前的生活相比，其实除了物质条件稍稍提高了一下以外，其他的都和以前一样，每天还是那样浑浑噩噩，兢兢战战，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去往何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有一次，钱挥霍得差不多了，我去某城市的地下黑庄，想要卖掉一件玉雕。结果，宝物没有卖成，还差点儿丢了性命！我被那些人盯上了，要不是我最后把玉雕丢给了他们，恐怕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从那以后，我就像惊弓之鸟一样，再也不敢随意把宝物显露出来！至于那颗宝石，我更不敢让别人知道，一直随身携带，从不离身！
“那时候，我才深深地明白，为什么陶香要把这些宝物深埋到坟地里去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和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唉！”又是一声长叹，李飞颓然说道，“就这样，短短几年下来，我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开始捉襟见肘，日渐拮据。
“更严重的是，我在漫长的岁月消磨之中，逐渐变老，再也不是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了！心脏病、高血压，各方面的功能衰退，一些老年人常见的病症不断在我身上出现。为了看病，我也没少往里面搭钱……
“可能，人都有一种叶落归根的念想吧！尤其到了老年尤为明显，我在流浪了几年之后，仍然固执地返回了百灵，再一次去到了那栋坟边的老房子里。
“老房子真是结实，这么多年下来，居然还保持着我当年离去的样子。可能是那里濒临坟地，所以往日里素来清净，无人关注。
“我当时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该走了，那我不如就死在这里罢了！那是我有记忆以来，唯一印象深刻，唯一眷恋的地方！
“那时候，我也不再担心警察的事情了！我把我值钱的东西，全都藏在了老房子的天花板上。然后，便想着寻找一些门路，把宝物再换一些钱来。
“不过，在换钱之前，我也需要过活，所以我就在网上寻找熟悉的工作。没想到，正好遇到香陵县殡仪馆招人，香陵距离老房子不算太远，而且入殓师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熟悉的工作，所以，我就去应聘了！
“我使用的，还是那张叫做夏连喜的假身份证。”李飞说到这里，似乎已经快要讲到了故事的尽头，语速明显变慢了几分，“凭借着我的技术，我当然应聘成功，成了一名入殓师，又干起了年轻时候的老本行。
“后来，我感觉来回跑不方便，所以干脆从殡仪馆附近租了房子。
“说实话，重新干回老本行的感觉真是不错，我感觉自己的心也逐渐稳定了下来，我开始重拾我以前的技术，帮死者家属们处理一具具尸体……
“又找回了昔日的感觉，我便开始寻求技术上的进步，继续钻研我年轻时未竟的课题。我买来了很多相关书籍，然后利用我以前的设备和便利条件，想要创造出最完美的防腐方法来！
“由于需要一种稳定剂，我便打着殡仪馆的名义到百灵一中购买了酰氰烯胺，然后尝试调试最新型的防腐试剂，虽然现在还没有成功，但我相信，如果能再给我点儿时间的话，应该可以成功的！
“但是……唉！”李飞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在场的警官们，叹息着说道，“其实，对于这一天的到来，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说实话，我不怕被抓，也不怕牵扯出我年轻时犯下的案子！
“反正，我已经失去了我的一生，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昨天半夜，我在处理一具死者遗体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种新的配比办法，所以，我大半夜就开着殡仪馆的殡葬车，想要回老房子拿些化学原料！
“可没想到，我刚把车开出去，便看到了大量的警车正往殡仪馆开去！
“紧接着，我开着殡葬车去到了我租房的地方，结果又看到了大量的警察，已经把那里包围了！
“这一来，我便完全明白了，警察终于找到了我！”李飞面露坦然地说道，“当然，一开始，我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要逃跑了，毕竟，你们还没有抓住我！
“所以，我就开着殡葬车返回老房子，想要把那些宝物拿走！可是，当我发现你们的车子已经紧紧追赶在我身后的时候，我便意识到，我是不可能再跑掉的了！
“既然，我这悲催的一生已经如此，那我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所以，进屋之后，我把宝物取出来，把印度宝石装进口袋，想要跟这些东西，还有那栋老房子同归于尽。
“能死在童年住过的老房子里，未尝不是一种安慰！那本就是我的一个夙愿，”说到此处，李飞停顿了一下，眼睛不可避免地看向了赵玉，然后满含幽怨地说道，“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已经点着了火，却没有把我烧死！然后……就被你们捉到了！
“不过，被捉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对我来讲，结果都差不多！”李飞一脸释然地说道，“相反，把郁积在心中的秘密说出来，我反而觉得畅快了！
“警官们，我已经把我悲催的一生讲给你们听了，接下来……”李飞顿了顿，说道，“你们能让我见一见陶香吗？”
“你……什么意思？”赫然间，赵玉听出了李飞话里有话，急忙问了一句。
“我听新闻上说，你们已经捉住了陶香，不过……”李飞表情凝重地说道，“恕我直言，见过陶香真面目的人真的并不多，所以，我想看看，你们捉住的，到底是不是他——本人！？”
本来，当人们听完李飞的供述之后，全都陷入到一片沉默与深思之中。
在此之前，谁也不会想到，这起震惊天下的一级悬案，居然会是这样一种复杂交错的情况。
李飞那阴暗颠沛的一生，让人们既觉得惊心动魄，又感到灰暗唏嘘。
众人的思绪也都是非常复杂，充满矛盾，谁也无法轻易给李飞的所作所为做出客观公正的评判。
唯一不可否认的，只是李飞童年的不幸遭遇，确实是促成了这起惊天大案的直接诱因！而李飞的心理，也确实存在一定偏颇！
可是，在他的杀人的背景下，却又有不少值得发人深省的东西。未成年人的保护缺失，家暴、虐待、盗窃等等等等，在这起惊天大案中暴露出来的问题，亦不是一个两个。
谁知，就在人们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挖掘的时候，李飞竟然又爆出了这样一句惊人的话来。
哇……
现场不由得爆发出一阵低呼，赵玉亦是高高地扬起了眉头。
“喂，什么意思这是？”冉涛瞪了李飞一眼，“难道……你认为我们警方抓错了人吗？”
“我了解陶香……”李飞非常认真地说道，“他没那么容易被警察捉到的！除了拥有完美的偷盗技术，陶香最擅长的就是伪装！而且，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陶香，所以，我想，要是万一，真的……”
“别傻了！想什么呢？”冉涛伸手朝崔丽珠一指，“好好看看吧！知道这姑娘是谁吗？告诉你，她就是崔方宇的亲闺女，是陶香一手把她带大的！”
“喂，冉涛……你……你做什么……”崔丽珠生气地责怪了冉涛一句。
自始至终，崔丽珠便处在一种纠结的情绪之中，面对李飞，她并不愿表明自己的身份。虽然从关系上看，李飞是一个与她关系密切的人，可是，李飞却也是一个几近变态的杀人凶手，让崔丽珠胆寒心虚。
“什么？你们……你们别糊弄我……”听到此话，李飞自然是大为惊诧，可当他认真地看了看崔丽珠之后，却摇头说道，“她……她和我四妹可是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呢！”
“费什么话，DNA还有假么？”冉涛忿忿地喝了一句。
“哦？是吗？”李飞皱了皱眉，“又是DNA，原来，在崔方宇死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技术了啊！”
“冉涛，通知孙队长，把陶香带过来吧！”这时，赵玉在权衡了一番之后，对冉涛下了命令。
别说，当李飞提醒之后，赵玉还真担心会被他说中，万一他们捉住的那个神经病真的不是陶香，那可就崴泥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赵玉却不敢有丝毫马虎。他知道，其实自始至终，能证明陶香身份的，就只有崔丽珠的一面之词，要万一这里面真有什么猫腻呢？
冉涛虽然嘴上如此说，自然也不敢怠慢，没多久，便在孙队长的配合下，把疯疯癫癫的陶香带到了审讯室。
由于真正的凶手已经捉到，陶香的杀人嫌疑自然被洗脱掉，对于他的看守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戒备森严。
陶香刚一进入审讯室，崔丽珠先受不了了，立刻迎上去拉住了陶香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敲打我窗……”谁知，陶香却眼神散乱地哼唱着一首老歌，对崔丽珠的哭泣置若罔闻。
“二……二弟……陶……”这时，李飞也已经看清楚了陶香的相貌，眼泪也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哦……
看到这个结果，赵玉等人总算是放心了。终于，在结案的最后节骨眼生，没再生出什么幺蛾子。
这个疯癫老头，果然就是贼王陶香无误！
“爸……你怎么样啊……他们……没有为难你吧？爸……”崔丽珠哭得梨花带雨，可陶香却一把推开了她，“别捣乱，我想不起词儿来了，后面什么来着？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被遗忘的时光……”
“你……你真是四妹的闺女？”这时，李飞也不再怀疑崔丽珠的身份，他眼含热泪的激动说道，“竟然……竟然长这么大了！我上次见你，你还只是个两三岁的孩子！真……真的是你！崔方宇那混蛋是三代单传，我还以为，他就此无后了呢……闺女……呜呜……我跟你的妈妈……呜呜……我想我的四妹了，太想她了……”
李飞失声痛哭，崔丽珠亦是难掩泪水，二人顿时哭成一片。
“吵吵吵，我不跟你们玩儿了！”陶香摆了摆手，却把身后的刑警吓了一跳，陶香的手铐，竟然眨眼就不见了！
“哎！？”刑警们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拉拽陶香，赵玉却伸手拦住了他们，示意他们不要乱动。
“他……他……”李飞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指着陶香向崔丽珠问道，“他这是怎么了？这状态……好像……”
“你忘了吗？他的头受过伤啊！”冉涛说道，“外伤引起的精神失常！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陶香没有把老房子的秘密泄露出去了吧？”
“原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们警方能捉到他呢！”李飞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你？”冉涛立刻吹胡子瞪眼，“嘲笑我们吗？”
“师弟，唉……是大哥不好，大哥不好！”然而，李飞却没有理会冉涛，而是来到陶香跟前，捶足顿胸地说道，“我当初，不该拿花盆砸你啊！你的头，本来就受了伤……”
“其实……”听到此话，吴秀敏忍不住出声了，“李飞啊，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陶香之所以会疯掉，外伤的因素固然存在，但其实……他心理上受到的刺激，才是最大的诱因呢！
“如果，他没有从地窖看到那颗人头，或许，就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吴秀敏说完，现场一片安静。
“是谁，在拨动琴弦……是那，被遗忘的时光……”陶香却依然还在傻傻地哼唱着。
“呜呜……我错了！我错了！”终于，李飞痛哭流涕地跪在了陶香的面前，痛哭道，“二弟，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哎？师父？你怎么来了？”谁知，看到李飞下跪，陶香却忽然停止了唱歌，而是惊奇地望着李飞说道，“师父，你怎么还哭了？是……想我了吗？师父，我……我也想你啊……师父……我对不起你啊！我……我错了……”
“师弟，我是大哥，不是师父，你看错了……”李飞急忙拉着陶香的胳膊澄清。
“没错，你就是我的师父，师父啊，我给你跪下了，你原谅我吧，我求求你了……”说着，陶香竟然也给李飞跪了下去……
……
……
时光逆流，眨眼回到了数十年前的一个夜晚，百灵市，一家铝合金门市的后院之中。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院子里却站着好几个人。
而在院子的正中央，一个脖颈上被火筷子穿透的女人尸体，横躺在那里，地上全都是醒目的鲜血……
“师父，大师兄也是为了救我，他也不想的，求求你，饶了他吧！”名叫杜曼婷的小女孩跪倒一个老人面前，苦苦哀求着。
“闭嘴！人……人都跑了！让我饶他？我……我……”老人双眼血红，浑身颤抖地吼道，“他不是小孩子了，他杀了师娘，欺师灭祖啊！我怎么饶他？我这就去找人，一定要把他抓回来，让他给我老伴抵命！我特么真是瞎了眼了，竟然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李飞！我要把你碎尸万段！啊……”
“师父，师父，不是大师兄的错，你放过她吧……其实……呜呜……其实……”杜曼婷紧紧拽住师父的裤腿角，意志决绝地说道，“其实，师娘是我杀的！是我不小心杀的，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四妹，你别胡说！？”一听这话，旁边一个名叫崔方宇的男孩登时急了，“都这个时候了，你瞎说什么？”
“好！你杀的是吧？那我也先把老大抓回来问个清楚！你们两个人，谁也别想跑！”老人恶狠狠地踢了一脚，把杜曼婷踢到了一边。然后冲一大一小两个男生命令道，“你们两个把人看好了，妈的，真是造反了！我这就找人帮忙，把李飞抓回来……你们……哎……呜……呜……”
谁知，老人在转身之间，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大一些的男子，竟然猛冲上来，狠狠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二哥，二哥……你……”崔方宇傻了，惊愕地大声喊道，“你……这是做什么？”
“陶……香，你……疯了……兔崽……哦……呃呃……”老人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脸已经被陶香勒得通红……
“老三，师父要是不死，大哥和四妹就都活不成了！”陶香一面死死勒着老人的脖子，一面恶狠狠地说道，“所以，今天，只能这样了……”
“啊……”
崔方宇虽然吓得脸色雪白，却也赶紧迎上前去，死死拉住了老人的胳膊，不让他挣扎。杜曼婷亦是颤抖着咬紧牙关，按住了老人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