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庭川看孩子的眼神趋于温和,宋倾城不禁想起那次跟他回郁家,他也是这样抱起自家的侄女,她没见过他跟joice相处的情景,但从郁庭川两回抱小女孩的举动来看,他无疑是个很有耐心的好父亲。
小丫头趴在郁庭川肩上,从巴拉拉小魔仙说到小猪佩奇,不时还问知道什么什么不,郁庭川很配合的说不知道,然后求教小丫头,在椅子坐下的时候,小丫头已经在解答流川枫是整个湘北高中篮球队最帅球员的问题。
郁庭川也被这一声‘姐夫’叫的惊讶,但随后就盈上笑意,看着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特别是长相,就像宋倾城的翻版,不过他没在言语上占小孩便宜:“叔叔的家在南城,以后有机会,可以跟你爸爸妈妈哥哥一块来做客。”
小表妹见状,立刻站起来绕过餐桌,把刚刚摆在郁庭川跟前的那盘鸡排端到自己那碟炒饭旁边,宋倾城看她三下两下快消灭光,伸手阻止她:“你吃那么多,撑到怎么办?”
小孩下午都会犯困,刚从餐厅里出来,小表妹就打起哈欠,两眼眯着,宋倾城打算带她回家睡午觉,同时,也是不想占用郁庭川太多时间,他来出差才几天,工作摆在那里不会少,抽出时间来和自己吃午饭恐怕已经很难得。
宋倾城听着男人低缓沉稳的嗓音,又见他立在跟前,已经是十二月的头几天,他还只穿着西装,注意到这点,她心头的那根弦被微微拨动,轻轻地道:“这两天一直挺想的,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script> 被拥住的时候,宋倾城也搂上他的腰。
空空的心房好像瞬间被填满,那是一种充实的安宁。
郁庭川没有顾忌周遭那些投过来的目光,抬起左手抚着她的后脑勺,宽阔的胸膛,就像一处平静的港湾,容纳着她。
宋倾城用蚊子音说:“天气冷,你多穿点衣服。”
说话时,她的嘴唇贴到西装肩头,声音里的关心不言而喻。
到底是年纪还不大,一旦卸下心防,以往的谨慎掩饰褪去,总是容易一不小心就透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过去片刻,郁庭川放开了她。
因为场合不对,终究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宋倾城杵在他的跟前,注视着他衬衫对襟处的纽扣,没有急着提回家,郁庭川低头看到她绯红的脸颊,竟从她略显扭捏的神态里读出不舍的意思,他似带笑地开腔:“要不,明天跟我一块走?”
“不行,我还要跟外婆——”
开口的同时,宋倾城抬起头,待看到男人眼神含笑,顿时感觉自己被戏弄了。
心头浪潮涌动起来。
这时,小表妹在车里打了个喷嚏。
宋倾城趁机去拉车门,避开他的视线:“这里风太大,得进去了。”
只不过,手在半路就被拦截。
然后,整个人又回到那个坚实的怀抱里。
郁庭川低头,薄唇轻轻贴着她发顶,他的声线温柔:“安排好这里的事,早点回南城,别让我等太长时间。”
宋倾城终于忍不住,牢牢的回搂着他:“那你呢,会不会想我?”
这话问出口,她的面颊更烫。
郁庭川说:“不想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语气里,流露出些无奈。
宋倾城的眼圈发热,忽然就确认,他的怀抱是自己能安然栖息的巢**,不知道会不会是永久,最起码目前,是她想要留恋的地方……
胡同巷里,外婆出来倒垃圾,猝不及防就瞧见这一幕。
对外孙女跟郁庭川藕断丝连的事,从那晚宋倾城欲言又止的态度,老太太已经有所预料到,但真的看到了,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冲击。
看着亲密相拥的两人,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似乎正在耳鬓厮磨的说话,外婆没有更多的想法,只无声的叹息一下。
不管她怎么反对,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在这个男人大半夜来找倾城的时候,她就料到或许会有这么一天。
。
再恋恋不舍,终究还是要分别。
宋倾城从郁庭川怀里退开来,想要说些道别的话,视线却先看到不远处的外婆。
原本就是要找时间坦白的,但被老人家撞见,心情可想而知。
想要遮掩,又隐隐觉得没这个必要。
郁庭川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宋倾城的目光转头,顷刻间了然于心。
外婆的神色还算平静,走过来后,也没有扯着宋倾城离开,既然已经这样了,有些问题终归是要解决的。
“外婆。”宋倾城叫了一声。
老太太没有应,也看到车里的芽芽,交代:“孩子这样睡容易感冒,带你表妹回家吧。”
说完,她又看向郁庭川:“你也来吧,我有话跟你讲。”
……
房间里,宋倾城望着床上睡熟的小表妹,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看一眼窗外,刚踏进院子,外婆就把她支开,自己喊了郁庭川在堂屋里说话。
确定小表妹不会突然醒,宋倾城离开房间,走去堂屋那儿。
也不是要偷听,只是防止外婆说出伤人的话。
刚走到门口,恰巧听到外婆的声音传来:“让你过来,要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上回你跟你侄女在家里吃饭,人多,我也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里面的两人好像刚开始说话。
宋倾城停下脚步,又听见外婆说:“家里简陋,只能委屈你坐在这跟我个老太婆说话。”
堂屋内——
沉默片刻,老太太重新开口:“昨天听人说,负责我们这边拆迁的开放商,就是你们家的公司?”
郁庭川看着老人家,点头,尔后开腔说:“这个项目前几年就在准备,最近刚从相关部门那里拿到拆迁许可证,要是快的话,明年年初,拆迁补偿款就会拨下来。”
外婆说:“我之前想着快点拿到那笔补偿金,那样,倾城就能在这边安安稳稳生活。”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落在郁庭川身上,见对方西装笔挺,气度不凡,哪怕她嘴上嫌弃过郁庭川年纪大,但在心底,她很明白,真要十个手指掰起来,是自家外孙女高攀了人家,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在南城的时候,已经跟你谈过,这一次,我也不想再重复那些话。”
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幽声道:“是我家的孩子摇摆不定,怪不到别人头上,但是……郁先生,你也知道她的年纪不大,因为以前的事,没有好好念完书,我自己就是搞教育工作的,很清楚知识学历对前途的重要性。”
郁庭川听着,没有出言打断老人家。
“那几年我留在南城,希望她叔叔能帮她一把,结果自己先成了她的拖累。”老太太叹息着,又看向郁庭川:“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应该能体会我的心情。她从小就听话,别人说她藏毒,我是绝对不相信的,包括她拿重物伤人致残,我这个外孙女是有点小聪明,也就是因为她聪明,所以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宋倾城坐过牢的事,郁庭川的确早已知情,也知道她是因为藏毒伤人判的刑。
老太太说:“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那么反对她跟你在一起?”
“……”郁庭川没有作声。
老太太自顾自的开口:“因为当年,她妈妈也是这样,不顾我跟她外公的反对,小小年纪执意要跟着陆锡明去了,后来也没落得什么好结果。”
这时,郁庭川说话:“倾城不是她的母亲,您也不能拿同个标准去衡量她。”
外面廊下,宋倾城也听见郁庭川喊自己的名字。
还是头一次。
以前他都没有这样叫过她。
屋里头,老太太瞧着郁庭川的脸色,过了半晌才又说:“你来余饶,她立刻沉不住气,整天心不在焉,我就知道迟早要留不住人。”
郁庭川抬起头,对上老人家无奈的目光,诚挚开口:“我知道您的顾虑,我的年纪确实比倾城大不少,在我眼里,她同样是青春又充满活力,在遇到她之前,我有过一段婚姻,不管过程里孰是孰非,最后也的确不欢而散,在您这里我不想再做辩解,如果我在您面前奚落前妻的不是,您恐怕又会觉得我的品行有问题。”
老太太没否认他这番话。
分开后,不在背后说前任的坏话,是一个男人基本的风度。
郁庭川又说:“可能在老一辈看来,我这样的,应该恪守长辈的身份,不该对比自己小一轮的女孩有别的想法,但是我选择跟倾城在一起,也不是一时兴起。这两个月来,让她想清楚的同时,我也认认真真的反思过,横在我跟她之间的,从来都不是年龄问题。在她决定回到我身边的时候,不管是我还是她都已经做过最慎重的考虑。”
外婆听到这些话,无言以对,又听到他说:“您希望她找个年龄相仿的,在这个点上我表示理解,但是就像您刚才说的,她经历过那些事,想要找个合适的不容易,倾城自己也跟我说过,无论是顾衡阳还是孟浩,她都没有打算进一步发展的想法。”
宋倾城不喜欢孟浩,老太太怎么会不知道呢?
哪怕一点动摇,也不会有现在这一幕。
郁庭川继续说着:“如果选择同龄的男孩,她能得到幸福,我会尊重她的决定,但是在那之前,也希望您能对我们在一起这件事给予理解。”
过了好久,老人家才道:“让我好好再想想,现在你先走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
郁庭川站起身,没有再久留,道别后出去。
。
走到门口,郁庭川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宋倾城,她也正望着自己,他脚步微顿,改变方向,三步两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什么时候过来的?”他问。
宋倾城没说自己差不多听到他跟外婆全部的对话,单手抱着臂膀,轻声道:“也没过来多久。”话落,直直的注视着他:“现在要走么?”
郁庭川颔首:“分公司那还有点事,要赶在明天之前处理完。”
这时候,外婆跟着出来。
宋倾城倒不好再问,只叮咛道:“那你自己回去小心,附近的路段电动自行车比较多,开车开得慢一点。”
外婆在旁边看着,把宋倾城的话听在耳里,自己也是过来人,自然清楚那些小儿女的心思。
因为站的角度,老太太刚好瞧见郁庭川看宋倾城的眼神,那里仿佛流淌着一股柔情,一看就知用情不浅。
然而,老男人骗小女孩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所以对郁庭川的‘用情’,还是有所质疑,很怕外孙女被个离异的男人骗得晕头转向。
但宋倾城的表现,显然已经很迷恋对方。
想到这一点,老人家就很无奈。
郁庭川告辞离开,外婆看出宋倾城想送人,直接喊住她:“去看看你表妹,要是人醒了,给她泡瓶奶粉喝。”
宋倾城闻言,下意识的去看郁庭川。
郁庭川没觉得不高兴,只说:“不用送,先去忙吧。”
说完,他转身扬长而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外婆在旁边说:“人都已经走远,别看了。”
宋倾城收回视线,说了句我去看芽芽,离开堂屋廊下。
看着外孙女回去房间,老太太叹息一声,也越来越意识到,在这件事上自己似乎越来越力不从心。
她不喜郁庭川,还是因为迈不过对方结过婚有孩子这一道坎,怕对方经验老道,自家外孙女以后要吃亏。
在跟郁庭川说话的时候,她总觉得跟对方没办法谈心,可能是对方城府过深,即便表现的礼貌克制,依然让她这个活了几十年的人看不透。
虽然倾城以前经过很多事,但老太太了解自己养大的孩子,在有些方面,倾城还很单纯,就像是一张空白的纸,她不希望看到倾城走到跟自己女儿一样的路上。
可是她知道,现在倾城跟郁庭川又在一起,自己说什么恐怕都听不进去了。
这么想着,心头是萦绕不去的复杂情绪。
。
宋倾城回到自己房间,见小表妹还呼呼大睡,拿了手机走到书桌旁,犹豫不过几秒钟,还是拨了郁庭川的号码。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只是顺从此刻心里的相法。
电话响两声,那边就被接起。
听到郁庭川的声音,宋倾城堵在心口的郁气才散去:“你等会儿什么时候忙完,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问完,她的心跳稍稍加快。
那边却说:“今晚恐怕不行,晚点还有个会。”
“那大概几点结束,我可以等你。”
“不确定,可能还有饭局。”
宋倾城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勉强他:“工作要紧,你先忙吧,还有,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那边安静了会儿,郁庭川才说:“晚饭不行,可以一块吃宵夜。”
“……”宋倾城的心情有些峰回路转。
他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先这样,晚上再过来接你。”
宋倾城收线,心跳依旧不正常,忽然有淡淡恍神,稍一错眼,看到摆在桌上的镜子里,自己透着红晕的脸颊,有着腼腆的味道。
不自禁的,浅浅的抿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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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马上就要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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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傍晚的时候,薛敏来了一趟四合院。
她是给来宋倾城送工资的。
刚进来,就察觉到倾城跟外婆之间的氛围不太对。
趁着老太太去厨房忙活,薛敏把正陪小表妹玩翻绳游戏的宋倾城拉到边上,低着声问:“你外婆知道你跟郁庭川和好的事了?”
薛敏这人,性格要强,眼力劲也非常厉害。
宋倾城也不傻,多少知道薛敏跟自己走得近,是因为郁庭川的关系,但没有人是完美的,在她看来,薛敏那点势利的小心思并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听到薛敏这么问,宋倾城没有否认她的猜测。
“你外婆还是不答应?”薛敏又道。
宋倾城说:“其实我能理解外婆的想法,她也是为我好。”
薛敏顺势接了一句:“只不过,这种为你好,现在成了挡住你前行的步伐。”
“……”宋倾城淡淡莞尔。
过去几秒,薛敏问:“那时候我看你跟沈挚交往偷偷摸摸的,你外婆是不是也不知道?”
这件事,老人家的确还不知道。
宋倾城也没打算告知,既然没有结果,何必再提及,平添伤感。
这时,小表妹叫着姐姐,要拉粑粑。
让薛敏坐着,宋倾城抱起小表妹去卫生间。
薛敏喝了口开水,没有待在堂屋里,起身在廊下转了一圈,然后溜进厨房,看到外婆在做晚饭,走过去搭话。
外婆看到薛敏,挽留她吃晚饭。
薛敏婉拒:“我家里长辈今天生日,只能坐会儿,晚饭我就不吃了。”说着,又夸了夸今晚的菜,然后把话转到正题上:“外婆,您跟倾城吵嘴了?”
外婆边淘米边说:“只是在有些事上想法不一样。”
薛敏问:“是不是因为郁庭川?”
老人家一听,扭头去看薛敏,目光讶异。
“您不用太惊讶,我会知道还是因为昨天上午,服装批发市场附近发生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当时倾城吓得脸色诘白,飞快跑出去看,后来看到出事的是黑色卡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要不是我在旁边扶着,当场就要昏厥过去。”
闻言,外婆很是关心:“怎么回事?”
这事宋倾城没有在家里提过,老太太忍不住的担忧。
“您别紧张,没什么事。”薛敏赶紧道:“就是倾城当时啊,误会开车的是那位郁总,一路跟着救护车赶去医院,直到后来发现是个乌龙。”
外婆听了,若有所思。
薛敏在旁边又说:“从医院出来,倾城也不肯跟我回去,一定要去看看郁庭川有没有事,昨天傍晚,对方还来店里接人呢,我看他们挺好的,有这么个外孙女婿,您以后可使劲的享福了。”
外婆却叹气:“享什么福,我就怕她被迷住眼,以后自己遭罪。”
“怎么会。”薛敏不赞同的道。
见老太太不吭声,她继续说:“郁庭川那么疼倾城,哪里会让她遭罪,男人年纪大点的好处就在这儿了,什么事他都比倾城早经历,自然也就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有他在倾城身边,倾城肯定少走弯路。”
外婆说:“你不懂,我不奢望她大富大贵,就想她找个年纪和各方面条件差不多的,不要再像前半生那么磕磕绊绊,能过安稳点的生活。”
“找个年纪差不多的,那不就又和之前那个一样了。”
“什么之前那个?”外婆没听懂。
薛敏神色尴尬,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试图遮掩过去:“您别问我,刚才的话就当没听见,要不然倾城知道,肯定得和我急。”
外婆却不肯翻过这茬,直接问:“到底是什么事?”
薛敏沉默,似乎有所顾虑。
老太太的眉眼一松,柔着声开口:“你放心,你在这个厨房里跟我说的话,我不会告诉倾城。”
过去半晌,薛敏才道:“那我可就说啦?”
外婆点点头:“你说吧。”
“就是……倾城在十几岁的时候找过一个男朋友。”
哪怕心里有所准备,外婆听到薛敏说出的秘密,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然而,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薛敏缓缓道来:“倾城男朋友跟她差不多大,我看得出来,倾城很喜欢他,处处为对方着想,倾城出事的那年暑假,就是跟她男朋友一块去的酒吧,当时我也在场,后来有个纨绔子弟看上倾城,双方发生争执,倾城男朋友就抡起椅子伤了那个纨绔子弟。”
老太太手里的淘箩,忽然掉在洗碗槽里。
当年,倾城在余饶被判刑,她还在南城那边住院。
那个时候陆锡山瞒着她,只说宋倾城转到寄宿学校就读,所以没办法过来看她,刚开始她当了真,直到有一天陆韵萱过来看她,不小心透露倾城快被判刑的消息。
可是,不管是她后来听到的,还是陆韵萱说的,都是自己外孙女藏毒伤人,包括倾城本人,也没有跟她讲过是代人受过这件事。
如果真是替人顶罪坐的牢……
老太太不敢想,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心情从未有过的凝重。
薛敏又说:“您也知道,人年轻的时候总是容易做傻事,倾城那会儿站出来是自己伤的人,也没想到口袋里还被人塞了包白面。”
“那白面是谁塞的?”外婆迫不及待的问。
薛敏面露无奈:“这个我也不知道,酒吧里没监控,要不然警察肯定查出来,不会让倾城受那样的委屈。”
老人家心里终是不平,忍不住道:“她那个男朋友后来没有澄清么?”
“哎,您也知道,那些小年轻都是遇事怂的,不是妈宝就是软蛋,得知这事得判刑坐牢,哪里敢吱一声,恨不得别人替自己是受过。”薛敏说:“外婆,我也跟您讲句实话,倾城回来后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也就这两天,我才在她脸上看到笑容。”
外婆没有说话。
薛敏瞧着老太太的脸色,说:“像倾城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大多在上大学,活的也无忧无虑,她上回跟我说明年要去上高中,她的年龄摆在那里,到时候肯定会引起猜测,虽说当年她判刑的事,余饶这边很少有人知道,但也不会密不透风。”
薛敏的话一针见血,让老太太心里咯嗒一下。
是呀,她请学生帮忙把倾城安排进高中,但进学校后发生什么,别人会不会拿有色眼镜看轻蹭,这些都是她忽略的。
“倾城这样的,想要活得好,必须要借助外力的。”薛敏再接再厉的道:“现在社会网络发达,一有点什么都能把人扒得底朝天,倾城再坚强也是个小姑娘,一个人捱了这么多年,她嘴里可能不说,心里肯定想有个能护住自己的照顾她爱惜她,您说是不是?”
……
宋倾城带小表妹回来,还没走到堂屋,在厨房门口跟出来的薛敏撞上。
薛敏看见宋倾城,笑得很神秘,凑到倾城的耳边,低声说:“你跟郁庭川要是成了,可别忘了我这个大功臣。”
宋倾城没听懂,转过头不解的看她。
“反正你外婆现在,应该不会再那么反对你们。”
说完这句,薛敏离开四合院。
没多久,表舅夫妇回来,在家里吃了晚饭,一家人搬去酒店居住。
老太太看出侄子是不想麻烦自己,因为心里装着事,也就没有太热情的挽留,不过还是叫宋倾城把人送到胡同口帮忙打车。
宋倾城回来,刚进门就被喊去老太太的房间。
外婆道:“过来坐吧。”
宋倾城走到床边,发现老太太腿上正放着个紫檀木的锦盒。
外婆正把盒盖合上,然后看着倾城说:“这盒子里,装的是几个金戒指,还有两个玉镯,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也传了好几代,好歹是个念想,本来打算在你结婚的时候交给你的。”
宋倾城低头,视线落在那个锦盒上。
“我仔细想了想,你要是想跟他回南城就回吧。”
听到外婆突然松口,宋倾城抬眸,看向坐在灯光下的老太太。
外婆叹道:“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让你离开那个是非窝,差点忘了,这里对你来说也好不到哪儿去。”
“薛敏傍晚跟您说了什么?”宋倾城问。
“也就闲聊几句。”老太太顿了顿,又说:“以前是我计较太甚,其实只要他能护住你,让你以后过得安顺些,跟他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
宋倾城道:“您下午还不是这样说的。”
“那就当我个老太婆突然开窍了。”
说着,老太太拉过倾城的手,感慨地道:“过去的事就让它翻篇过了,只要你以后好好的,外婆也就放心了。”
看着态度转变的外婆,宋倾城也没有作隐瞒:“我已经跟他说好,等处理完这边的事,尽快去南城。”
外婆点点头。
祖孙俩又说了会话,快八点的时候,宋倾城拿着锦盒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太太喊住她,看着她说:“明天你让他再来趟家里,我还有些话想同他讲。”
……
夜里,九点左右,宋倾城的手机震动起来。
比她想象的还要早很多。
从床上起来,快速穿好衣服,在去拿外套的时候,宋倾城的手指微顿,想了想,还是没穿这件羽绒服,而是在柜子里重新取了一件去年买的红色大衣。
照了镜子以后,又到卫生间洗了个脸,然后扯了皮筋披下长发。
宋倾城刚出四合院,转眼就捕捉到胡同口的情形。
路灯光下,一道挺拔身影正倚在轿车车身上。
离得远,宋倾城看不真切他的脸,只看到他有耐性的样子,黑色的大衣,衬得他更加高大挺拔,还有股儒雅内敛的俊朗。
突然,郁庭川抬起头,朝她这边望过来。
宋倾城不再磨蹭,快步走向胡同口,到后来小跑起来。
郁庭川往后靠着黑色卡宴,就那样看着她,昏黄的灯光照得巷子晦暗不明,红色大衣,犹如一团明艳的火,飞扬的长发,犹如夜间的一场艳遇,在他的心坎留下一道印迹。
从四合院到胡同口大概一百米。
经过垃圾桶,宋倾城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直到停在郁庭川的面前。
她的呼吸很不稳,呵气成雾,肌肤雪白泛红,衬得双唇更鲜艳。
郁庭川的手指间还夹着半截香烟,看到她喘气的样子,眼里带了笑意,开腔说:“看来只有五分钟。”
一根烟抽的慢大概十分钟。
宋倾城心里知道肯定不止五分钟,单单是洗脸擦脸,她就用了七八分钟,所以听到郁庭川这么说,她竟生出些许的羞涩,这样一来,气息越发难平复下来。
坐进车里,郁庭川随手就把暖气温度调高。
宋倾城顿时觉得脸上冷意散去。
在郁庭川身上,宋倾城闻到淡淡的酒味,应该是饭局结束后直接过来的。
------题外话------
奉送小番外一则——
《喊爸爸》
郁先生喜得贵子,那一年,整个恒远集团都觉得他愈发和善起来。
下班到家,郁先生最常做的事就是抱着儿子散步。
小郁先生七个月的时候,郁先生就开始教导儿子喊人。
第一个词当然是爸爸。
这日,郁先生给儿子买了新玩具,试图诱哄儿子叫自己。
“来,喊爸爸。”
小郁先生看着他,面无表情,许久张嘴:“啊呸!”
口水四溅。
郁先生:“……”
</script> 吃宵夜的地方,是在市区里一家24小时营业的茶餐厅。
宋倾城拿过菜单选东西的时候,郁庭川就坐在对面,点了根烟闲适地抽着。
考虑到郁庭川的胃不好,宋倾城点的都是便于消化的宵夜,譬如一碗青菜鱼粥、一碗乌龙面,还有一些小吃食。
服务员奉上茶水,拿了菜单离开。
来的路上,宋倾城问过郁庭川,得知他只喝了两杯啤酒,加上已经有些时间,酒精差不多都发散了,如果他喝的是两杯白的,她宁愿叫车,也不会同意他开车。
宋倾城想起刚刚车上的情景——
他的右手从方向盘拿开,握住她搁在腿上的双手,轻轻捏了下,又偏过头看她一眼,目光很暖:“怕我酒驾出事?”
闻言,她耳根微热,嗯了一声:“怕自己跟着遭殃。”
郁庭川似笑了笑,按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茶餐厅里的客人并不多。
没多时,点的宵夜陆续上来。
服务员端来鱼粥跟乌龙面,宋倾城先问郁庭川吃什么,郁庭川晚上参加饭局,除了两杯啤酒,真正进食的也就一些菜,身上的烟酒味,更多是熏来的,对着粥跟面,其实提不上多少胃口,但还是要了清淡的乌龙面。
宋倾城把面食推到郁庭川跟前,自己拿了调羹,吃起那碗青菜鱼粥。
见她低头喝粥,慢慢的,有些像小猫进食,倒让人看得来食欲,郁庭川掐了烟,也从托盘里拿起筷子,陪她一块吃了些东西。
用过宵夜,差不多夜里十一点的样子。
余饶是三线城市,不比南城,但因为经济比较发达,入夜后霓虹灯璀璨,即便商场已经关门,道路两旁还开着不少的店铺,市中心地段,行人车辆往来颇为频繁。
走出茶餐厅,映入视线的就是这番流光溢彩的街景。
郁庭川的轿车停在路边。
宋倾城以为他会直接送自己回家,结果,出来后就被攥住右手,男人左手上的钢表,碰到她的手腕内侧,一阵微凉,掌心却是干燥的温热。
看到两人紧扣的手,宋倾城没有抽回,稍稍施了力道回握。
这些亲昵,以前心无旁骛,做起来信手拈来。
如今心境转变,多少会产生羞涩。
走在灯火阑珊的道路上,宋倾城想起外婆的交待,所以开口问他,明天什么时候走,方不方便再去一趟桐梓巷。
“嗯……就是外婆,她想再跟你聊聊。”
宋倾城也说了老人家松口的事:“外婆已经同意让我回南城。”
郁庭川问:“你跟老太太说了什么?”
“没有。”宋倾城暂时没有提薛敏在其中起的作用,只道:“可能是想通了吧。”
“家里亲戚还在?”
“表舅觉得太麻烦我们,一家人已经搬去酒店住。”
说完,萦绕在彼此之间的是安静。
经过便利店,宋倾城瞧见有卖烤鱿鱼,郁庭川看出她的意思,松开她的手:“想吃就进去买。”
宋倾城问:“那你要么?”
郁庭川已经很多年没碰这类吃食,就是年轻那会儿也没怎么在路边买,烤鱿鱼烤热狗这些,向来比较受小女生欢迎。
他没有进店,站在外面等着。
鱿鱼都是现烤的,宋倾城站在铁板台前面,偶尔会往外看一眼。
大概十分钟,她拿着鱿鱼串出去。
郁庭川不吃烤鱿鱼,宋倾城一个人包揽五串,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步伐不快,路灯光在地上拉长他们的身影,不时交织重叠。
宋倾城也没有多爱吃鱿鱼,只是想在散步的时候找点事做。
路上,郁庭川又点了支香烟。
淡蓝火苗在打火机口熄灭,他用两指夹走叼在嘴边的烟,薄薄的烟雾里,看着前面走着的宋倾城。
宋倾城发现走在身边的人不见了,下意识转头,郁庭川在后方几步远的位置,正目光含笑地凝视着自己。
她心中羞涩,仍然故作镇定的走过去:“准备回去么?”
郁庭川开腔问:“困了?”
“没有。”
“那就再走会儿。”
路上,迎面而来的有年轻情侣。
伴随着嬉笑打闹声。
宋倾城看到他们勾肩搭背一路玩闹,不禁想起自己跟沈挚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从没这么放肆过,可能是跟性格有关,她更喜欢两个人静静待着,哪怕是各干各的,也不愿意黏在一块大笑着嬉闹。
回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宋倾城觉得是无趣的,在感情上没有主动过。
后来世故了,才懂得男人是要取悦的。
这样想着,往郁庭川身边走近,轻轻勾上他的手臂。
在男女关系处理上,他肯定比自己有经验,有过一段婚姻,不会像小年轻那样图新鲜刺激,比起搂着脖颈撒娇,应该是更喜欢这样简单的相处。
郁庭川低头望她:“想不想看电影?”
前方,有一家电影院,宋倾城也已经发现。
这会儿去看,肯定是午夜场。
宋倾城没想到他会提去看电影,又觉得他在迎合自己,本来想说算了,但话真的到嘴边,换成了另外一句:“看完出来会不会太晚?”
郁庭川说:“不是有车,担心什么。”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电影院门口。
大门口摆着几张宣传海报,是最近热门的电影。
郁庭川问她:“想看哪部?”
宋倾城没有再说不要,选择了那部《神奇动物在哪儿》,她看过哈利波特系列,之前就知道这部神奇动物是衍生电影,加上男主角是小雀斑,奥斯卡最年轻的影帝,当初预告片出来的时候,她就挺想看的。
午夜场,放映厅里没有几个人。
宋倾城选的是第八排的中间两个座位,开场前,郁庭川去外面接了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影片已经开始了一会儿。
大荧幕上正放着见钱眼开的奇兽‘嗅嗅’在偷盗金银珠宝。
小家伙,长得像澳洲的针鼹。
察觉到旁边有人坐下,宋倾城的视线从荧幕收回来,放映室里开着空调,郁庭川已经脱了大衣,影影绰绰的光线里,听到他问自己:“演到哪儿了?”
“男主角养的魔法动物嗅嗅丢了。”
说完,宋倾城反问他:“是工作上的电话?”
不想耽误他做事。
“许东打来问明天的车票怎么买。”郁庭川交叠起长腿,靠在沙发椅上,见宋倾城的注意力还在自己脸上,借着微光回视她,似笑了般温声道:“不看电影了?”
宋倾城脸热,转头去瞧大荧幕。
哪怕再喜欢这部影片,因为郁庭川坐在旁边,宋倾城的注意力有些无法集中,他坐的姿势,双手十指扣着搭在腿上,让她莫名觉得他在看的不是魔幻电影,而是一场会议上展示的项目介绍ppt。
到后来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宋倾城稍稍偏过头,余光里,发现他正看得认真,好像挺喜欢这部电影的。
在她的印象里,像郁庭川这样大老板,可能是在生意场上混久,通常把这种商业片定义为‘胡说八道的圈钱’,见他没用手机打发时间或犯瞌睡,真的是在陪自己看电影,她也是个普通的女人,会为这些小细节感到温暖动容。
电影结束,已经是凌晨两点左右。
道路上冷冷清清的。
回去取车的时候,要过斑马线,郁庭川顺势又握上她的手。
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大衣。
宋倾城往前一小步,右手攀住他的臂膀,离他更近,有些小鸟依人的味道,当她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心里就像被投入小石子,泛开一圈又一圈涟漪,看似平静,实则微波涟涟。
路上,郁庭川跟她说话:“女生都喜欢看这种影片?”
“……”这话,拐着弯在评价电影不好看。
宋倾城解释:“你没看过哈利波特,有些地方不懂很正常。”
郁庭川笑,倒没有反驳她的话。
过了一小会儿,宋倾城问:“那你喜欢看什么电影?”
“以前还看,现在基本没时间看。”
“那以前看什么?”
“很杂,大多是公路电影。”
郁庭川说了几部影片的名字,宋倾城都没看过,听着名字就有些乏味,哪怕说到后来,两个人没有共同话题,但她仍然专心听他讲话,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海绵,正从郁庭川那儿吸取自己所缺少的知识。
回到桐梓巷,感觉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宋倾城下车前,主动地,越过挂档杆,亲了下郁庭川的侧脸,然后坐回座位上,红着耳根道:“那我先进去了。”
话落,手刚碰到车门,先听见落锁的声响。
宋倾城转头去看。
郁庭川已经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探过身的同时,一手撑着副驾驶座椅,另一手捧住她的脸颊,薄韧的嘴唇随即贴上来。
宋倾城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男人有些粗粝的大手,从她的颊边下移到耳根位置,带着热度,每一根手指都像琴键敲在她的心头,唇齿间的互动,让她犹如掉入大海的溺水者,双手想要抓住一个救生圈,牢牢的揪住他身上的衬衫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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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没多久,郁庭川就放开了宋倾城。
“进去吧。”他的声音很沉稳,仿佛刚刚的举动,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道别。
与此同时,车门锁也被开启。
宋倾城强忍着心跳,轻轻嗯了一声,推开门下车。
那一刻,感觉自己像是旁人手里的提线木偶,大脑转的有些慢,只会遵从他人的指令办事。
直到关上车门,宋倾城的脸颊还红得发烫。
寂静的胡同,她往前走了几步,随即后知后觉的停下脚步。
再回头,黑色卡宴还在。
郁庭川正坐在这里。
忽然间,竟生出不想让他离开的念头。
鬼使神差一般,宋倾城又走回去。
刚走到驾驶室旁边,不等她抬手敲车窗,车窗先自己降下来,郁庭川的视线看出来:“不打算回家啦?”
他的眉眼深邃,隐隐间又有着让她心动的温柔
宋倾城脸上温度的更高,只是问:“你现在回酒店么?”
“不回酒店,我睡哪儿?”
“……”
宋倾城脸红到耳根,努力想表现的自在,就像以前跟他相处那样,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些:“你忙了一天,晚上又应酬,折腾到这会儿,这样来回开车会不会太累?”
话音刚落,郁庭川打开车门下来。
宋倾城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男士衬衫,下意识想保持些距离,刚刚要后退,郁庭川却伸手搂住她,两人紧紧的挨在一块。
男人低头间,鼻息拂过她的侧脸:“想让我留下来?”
宋倾城感觉被他气息触碰过的地方,肌肤像是被火烧着,却没有办法给与否认,也是真的怕他疲劳驾驶出事,想着家里已经没其他客人,让他留宿一晚不是不行,而且外婆白天还要见他……
这么想着,她开口:“你可以睡我房间。”
……
宋倾城的房间布置素雅简单,让人很容易辨认出是女生居住的。
上回,郁庭川没有进来,只在外面扫了一眼。
宋倾城进去后,第一时间收拾起被子上的睡衣睡裤,又觉得房间太过狭小,赶紧过去把椅子推到书桌底下。
她没有让郁庭川脱鞋。
自己这儿没备男士棉拖,不可能让他光脚踩在地砖上。
见他进来,她又将手里的椅子拖出来放到旁边:“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话毕,她就要去厨房。
郁庭川随手拽住她的皓腕:“转的像个陀螺,先坐会儿。”
说话间,他已经在椅子坐下。
以前他不是没在自己的住处留过宿,但从来没有像这次来的让她紧张,可能是因为,余饶的这个四合院在她的潜意识里,才是她真正的家,这个房间,才是她真正的闺房。
听到郁庭川这么说,宋倾城没有真坐,从他手掌里收回自己的手:“还是先给你倒水,我马上就回来。”
厨房里,有傍晚烧开的热水。
宋倾城洗了个陶瓷杯,然后倒上水,端着回自己房间。
刚走到门口,听见郁庭川打电话的声音。
宋倾城见他语气很平常,应该不是私密电话,也就没有避讳,进去后见他正坐着接电话,她没有出声打扰,把茶杯放在书桌上,然后管自己去整理床铺。
但随后,她听到郁庭川说:“这件事你那边决定就好,不用再特意知会我。”
会这个点打来,应该是国外的电话。
宋倾城听出不是公事,所以很快,心里有了答案。
想着这个答案,她记起以前在出租屋的那次,也是三更半夜打来的。
郁庭川没有再跟对方聊什么,三言两语就结束通话。
宋倾城确定他挂了电话,这才转回身去,走到衣柜前拉开门,边踮脚拿被褥边说:“你睡我那张床,我睡沙发。”
说完话,她取了被子到沙发前。
郁庭川放下手机,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在她准备布弄沙发的时候,把人拉到自己跟前,嗓音低缓,没有隐瞒:“刚才是joice母亲打来的,joice打算换所学校,已经选定两家私立小学,来询问我的意见。”
宋倾城见他主动和自己解释,其实也理解这种情况,他跟前妻之间有个孩子,不可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一旦孩子有什么事,彼此需要商量。
但想到他前妻每次半夜打电话,在这点上,她心里隐隐的不舒服。
甚至恶意地去揣测,对方是故意的。
凌晨,人正处于睡眠状态,被吵醒后接电话,神经是最放松的状态,要想发展点什么似乎很容易。
郁庭川又说:“我和她还有联系,也是因为joice,离婚的时候签过相关协定,在joice成年之前,我需要履行某些义务,譬如对孩子学业跟生活表达适当的关心,在这点上,希望你能理解,等到joice十八岁,我和她不会再有交集。”
他有过一段婚姻,这是抹不去的事实。
joice又是聋哑儿童,身为父亲,不闻不问才是不正常的现象。
手上,仿佛还有他牵着自己散步时残留的温度,宋倾城回想着凌晨的种种,感觉到他是真对自己好,也正因为如此,在这一瞬,因为他的前妻,有了吃味的情绪。
虽然很淡,还是被她自己捕捉到。
可能这是人共同的弱点,在得到更多后,开始介意更多。
宋倾城抬起头回望他,弯了弯唇角,想要做出宽容理解的样子:“我知道的,joice是个很乖的孩子,上回在派出所接触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不止是你,我以前也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那些事是现实里很多人都不会接受的,所以,我能理解你的难处,以后joice来南城,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照顾他。”
她不保证百分百把joice照顾的很好,因为不确定joice会不会排斥自己,所以只能告诉他,自己会尽最大的努力。
郁庭川却说:“你不需要照顾他,只要理解就够了。”
宋倾城知道他这么讲,并不是怕自己虐待他跟前妻的儿子,相反的,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他对自己的维护。
后妈,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很多前妻留下的孩子,会对父亲新娶的女人有排斥心理。
这其实是很常见的心理现象,希望爸爸妈妈复婚重新在一起,而不是让后来的女主人取代自己母亲在家里的地位。
而她,并不清楚joice有没有这种心理。
郁庭川看出她心里藏着事,开腔打破沉默:“有什么想问我的?”
对他的前妻,宋倾城是有好奇,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怕触到他的忌讳。
她的手,被他轻轻攥着。
郁庭川问:“我跟我前妻为什么离婚,你真的不想知道?”
宋倾城垂着眼睫,微微动了动,随后说着违心话:“你不用特意跟我解释,过去的已经过去,重要的是现在跟将来。”
郁庭川攥着她手的力道稍稍加重,动作却温柔:“真的不介意?”
“……嗯。”宋倾城点头。
“也不会不高兴?”
“不会。”
她的声音有些轻。
郁庭川却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看着她径直说:“人都会在自己年轻的时候犯错,我也没有例外,那时候做的决定,现在再来回想,只是把某些事看得太重,往后人生几十年,我希望还来得及纠正。”
宋倾城听懂他的意思,低声道:“别人说你的前妻很漂亮,家世也好。”
“家世是不错。”郁庭川没有否认这点:“至于漂亮。”
说着,深邃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微微一笑。
他没有明讲,宋倾城却秒懂。
心里并不怎么相信。
能成为他的妻子,肯定不是普通的女人。
这天凌晨,宋倾城没睡成沙发。
被抱回到床上没过多久,她不清楚怎么起的头,终究是做了。
床的质量不好,一晃就发出声响。
外婆的房间,跟她的,隔着一个堂屋。
正是鸡不叫狗不吠的时间,稍微有点动静,整个四合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到后来,郁庭川让她坐在自己身上,自己则靠着床头,顺手拿过刚才搁在柜子上的烟盒,取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烟,在这个时候,有些散漫的湛黑视线着她。
不知过去多久——
他反手将烟蒂头按在烟盒上,翻身把她压在底下。
宋倾城是先醒过来的。
院子里有井水冲洗锅碗瓢盆的声音。
看着旁边熟睡中的男人,没有去喊醒他,为了防止外婆过来叫她,看到这一幕不怎么雅观,宋倾城没再继续睡,穿好衣服先行离开房间。
“起来了?”外婆抬头就看到她。
宋倾城走过去想帮忙,却先被赶着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用早饭的时候,她留起郁庭川那一份。
老太太有所察觉,以为是有人要来家里吃,至于是哪个人,她心里有数,却没当面说破,然而,当她看到从宋倾城房间出来的郁庭川,还是吃了一惊,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见他一副刚起来的样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郁庭川拉开门,也没想到会碰到经过的老人家。
一时间,尴尬不必说。
</script> 宋倾城买菜回来,刚进院子就看到自己房门口的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似有大眼瞪小眼的架势。
见状,宋倾城先出声:“外婆,今天市场没银鱼丝,我就买了支笋回来炒蛋。”
房间门口,郁庭川听到声音先望过来。
宋倾城穿着休闲的加绒套装,长发扎起马尾,整个人很清爽,手上拎着几个白塑料袋,里面装着新鲜的菜蔬鱼肉,不动声色间,对上他正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有些凝视看似不动声色,偏偏有着让人心跳加快的魔力。
想起快天亮时候的事。
他硬是让自己坐到他身上,当时的样子,可不像现在看上去正经稳重。
宋倾城稍低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然后走到井边的洗碗槽前,准备把买来的菜洗一洗。
这时,外婆交代:“把豆腐拿去厨房吧。”
说完后,自己先朝厨房走去。
宋倾城进厨房的时候,外婆已经在蒸刀切馒头,淡淡的奶香萦绕在屋子里,老太太接过她手里的那盒豆腐,开口道:“他昨晚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夜里,宋倾城和郁庭川去吃宵夜的事,没有提前知会外婆。
这会儿见外婆问起,宋倾城实话实说,包括送她回来太晚,所以让郁庭川在这里休息。
老太太倒没有批评她擅自留男人过夜的行为,哪怕心里觉得不该如此,但想着人也快跟去南城,也就没在这上面太计较,只不过仍然有些不放心,叹气:“他这样的,我就怕你以后压不住,两个人吵起架来,他的脾气不见得肯让着你。”
宋倾城洗着手,尔后添了一句:“那不吵不就好了。”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外婆不赞同她说的:“就是我跟你外公,有时候还会斗几句嘴。”顿了一顿,老太太又道:“这几次我都暗暗观察他,没见他外露过什么情绪,如果哪天突然发作,你年纪又小,哪里是他的对手。”
宋倾城也知道,外婆不再反对,不表示对郁庭川就没意见。
所以,她拧上水龙头,缓缓的道:“他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跟我吵架,我明白您担心什么,像他这种身份的老板,喜欢在外面花天酒地,但就我知道的,他在这方面没出过问题。要是真有问题,当初我也不会找他。”
“随你吧。”老太太叹息一声。
说着,打开蒸笼盖,取出馒头放在碟子上,然后递给宋倾城:“午饭还要几个钟头,油条那些早凉透了,把这个给人送去吧。”
看出外婆是刀子嘴豆腐心,宋倾城淡淡莞尔:“好。”
宋倾城是在自己房间找到郁庭川的。
他正翘腿坐在桌前,翻看着她竖在靠墙桌角的初中同学录。
早上的时候,宋倾城去外面给他买了洗漱用品,这会儿正摆在地砖上的脸盆里,已经拆开用过,收回目光,把那碟馒头放在他的手边:“外婆特意给你蒸的。”
说话时,双手交叠在身后。
郁庭川突然问:“钟洋是谁?”
宋倾城的余光往同学录上瞟了眼,果然恰巧是钟洋写的那一页。
目之所及,是‘毁天灭地大美女’这几个字。
宋倾城说:“就是坐我前面的男生。”
“他在学校也这么喊你?”
宋倾城不明白他怎么还计较这个,钟洋确实是初中那会儿跟她玩的比较好的,属于那种貌不出众但性格活络的少年:“没有……当时毕业写这个就跟玩一样,写什么是随心所欲,也有恶搞的成分在里面。”
郁庭川放下同学录,抬头看她:“没有你解释这么多干什么?”
“……”宋倾城为自己辩解:“是你先问我的。”
郁庭川看到她偷偷抿唇,很细微的小动作,像在表达不满,见此,眼底蓄起笑意,那样的笑容,看得宋倾城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问:“笑什么?”
郁庭川不说话,只是合上同学录,过了会儿重起话头:“我下午两点的高铁,等会儿许东要过来一趟。”
这样的他,又恢复大老板做派。
不管是说话语气,还是坐着的姿势。
宋倾城早就知道他是今天的回程,可是真的听他自己具体提及,还是会有小小的惊讶,但想想也是,余饶这种小城市,恒远那么大集团,他个老总跑来这里视察,待足三天,恐怕已经是极限。
见她不曾搭话,郁庭川的眼神温柔些许:“不想让我走?”
“没有啊。”宋倾城低了低头,尔后看着他说:“回去挺好的,公司肯定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
郁庭川回视着她,半晌,开腔问:“确定不跟我一块回去?”
余饶这边,她不可能就这么撒手不管。
宋倾城也看出,外婆没有和她再回南城的打算,所以她需要留下来处理,面对郁庭川的询问,她只能点点头,然后说:“我会尽快过去的,再给我几天时间。”
问了几次,得到的答案一样,郁庭川没再强迫她。
中午,郁庭川留在四合院吃的饭。
比起上一回,这次的气氛似乎更加微妙。
等到饭菜上桌,几个人落座,外婆看向郁庭川:“要喝酒的话,附近有超市,让倾城给你去买一瓶。”
郁庭川道:“不用,不是出去应酬,我一般不喝酒。”
宋倾城坐在一旁,看出郁庭川对着外婆的时候,态度确实比平常克制些,随后听到外婆说:“喝太多酒的确对身体不好,上次在医院听你家里的司机提过,你的胃不怎么好,人过了三十岁,更要重视在这方面的保养。”
“……”宋倾城知道外婆不是故意的,说的确实也是实话。
郁庭川并未黑脸,连一点介怀的迹象都没流露,还附和老太太的话接了一句:“您放心,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体,也会照顾好倾城。”
宋倾城正垂着头吃饭,闻言,握着筷子的手指攥紧。
老太太的脸色缓和,看了眼旁边一副乖巧样的外孙女,在吃完饭后,把郁庭川喊去自己房间,没有让宋倾城在场。
这一回,房门紧紧关着,宋倾城想再探听点什么都不行。
大概半个小时,郁庭川走出外婆的房间。
没一会儿,许东出现在四合院。
因为赶时间,宋倾城也没找着机会问郁庭川,外婆在屋子里跟他讲了什么,站在院子里,看着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意识到他马上要走,心里竟有些许的不适应。
下午1点半左右,郁庭川离开四合院前往高铁车站。
他没有让宋倾城送行。
站在胡同口,看着渐行渐远的黑色卡宴,直到轿车拐弯消失,宋倾城慢慢收回视线,脑海里,还是郁庭川上车前问自己的那句话:“真的不一起走?”
再回到四合院,外婆已经洗好碗筷。
见倾城推开门进来,老太太问:“走了?”
“嗯。”宋倾城点点头。
外婆叹了一口气:“你如果想和他一块回南城,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宋倾城帮老太太端起装碗筷碟的盆子:“我说过的,得您跟我一块回去,我已经跟北京那边的专家预约好,下旬就带您去一趟首都。”
外婆忽然道:“我已经跟他说过,他也答应了,等你们结了婚,你就继续去上学,只要你还想读书,他必须尊重你的意见。”
宋倾城抬起头,看向老人家。
外婆坐在旁边板凳上,像是明白她的心思,缓缓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有说什么让他难堪的话,只是请他以后好好待你,他家里那边要是真的不喜欢你,就让他带你少回去几次,你的性格倔强,有的时候不肯服软尽说违心话,希望他能担待着点,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们两个能走到这一步,我就算再觉得他不好,也要为你多考虑一点。”
宋倾城听完,眼圈湿热,鼻子也是酸涩难挡。
郁庭川离开后,她又在余饶待了四五天。
每天要做的,除了收拾整理东西,就是说服外婆跟她一块回南城。
老太太这次是下决心不回去,不希望自己再成为外孙女的拖累,在宋倾城再次提起回南城的时候,外婆开口道:“我一把老骨头,在这里住着挺好的,有事邻里都肯帮一把,你跟他举行婚礼的时候,把我接过去住几天就行。”
宋倾城不答应,就这样跟老人家耗着。
这天夜里,宋倾城整个人睡得不怎么踏实,做的光怪陆离的梦,到后来热出了一身汗,半睡半醒到天明,发现只有六点左右,辗转反侧,却是怎么都没办法入眠,干脆起来去冲了个澡。
从卫生间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厨房里不闻任何声响。
平日这时候,外婆早就已经起来。
宋倾城走到厨房门口看了看,里面没有人。
老太太房间的门还关着,她过去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推门进去,光线昏暗的屋里,外婆正侧卧在床上,面朝墙壁那边,模样安详。
宋倾城喊了几声外婆,床上的老人始终没应答。
------题外话------
看到结尾,或许大家会很吃惊,但这个是早就设定好的,老酒写到这里也有很大感触
</script> 许东敲开会议室的门,郁庭川正在里面召开集团各部门高层会议。
看到忽然出现在门口的总裁助理,正在投影机旁说话的部门经理止住声,一脸困惑的表情,郁庭川已经抬起头,许东直接走过来,神色有些凝重,顾不得其它,在老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随后,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郁庭川推开椅子起来:“今天先到这里,有什么问题写份报告送到我办公室。”
话音未落,边拿出手机边往外走去。
回到办公室之前,郁庭川已经打了三通电话,那边无人接听。
按了挂断键,他改拨另一个号码。
对方接的很快。
郁庭川开门见山的问:“宋小姐现在在哪儿?”
“……”
待对方交待完,郁庭川径直说:“你先过去帮忙,其它事暂时不用管。”
结束通话,大概十几秒,他又拿起座机电话打给秘书:“帮我订一张今天去余饶的高铁票,越快越好。”
。
宋倾城在医院的走廊上坐了很久,整个人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各种情绪交织,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旁边,小表妹正陪她坐着。
外婆被送来医院,差不多是早上七点多的事。
几乎是当场,医生就摇了头。
她在咨询台打了个电话,表舅夫妇很快就赶来医院。
在这些事情上,宋倾城没有经验,只能请教年长的亲戚,突然庆幸表舅他们在余饶,虽然宋家这边也有堂亲,但这些年基本不走动,以前都是老太太在联系,她不知道具体的联系方式。
这会儿,表舅夫妇正在医院里办相关手续。
小表妹在生老病死方面还很懵懂,看着忙进忙出的父母,忍不住问表姐:“这样子要到什么时候吃午饭?”
宋倾城转过头,望着可爱懂事的表妹,心情稍稍回暖:“你饿了?”
“那其实也还好。”小表妹用肉手贴着自己肚皮。
宋倾城摸了摸她的脑袋瓜,然后带小表妹去外面的餐馆吃饭,小丫头像是有所察觉,很乖巧,没有挑食,宋倾城给她点了一盘炒饭,她就吃,吃完后,不用宋倾城帮忙擦嘴,自己先扯了纸巾往嘴上胡乱一抹。
再回到医院,表舅夫妇已经办好外婆的‘死亡证明书’,正在跟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说话。
见宋倾城回来,表舅妈把她拉到边上,低声解释:“说是郁先生让他来的。”
“……”听到郁字,宋倾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没通知郁庭川,告诉他外婆没了的事。
出门太急,她没有带手机过来。
表舅妈叹了口气:“医院里挺忙的,要不是他,证明书现在还下不来。”
闻言,宋倾城红了眼圈。
不知道是因为‘证明书’三个字,还是因为郁庭川的安排。
老太太是自然过世,医务人员通过检查得出结论,应该是在睡眠中去的,没有任何的痛苦症状。
在医院办完事,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余饶这边的风俗习惯,人过世,会在家里停留三晚。
四合院地方足够大,所以没有再考虑殡仪馆。
等他们回去,家里已经有邻居过来帮忙,宋家的亲戚也来了好几个,傍晚的时候,来悼念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宋倾城是外公外婆这脉唯一的子嗣,需要守灵,看着闭眼安详的老太太,感觉今天所有的事像是一场梦。
昨晚睡觉前,外婆还交待她,今天记得去一趟银行。
可是现在,已经天人相隔。
自从回来余饶,老太太的身体一直很不错,不像在南城那会儿,多走几步都要喘气,现在再来看,似乎是回光返照。
看着唯一的亲人离开,不可能不伤心,只是宋倾城知道,哪怕有亲戚帮忙,很多事仍然需要自己去处理。
没多时,表舅妈走进灵堂,说:“那个小樊不错,家里顾不过来的事,他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小樊就是郁庭川叫来的青年。
这会儿得空,表舅妈才问:“那位郁先生是你外婆的学生么?”
外婆当老师的时候,确实带出过好几个前途不错的学生。
“不是。”宋倾城开口:“是我的未婚夫。”
“……”表舅妈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星期前,他们在四合院留宿那晚,没听老太太提过这个表外甥女有对象,怎么突然冒出个未婚夫?
特别是现在宋倾城只有一个人,表舅妈很不放心。
家里没了能拿主意的大人,怕这孩子被坑骗,忍不住问:“那他这次会过来么?”
郁庭川会不会过来,宋倾城不知道。
还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但那个小樊过来,说明他已经得到消息。
来吊唁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如果是晚辈过来,由表舅帮忙出面招呼,要是长一辈的,宋倾城都要亲自问候,到傍晚的时候,已经渐渐的适应,不再像开始那么手忙脚乱。
六点左右,天彻底黑下来。
表舅妈来替她,让她先出去吃晚饭。
院子里,还有不少人,晚饭摆了四张圆桌。
宋倾城没什么胃口,只随便找一个位置,还没吃几口饭,大门口传来说话声,帮工在询问对方是哪位亲朋,可能出于好奇,其他人纷纷回头。
四合院门口,下午挂起一盏大灯,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宋倾城也跟着抬起头,那人被帮工跟廊柱挡了半个身,只当是旁支亲戚,正准备收回视线,对方却径直往里走,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看清来人是郁庭川的时候,宋倾城有短暂恍神,甚至忘了起身迎接。
郁庭川穿着一身藏蓝色的正式西装,白色衬衫领口微敞,没有裹围巾或戴手套,在十二月的夜晚,这样的着装显得单薄,让人感觉到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周遭已经有人耳语讨论这是谁,直至他走到宋倾城的面前,看了她几秒,开腔:“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宋倾城慢慢站起来,想说什么,眼眶先湿润,强忍一天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崩塌。
这时,表舅过来招呼客人。
在亲朋好友里,郁庭川显然是面生的。
郁庭川把视线从倾城脸上挪开,收敛起关心,然后和倾城表舅寒暄。
等郁庭川报上名字,表舅的态度更加和善,这场白事,这位郁先生派来的小樊帮了不少忙,加上妻子已经告诉他,表外甥女说郁先生是她的未婚夫,所以言谈间,不禁观察起对方,多少看出对方是那种有钱的成功人士。
聊了几句,表舅问:“郁先生,你看是不是先吊唁老太太?”
郁庭川闻言,说:“叫我庭川就行。”
表舅点头应着,举止却依然客气,领着郁庭川去灵堂。
宋倾城自然也是过去的。
等给外婆上完香,表舅就让宋倾城带客人去房间休息会儿,算是给两人独处机会。
回到房间,刚掩上房门,郁庭川就把人拉到怀里拥住,低头看着她有些憔悴的眉眼,嗓音缓缓的温和:“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宋倾城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回搂着他的衬衫,手指攥紧努力控制情绪,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还是掉下来:“外婆没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这晚,郁庭川也没睡,陪她在灵堂守了一夜。
到第二天,连进出的帮工都看出,这宋家有个非常有钱的外甥女婿。
哪怕当事人没有明说出来。
就是比起宋家丫头,年纪稍微大了点。
宋倾城也是隔天才知晓,郁庭川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那辆南城牌照的黑色路虎还停在胡同口,从南城到余饶,四个多小时的高速,就算中途在服务站停歇,开那么久的车还是会觉得疲倦。
但是昨天晚上,他到了以后,没跟自己提及这件事。
其实也是自己不够关心。
外婆走的太突然,她已经顾不上去关注其他事。
郁庭川一直陪着她,上午的时候,小樊帮他从市里买了身衣服,不是西装或大衣,除了新衬衫跟休闲西裤,还有一件黑色羽绒服。
十二月初,余饶的夜间温度在五六度。
宋倾城自己就穿的羽绒服,但是第一次见郁庭川穿,衣服是小樊选的,当时郁庭川交待的时候,只说买一套衣服,小樊应该是考虑到要守夜,所以在选衣服的时候,更加注重保暖效果,而不是风度问题。
等郁庭川换好衣服回来,羽绒服里是白衬衫,搭配黑灰色休闲西裤,整个人看上去很修长,也比穿西装的时候年轻不少,像是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没多久,他又被表舅叫出去商量事情。
宋倾城还在灵堂里,稍一转头,恰巧看到郁庭川站在院子里跟表舅交谈。
他手里夹了根烟。
看到他点烟灰,宋倾城莫名觉得很安然宁静。
中午时分,上门的亲朋好友更多,外婆生前就职的学校也送来花圈跟挽金,等到下午,院子里的花圈花篮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无亲无故送来的。
宋倾城不傻,很快就看出是因为郁庭川。
第一个陌生的吊唁者过来,安慰他们节哀顺变后就把目光投向郁庭川,客套的喊了声郁总,郁庭川也没有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只是叫上对方去外面说话。
随后,接二连三出现这种情况。
来者年纪都不小,不管是穿着还是气度,一看就是生意场上的。
到后来,连余饶的书记也派人送来一个花圈。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生前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风光过,宋倾城心里明白,那些人不过是卖郁庭川的面子。
在恒远分公司的老总送来东西后,郁庭川在余饶的消息似乎也不胫而走了。
薛敏在早上就过来帮忙。
等郁庭川又跟吊唁者出去,薛敏凑到宋倾城的跟前,看着老太太的遗体长叹:“外婆肯定也安息了,就算以前不喜欢你找的这个外甥女婿,现在总该看到了,扔下公事从南城赶过来,不睡觉陪你一天一夜,真心还是假意,已经很明显了。”
提到外婆,宋倾城的眼圈微红,凝视着外婆安和的遗容。
好像真的只是睡着。
只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薛敏看出她情绪低落,在旁边劝道:“老太太这样其实挺好的,最起码没有受太大的罪,像我爷爷过世的时候,是硬生生疼死的,镇痛剂都不管用,你外婆算是寿终正寝,走的这么安心,肯定是相信你以后能过得好。”
宋倾城不说话。
注意到郁庭川回来,薛敏又溜回自己的位置上。
宋倾城没有转头,但知道郁庭川在旁边坐下,慢慢开口:“你说,外婆真的走的很安心么?”
郁庭川没搭腔,只是攥过她冰凉的手,然后握紧搭在自己腿上。
手心手背,传来干燥的温热。
宋倾城揪着的心,缓缓松懈下来,她看着外婆,在心里说:“您看到了,他真的对我很好,我以后会好好跟他过日子,您不用再为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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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陆锡山出现在四合院,宋倾城不是不惊讶,因为她没打电话去通知。
同来的还有葛文娟和陆韵萱夫妇俩。
“是你表舅通知的。”表舅妈看出宋倾城的情绪,解释道:“你表舅看了你外婆那本通讯录,把所有号码都打了一遍,怕漏下什么重要的人。”
宋莞嫁去陆家的事,宋家跟外婆娘家都知道,当年还喝了那杯喜酒。
至于陆锡山,余饶这边亲戚没几个见过。
这会儿,郁庭川刚好不在,半小时前去了市里办事。
哪怕再不想见除了陆锡山以外的陆家人,宋倾城不得不出去接待,刚刚走近就听到葛文娟的抱怨声:“大冷的天坐院子里,还不把人冻死。”
陆锡山皱眉,不耐烦:“你少说两句,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
宋倾城不想看到他们夫妇在这里争吵不休,主动出声:“叔叔,你们来了。”
葛文娟瞧见她,抿嘴,神色不好看。
陆锡山看着倾城脸色有些苍白,眼里有心疼:“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叔叔。”
旁边,陆韵萱上前,脸上表情满是疼惜,握住宋倾城的手:“你说你就一个人,怎么扛得住,好歹知会家里一声,我们肯定立刻赶过来。”
陆韵萱好像忘了在云溪路别墅的不欢而散,站在院子里,当着众人的面,又变回那个贴心的姐姐。
宋倾城弯起唇角:“就算我不知会,叔叔不也来了么?”
沈挚站在陆韵萱身后,视线没有避讳的盯着眼前的宋倾城,他穿着白色的短款棉衣,浅蓝色牛仔裤,配上他清俊的眉眼,这副样子,没让宋倾城觉得熟悉,相反的,彼此之间早已生出不可跨越的鸿沟。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多看沈挚一眼。
给外婆上过香,葛文娟就嚷着要去酒店,宋倾城在一旁没有任何反应,哪怕她热情的帮忙安排酒店,葛文娟应该也不屑住,肯定会再换一家酒店。
陆锡山没有跟着离开。
因此,葛文娟走的时候,把一个茶杯扫落在地。
陶瓷在青石板上碎裂成片块,发出的声音惊扰了一院子的人。
陆锡山额际青筋暴动,却只能隐忍不发,宋倾城只是叫帮工处理掉那些碎片,防止扎伤人。
见宋倾城神色平静,陆锡山心里更加不好受,见两旁没什么人,开口:“既然外婆已经没了,葬礼结束,你就跟叔叔回南城吧。”
说着,陆锡山稍作停顿,又道:“我知道,以前是我没照顾好你,从今往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你要是不想住家里,我就给你租套房子,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孩……看着长大的孩子,叔叔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无依无靠。”
宋倾城莞尔:“我现在挺好的,不想再麻烦叔叔。”
陆锡山看着她,似乎还打算说什么,宋倾城先开口:“叔叔先回酒店吧,最近天冷,这里也没有空调,如果明天来的话,大概是早上四点的样子。”
陆家人离开没多久,外面开始摆酒席。
宋倾城中途去上洗手间,出来后知会过表舅妈,去外面透气,从四合院里出来,没走多远就看到沈挚正跟孟浩面对面站着说话。
突然,沈挚转头朝她这边看过来。
孟浩也有所察觉。
瞧见宋倾城的时候,孟浩的神色略古怪,然后低头匆匆往另一边离开。
宋倾城没再继续往前,转身往回走,只是没走几步,就被追上来的沈挚握住手臂,不得不停住脚步。
“放手。”她只轻轻说了两个字。
沈挚稍稍加重力道,漆黑的眼眸凝望着她,过了会儿才说:“我没想到外婆会走的这么突然,等我在南城做好安排,到时候再接你过去。”
宋倾城听了,微微挽起唇角:“你接我过去干嘛啊?”
见她笑得不露声色,沈挚喉结耸动了下,尔后低低的道:“倾城,你只有一个人了。”
“……”
宋倾城的笑容淡下去:“然后呢,接我去给你老婆当保姆么?”
沈挚说:“我以前讲的话不会不作数。”
“我讲的同样也不会不作数。”宋倾城立刻接上去,深吸了口气,视线看着边上那株随风摇曳的小草,在他面前,她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如果一定要在跟你在一起和孤苦伶仃选择,我会毫不犹豫选择孤苦伶仃。”
说着,宋倾城看向他,眼中并没有爱恨交织,语气很轻松:“你跟陆韵萱在一起真的挺配的,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这是你的真心话?”沈挚的目光锁着她,想从她眼底脸上看出点在意的迹象:“你真希望我跟别的女人白头偕老?”
“不然呢?你现在以后怎么样,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沈挚没有接话。
宋倾城没想故意拿话刺他,说的都是真心话,这几年她从没想过要跟他重新在一起,她没办法像有些女人那样,在他那么伤害自己后还对他至死不渝的爱着,然后在他回头来纠缠自己的时候,嘴里说着跟他划清界限,实际上不断给他机会和自己纠缠不清。
破裂的感情就像落地的镜子,再拼凑也抹不去那些支离破碎的裂痕。
宋倾城想起他刚才跟孟浩谈话的情形,不像是初次见面,心里隐隐有某个想法,虽然觉得有些荒唐,但依然问出口:“你为什么认识孟浩?”
“你看出来了?”沈挚竟没有否认。
是呀,他这么自傲的一个人,从来不屑于撒谎掩饰。
当初跟陆韵萱在一起,他也只是不提,宋倾城以前搜肠刮肚的回忆过,没有找到他哪怕一次扯谎心虚的画面。
这么想着,宋倾城张嘴问:“所以,是你让孟浩追我的?”
沈挚的视线里,是她熟悉的精致五官,或许是因为回到这个旧时四合院,很多回忆接踵而来,听到她平静的质问,他也平静的说道:“我是跟孟浩认识,但没有深交,他是我大学里比我低几届的学弟,念的建筑系,大概两个月前,母校五十五周年校庆,我的学籍档案上籍贯是余饶,所以被拉去跟余饶的学弟学妹同桌吃饭,我就是在那里碰到他的。”
宋倾城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过去的时候刚好听他在说拆迁的事,后来又多聊了几句,得知他们一家租住在桐梓巷这边,他也提到他母亲一直在催他找对象结婚。”
那个时候,她应该是刚刚回来余饶。
好像没有多久,孟浩母亲开始三天两头往她们家里跑。
“他家里催他结婚,你就想让我跟他在一起?”
宋倾城道出自己的猜测。
沈挚没否认,继续往下说:“你回来余饶,我想过来找你,但是我了解你,你的性格太倔强,很容易钻进胡同出不来,除非你自己碰壁然后想明白。我只是跟他提起我在这里住过,提到以前四合院里有个漂亮的妹妹,他说是不是叫宋倾城,我问他怎么知道,他说他早上出门还见过你,他也知道桐梓巷要拆迁的事,其实他有一个女朋友,不过是外地人,家里始终不同意,希望他在余饶本地找个条件好点的。”
宋倾城已经听懂他的意思,他想让她碰一次壁,知道世上的男人没有最坏只有更坏,然后乖乖回到他的身边,从此服服帖帖,哪怕是做情人,也会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我答应他,只要他跟你在一起,和你交往一段时间,在结婚前再提出分手,我就帮他和他女朋友进南城的建设局。”
听到他和盘托出,宋倾城的情绪跟着浮动,因为想起外婆,想起外婆对孟浩的赞赏,如果她真的和孟浩在一起,现在外婆走了,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宋倾城不敢想,想太多,她的眼圈泛红,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
他现在如实交代,是认定了她只能依靠他?
年少时,他在自己心目中多美好,现在的样子就有多陌生。
宋倾城强压下翻滚的思潮,直直的看着他:“就算我被孟浩抛弃,但我很清楚,我不会跟你在一起,在你和陆韵萱一起后,我们就不再有任何可能,哪怕我真的因此可怜到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说完,挣脱他的手,径直回去四合院。
这一次,沈挚没有再追上来。
刚进大门,看着里面忙碌的众人,宋倾城心里很空荡,忘了自己怎么拿出手机的,等她反应过来,那个号码已经拨出去,手机正贴在耳边。
对方接的很快。
听到对方问是不是家里有事,宋倾城说没有,静默几秒后才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在路上,大概十来分钟。”
“那我等你一块吃饭。”
挂了电话,宋倾城重新回去陪老人家。
可能是熬得太久,靠在椅子上时,渐渐来了困意,到后来真的抱着腿睡过去。
郁庭川回来,刚进灵堂,看见宋倾城靠着椅子在睡觉。
走过去的时候,拿起搁在长凳上的毛毯,然后给她的身体盖上。
宋倾城忽然改变姿势,稍一辗转,刚好靠住他的肩膀,郁庭川下意识低头去看她,宋倾城却像是感受到暖意,又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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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
郁林江:“老子还活着,你他妈给谁披麻戴孝当孝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