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宋倾城把拉杆箱放进公用的储物柜,刚洗了脸从洗手间出来,接到郁菁的电话:“一块吃晚饭吧,刚好有东西要给你。”
十五分钟以后——
宋倾城出现在跟郁菁约好的食堂二楼。
“这边!”郁菁举着勺子挥舞,没有在意周围的目光。
宋倾城在她对面坐下,视线注意到那把碎花图案的雨伞,正搁在郁菁的手边。
郁菁啃了口煎饼,把雨伞推过来:“我二叔说你落在他车上了。”
“你叔叔送到你那儿的?”
“不,二叔打我电话,我下楼去拿的。”郁菁弯起手指挠了挠嘴角,把嘴里的煎饼囫囵咽下,闷闷不乐的说:“本来还想讹我二叔一顿大餐,结果他先被叫去相亲了。”
宋倾城手中的筷子随意戳着米饭:“我以为他结婚了。”
“结过一次,不过离了。”郁菁满脸的不以为然:“你是不知道,自从我二叔离婚后,我们家的门槛都要被那些介绍人踏烂了,我太爷爷每年都要因为我二叔的婚事进几次医院,之前还有个家里快破产兜不住的女的想来骗婚,不就看中我二叔现在是公司负责人,真当我们是傻逼,想占我们家便宜,门都没有!”
宋倾城淡淡莞尔:“谁让你家条件好呢?”
“倒也是。”郁菁颇为得意地抿嘴。
……
晚饭后,两人各自回宿舍。
宋倾城换了身校服,关上衣柜门,取过床畔的书包去上晚自习。
刚出宿舍楼,调成振动的手机发出嗡嗡的声音。
元维对学生带通讯工具这点管制的不严,算睁只眼闭只眼,除非你在课上明目张胆的使用,让老师对你忍无可忍。
宋倾城放慢脚步,一边低头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了手机。
手机握在手里,闪烁的屏幕,盯着来电显示,她的双脚像黏在教师楼前的草坪边。
黯淡的路灯光落在肩头,映得她的身形愈发消瘦。
时隔两年,再看到这个号码,依旧对她的情绪有着无法抗拒的影响,宋倾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按下接听键的,她把手机放在手机:“喂。”
“我以为你不会接我的电话。”电话那端传来娇柔的女声。
宋倾城没有吭声。
对方也没期望她的回应,自顾自地说:“沈挚已经在交接工作,我们最迟下月中旬就能回去。你这些年住在陆家,这件事我觉得应该先通知你,毕竟你跟沈挚也算一块长大,他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妹妹看待。”
妹妹么?
这两个字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她的心脏,撕心裂肺的痛瞬息蔓延开来。
陆韵萱继续说:“倾城,你为沈挚做的,我和他都不会忘记,但是愧疚不应该成为挟恩图报的工具,感情的世界,不讲求先来后到,只有谁爱谁,谁不爱谁,谁珍惜谁,谁不珍惜谁,仅此而已,你说是不是?”
陆韵萱还是原来那个陆韵萱,没有任何的变化,陆家娇养的大小姐,葛家格外宠爱的外孙女,身边有着一众为她撑腰的发小。
因为有了足够立身的资本,哪怕抢了别人的东西,她依然能表现得天经地义。
——手里的书包提手被慢慢攥紧。
“还在打电话?过来吃饭吧。”电话那边出现男人温润的嗓音。
曾经那么熟悉的声音,彻底褪去青涩后,还有掩饰不住的宠溺跟包容。
宋倾城听到陆韵萱小女人的回答:“嗯,马上过去,跟你说多少次啦,不用每次都亲自下厨,你看你的白衬衫又有了油脂。”
男人低低的笑声,哪怕隔着电话,她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宋倾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
沈挚,沈挚,沈挚……
宋倾城闭上眼眸,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像一股寒流灌入她的身体,让她手脚发凉。
她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忘了,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不去介怀。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
第二天早上,宋倾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可能因为一宿没睡好,眼周红红的,等到课间时间,上完厕所回来,人在高二五班门口被郁菁堵住。
“精神怎么这么差?”
“有些中暑。”宋倾城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是数学作业本。
郁菁左右看了看,确定没老师,拉着倾城到角落:“跟你换一本呗,等会儿上完数学课还你,我们数学老师变态,说下节课要学生轮流在回答题目,我记得你们班的数学课比我们多上了两节。”
“等着。”没一会儿,宋倾城拿了自己的作业本回来。
郁菁顿时眉开眼笑。
上课铃响。
宋倾城进了六班的教室,刚回到座位上,同桌安冉转头欲言又止的看看她,趁着历史老师还没来,她想了想还是低声开口:“你什么时候跟五班那个郁菁那么熟了?”
元维多富家子弟,也有不少出身普通的学生,安冉属于后者。
而郁菁,算那批富家子弟的典型代表人物。
家里有钱,不爱学习,平日里抄抄同学作业,考试了就打打小抄,被监考老师逮住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没办法,谁让人家家里有钱,听说元维每次有重大活动,赞助商的名单里肯定少不了恒远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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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庭川的坐姿随意,掩不住那身尊贵气派,修长的双腿交叠,挺括的裤管下隐隐露出半截黑色袜子,皮鞋锃亮。
他投过来的目光很平静,却也很深远。
这样的深远,让宋倾城没由来的头皮一阵发麻。
郁庭川在那里应该坐了很久……
刚巧有侍者端着托盘路过,视线被遮挡,她不动声色的错开眼,兀自走向洗手间。
洗手间里。
宋倾城站在盥洗台前,用纸巾擦拭脸颊边湿漉的碎发,擦着擦着,动作慢下来,她定定看着墙上明亮的镜子,那里面的自己五官精致、裸妆淡雅,美貌并非是一项好事,特别是当你的财力无法与之匹配。
将揉成团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腕拿掉那根固发的发簪。
海藻般的头发散落下来,因为盘过发,显得有些自然的大卷,长发虽然遮住了白净的脖颈和肩头,也将胸前裙衫上的酒渍给遮了。
比起方才清丽优雅的气质,这样的宋倾城,有了女人的轻熟风情。
……
从洗手间出来,宋倾城下意识看向过道休息区,那里已经没人,唯有积了几个烟蒂头的烟灰缸。
宴会厅里生日宴已经开始。
陆家被安排在第20桌,靠边上的位置。
宋倾城刚进来就看见笑得一脸灿烂的葛文娟,还有葛文娟旁边脑满肥肠的男人,葛文娟像是有所感应,朝这边瞅过来,唇边笑意不减,连带着那位刘总也转过头,瞧见一身红裙的宋倾城,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刚在说你呢,你就回来了。”葛文娟做足了好婶婶的样子。
刘总已经站起来,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自从上次见面,我已经好久没见宋小姐,今晚宋小姐一定要陪我多说说话。”
待倾城落座,刘总像不经意地把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
宋倾城装作没看到他的动作,不说话也不示好,葛文娟看她这么不识趣,只能自己开口活络气氛:“倾城,你来之前不是说有事要请教刘总,怎么这会儿又犯害羞了?”
“哦?宋小姐想问我什么?”刘总立刻接过话茬。
宋倾城微微一笑:“想问的可多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葛文娟警告地拿眼瞪她,宋倾城像是没瞧见,拿过玻璃杯抿了口水。
“刘总,来,我敬你一杯。”陆锡山举起酒杯,巧妙地粉饰了席上隐隐的冷场:“祝我们接下来的合作亲密无间、更进一步。”
刘总呵呵笑,仰头喝了这杯酒,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宋倾城。
他的视线从倾城的脸廓落向她的胸口,尔后一路往下,从平坦的小腹到她的**。
刘总混迹生意场二十几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偏偏像眼前陆家这个送上门的美人胚子实属少见,现在五官还略青涩,等日后长开了,恐怕真如她的名字,得倾了大半座南城,这么一想,他对葛文娟的‘孝敬’愈发满意。
“宋小姐这手怎么回事?”他问。
宋倾城莞尔:“不小心受的伤,没大碍。”
刘总调整了坐姿,朝倾城挨近不少,那只搁在椅背处的手也蠢蠢欲动,旁边只消一眼便能看穿这里面的门道。
葛文娟仿佛没瞅见刘总的举止,又侧头跟陆锡山低声说话,用来转移丈夫的注意力。
刘总色眯眯地盯着宋倾城白皙的颈背,暧昧的暗示:“我上个月去了趟迪拜,带回来几样珠宝,吃完饭宋小姐去我那里坐坐?”
未等宋倾城开口,宴会厅门口进来几人,哪怕他们没弄出大动静,但因为身份关系,引得宴席上的宾客纷纷向那边看。
“这姗姗来迟的总是重头戏。”刘总的感慨里带了轻哼。
宋倾城闻声抬眸,目光锁在其中那道挺拔男人身影上,一时没有挪开眼。
“恒远的老总郁庭川,我以为他早过来了,刚才还在电梯门口瞧见他,本来想过去跟他握个手,结果还要排队。”刘总自嘲地啧了一声。
桌上有其他宾客笑着搭腔:“顾家老七跟郁庭川除了生意上有往来,私底下关系也好得能穿同条裤子,况且顾家跟郁家老一辈皆军旅出身,过命的交情,一家长辈过生日,另一家肯定会到场。”
有人问:“他旁边那个就是顾家老七吧?”
那边,郁庭川跟顾政深已经一边说着话一边去了主桌。
热闹看完后,生日宴又恢复如常。
“来。”刘总往杯中倒上酒,举着送到宋倾城跟前,色眯眯的道:“俗话说得好,美人争劝梨花盏,今儿个宋小姐在侧,让我这个俗人也享享这美人恩。”嘴里说着话,另一只手已经搂上宋倾城的腰肢。
“……”宋倾城面色沉静,攥着水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陆锡山张嘴想说什么,葛文娟却在桌下及时拉住他的手,面上笑着迎合刘总:“刘总这说的什么话,你敬倾城这杯酒,那是抬举她这个小丫头片子。”
“是么?”刘总得意的挑眉。
与此同时,主桌那边。
顾政深跟人寒暄了几句,转回头发现郁庭川看着某个方向,跟着望过去:“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郁庭川收回视线,把半根香烟按进烟灰缸里。
当他再抬起眼望去,恰好看到女孩被身边的男人搂住细腰占便宜,整个晚宴只有她一人穿的红色,在他进宴会厅的刹那,已经注意到角落里的宋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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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穿红色,自然是为了吸引郁总?(^?^*)为什么不翻脸把酒倒在刘总这个老色胚头上,也是一个道理。( 就爱网)</div>
刘总轻晃酒杯,红酒在杯底潋滟生波:“怎么,宋小姐不给我这个面子?”
看着那只伸到自己跟前的男人手,虎口处皮肤松弛、老年斑增生,宋倾城压下心底的那股郁气,拿过旁边的红酒瓶,往空杯里嚯嚯倒了小半杯,然后执起高脚酒杯对着刘总的酒杯轻轻一碰,唇角轻勾,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刘总,这杯酒我先喝了。”
话落,红唇贴上杯沿,一饮而尽。
刘总看着她舔了舔嘴唇,没再继续为难,收回搁在倾城腰际的手,转而把心思投在了宴席上。
葛文娟见势,对着宋倾城拼命使眼色。
宋倾城没有理会,她又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喝完后站起身,精致五官上挂着淡淡的笑:“不胜酒力,我去趟洗手间。”
走廊上,宋倾城和顾清薇再次不期而遇。
顾清薇正手拿酒杯跟两个同穿小礼服的女孩欢声笑语,瞥见过来的宋倾城,脸色顿时冷下来,等宋倾城走远后,忿忿的骂一句:“不要脸的心机婊!”
“你认识她?”同伴李小姐往宋倾城的背影多瞅一眼。
顾清薇喝了口香槟:“她化成灰我都认得,我哥变成那副鬼德行,拜她所赐!”
另一位张小姐恍然大悟:“就是她啊,她不是拿了你家的钱,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我在里面好像看到她在陪一个老男人。”李小姐道。
顾清薇冷笑:“只要给她钱,跪着喊爸爸都行。”
两位同伴听了这个梗,捂着嘴轻笑。
……
说去洗手间,不过是借口。
宋倾城倚在阳台边缘,眺望着远处的璀璨夜景,夜风吹散了她脸上的酒气,捏在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是沈彻发来的短信。
“在跟朋友打电话?”刘总暧昧的声音仿佛贴着她的耳根响起。
宋倾城转过身,想避开已经来不及。
刘总贴近倾城曼妙的身体,离得近了,闻到倾城身上淡淡的体香,他垂下眼睛,视线流连在女孩锁骨附近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慌什么,还怕我吃了你?”
宋倾城偏头避开他满嘴的酒气,弯起唇角:“看来刘总今晚喝了不少。”
“那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刘总又往前迈了半步,打算一亲芳泽,面上流露出迷恋的神情:“像宋小姐这样的大美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在陆氏的投资是物超所值。”
“刘总?”另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被打断好事,刘总皱着眉头回头,看清来人是谁,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这不是候总么?”
“老弟,可算找着你了!”候总快步过来,拉着刘总就往宴会厅方向去:“恒远的郁总刚刚夸我那办公楼的电梯好,问我是哪家电梯公司装的,我看这是给你兜生意啊,立马出来找你。”
恒远名下的楼盘不少,如果能签下这些楼盘的电梯单子,肯定能大赚一笔。
想到这,刘总精神一振:“那赶紧的!”
比起生意,再美的人儿都得往旁边靠一靠。
目送两人离开,宋倾城懒懒地回过身,对着全城夜景再无兴致,不想回宴会厅,干脆踱步去休息区。
酒店里开了冷气,穿着袒胸露背的礼服,静坐下来很快就感受到寒意,她不禁抬起双手抱住臂膀轻轻搓揉,想要消除那些皮肤上的鸡皮疙瘩。
没多久,好像有了感冒的征兆。
宋倾城只觉鼻子难受,想从包里拿纸巾,刚低头,手背上多了一滴血红。
意识到不对,她立刻仰起脑袋,同时用右手捂住口鼻。
纸巾包还没拆封,用单手去撕开封口有些麻烦,她此刻像极了重病患者,随便动一下都有可能造成血流不止的场面。
在她无计可施之时,后脑勺被一股力道稳稳的托住。( 就爱网)</div>
宋倾城的眼睫眨了眨,仰望的视野里,是那一角藏蓝色的口袋巾。
下一刻,温热的湿毛巾覆在她的口鼻处,男人温和低沉的嗓音钻入她的耳蜗:“用手指捏住两侧鼻翼,不要仰头。”
男人的声音仿佛有着魔力,宋倾城本能地遵从他的指示,一手捏住鼻子,另一手接过湿毛巾擦拭血迹,托着她头部的大手已经离开,紧接着肩头一沉,她削瘦的身体瞬间被暖烘烘的感觉包围。
宋倾城微微侧头,看到了披在自己肩上的男人西装。
身后男人喊住路过的侍者:“端杯热水过来。”
“好,您稍等。”侍者恭敬地点头。
等侍者离开,宋倾城低垂的浓黑眼睫轻动,她抬起眼眸,视线越过雪白的衬衫衣领,在男人紧抿的薄唇处停留一秒,最后对上了那双眼睛,浅浅的笑意在她唇边绽开:“好巧,在这里遇到郁先生。”
郁庭川的五官轮廓映在灯光里让人有些看不真切,他俯视着眼前这个侧身仰头的女孩,过了会儿才开口:“怎么不回宴会厅?”
“里面有些闷,所以坐在这边透会儿气。”宋倾城答完后顿了顿,又问:“郁先生也是来透气的?”
“出来接个电话。”郁庭川说。
鼻血已经止住,宋倾城的余光落在西装上,语调也变得有些轻松:“本来以为今晚肯定会感冒。”
郁庭川深邃的视线扫过她的晚礼服:“这种生日宴,倒没规定一定得盛装出席。”
“我知道,只是这里有想见的人。”宋倾城轻声开口。
说着,她低头凝视着手里握紧的沾血毛巾,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想让他的目光被我吸引,所以才选了这条裙子。”
说完这番话,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乱了节奏。
有些事,终归是第一次做,即便表达得再真心再投入,依旧会显得捉襟见肘。
这时,嗡嗡的震动传来。
郁庭川拿起手机,一边走到落地窗边一边接起电话:“嗯,马上就回去,不用特意等我。”
宋倾城注视着他宽阔的肩背,大脑里思绪乱成团,他的言行如常,好像根本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心里有失落,但是同时还有一点点不该有的侥幸,她不敢去深究自己在侥幸什么,唯恐深究到的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没多久,郁庭川接完电话回来。
他看着端坐在那的女孩,缓缓道:“再要漂亮,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语气平和,像一个长辈在教导不懂事的晚辈。
宋倾城扬起脸,对上郁庭川深刻的眼睛,片刻后她别开头,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如果连漂亮都要失去,对我来说,身体再健康又能怎么样。”
“先生,你们要的水。”侍者在这时端着两杯水出现。
郁庭川点头:“放茶桌上吧。”
待到侍者离开,宋倾城又听到男人醇厚的嗓音:“你现在还年轻,所做的决定以后未免不会后悔。”
说完,他单手抄袋,另一手还拿着手机,离开了休息区。
宋倾城怔怔地目送郁庭川远去的背影,耳边仿佛还有他暗有所指的那番话,他是真的没察觉自己的示好还是不愿意给与回应,此刻的自己,已经没办法给出笃定的答案,她颓唐地靠在沙发上,眼眶突然涩得厉害。
收回视线之际,却发现,男人的西装外套还在她肩上。
……
生日宴直到晚上十点还没结束。
宋倾城没有等陆锡山夫妇,离开酒店,拦下一辆出租车先行回香颂园。
进了家门,她没有理会出来张望的保姆,甩掉高跟鞋直接上楼,简单冲了个澡,刚躺床上就接到沈彻的电话。
“你让我打听郁庭川的住处到底想做什么?”刚才把地址发给倾城后,他就一直惴惴不安,怕她胡来犯蠢。
宋倾城幽幽地开口:“什么都没干,计划赶不上变化。”
“什么计划?”沈彻追问。
想起方才在休息区的那一幕,宋倾城闭上眼眸:“是我太着急了。”
这样的答非所问,让沈彻心里更加没底:“到底什么计划,你到是说啊!”
“我本来想在他家附近来个偶遇,顺便往他车上碰个瓷,到时候他肯定得陪我去医院,我要是脚瘸,今晚可没助理,指不定就被他公主抱了。”
她说的很随意,沈彻却知道这个计划是真的。
“那变化又是什么?”他问。
宋倾城莞尔:“变化就是,郁庭川的西装现在我床上。”
沈彻闻之色变:“你们两个——”
“没有……”
可能太累,她聊着聊着就闭上眼睡过去。
……
宋倾城是被楼下的动静吵醒的。
她刚坐起来,房门就被重重推开,宋倾城没有动,神色平静地看着葛文娟气势汹汹地朝她走过来。
然而,葛文娟终究没冲到床边再给她一巴掌。
陆锡山追进来抓住了妻子,比起葛文娟,他要冷静许多:“到底怎么回事,你就不能听孩子先解释解释。”
“陆锡山,她本来怎么答应你的,现在又是怎么做的?”葛文娟看到宋倾城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眼神变犀利,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她以为小周总跟她说几句话,真能进周家的门,也不想想人家的门楣她攀不攀的上。”
“看来在婶婶眼里,我只能配刘总那样的。”灯光下,宋倾城乌黑浓密的长发纷纷扬扬落在肩头,肌肤白透,明眸善睐,有种楚楚动人的韵味。
葛文娟冷笑:“怎么,还委屈你了?”
“只是觉得奇货可居而已。”
“奇货?”葛文娟听到这两个字,感觉像听到了大笑话:“你什么货色你自己不知道?呵,不嫁给刘总你还想嫁给谁?行啊,你要真不想跟刘总,我也不逼你,只要你把这些年欠陆家的都还上,包括你那个外婆的医疗费,我给你粗粗算过了,不多,两百万。要是一个月后你还不出这笔钱,那就乖乖嫁给刘总!”
宋倾城听完勾起唇角,看向葛文娟:“婶婶可要说话算话。”
“陆锡山,这就是你的好侄女!”甩开丈夫的钳制,葛文娟拎着包愤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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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鼻血的正确方式:
1、不要仰躺、仰头或塞纸巾。
2、人要放轻松,深而缓慢的呼吸。
3、人坐直,头部微向前倾,用食指和拇指紧捏鼻翼。
4、适当冷敷,用冰袋或冷水浸过的毛巾敷在额头,使血管收缩,加速止血速度。
5、以上都不行,只能去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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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只剩下陆锡山跟宋倾城叔侄俩。
陆锡山没有紧跟葛文娟出去,他显然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组织了半天语言,坐在梳妆台边的凳子上,他点了一根香烟,抽到半途,沙着声开口:“倾城,你是不是真不喜欢刘总?”
宋倾城淡笑了下:“我以为,南城并不缺比刘总有钱的老板。”
陆锡山反驳不了这句话,刘总在南城商界的确不算什么,但刘总却是目前他们陆家唯一抓住的有钱并且愿意投资的老板,稍作思量,他正欲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床上那件黑色的男士西装。
西装的面料质量很好,一两千绝对买不到,版型大小更像量身定制,款式也不是那些二十出头小青年穿的。
“这件西装……”陆锡山开口询问。
宋倾城没回答,只是幽幽道:“叔叔,每个女孩都对婚姻有向往,我也不例外。”
陆锡山心里有了猜测,他也没有拐弯抹角地试探,直接问出来:“你不想嫁给刘总,是不是因为这件西装的主人?”
宋倾城沉默不语。
然而这时候,沉默相当于默认。
陆锡山眉间褶皱消失,循循善导:“你要是有合适的对象,应该带回来让叔叔见见。”
宋倾城说:“今天晚上,叔叔不是已经见过他了么?”
“……”陆锡山愣了愣。
今天晚上——
他想到顾家的生日宴,但这西装肯定不是那小周总的,至于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场男士几乎都穿的西装,穿黑西装的更多,当时也没料到会有这一茬,再说,谁去参加宴会盯着宾客的衣服看?
未等陆锡山想出个头绪,宋倾城打破寂静:“叔叔,明早我还要回学校,想先休息。”
“好好。”陆锡山连忙起身,“那叔叔就不打扰你了。”
只是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说:“你婶婶刚才是气话,你不用当真。至于你的婚事,你要是有决定不了的事,可以告诉叔叔,叔叔终归算过来人,你说是不是?”
宋倾城莞尔:“叔叔放心,等时候到了,我一定会告诉您跟婶婶。”
陆锡山满意的点头。
房门合上,宋倾城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卸下。
一晚上宋倾城没怎么阖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稍稍睡了会儿。
等洗漱好下楼,差不多七点。
保姆看到她,没有像以往那样选择漠视,主动笑着说:“小姐起来的这个点正好,刚在蒸小笼包,等吃了早餐再去上学。”
宋倾城微微挑眉,也跟着微笑:“我要是去吃,有人就没得吃了。”
“怎么会,”保姆当即道:“肯定够的。”
这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早餐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宋倾城嘴边的笑意加深不少,但慢慢地又淡下来:“好可惜,我不喜欢吃小笼包。”
说完,她拎着装了西装的纸袋走向门口。
……
回到学校,宋倾城先去了一趟宿舍。
这个时间学生都在教室上自习,整幢宿舍楼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音。
用衣架把西装挂起放进衣柜,刚要收回手,手指不经意间滑过西装袖口的纽扣,宋倾城的动作跟着慢下来,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郁庭川转身离去的挺拔身影。
二十二岁,她却感觉自己的人生像被逼到悬崖峭壁边,挣扎枉然,一个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哪怕还清陆家的两百万又怎么样?
外婆的身体不好,以后的日子肯定还要继续花钱。
宋倾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抛开惆怅的思绪,两手一合,关上衣柜门。
……
两天后。
上午第四节课结束,正好过十二点。
宋倾城和安冉刚出教室,被一个青年拦住去路,对方开门见山道:“宋小姐,夫人想要见你。”
安冉闻言,一脸不解地看向身边的宋倾城。
宋倾城认出对方,有过一面之缘,大概一年半以前,她转过头:“安冉,你先去食堂吧。”
“好。”安冉应下,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等安冉走远,青年对宋倾城做了个请的姿势:“车子停在楼下。”
宋倾城全程很配合。
她是可以不去,但接下来,那位顾夫人就会亲自来学校。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源泉山庄门口。
宋倾城跟在青年身后踏进大门,走过一段鹅卵石路,迎面而来的是满目榴花如火,源泉山庄在南城素有盛名,不远处有个顺江水库,致使源泉山庄处于碧水青山之中,山庄内的建筑则延续了明清风格,雕花格窗,博古架青花瓷,到处彰显出一股子京味儿。
“夫人已经在里面等你。”青年单手按西装,另一手推开包厢门。( 就爱网)</div>
宋倾城刚走进包厢,包厢门就在身后无声息的合上,茶香萦绕的包厢里,一名中年女子正坐在那沏茶,挽着高雅的发髻,举手投足间可见名门贵妇的气质,正是青年口中的“顾夫人”,亦是顾清薇的母亲。
顾锦云在顾家排行老三,是顾守业的长女,行事作风处处彰显铁娘子手腕,要不然出嫁后两个孩子也不会跟着她姓顾。
听到动静,顾锦云抬起头:“来了?”
她的目光很平静,仿佛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过蝼蚁众生,比起葛文娟带了些刻薄的轻视,这样的漠然的确具杀伤力。
料到对方叫自己来的目的,宋倾城露出得体的微笑:“过去这么久,这个包厢倒是一点都没变。”
顾锦云将手中的茶勺轻搁在茶席上,淡淡地开口:“我也没想到跟宋小姐会见第三面。”
宋倾城听了只是笑,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歌舞团有些事要处理,两天前我就该来找你。”顾锦云没有拐弯抹角,或者说在她看来,一个宋倾城还不够她去虚与委蛇:“薇薇说你去了我父亲的寿宴,衡阳那几天跟他未婚妻在大马没来得及赶回来。”说着,顾锦云的视线又落在宋倾城脸上:“当初你在这里说的话,我仍记忆犹新,宋小姐这么年轻,不应该比我这个老太婆健忘。”
宋倾城点点头:“我也记得您说的话,对我这种无父无母的孩子您又怎么会浪费时间跟我探讨什么是家教。”
顾锦云微微变了脸色,但依旧保持着该有的修养:“既然你没忘,我也不想再重复,不要再找衡阳,他现在已经跟在大马认识的同学订婚,不出意外年底就会完婚,我这么说,宋小姐该明白我的意思。”
“您与其怕我是那个意外,倒不如管束好自己的儿子。”宋倾城浅笑:“这话我说过,既然您忘了,我只能再重复一遍。”
“……”顾锦云蹙眉,这是她心情不佳的体现。
“一年半前,您告诉您儿子我拿了二十万,这次我来定价,一百万,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不理会顾锦云阴郁的面容,宋倾城转身拉开门。
刚走出包厢,被匆匆赶来的顾衡阳挡住去路。
二十四岁的顾衡阳差不多褪去了青涩,他定定地望着眼前清丽娉婷的女孩,喉结轻动,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倾城。”
想说好久不见,喉咙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掐住。
包厢里,顾锦云看到儿子已经站起来,不复方才的从容:“你不在家陪着秀秀,跑这里来做什么?”
此刻的顾衡阳眼里只有宋倾城,对母亲的呵斥也置若罔闻。
宋倾城蓦地一笑,她往顾衡阳靠近了些,在顾锦云的眼皮底下,抬手拂去顾衡阳肩头的树叶,她的手白皙修长,滑到顾衡阳的衬衫领口,帮他翻好褶皱的衣领,然后目光轻抬,对上顾衡阳的注视,她唇边挂着盈盈的笑:“顾衡阳,提前祝你新婚愉快。”
“倾城——”顾衡阳急急地握住那只欲离开的柔荑。
顾锦云恨铁不成钢:“我看你是魔障了!”
宋倾城却强行抽回自己的手,越过顾衡阳就走,毫不留恋,却在看到不远处的三五人时脚步稍顿,特别是对上郁庭川深沉的注视。
他的眼神平静如水,却依然能像一把利剑,戳穿人最坚固的心墙,让人控制不住的胆战心惊。
这种情况,就像搞完恶作剧却被抓了个现行。
宋倾城下意识握紧手指,想在一个男人面前表现风情却不失单纯的一面,结果偏偏被他撞见工于心计的场景,有种功亏一篑的无力感,没再管现场什么样的状况,转过身向安全通道走去。
……
电梯门口。
“跑得倒是挺快。”顾政深看戏似的呵呵笑。
郁庭川将左手从裤袋里拿出,按了电梯下行钮键,一边转过头和相随的秘书说话:“张总那里,你负责跟进,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让许东配合。”
今天上午,郁庭川跟几位老总约好在源泉山庄钓鱼,说是陶冶情操,其实不过换了种谈生意的方式,恒远下半年会启动几个重要项目,肯定需要拉一些投资者入伙,这几个项目顾氏也有份参与,顾政深过来作陪牵线义不容辞。
同样一身休闲打扮的秘书苏莹点点头:“郁总放心,只是季工那边可能……”
话虽然没说完,为难之意流露无疑。
郁庭川道:“他要是对项目书有别的想法,让他亲自来找我。”
说话间,一干人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前,郁庭川看向跟进来的顾政深:“不过去打声招呼?”
顾政深摇头:“当妈的训儿子,肯定希望是私底下的,尤其是我这个性格强势的堂姐,最容不得被人看去笑话。”说着,他不由轻笑:“小姑娘好手段,轻轻松松挑拨离间,恐怕我这外甥,一辈子都抹不掉心口的这颗朱砂痣。”
郁庭川听了,没有说话。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来时四辆轿车,恒远这边有一辆发动机出现问题。
正是太阳当头晒的时间点,郁庭川让苏莹两人坐他那辆轿车,自己则上了顾政深的车。
五分钟后,宾利添越徐徐驶出停车库。
源泉山庄三面邻水,位于半山腰,回市区需要下一段环山公路。
轿车刚拐过一个路口,一道行走的倩影出现在视线里,源泉山庄这边没有公交站,想坐车必须走四十分钟左右的路去山脚的一个小镇,宋倾城穿着蓝白校服扎着马尾辫,就这样顶着炎炎烈日走在公路边。
顾政深一时兴起,让司机把车停在她的身边,降下车窗道:“这会儿日头正猛,顺路送你下山。”
宋倾城循声转过头,她在顾家寿宴上见过顾政深,刚才在山庄也打过照面。
顾政深见她不作回应,饶有兴味的笑:“担心我是坏人?”( 就爱网)</div>
山路风起,吹散女孩整齐扎起的马尾,宋倾城拨开迷了眼睛的发丝,余光下意识往车里看了一眼。
顾政深察觉她的目光,笑了笑:“就我和郁总,郁总知道吧,你同学郁菁的叔叔。”
“……”宋倾城不但没上车,反而转身继续往前走。
顾政深一怔,满腹‘我猜中开头却没料中结尾’的憋屈,转头问车内另一个男人:“我说错什么了么?”
车窗降下一道缝,郁庭川的五官平静,他把香烟伸向窗外弹断半截烟灰:“你非要去惹她。”
“得!我多管闲事。”顾政深翘起长腿,吩咐司机开车。
蜿蜒山路上,香槟色轿车很快将步行的宋倾城远远摔在后头。
……
校服袖口被风轻轻吹动,宋倾城看着轿车远去,在路旁停下脚步,她稍稍往后转头,恰巧看到一辆黑色商务轿车驶过去。
那车往前驶出一段路,缓缓停下,然后又倒了回来。
副驾驶车窗落下,露出许东的半张脸。
“宋小姐?”许东看着宋倾城鼻尖的薄汗,又见她脸色苍白,难免动了恻隐之心:“这边是打不到车的,上来吧,我们也回市区。”
这次,宋倾城没再拒绝。
后排座椅有两个恒远女员工,体型都偏瘦,再加一人倒没显拥挤。
商务车重新行驶在环山公路上。
“宋小姐的手怎么样了?这周末别忘去疫控中心打二联,第三联是在十四天后。”许东从后视镜里看向宋倾城,打破车内的安静。
宋倾城莞尔:“伤口已经结痂了,疫苗不会忘的。”
倒是旁边的苏莹闻言,忍不住多看宋倾城左手上的创可贴几眼,然后和许东搭话:“上个月郁总不是刚让你带裤衩去注射过狂犬病疫苗?”
许东说:“是打了,还有弓形虫疫苗,过些日子再去打第二联。”
另一个女员工跟着道:“我那天进办公室刚好听到顾总要跟郁总借裤衩,他家伍兹这月满一岁,边境牧羊犬跟腊肠犬,这得生出什么品种来?”
几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宋倾城插不上话,也没想插,索性闭上眼睛靠着车窗休息。
回到市区,轿车停在附近的地铁站口。
道完谢,宋倾城关上车门。
车里的苏莹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问许东:“裤衩以前不是挺温顺的,为什么会突然咬伤人?”
许东摇头:“当时我在包厢,是皇庭工作人员过来通知的,不清楚具体情况。”说着他回过头看苏莹:“怎么了?”
苏莹笑了笑:“没事。”
只是看向地铁口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
……
宋倾城回到学校,已经是差不多下午两点。
距离下课还有十来分钟。
她没突兀地闯进教室,选择走到廊间宣传窗前打发时间。
没一会儿,宋倾城的削肩被勾住。
回过头,看到的是郁菁笑嘻嘻的俏脸蛋儿。
“上体育课?”宋倾城问。
郁菁顺势搂住她的手臂:“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半个月才回一趟你叔叔家,下星期就期末考了,我还有好多重点没划,今天星期五,放学后去我家过周末呗。”
“你这样随随便便把陌生人带回去过夜,你家里没意见?”
“家里就我爷爷跟太爷爷,我妈白天通常不在家,顶多晚上回来睡觉,她最喜欢我跟学习好的人交朋友,再说——”郁菁把头依偎在倾城的肩膀上,半带撒娇的反问:“你是陌生人么?”
宋倾城转头看着她的耍宝样,蓦地被逗笑。
其实她们认识没多久,只是“好学生”的招牌总是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这时,下课铃响。
宋倾城轻轻拍了下郁菁的脸颊:“自己站稳,我回教室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郁菁不肯撒手。
“到时再说吧。”
……
因为宋倾城这句‘到时再说’,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还没结束,郁菁早早的蹲守在六班门口,胸前书包倒挂,有老师路过瞧见她这副吊儿郎当的德性,不住摇头,却也不会吃饱了撑着过去训人。
铃声一响,见宋倾城单肩背着书包出来,郁菁嬉笑上前:“考虑得怎么样啦?”
“我等会儿要去趟出租屋,下星期考完试再去打扫会来不及。”宋倾城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地理、数学还有英语的重点都在这里面,包括我收集的一些例题,周末你去看看,如果觉得有用可以复印一份。”
郁菁接过笔记本,整张小脸皱在一起。
她想让倾城跟自己回家,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将期末考的事蒙混过关。
下周考试,这次回去,家里势必逮着她问复习情况,最要命的是郁家每周五都要聚餐一次,她那个当大学教授的五姑肯定回来,到时候三言两语就能套出她的话,即便她再不怎么爱学习,也不愿意看到家人失望的眼神。
但是——
如果有个学霸傍身就不一样了!
因为大人们潜意识里认为,能跟学霸玩到一块的孩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把利害关系一分析,郁菁更不愿意放人走:“那你可以今晚住我家,明天我让司机送我们去你租房的地方,到时我还能帮你一起打扫。”说完,不给宋倾城拒绝的机会,她兀自拉着倾城的手臂往楼梯去:“走吧走吧,我都跟家里打电话说要带同学回去……”
正是放学时间点,元维学校外停满接孩子的轿车,其中就有郁家的。
走到校门口时,宋倾城的手机响。
来电显示葛文娟的号码。
她没接,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回了书包。
……
郁家位于京云路的紫苑内。
车子驶入紫苑大门,路旁高大的梧桐绿荫在视线里倒退。
即便来过一次,宋倾城的目光仍然被那些或近或远的洋楼吸引,紫苑建于本世纪初,素有南城第一名府的美誉,即便过去十几年,这里的二手洋楼市价远远高于其它新楼盘的独栋别墅。( 就爱网)</div>
和很多旧式大家族一样,郁家也保留着某些传统,譬如每周不可少的家宴。
在路上,郁菁说起自家的家宴直皱眉。
“除了枯燥还是枯燥。”郁菁大半个身子靠着宋倾城,怀里搂着抱枕,不停吐槽:“一大帮人坐在客厅里谈时事谈经济,然后熊孩子到处跑,不过我太爷爷年纪大了,就喜欢这样一大家子闹哄哄的聚在一块。”
黑色奔驰在郁家小洋楼外熄火,附近已经前后停着两辆轿车。
郁菁砸吧了下嘴:“是我四姑一家来了。”
宋倾城和郁菁进屋,客厅里果然坐着个颇年轻的女人,打扮很时尚,染了酒红色短发,一个小男孩正手握汽车模型坐在地毯上,仰着头在看动画片,郁菁的态度并不热络,跟对方简单打了声招呼,拉着宋倾城上楼。
关上卧室门,郁菁才解释:“我四姑跟我爸不是同个妈。”
宋倾城站在靠窗位置,她往楼下瞅去,恰巧一辆宝蓝色跑车停靠在郁家门口。
“那是我三姑姑。”郁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没多久,楼下隐约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郁菁撇了撇嘴:“我三姑跟我妈倒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就是有些神经质,老想着做大明星,一大把年纪还在雷剧里演小丫头。”
宋倾城没再继续看,从窗帷上收回手指,莞尔:“你姑姑挺多的。”
“一共三个,叔叔两个。”郁菁不想再说郁家的事,拉过宋倾城的手:“走,我带你去见我太爷爷,知道我和你交朋友,他肯定高兴。”
……
郁老是个九十岁高领的老人,鬓发花白,身上有着惯居高位留下的威严,可能因为退休后经常住在疗养中心保养身体,整个人的精神很好,没有出现糊涂不认人的症状,只是有些耳背。
“太爷爷,这是倾城,我同学!”郁菁在老人耳边大声介绍。
整栋洋楼里开了中央空调。
郁老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羊毛薄毯,听了孙女的话,他转头看向那个安静站在边上的女孩,宋倾城对上老人的目光,落落大方地微笑:“太爷爷你好。”
郁菁又道:“倾城可厉害了,我们每回考试,她都考年级前三!”
那欢快的语调,好像说的是她自个儿。
“好好!”老人笑着连连点头。
从郁老房间出来,准备下楼,郁菁却揉着肚子说:“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一溜烟跑了。
宋倾城在二楼过道等她,正百无聊赖,听到楼下有人打招呼:“老二来了,这不是嘉芝么,什么时候回国的?”
“就昨天。”一道柔美的女声响起。
宋倾城从楼梯口附近望下去——
郁庭川穿着西裤衬衫,不是中午所见的polo衫跟休闲裤,他旁边站着一位穿无袖套裙的气质美女,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发及腰,纤纤白手挽着郁庭川的手臂,两个人就这样站到一块,出奇的登对。
原本站在玄关处的男人,仿佛有所感应,抬起眼朝楼上看过来。
不等视线对上,宋倾城先撇开了眼睛,将刚才注视的动作衬得像是不经意。
郁菁恰巧从洗手间出来,一脸菜色:“有些拉肚子。”
楼下,保姆已经把人迎进了屋。
“爷爷在楼上?”那道柔美女声又传来。
郁菁的三姑郁明惠搭腔:“在房间呢,让老二陪你上去。”
气质美女盈盈一笑。
郁菁已经走到宋倾城的身边,顺着宋倾城的视线瞟去,看到嘴边挂着浅笑、文静动人的气质美女,用手挡在嘴边低声道:“顾嘉芝,顾家的三女儿,企业家顾政深的妹妹,可能会成为我二婶的强劲候补选手。”
宋倾城不禁想起那晚隆重的生日宴,淡淡莞尔:“出身名门,跟你叔叔很配。”
“也就那样。”郁菁不以为然的抿嘴,说着,拿眼睛瞅宋倾城:“要是有你这长相,那才叫般配,男财女貌,配的一脸血。”
“……”宋倾城没接这话,目光又轻轻看向郁庭川身上。
那边,顾嘉芝在郁庭川耳边说了什么,郁庭川稍稍侧过脸看她,男人的眉目轮廓在橘色灯光下更显深刻。
宋倾城收回视线,转头问郁菁:“回你房间?”
郁菁也不想跑楼下去应付这些长辈,但又不愿意闷在房间:“从后门去花园吧,这饭肯定要七点左右才能吃。”
……
郁菁已逝的奶奶喜欢侍弄花草,久而久之,小洋楼后面的空地成了一片月季园。
刚在花园长椅坐下,郁菁就被人因为事情喊走。
宋倾城没有跟着过去,闲坐了会儿,然后起身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瞎逛。
正值盛夏,满园的娇艳火红,映衬着晚间浓烈的霞光。
风吹起乌黑的发……
她抬手想将发丝拨到耳后,余光却有所察觉,有人在看自己。
凭着直觉转过头,看到的是郁庭川。
洋楼二楼的露台上,男人挺拔的身影立在那里,双手搭着护栏,衬衫衣袖挽起几卷,正默默地俯瞰着她。
那样的目光,似乎避无可避。
宋倾城立身于那一大片如火如荼的月季,缕缕青丝拂过明晰的五官,夕阳西下,夜晚的暗光从天际缓缓而来,映着她纤瘦的身影,有种清灵悠远的美。
郁庭川站在露台前,他的神情,却不像是单纯在欣赏这份美。
“在看什么?”顾嘉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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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芝踩着高跟鞋,娉娉婷婷地走到郁庭川的身边。
护栏边的路灯亮起了橘色光线。
郁庭川已经收回视线,往顾嘉芝身上瞧去:“跟爷爷打完招呼了?”
“嗯。”顾嘉芝弯起唇角,她倚在滕蔓相缠的护栏边,看了眼不远处满目艳色的月季,稍作思量才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昨晚跟我哥谈了,这次回来我不打算再走,以后会把工作重心放在国内。”
说完,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郁庭川,想得到一丝的回应。
郁庭川戴着名贵腕表的左手放回了裤兜,他说:“下楼吧,人应该差不多已经到齐。”
顾嘉芝心里失望,她看着眼前成熟俊朗的男人,衬衫西裤,身型挺拔,多年的感情积压在心底,就像一坛陈年好酒,越久越浓,越浓越醉人。可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却不允许她有出格的言行,只能露出端庄的笑容:“好。”
一楼餐厅,三两佣人正围着长长的餐桌忙碌。
顾嘉芝挽着郁庭川下来,眼尖地注意到客厅角落的郁菁,余光扫过郁菁旁边的宋倾城,见两人穿着同样的校服,便说出自己的猜测:“那是菁菁的同学吧?”
郁庭川也看向客厅那边,恰好捕捉到宋倾城垂眸微笑的那一幕。
“看上去性格很文静。”顾嘉芝又道。
……
“正在朝我们这边看,不知道说了什么。”郁菁往嘴里丢了颗葡萄,一边留意着楼道上顾嘉芝的动向。
下了楼的顾嘉芝独自往客厅走过来。
郁菁立马挪开眼,又往宋倾城这边挨了挨。
宋倾城的视线投向楼梯口——
却没看到郁庭川的人。
只是一眨眼,不知道去了哪里。
刚刚在月季园,几乎顾嘉芝一出现,她就离开了原地。
没多久,郁家的大家长郁林江也从外面回来。
年逾六十的郁林江,穿着笔挺西装,除去鬓发花白,倒看不出已是迈入花甲之人,眉头微皱,有些不苟言笑的样子。
宋倾城漫不经心地环顾一圈,见到郁菁三个姑姑,却没有另一个叔叔。
“我小叔在国外念书。”郁菁顿了顿,凑到倾城耳边补充:“他就比我大三岁。”
无意探听郁家家事,宋倾城捧着瓷杯喝了口白开水,换了个话题:“你妈妈没回家?”
郁菁吃葡萄吃的欢快:“肯定在医院陪着我爸。”
……
确实如郁菁所说,晚饭将近七点才开宴。
等其他人纷纷入席,宋倾城也被郁菁拉到餐桌尾端一块坐下。
原本消失的郁庭川已经重新出现,他替顾嘉芝拉开椅子,自己也坐在郁林江的左下首。宋倾城坐在餐桌右尾端,抬眼看去,只能看到男人的侧影,也不过是一晃眼,她就拉回了自己的视线。
因为有孩子,餐桌上的气氛比较热闹。
郁菁时不时跟宋倾城耳语几句,偶尔评价一下菜色,有时吐槽某个表弟太熊。
家宴接近尾声,郁庭川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老二就是比我们忙。”郁菁的四姑父笑着道。
郁明惠悠悠道:“老二管着大公司,你这种开小厂的跟他当然不能比。”
郁菁四姑父的脸色变得尴尬。
郁菁四姑姑低着头喂孩子吃饭,仿佛没听到郁明惠对丈夫的奚落。
“老三,你最近是不是又去横店了?”郁菁五姑姑郁明蓉问。
郁明惠没回答,转头对郁林江道:“爸,最近有个导演找我,说我挺适合某个剧女二的角色,剧本我已经看过了,很不错,你看……咱们恒远能不能也投一部分资金?”
“三姑姑,我们老师说你上回演的才人不错,那个白眼翻的,她都恨不得抽死你。”
郁明蓉五岁的儿子,张着没门牙的小嘴,童音清脆。
“去去去!”郁明惠心烦得要命。
这时,宋倾城放下筷子,低声跟郁菁交代:“我去趟洗手间。”
郁菁问:“要我陪你去么?”
宋倾城微笑:“不用。”
……
从洗手间出来,宋倾城没有立即回餐厅,踱着散漫的步伐出了小洋楼。
外面夜色正朦胧,她缓缓走下台阶。
果然,在洋楼旁边的树下,有一簇忽明忽暗的星火。
郁庭川正在接电话,手里点了根香烟,低沉醇厚的嗓音偶尔响起,未等宋倾城走近,男人先回过了身,她明显感觉到郁庭川在看到自己时说话的语速出现停顿,尽管很快就恢复如常。
------题外话------
提到郁家人,跟后面剧情有很重要的关系,大家应该读出郁家的水很深。( 就爱网)</div>
只是下一刻,郁庭川对着她做了个手势,示意有话跟她说。
即便天黑,宋倾城还是看到了。
但她没站在台阶边等,而是走向不远处的石凳。
宋倾城坐在石凳上,眺望着远方夜空中的寥寥星辰,直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她才稍稍偏过头,视线里出现男人的皮鞋跟笔挺裤管。
“家里的饭菜不对口味?”郁庭川在她旁边的石凳坐下。
宋倾城抬起头,视线看向他的正脸,浅浅勾起唇边:“没有,只是想出来走走。”
郁庭川跟她对视片刻,然后才开口问:“你跟郁菁是怎么认识的?”
“有一回逛街在商场碰到。”宋倾城只答了一句。
郁庭川没有搭腔。
沉默几秒后,他点了根香烟,沉着声问:“皇庭底下的酒吧,知道么?”
“……”宋倾城只觉得心头被某种力道重重一撞。
她的眼睫忽闪了下,看着男人的侧脸棱角,说:“以前在皇庭的电梯里见过宣传海报,那里的酒吧怎么了?”
听了这话,郁庭川重新转过头来看她。
男人眼底无波无澜,但深湛的目光却仿佛能望进她的心里。
宋倾城克制住想避开的冲动,眼神坦荡地跟他对望,夏日的夜晚,蝉鸣聒聒,不知过去多久,才听到他充满磁性的声音:“没什么,外面蚊蚁多,进屋吧。”
说完,郁庭川先站起来,掐了烟走向小洋楼。
……
宋倾城又静坐了会儿才起身回去。
餐厅里,家宴还在继续。
郁菁看到她回来,赶紧帮忙拉开椅子,等人坐下问了一句:“怎么去那么久?”
“有些闷,顺道出去走了一圈。”宋倾城微微露出笑意。
说话间,抬眸看向餐桌的另一端。
郁菁在她耳边小声说:“刚在说我二叔的事,都想把他跟顾嘉芝凑对。”
“挺好的。”宋倾城微笑附和。
说完,她为自己倒了一小杯干红。
液体滑过喉咙,带着葡萄的清香涩意,她又望向餐桌那端,没成想,会对上郁庭川湛黑的眼眸。
顾嘉芝正专心的跟对面的郁明蓉交谈,笑靥如花,坐在她旁边的郁庭川,夹着烟的右手随意搁在桌边,薄薄的烟雾里,他正看向长餐桌的尾端,或者说,是目光深意地看着手握高脚杯的自己。
宋倾城面上没有慌乱,回了一个干净的笑容,然后垂眸收起目光。
……
晚饭后,郁家人纷纷上楼探望郁老。
宋倾城先回了郁菁的卧室,她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看到除了葛文娟的几个来电,还有沈彻的。
回拨过去——
沈彻接的很快:“你干嘛去了,给你打了多少电话!”
宋倾城听出他语气的急切:“怎么啦?”
“傍晚时候,领班把我喊了出去,后来我才知道是皇庭经理找我,他问我那晚被狗咬伤的是不是我朋友,包括当晚一些细节,”顿了顿,沈彻继续道:“听他的意思,他们应该调看了监控视频。”
皇庭是高档场所,走廊各处自然都装有摄像头。
“包厢不远处拐角处就有个摄像头,正对着休息区那块,你喂那狗吃羊排时有没有注意,我听经理的意思,可能没拍到。”沈彻说出自己的猜测。
宋倾城默默听着,想起刚才洋楼外郁庭川询问她知不知道皇庭的酒吧。
她心里清楚,哪怕摄像头没拍到她喂狗吃东西,但那晚从她踏进皇庭那刻起的监控录像肯定有传到郁庭川手里。
至于她喂狗的那一幕,真的没有被拍到么?
宋倾城知道不可能。
当时自己只顾着诱使那条边牧,全然忘了还有监控这回事。
沈彻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如果他们真追究,你就咬定当时你打算吃外带的羊排,是那狗扑上来跟你抢食,他们要是不相信,让他们问那边牧犬去。”
宋倾城被他逗得轻笑,笑过后,发自内心的说:“谢谢你阿彻。”
“谢什么谢。”话头一转,沈彻低声开口:“我堂哥他恐怕很快就要回来了。”
宋倾城嗯了一声:“我知道。”
电话两端出现短暂沉默。
沈彻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会儿,他说:“郁庭川真不是你该招惹的,他们那种人的圈子,玩女人跟玩什么似的,图个新鲜。我亲眼见过有女孩怎么被一个老板逼得跳楼,就从皇庭的七楼一跃而下,事后也不过被卷了地毯送去太平间,什么浪花都没有溅起。”( 就爱网)</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