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点了点头:“羡之,你说的话,都出于公心,我很感谢,其他人还有意见吗?谁赞成,谁反对?”
谢混冷冷地说道:“刘镇军,本官也不赞成这次出兵之举。”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谢仆射有何高见,但可直言。”
谢混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大晋这二十年来,唯一的一次北伐,就是由我们谢家所主导的,当年先相公大人组建北府军,而镇军,豫州,江州你们这些现在的大将大帅们,都是当年入伍的,应该能知道,我说的话是否属实。”
刘裕点了点头:“谢仆射说得不错,当年北府军的军士虽然是大晋的百姓,但军械粮草,几乎都是谢家开始所提供,当然,除了谢家之外,其他世家也出力颇多。这是因为当年国库收入不足,而各大世家在吴地有大量的庄园,多年来积累颇丰所致。”
谢混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按大晋开国元皇帝的祖制,吴地的庄园,留给大晋的有功之臣。当年中原永嘉之乱,神州陆沉,我们这些世家的祖先放弃了在北方的基业,前来追随先帝,也帮助先帝北御胡虏,南平贼寇,最终建立了大晋的百年基业,这些回报,就是元皇帝为了表彰我们祖先的功劳,所赐予的。镇军一向说无功不受禄,得爵可得田,即使是按你的这个说法,我们各大世家当年受到这些国恩,也没有问题吧。”
刘裕淡然道:“在当时是没有问题的,但也请谢仆射注意,任何国恩不可能持续百年以上,祖先的功劳不能说让百年后的子孙继续无条件地享用,所以,爵位代降是必须的,这几年的新政,也不是说剥夺了各大世家的庄园,只是说按大家的爵位重新分配,以后只有为国建功立业,才能换取相应的田地。”
谢混勾了勾嘴角:“本官并不是对这新政有什么意见,还请镇军将军不要误会。”
刘裕点了点头:“现在这样挺好的嘛,世家子弟们也纷纷从军,承担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这一年多来,京中的世家子弟们面貌也为之一新,这是好事。至于北府军将士们的爵位,以及按爵分的地,也是这个规制,他们不能传子传孙,想要一直保有,就得再立新功。”
谢混沉声道:“可是北府将士们毕竟是武人出身,可能也就是自己耕作,不知道如何组织庄园,引水灌溉这些,不是我们有别的意思,而是同样的庄园,交给北府将士们,产出远远不如在我们这些大世家手中的时候,镇军将军恐怕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吧。”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此事与北伐南燕的事情好像没什么关系吧,而且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此事。现在据我所知,很多北府军将士把分到的庄园租给世家去经营,吴地和江北多是如此。”
谢混微微一笑:“这两件事看似没有关系,但真要打起仗来,就又是一回事了。刘镇军,刚才徐长史也说了,现在的粮草和军械,最多只能支持六到十万军队作战三个月之用的,请问你有把握以这个规模的军队,三个月内灭掉南燕,收复整个青州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凡事料敌以宽,必须作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南燕军真的如刚才各位分析的那样,固守大岘,避免与我军决战,那三个月到半年左右的战争,是至少的。”
谢混满意地点了点头:“刘镇军果然爽快,只是我有点奇怪,你也明知军粮只够三个月之用,而战事要做好持续半年的打算,那为何还要坚持打这场仗?多出三个月的粮草,你去哪儿弄?”
刘裕微微一笑:“本来这些也是军事机密,不便透露,不过既然今天是大朝议,也就向大家公开这些计划了,毕竟各位都是大晋的栋梁,真要开战的话,这些事还要仰仗各位去做。”
满朝的中级以下官员都齐声行礼道:“为大晋效力,为陛下分忧,我等责无旁贷。”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掩饰的,真要大战的话,必是出举国之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如是而已。”
谢混的脸色一变,继而冷笑道:“这么说来,到时候又是要各大世家出钱出人了?国库没有的,就需要世家的支持?”
刘裕平静地说道:“刚才谢仆射也说过,二十多年前的淝水之战时,各大世家为保大晋,作出了很多贡献,有粮出粮,有钱出钱,有人出人,现在又面临同样的情况,若要北伐胡虏,难道各大世家不应该为国效力吗?”
谢混哈哈一笑:“刘镇军啊刘镇军,你终于说出心声了,这一仗要打,还是得让各大世家拿出老本啊,只是当年是秦军南下,要灭我大晋,甚至连当时先帝和相公大人在长安的府邸都提前修好了,那时候各大世家的家底也算殷实,能拿得出钱粮来组建大军。保国保家,加上也有这个能力,所以有了北府军,也有了镇军们的从军之旅,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可是现在的情况,还是二十年前吗?天师道之乱,吴地八郡皆遭兵火,现在残破不堪,荒田千里,甚至现在还有不少尸骨没有掩埋,连王家,谢家的粮仓也现在是空空如也,我们连春耕的种子都不一定拿得出来,就算有报国之心,也没有这个能力啊。”
郗僧施跟着说道:“谢仆射说得好啊,何况现在庄园田地多是归了北府功臣们,世家子弟们在上次的大乱中死伤大半,剩下的也只能现在重建自己的那些小庄子,连庄客佃农都没几个,我家的几个侄子,现在居然还要自己下地干活,还有些更惨的,甚至还要去租北府功臣们的地去种,这种事情,大晋开国百年来闻所未闻,刘镇军,你要我们现在拿出粮草,不如现在干脆在世家子弟中强行抽丁征兵,让我们都去投军好了,这样起码还有个地方能吃饱肚子啊。”
刘裕平静地看着得意洋洋的郗僧施和谢混,说道:“各大世家现在已经到了这样艰难的地步了吗?没饭吃的情况是有,但那是四年前,天师道大乱方平时,经过这几年的建设,这两年吴地的生产有所恢复,至少你们谢家,郗家的庄园也是运转如常,没你们说的这么困难了吧。”
谢混勾了勾嘴角:“刘镇军大概只看到了几个地方官员为了提高政绩而上报的典型庄园了吧,大多数庄园连人手都不足,还要分人去江北,哪有多少粮食?何况,现在每年的产出,都要按国法交税给国家,这几年大晋征战不休,粮草消耗可不少啊,荆州那里本是逆贼桓工的老巢,他们篡位起兵,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平定桓氏之后居然在那里免税三年,江北也免税三年,就吴地不免税,可以说现在是吴地一地养活整个大晋,刘镇军哪,这吴地就算是良田万顷,百姓作牛作马,也不可能长期这样支撑吧。”
此话一出,不少世家子弟们交头结耳,纷纷称是,刘裕的面色阴沉,看着谢混,沉声道:“新平定的地方,免税免赋役几年,这是大晋的定制,吴地当年平定天师道之乱时,也是免了三年的税收,为什么现在轮到别的地方,就说是吴地养整个大晋了?之前靠别的地区的粮帛供应时,是谁在养谁?”
谢混咬了咬牙:“刘镇军,我无意与你为这事争吵,只是现在其他地方多半在免税,大晋的财政,大部分是靠吴地在支持,我们现在已经过得很困难了,要是这个时候再大兴战事,为了区区一点边境摩擦就去跟拥兵几十万的强大胡虏打灭国之战,只怕把我们全拿去做军粮,也无法供应啊。”
刘裕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会谢混,他看向了向弥(之前为了避刘裕的父亲刘靖的讳,向靖主动改名为向弥,以后也称向弥了),他和蒯恩两员壮汉,并肩而立,如同一道宽阔的墙,把后面的人都挡住了,刘裕微微一笑:“铁牛,大壮,你们一向交好,刚才我也看到你们在商量,怎么样,你们讨论的结果如何?”
向弥和蒯恩对视一眼,开口道:“寄奴哥,俺铁牛和大壮兄弟刚才一合计,这南燕,可是打不得啊。”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怎么打不得了?以前你可是天天吵着要北伐南燕,建功立业啊,怎么转了性了?”
向弥摇了摇头:“寄奴哥,你们刚才讨论的这些兵马粮草,兵法权谋这些,我们两个大老粗一概不知,这么多年,我们就知道一件事,寄奴哥说的,一定是对的,你叫我们打哪儿就打哪儿,叫我们去打谁就打谁,总不会错的。哪怕就是要我们去送死,我们的眼皮也不会眨一下的。”
刘裕的心中一阵暖流涌动,鼻子也有些发酸,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既然如此,为何这次又要反对呢?”
向弥长叹一声:“因为,因为大嫂在那边啊。听说前一阵还给那南燕小皇帝慕容超下了狱,想必是劝阻南燕出兵不成,又或者是故意要做出这个举动,以威胁寄奴哥你呢,现在投鼠忌器,大嫂在那里,如同人质,要是我们出兵,慕容超这狗东西说不定会要大嫂的命,我们这些年受了大嫂这么多恩惠,怎么能为自己想要建功立业,就去害了大嫂的性命呢?就算要打,也得想办法先把大嫂接回来,没了顾虑,那我第一个当先锋。”
刘裕笑了起来,上前拍了拍向弥的肩膀:“好你个铁牛啊,我还以为你小子两年不打仗,懒了,想抱着娇妻在家陪小儿子呢。可现在听了你的话,我才明白,铁牛还是铁牛,大壮还是大壮,还是我刘裕有情有义的好兄弟。”
蒯恩沉声道:“寄奴哥,兰姐从草原就救过我们夫妻多次,这次南燕南侵之前把她下狱,恐怕也有警告你的意思,慕容超不是慕容德,他跟兰姐没什么感情,说不定听奸人一挑拨,真的会下毒手,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救出兰姐,再谈打仗的事。”
刘裕点了点头:“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胡子,你也来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站在后面的胡藩站出了列,拱手行礼,说道:“镇军,我胡藩乃是降将,这种大事,不太方便发表意见。”
刘裕摆了摆手:“这里没什么降将自己人的区别,你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桓家有恩于你胡家,为他们世代效力也是义士之举,对于桓玄,你尽力了,就可无愧,只是这回是商议北伐大计,当年桓温也曾北伐慕容氏的燕国,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令尊当年也曾随军出征过,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胡藩的眉头一挑,说道:“其实关于此事,刚才我和王仲德将军也交换了意见,我们都是从北方过来的人,我先父大人,还有王将军兄弟二人,都曾经和慕容氏的铁骑交过手,而且,都输得很惨,所以,从败将的角度,我们必须要提出中肯的意见,征伐南燕,现在还不成熟。”
刘裕正色道:“你是从军事角度分析是吗,好好说,越具体越好。”
胡藩点了点头:“南燕虽然在青州建国,但还是保留了慕容氏在草原时的情况,他们的兵力,来自于各个部落,平时并不常备,但遇有强大外敌时,则是到各部调兵,集结,他们的甲骑俱装,只有慕容氏的本族本部装备,别的部落,数量虽众,但没有太多太好的装备,多是游骑轻骑。”
“所以慕容氏的军队构成,以本部的甲骑铁骑为核心,这支部队大约有三到四万人,大部分是集中在都城一带,作为常备军,另外在南边的临朐城有一万五千左右的步骑,北边的贺兰部防卫北魏,大约有兵三万。这八到十万军队就是南燕的常备兵马,如果想要大战,则需要征发。”
司马德文笑了起来:“听胡将军这样一分析,南燕的兵马也没有几十万嘛,也就跟我们能出动的差不多,可为何我们一提到南燕,都是说他们有三四十万的兵力呢?”
刘裕笑道:“三四十万兵马,是要进行全国总动员,实行三丁抽一,五丁抽二这种军制,不是这么容易的。我们大晋基本上从没有这样抽过兵,就算是淝水之战,生死存亡时,也不过是张榜募集天下豪杰而已,我等当年就是自愿投军。倒是那前秦主苻坚,来犯我大晋时,在国内是十丁抽一,这才有百万大军,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暴政,民怨沸腾,所以一旦战败,就天下大乱。”
“南燕因为只有青州一州之地,而当年带去的几万户鲜卑人,又是习惯全民皆兵,打仗时一帐可以出两丁以上,所以能保持十万人左右的常备兵马,经过总动员后,也可以有一两个月内凑出三十多万大军,号称四十万的这种规模。凡战,必先知已知彼,对于南燕的军事实力,我们是长期侦察,充分了解的。”
说到这里,刘裕看向了胡藩:“胡将军以前在桓玄手下时,就有北伐之志,也因为父亲壮志未酬,自幼学习兵法武艺就是以慕容家的铁骑为假想敌,这一年多在我军府之中,也是成天研究南燕方面的情报,以图建功立业,要说对南燕的了解,他是最熟悉的了。”
王神爱微微一笑:“久闻胡将军忠勇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国之栋梁,难得听到刘镇军如此夸奖别人,而今天,胡将军却得到了这样的高度评价,值得庆贺。那么胡将军,以你看来,这次刘镇军有意起大兵灭燕,从你的角度来分析,是否赞成呢?”
胡藩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吟了一下,耳边传来刘裕的声音:“不用顾及我的面子,有何想法,直说无妨,现在可以看成军议,凡事来不得半点虚伪与奉承。因为一旦庙算出错,损失的可是几万将士的性命,甚至我们大晋的国运!”
胡藩咬了咬牙,行了个军礼:“大帅,你对胡某有再造之恩,按理说你想要做的事,尤其是军事,哪怕让我去送死,我也是二话不说去做的,不问对错,但你既然要问我意见,那我必须要说,现在北伐南燕,尤其是打灭国之战,还不是时候。”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这又是为何呢?”
胡藩叹了口气:“刚才各位将军们主要是从兵粮,后勤的角度来进言,但在我看来,哪怕是横扫大晋,威震南方的北府军,也很难在平原之上与慕容家的甲骑俱装正面对抗,我真正担心的,不是燕军守大岘与我军对峙,而是他们放开大岘,放我军进入鲁南平原,然后在临朐一带决战。”
刘裕还没有说话,一边的向弥就嚷了起来:“喂,我说胡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北府军横扫天下,谁没有打过?就算跟慕容家的铁骑,也数次交手,我铁牛在邺城五桥泽就打过一次,后来在洛阳城外,跟慕容永的甲骑俱装也打过一次,他们也是人,也会死,没到不能打的程度!”
胡藩叹了口气:“铁牛兄弟,不是我有意贬低北府军的战力,而是步骑相对,优劣明显,这不是我个人说谁强谁弱,就好比你打过的两仗,邺城之战,洛阳之战,这两仗我都仔细研究过,邺城之战,虽然燕军是用了火攻,但是最后正面之上的铁骑冲杀,武岗男当时是亲历的,而铁牛兄弟你是给大帅所救,早早离开了战场,对不对?!”
向弥的黑脸微微一红:“我,我当时给火烧了,没法作战,是寄奴哥救的我们,但是,但是后来我们后军五百多人,足足挡住了数千燕军甲骑的冲击,挽回了我们北府军的尊严,对吧,阿寿哥。”
刘敬宣轻轻地叹了口气:“胡子说得不错,那仗开始是我指挥,两千多兄弟,没有挡住三千敌军甲骑的冲击,在平原上给铁骑这样冲锋,我们都是血肉之躯,根本无法阻止,即使是射死了他们的骑士,但尸体仍然是坐在马上可以冲击,后来若不是寄奴带我们绕到了火场之前,又用一些辎重车和尸体在阵前作掩护,只怕我们最后一个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北府军的不少将校想起了当年那可怕的一战,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甚至一丝恐惧之色,也浮上了这些身经百战的铁血男儿的脸上,胡藩点了点头:“当年先父大人就是经历了各位当年的事,几万精兵,被一万多铁骑在平原上冲垮,四散而逃,而我小时候学兵法时,就一次次地复盘当时的情况,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果是在平原之上,正面相对燕军的冲击,以重装步兵的血肉之躯,哪怕加上八牛弩,一丈柯这些专门用来防铁骑突击的特制兵器,也难以抵挡。”
王神爱的眉头一皱:“难道,慕容家的骑兵,就真的这样无敌了吗?那慕容永在洛阳为何会败在刘镇军之手,慕容宝为何在柏肆又被拓跋珪所破?哦,对了,还有参合陂一战,七万燕军铁骑,也为何会一战尽没?”
胡藩沉声道:“参合陂之战,魏军严格来说是偷袭,因为慕容氏诸王之争,慕容麟不当后卫,弃军而行,导致燕军将士早晨起床之时,却发现周围的高坡之上尽是魏军骑兵,他们甚至连披甲的时间也没有,完全是屠杀。这不是常态。至于柏肆之战,燕军用铁骑夜袭拓跋珪大营,本来战果辉煌,可在追击时,却不知为何中了拓跋珪的埋伏,以火攻对付燕军铁骑,两万多甲骑,居然就这样给一把火烧光,这一仗,同样并非正面堂堂之阵。”
刘裕点了点头:“胡将军说得不错,至于洛阳之战,那不是一场严格意义上的野战,就是因为敌众我寡,而且慕容永手下也有上万甲骑,所以我选择了守城,最后出城奇袭时,也是要千方百计地避免给甲骑正面突击,谁也没有想到,最后消灭燕军甲骑的,竟然是天师道的怪物,长生人。阮长史,现在卢刺史在广州还用这种东西吗?”
阮腆之尴尬地笑了笑,摇头道:“这个,听说以前长生人之类的凶险之药,乃是前任教主孙恩所制,数量也很稀少,洛阳之战时本不知道有这样的效果,一用之下,虽然杀了几千敌军甲骑,但服用此药的教众,也都后来力竭而亡,后来孙恩梦中遇到天师,说此物有干天和,太过残忍,神教是以治世救人为宗旨,不可行此逆天之行,所以后面这种药,就再没用过了。”
说到这里,阮腆之顿了顿:“想必后来刘镇军与卢教主他们交手过多次,也没再见过长生人吧。”
刘裕微微一笑:“如果卢刺史真的不再用这种邪恶之物,倒是世间的幸事。好了,不谈这个。继续说洛阳之战的事,刚才我说过,此战也并非正面野战,而且慕容永的甲骑,并不是正宗的慕容家铁骑,毕竟他只是带着关中与中原一带的鲜卑旧部,甚至大多数并非是慕容氏部族,其甲骑也只是仿以前的慕容氏甲骑俱装打造,用的还多是秦国武库里的装备,对于甲骑的使用,也远不如作为一代兵法大师的慕容垂,威力自不可同日而语。”
王神爱勾了勾嘴角:“我记得当年刘镇军刚刚从军之时,曾经那慕容兰也拿出过甲骑俱装进行攻防演习过,那一次演练,让我印象深刻,难道你最后也找不出破解之法吗?”
刘裕叹了口气:“慕容兰毕竟是燕国公主,不可能真正把这甲骑的核心战法示我,后来我在邺城时,慕容垂指挥甲骑与我有过一些交手,但当时胜负已定,形同演习,我想他也没有全力以赴,因为后来在洛阳城大战慕容永时,我发现他的一些战术,阵法变化,颇与我所见时不同。可见,慕容垂还是藏了不少杀招,恐怕真正要跟燕国铁骑正面对抗时,仍会有意外情况出现。”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刘敬宣:“武岗男,你当年曾经流亡南燕一年多,也见过一些他们甲骑的操练,你说,跟我们平时准备的应付之法,有何不同?”
刘敬宣正色道:“南燕的甲骑俱装,果然名不虚传,在南燕时,我曾经与慕容德,段晖,慕容镇等燕国大将所率的甲骑部队有过演练,他们战法变化多端,机动性极强,与我们平时准备的颇有不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的甲骑,多是借助风尘掩护,从侧面和后方突击,与我们原来想的那种敌军正面强攻,是有所不同的。”
刘裕点了点头:“这就是了,当年慕容兰和我们那次演练之时,最后关头突击时,就是烟尘漫天,不知其从哪里攻来,以至于水生当年在慌乱之中错传军令,酿成了惨剧,但是,那种四面不见敌踪,只见箭矢,被动挨打而无从还手的无力感,至今仍时时涌上心头,为将帅者,一个命令可能就会决定几万将士的生死,所以,如何对战南燕铁骑,这几十年来一直是我的追求,若没有平原上正面战胜敌军的办法和把握,我也断然不至于提议出兵灭燕!”
胡藩的脸色一变,急道:“大帅,你,你有办法正面在平原之上打败燕军铁骑了?”
刘裕微微一笑:“相信我,正是因为反复演练过战法,我才有这个自信,当然,这是军机,暂时不能泄露,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在战场上与燕军相遇,到时候再跟大家详解。我现在只能说,若是有六万大军,正面与十万燕军铁骑相遇,地点在临朐城一带的鲁南平原的话,我有把握也有信心,一举破之!”
刘毅的声音从刘裕的身后响起:“原来寄奴你已经有了破贼之道了,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刘毅相信,你有办法一举灭燕。这次出兵,别人不同意,我同意!”
何无忌的脸色一变,急道:“希乐,这种事情不要斗气,说话一定要出于公心才行,刚才分析了这么多,燕军有各种手段与我们对抗,就算寄奴有平原上决胜的把握,可是燕军怎么可能放开大岘山天险,主动地放我军进入平原与之决战?我军若是现在动员,四月出兵,那到鲁南时已经五六月份,临近麦熟之时,燕军怎么可能把大片的熟麦让给我们呢?这不符合兵法常识。我如果是慕容超,绝不会放弃大岘山天险,而选择在临朐决战。”
刘裕缓缓地说道:“无忌所言,合乎兵法,但是慕容超的想法,不仅仅是用兵法来判断的,如果从兵法来说,这回他突袭我们两个郡,能破获我们整个北青州的烽火台预警,甚至占据这些烽火台,从兵法考虑,他应该趁机夺取北青州之地,甚至趁我军不备之时,一举突袭彭城才是,当年吕蒙白衣渡江,攻取荆州就是这样打的,从兵法角度来说,反正与我大晋撕破脸开战,要么不打,要么就打个大的,至少以夺取江北州郡为目标,无忌,你若是在慕容超的位置上,是会跟这次这样做贼般地捞一把就跑,还是攻取彭城呢?”
何无忌略一沉吟,笑了起来:“听你这样一说,还真是的,虽然说胡虏有这种抢了就跑的传统,边地之间汉人胡人这样互打草谷也是以前北方常有之事,但南燕和我们既然有了互不侵犯条约,这次的袭扰也是撕毁和约了,与其如此,不如来一票大的,打下两个城,掳掠三千多人就跑了,换了是我,不会做的。”
说到这里,何无忌长舒了一口气:“寄奴你这样说,想必是算到南燕这回为何这样出兵了,而不守大岘,也是基于同样的判断,我现在洗耳恭听你的分析。”
刘裕微微一笑:“因为慕容超并不是疯子,此人能在后秦装疯卖傻,抛弃母妻逃离,是何等的果断,何等地无情。而到了南燕之后,侍奉膝下无子的慕容备德,比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还要孝顺,以至于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哄得老皇帝立他为太子,在老皇帝在世时,他从不提接回母亲和妻儿之事,冷血无情地说只当他们死了,可是自己一登上皇位,就宁可自去帝号向后秦称臣,还交出了象征了天子威仪的皇家乐队,以换回自己的母亲和妻儿,大家觉得,慕容超意欲何为?!”
何无忌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原来还没怎么想这些事,但听寄奴这样一分析,还真的是挺奇怪的,这慕容超说他孝顺吧,又可以抛弃老母,说他不孝吧,又可以损国换母,难道说,这些都是为了他的皇位?可是已经登基之后,再要牺牲国家的利益,接回母妻,似乎也无法解释啊。”
刘裕淡然道:“其实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回事,说白了,仍然是为了他的皇权而已,之前为了保命,孤身逃亡,扔下母妻,一来是算准了姚兴不会杀他母亲和妻儿,而是会以后进行交易,二来是南燕老皇帝慕容备德无子,诸王争位,慕容家又一向有内斗的传统,孤身前去,吉凶难料,老母和妻子跟着自己,可能会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反而不如在后秦安全。起码,姚兴为了交易,也会保护人质的安全。”
何无忌笑了起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这么说来,他回去之后,装出一个大孝子的模样,孝顺慕容备德和皇后段氏,只是为了夺位?”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一直隐约觉得,此事的背后不简单,似是有高人指点,慕容超并无过人才能,这点无论是阿寿还是慕容兰都有类似的判断,但是夺位之事,非常高明,他不带回自己的母亲,是为了把皇后段氏当成亲娘一样奉养,不仅是对慕容德孝顺,对于段皇后也是非常孝顺,甚至还亲自去吸吮段氏身上长的疮疥,从此彻底得到了段氏的支持。”
所有人都为之色变,王神爱讶道:“居然,居然他还做这种事?”
刘裕叹了口气:“我初听闻时,也非常震惊,但他就是这样做了,不但如此,他还纳了段皇后的族侄女段氏为自己的妻子,甚至为此隐瞒了自己在后秦时已有妻儿的事情,段氏在南燕一直掌握兵权,段晖,段宏等都是领兵大将,也是段皇后的同族。当年在后燕时,慕容宝在夺嫡之时,段皇后的姐姐,慕容垂的皇后小段氏曾经反对过,后来慕容宝登基之后,第一个就杀了小段氏皇后,这件事刺派了慕容德的夫人段氏,所以,她一直借口慕容家诸王手握重兵,有野心,需要加以制约,于是他的两个侄子手握重兵,也是保她的命。”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段皇后和慕容德以前生的儿子,在慕容垂起兵之后,都被苻秦官员所杀,以后二人一直膝下无子,只有曾经是同胞兄弟,居住在一起的慕容德之兄,慕容纳的儿子慕容超还在,如同亲生儿子一样,这时候回来,不仅是慕容德有了半个儿子,也让段氏看到了希望。”
王神爱微微一笑:“因为段氏一族一直掌兵,跟图谋皇位的南燕慕容氏诸王早有仇怨,无论以后谁即位,段氏都会面临报复清算,所以只有跟段氏无怨无仇,甚至认她为亲娘的慕容超一来,段氏才有了满意的继承人,所以,在登上皇位前,不能让自己的母亲和妻子,来扰乱这一切。对吧,刘镇军。”
刘裕正色道:“皇后所言极是。慕容超的登基,是个意外,因为慕容德在跟我和约之后,突然就死了,甚至没有安排好慕容超即位之事,慕容超登基之时,几个慕容氏的宗室亲王,慕容法,慕容钟,慕容凝等都起兵反叛,被慕容超派慕容镇和公孙五楼等一一平定,当然,慕容兰也参与了平叛之事,虽然这些叛乱被血腥地镇压,但是南燕人心惶惶,不少人以为,慕容超以前不过是作秀演戏,为了夺权登基,做做样子而已,不是真的孝顺。”
“要知道鲜卑人虽然是草原蛮夷,野蛮凶残,但颇讲孝道。这点从鲜卑各部,尤其是拓跋,慕容这些部落,一向注重祭祀有关,尤其是对于母亲,是非常地尊重。当年慕容宝为了一已之怨,逼死了并非亲生母亲的小段氏皇后,从而尽失人心,不少宗室亲王也因此煽动部下起兵造反。慕容超虽然没有杀段皇后,但是慕容德死得不明不白,一直有传言说是他所为,而段皇后又因为段宏牵连进了慕容钟谋反之事,而被请进冷宫,这种时候,慕容超想要打消这些非议,就需要用自己的亲娘和老婆来作作文章,以挽回人心了。”
王神爱笑了起来:“有意思,牺牲国家利益,迎回老母和妻儿,这样就会让鲜卑人相信,慕容超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
刘裕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样想的,齐鲁之地乃是圣人故乡,不止是鲜卑人,我们汉人也非常讲这种孝顺之道,所谓忠臣必出自孝子之门,南燕本身就是得国不正,以力建国,要想维护统治,收服人心,就得大谈忠孝,慕容超通过这样的举动,就是想确立自己的孝义之名,希望部下能以忠诚来回报。”
何无忌长出一口气:“听寄奴你这么一分析,我全明白了。只不过,他要孝他的,这跟出兵来抢劫我们大晋,又有何关系?难道撕毁他父皇亲自签订的和约,就是孝道了?”
刘裕正色道:“这就是另一回事了,因为孝道,损失了帝王头衔,向人称臣,又因为孝道,交出了皇家乐队,没了正统,所以,他迫切地需要从大晋身上挽回损失,慕容德当年与我和约,导致几年内鲜卑各部不能抢劫大晋的钱粮与人口,这让强盗成性的鲜卑各部大人,多有不满,慕容超上来之后,就清洗了一批宗室亲王,但同时要讨好这些部落首领,那么带着他们抢劫一次,占点便宜,就是最好的笼络之道了。”
“在慕容超看来,我们移民江北的计划,对他构成了威胁,快打快撤,给我们一个警告,同时不攻取彭城,不引发大战,他觉得我们不会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进行大规模的报复,抢了也就抢了,如此一来,既立了威,也让南边的部落首领们得了好处,还打击了我刘裕的威名,压了大晋一头,大家说,我们要不要遂了他的心意呢?”
向弥怒吼道:“遂他奶奶个熊,娘的,想借咱们大晋,借咱们北府军,借寄奴哥来立威,这狗东西是白日作梦!寄奴哥,俺铁牛是听明白了,咱们先救出嫂子,回头就教训这帮狗东西!”
何无忌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铁牛,这里是朝会,你稍微注意点吧。寄奴,我明白你意思了,慕容超这回出兵抢劫,其实是警告我们的同时,更是为了他在国内立威,我们如果这时候出兵,会打掉他在国内的威望,是这个意思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也不完全是,我们的报复,慕容超想必也是想到的,他赌我们没有实力大举出兵打灭国之战,赌我们拿他没什么办法,如果只是有限出兵,在大岘以南攻掠他的几个州郡,击破他的几个部落,那反而能让鲜卑贵族们团结在他身边,接下来几年连年跟我们边境摩擦,打到差不多的时候,他的地位稳固,兵权在手,然后再放出慕容兰与我们和谈,这种借外敌和有限的战争来巩固自己权势的办法,可以说高明。”
何无忌沉声道:“所以你要么不打,要么灭国,不给他喘息和巩固权力的机会,是不是?”
刘裕正色道:“不错,慕容德毕竟算是开国之君,亲自征服的齐鲁,所以他的号令,莫敢不从,无论是鲜卑人还是汉人,都得乖乖应征从军。几十万大军也是说来就来,但慕容德脑子很清醒,他的大敌是北魏不是我们大晋,所以一直尽量跟我们维持和平的关系。”
“但慕容超不一样,他未必敢招惹强大的北魏,而且河北之地残破,也没什么可抢的,但一旦在我们大晋身上占了便宜,就算他不想打,手下那些贪婪的鲜卑部落首领也会按捺不住,主动来袭,到时候江北战火纷飞,我们移民江北的计划也会彻底失败,与其这样,不如咬咬牙,借他掌权未稳,征兵不如慕容德顺利的时候,集结大军,一举灭之,永绝后患!”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可是大哥的想法虽好,我们前面也分析过,南燕可以放弃大岘山以南的平原州郡,集中兵力守住大岘山穆陵关,我军无法突破,而且后秦可以出兵,袭我雍州甚至是假道北魏的兖州,侧击我军淮北一带,我军的兵粮不过三月之用,到时候主力困在大岘山前,进退两难,如果不能一举灭掉南燕,反而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让慕容超的阴谋得逞。”
刘裕点了点头:“如果是慕容德,那多半会用这样的打法,但慕容超不一样,他年轻气盛,想要立威,想要证明他比他叔父更有打仗的本事,守住大岘,固然很大可能逼我们退兵,但也意味着要先放弃山南的州郡,放弃山南一带大片草原,让这里的十余个大部落迁到鲁南一带。这样的代价,不是他现在能承受的,如果出动大军越过大岘山与我军在山南决战,恐怕他也没这个实力,所以,唯一的选择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放我军入大岘,然后集中十万铁骑,在临朐一带的鲁南平原上与我军决战,以铁骑吃掉我大军!”
刘道规的脸色一变:“他敢这样打?有这样的把握?”
刘裕微微一笑,看向了胡藩:“慕容超没有真正打过大战,他所有对于战争的理解,都是他们慕容氏甲骑俱装所向无敌的神话,在他看来,只要出动铁骑,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军队都会灰飞烟灭。南征如果让骑兵陷于水网地带,无法发挥,或许会吃亏,但如果引晋军进入鲁南平原,在这里正面冲杀,那我们就会跟桓温和以前历次北伐军一样,给杀得一败涂地。到时候消灭了晋国主力,甚至可以一举反推,夺取包括广陵在内的整个江北六郡,完成他叔父未了的心愿!”
胡藩点了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我刚才也分析过,他会放开大岘山穆陵关,引我军进入。但是大帅既然有在平原上战胜他的把握,那他这一招,只会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我还是有别的担心,要是慕容超放我军进入大岘,却不是主动决战,而是坚壁清野,以逸待劳,先把临朐一线所有的麦子收掉,让我军无从补给,那可怎么办?”
“当年慕容垂打桓温就是用这招,正面相持,派轻骑断我军粮道,加上袁乔一直无法打通石门水道运粮,最后前线粮尽退兵,给人千里追杀,几乎片甲不还,大岘山道难行,且不说我军本就只有数月粮草,就算粮草充足,想要运到鲁南也非常困难,若是慕容超坚守不战,等我军锐气下降,粮草不足时再打,大帅如何破解?”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要的就是你胡将军的这种分析,如果人人都肯象你这样站在敌人的角度动脑子,那事情就会简单很多了。”
“从兵法角度来说,稳守不战,以逸待劳是常识,但是如果让开大岘的目的是为了全歼我军,那就不能以常理度之了。本来就放弃了山南,诱我军深入敌境,那等我军大军通过大岘山,进至临朐时,就是他认为的立足未稳,要是等我军安营扎寨,与他们对峙时,就错过了最好的进攻时机,铁骑打步兵最好的时候绝不是进攻步兵的大营,而是趁他们立不了营的时候主动进攻,到时候我军后方是狭窄的山道,前方是广阔的平原,一旦战败,想逃回去都困难了。”
“至于粮草方面,我军本就粮草不足,不需要他再断什么粮道,过山之后,就得想办法变南燕的粮食为我所用,五月出兵进入临朐一带,当地的麦子正好熟了,可供军用,若是我军扎下大营,以小股部队四出征粮,就可以在当地长期与燕军对峙,这是慕容超不能忍受的,所以,放我军入鲁南,就不会跟我们再对峙消耗,一定会速战速决!”
刘道规笑了起来:“可是大哥你也说了慕容超那里有高人指教啊,要是这个高人教他坚壁清野,不管是不是速战,先抢收田里的麦子,我军即使战胜也无法得到粮草补充,他们大军即使战败,也可以退入临朐守城,这招怎么办?”
刘裕微微一笑,正色道:“道规提的很好,我们出兵之前,必须要伐交,要安排好国内和国外的事情,若是出兵,首先要考虑从哪里征兵,在哪里集结,从哪里出发。粮草的事情以后再说,先说兵马。现在在江北有三万多的军队,除了留下各地的留守兵力外,可以出动两万到两万五千兵马,以灭国为目的,需要至少八万大军,京口这里的常驻军队有两万可以出动,加上广陵的五千江北大营兵马,还需要再征调三万左右。”
刘毅沉声道:“豫州部队可以出动一万左右,兖州那里也可以支援五千,但要是再多,恐怕就难了,而且我们这里也要防守后秦和北魏,甚至要防南燕绕过正面,派铁骑从侧翼进攻。”
何无忌咬了咬牙:“江州这里也可以回师一万支援,但需要从湘州那里调部队回援,这需要整个防线的变动,所以…………”
刘裕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必了,无忌,希乐,谢谢你们的好意,但你们所在的位置,都是国之重镇,随时可能打仗,尤其是江州,三万兵马要防守从东海到岭南的几千里地区,现在都只能千余人一股地分散在各地,无忌你自己能直接指挥得动的兵马不过豫章的五千老兵,这种情况下,能守好自己的地方就行,不必出兵北伐。”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可这样一来,你只能在吴地和京口募兵,且不说三万之数是不是能足够,就算征得三万人,战斗力也与北府老兵相去甚远,真的能好使吗?”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有五到六万人就可以出师了,至于那剩下的三万兵马,可以后面再说。八万人灭南燕,可不是说出发时就要八万啊。”
谢混的脸色一变,沉声道:“刘镇军,你这是前后矛盾吗?五万人就出发?离你自己说的八万还差了不少呢。你出发时都没这个兵力,那后面怎么会有?”
孟昶的声音在一边缓缓响起,这还是他今天的第一次发声:“谢仆射,可能你有所不知啊,北府军向来攻战无前,兵是可以越打越多,只要打胜仗,那敌军的俘虏可以收编,当地的百姓会来投军,可不一定需要从后方现征部队去补充前线啊。”
谢混睁大了眼睛:“这,这样也行?”
刘毅微微一笑:“确实可行,几年前我们建义成功之时,桓玄逃回了荆州,而当时我和无忌领兵追击,出发时不足一万军队,可等到两年后,我们消灭桓楚,平定荆州时,手下已经有十万大军了,除了收编了桓楚的降军外,也有各地的忠义之士前来投军归附,也有后方的援军补充,现在我们留守江州和豫州,荆州,兖州的军队,就是这十万人马分镇各地的。”
郗僧施勾了勾嘴角:“可是,这是建立在西征军在刘豫州的指挥下,连战连胜,士气如虹的基础上,但是打南燕,真的可以吗?就算刘镇军刚才的分析,南燕也是随时可以出动十几万军队的,五万人马去平原对上十几万铁骑,真的可以赢吗?”
刘裕淡然道:“希乐他们当年远征荆州,消灭桓楚时,都是面临三倍以上的敌军,这也都赢下来了。刚才我分析过,南燕的甲骑俱装,不过两三万骑,多数集中在广固城一线,我们大军进发,如果速度足够快,迅速通过大岘山,那打到临朐城下,不过半月左右,这个时间,敌军的甲骑未必能来得及完全集结,只要我们趁机先打败当地的驻军,甚至夺取临朐,那敌军上下的士气,会为之一夺,我们就可以在当地征粮征兵了,如果为了等后续的三万人马,拖上一两个月,那敌军早作准备,大军早早地在临朐一线集结,无论是收割粮食还是抢占水源,都会对我军造成巨大的困难,这就是所谓的兵贵神速!”
刘道规笑了起来:“大哥说的非常好,如果南燕都来不及集结本国兵马,那后秦想救,只会更慢。”
刘裕点了点头:“后秦也没有现在大举救援南燕的实力,上次后秦为了对付胡夏,收缩防线,甚至连南阳十二郡都放弃了,可是即使如此,他们对胡夏这几年的作战,仍然是处于下风,往往重兵合击,却是捕捉不到胡夏主力,大将齐难乃是后秦的名将,曾经率兵攻灭过后凉,立下赫赫战功,威震陇右,也在和胡夏作战时被擒杀。”
“姚兴在胡夏这里占不到便宜,居然又动了歪心思,派儿子姚弼率军去偷袭南凉的姑臧城,南凉当年主动向后秦称臣,又献上数十万的牛羊战马,这才换得了姑臧城,这种偷袭属国的行为既不理智,更失仁义,姚兴十几年才竖立的小苻坚之名,也因此彻底毁掉,凉州军民无论夷夏,皆起兵抗秦,姚弼的军队给南凉大败,若不是南凉主秃发褥袒网开一面,放姚弼回去,只怕这几万人马,也要送掉了。现在后秦是内忧外患,岭北几乎除了安定,阴平等大城外尽入胡夏之手,姚兴自己也不得不亲自领兵去岭北迎战赫连勃勃,哪还有余力来援救南燕呢?”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大哥所说,虽是事实,但是援救南燕,不一定要通过关中的兵马,后秦在河东,在中原还有不少州郡,数万兵马,如果挑出一两万精兵,从中原方向援救南燕,或者是派司马国璠,司马楚之这些叛徒为先导,攻我荆州雍州,都是可行的。”
刘裕笑了起来,看向了站在下首的鲁宗之,说道:“鲁刺史,如果后秦如道规所说,起兵两万攻打雍州,你,挡得住吗?”
鲁宗之哈哈一笑:“刘镇军,我自镇守雍州以来,每天想的就是如何与后秦作战,夺回中原之地,一雪以前因为内战而失去洛阳的耻辱,后秦只要不出动关中大军,光靠他中原的兵马,来多少我老鲁灭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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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狼行也是我在起点写的第一部,为的是圆一个儿时的武侠梦,当年开始的时候只是想写一个新白发魔女和笑傲江湖的同人段子,但写着写着就融入了很多我对武侠世界,对于家国天下的观点,成了一部历史风很强烈的武侠,五百多万字,倾注了我的不少心血。
后来我能在网文圈有一定的成绩和地位,也是自这本书开始,可以说这本书开启了我的网文之路,能付梓面世,也算圆了我当初写网文的一个小小的梦,在这里,我必须要向助我圆梦的亲友们,尤其是我的家人,阅文的ZENK主编,星辰编辑,三生编辑们致敬,当然,最需要感谢的,是千千万万的亲爱书友们,没有你们的支持和付出,没有你们对于这本书的喜欢,它是不会变成实体书籍面世的,天道在网文圈写作多年,有你们相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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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东晋的剧情已经进入到全书的高潮阶段,刘裕在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刀光剑影,明争暗斗之后,终于得掌大权,可以调集大军,实施北伐中原,驱逐胡虏的梦想,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强音,正式奏响,慕容氏的燕国会成为他的第一个目标,曾经的同袍,未来的对手,北方的胡虏,暗中的黑手。
而与慕容兰,王妙音两位红颜知已的爱恨情仇,恩怨纠葛会如何继续,敬请大家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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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笑道:“鲁刺史果然豪气不减当年,雍州有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道规,你在荆州,如果真的秦军来袭,你要和鲁刺史通力合作,出动援军和粮草,支援荆州,必要的时候,顺势合兵出中原,拿下洛阳,兵临潼关,为上次后秦出兵阻我灭蜀,报仇雪恨!”
刘道规点了点头,可是眉头还是锁着:“若是后秦同时让西蜀的贼人出兵,攻我荆州,如之奈何?”
刘裕摆了摆手:“西蜀小丑,一向耽于安逸,我们主动攻他们,或许会拼命抵抗,但要他们出蜀攻荆州,那可是难于上青天啊。上次毛家如何败亡的,殷鉴可不远啊。再说,巴郡白帝城那里还有益州刺史鲍陋,属下还有温祚,时延祖等将率领的三千兵马,这是上次征蜀后留下的部队,进取或有不足,但保巴郡一时足矣。后秦如果不能起关中之兵大举来援,那无论是中原的氐族军队还是西蜀兵,皆不足虑也!”
刘道规笑了起来:“大哥这一分析,小弟这下心中有底了,我会坐镇江陵,根据情况向各个方向派出援军的。”
刘裕点了点头:“江陵是中游重镇,建康的屏障,你要跟无忌哥好好合作,共保荆州平安。”
何无忌哈哈一笑,拍了拍刘道规的肩膀:“寄奴你放心,有我和道规联手,管教建康固若金汤,还记得我们从军时我跟你说得话嘛,只要我何无忌有一口气在,断不会让有一刀一剑加诸你身,除非,后方的我,已经烂如血泥!”
刘裕的心中一热,用力点了点头:“我相信无忌,相信道规,有你们在,才是我可以安心北上的原因。原来是想让你们建功平叛之后,再一起北伐,只是这回,可能我要先走一步了。”
刘道规微微一笑:“无妨,先灭南燕,再平西蜀,然后再北伐后秦,这天下的贼人多的是,给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多的是。大哥,你还说过,要带我去看长安呢,这句我可是等了几十年。”
刘裕笑而不语,转头看向了向弥:“至于你们的嫂子,南燕公主慕容兰,难道说我还没你们两个臭小子在乎我的老婆吗?”
向弥咧嘴一笑:“这倒是,我们再怎么急,也肯定不如寄奴哥疼自己老婆的,再说兰姐那是什么人哪,那是谍者女王啊,要不然怎么能成了我们的大嫂呢?要是她想脱身,就凭慕容超的那点本事,也能困得住她?”
刘裕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其实,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阿兰给下狱,只会是她自愿留下,因为她在南燕,或许还可以劝谏慕容超,或许还可以尽力阻止这场战事,但若是她离开,那两国关系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是这回,慕容超太过分了,而且大晋有仇必报,两位郡守的鲜血,上千将士的性命,还有被掳走的几千百姓的泪水,这是国仇家恨,只有灭其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才能报。南燕所在的青州,一马平川,要么全取,要么不打,没有什么只报复性地攻两三个州郡的说法,不然两国连年开战,双方百姓的损失和苦难会越来越大,不如一了百了,一次性地消灭,方可永保太平。”
向弥点了点头:“既然寄奴哥这样说了,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不过,不过你真的不怕慕容超狗急跳墙,真的对大嫂下毒手?”
刘裕摇了摇头,眼中冷芒一闪:“铁牛啊铁牛,慕容超如果真的要下毒手,早就下了,现在留着你大嫂,其实就是给自己留个后路,若是我们大胜燕军,直捣广固,那他也可以拿你大嫂作产易,或者至少是作使者来谈判。若是我们真的出师不利,在临朐城下全军覆没,我也战死沙场,那他也一定会送阿兰陪我上路,让我们夫妻团圆哪。”
向弥急得一跺脚:“就他也配?!”
蒯恩一声惨叫:“铁牛,别踩我啊!”
朝堂内顿时一阵哄笑,刚才还有些紧张和沉闷的气氛,也为之一散而空。刘裕笑着拍了拍向弥的肩膀:“好了,铁牛,别担心,要是真的想为你家嫂子好,到时候就给我狠狠地打,你打得越好,杀的燕贼越多,你嫂子才越安全。明白吗?”
向弥和蒯恩对视一眼,齐声行礼道:“我等愿为先锋!”
刘裕的目光投向了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谢混和郗僧施,平静地说道:“谢仆射,这军事上的事,差不多解决了,如果我在这里说,我只需要五万兵马,现有的三四个月存粮,就可以兵进南燕,大战胡虏,并不需要世家大族们提供太多额外的粮草,你还会反对吗?”
谢混勾了勾嘴角,转而笑道:“若是刘镇军有速战破敌之法,那自然我没有意见,其实,我也不是反对讨贼,只是怕这战事拖延时日,累月不绝,甚至一两年都会在淮北一带来回拉锯,这样不仅会让百废待兴的吴地有沉重的负担,也不利于镇军你的江北开发计划啊。”
刘裕冷冷地说道:“如果不出兵,那燕贼这次尝到了甜头,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过来抢掠,如果不让强盗的行为在第一次就付出沉重的代价,那天下各处的贼子,都会觉得大晋软弱可欺,就会纷纷前来,那才叫永无宁日。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皆知,犯我大晋者,虽远必诛!”
郗僧施哈哈一笑:“刘镇军好气魄,好手段,你可以破家为国,连夫人的安危也不顾,我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们这就回去修书,让所有吴地的子侄亲属,有粮纳粮,有人出人,甚至亲自上战场,为国建功,在所不惜!”
庾悦的声音突然高高地响起:“刘镇军,这回,我庾悦第一个报名参军,愿为车右,以讨戎虏!”
刘裕也有些意外,看着撸起袖子,挥着拳头走上前来的庾悦,突然笑了起来:“庾公,怎么这回连你也主动请战了啊?!”
谢混不屑地瞟了庾悦一眼,冷冷地说道:“庾公,你不是病了嘛,朝廷给你的武陵内史之职,你也没有赴任,我今天看到你时还奇怪了呢,这大朝会就是再大,也应该是现任官员参加吧,有爵无官的要是个个都来,那不成集市了?”
庾悦的脸微微一红,转而哈哈一笑:“谢仆射可能有所不知啊,武陵内史虽然是我因病不就,但现在经过了几个月的调养,我的身体好转,可以为国效力了,这次大朝会议的是军国大事,想要为国效力的人,即使没有官身,也可以参与啊,就象武岗男,他也没有官身,不也来了嘛。”
“我们庾家是大晋开国以来的高门世家,从祖先开始就教育我们要为国尽忠,造福苍生,这次南燕南侵,杀我将士,掠我百姓,更是妄图破坏刘镇军的移民江北大计,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庾悦虽然不才,但好歹也熟读经史,晓畅军事,以前也随西征军打过仗,建过功,我想,我是能对这次北伐帮上忙的。”
郗僧施语带嘲讽,歪着头看着庾悦,冷笑道:“是么,上次我记得庾公是到了历阳就再也不肯往前一步了,说自己病了,这一病就是两年,连武陵内史也不肯去当,这回北伐,您想好了要在哪里开始生病了吗?”
谢混等人身后的一帮世家子弟哄堂大笑,庾悦气得咬牙切齿,恨声道:“郗丹阳(郗僧施现在是丹阳尹,相当于建康市长),不要欺人太甚!上次西征,你和谢仆身也不过是到了豫章就不动了,比我又强到哪里去?!”
郗僧施收起了笑容,冷冷说道:“是刘豫州要我等留在后方处理军务的,可不是我们自己称病不前,战后我们也没有推辞官职,一直尽心竭力,倒是庾公你,打仗的时候自己缩后面不上前,现在一看又有立功的机会,又想跟着去蹭,这样真的好吗?”
庾悦气得一跺脚:“我想从军报国就是要去蹭功劳?你们就不是?”
谢混冷冷地说道:“庾公,两回事,刚才我们说的只是让子侄从军,我们这些老家伙,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去跟后辈小子们争功,这可不好。再说了,刘镇军要北伐,前方大军的军需供应,也有赖于后方的稳定,都上前线了后方谁人镇守?你想去随便你,但是我谢家,还有郗家是不会举族相随的。刘镇军,这点还请见谅。”
刘毅跟着说道:“是啊,北伐固然重要,可是侧翼也需要保护,后方也需要留守,豫州方向,江州方向也需要人才,建康城还要有人坐镇,现在王尚书故去了,连新的尚书令也没有选出呢,这种情况下贸然北伐,恐怕不好吧。”
刘裕点了点头:“希乐说得有道理,这次北伐,不强求大批世家子弟从军,毕竟兵凶战危,这次用兵又是要兵行险招,难度不小,甚至全军覆没的风险也有,想主动来投军的世家子弟,我们非常欢迎,但在后方供应粮草,在刘豫州,何江州的军府之中效命从军,保境安民,也是同样为国效力,如果大功告成,论功行赏,一样少不了各位的功劳。”
说到这里,刘裕勾了勾嘴角:“至于这尚书令之事,还需要另行朝议,这次还是以议定对南燕是战是和,暂时不讨论这个话题的好。”
司马德文叹了口气:“只可惜武陵王司马遵几个月前也是病逝,天不佑我大晋,朝中连失栋梁啊。”
刘裕微微一笑,看着孟昶,说道:“自从孟仆射上任以来,京中诸事,一直安排得井井有条,朝中的风气,也为之一清,他的能力,大家都看到了,我认为,如果大军出征,我们诸将或是北伐,或是回到任上守边,这京城之事,交给孟仆射来安排,而吴地的后勤之事,由谢仆射,郗丹阳多多费心,至于宫中之事,由徐长史辅佐琅玡王殿下处理,王皇后多多照顾陛下,前方军政大事还需要陛下亲自定夺,如此一来,大家各司其职,各尽其力,何悉大业不成?”
谢混和郗僧施对视一眼,与庾悦一起拱手道:“刘镇军所言,深合我意,我等附议。”
王神爱微微一笑:“看起来此事可以决定了,不过,只有一点,我有不同的意见。”
刘裕有些意外,看着王神爱:“皇后还有何旨意,但请直说。”
王神爱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的眼睛:“这次北伐,是大晋开国百年以来,第一次真正有机会攻灭逆胡,收复江山基业,如此大事,我认为,司马氏的皇族,责无旁贷,司马氏的江山,应该亲自收取,而不是委任于他人。”
刘裕没有想到王神爱居然会这样说,他睁大了眼睛:“皇后的意思是?”
王神爱朗声道:“陛下刚才说了,他龙体欠佳,经不起舟车劳顿,虽有心御驾亲征,杀贼复国,但只能委任他人,琅玡王掌管玉玺,又是宗室领袖,为了这次不再出以前的司马国璠,司马楚之等宗室逆贼之类的事,他需要坐镇京城,而能代表司马氏从军北伐,收复江山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刘裕咬了咬牙,这下他明白了王神爱的意思:“皇后,你是想代皇帝亲征青州吗?”
王神爱站起身,眼中泪光闪闪:“我王神爱是高门贵胄,我的高祖在开国之初,率淮南义军北伐中原,血洒疆场,而我的祖父王右军,我的先父(王神爱现在名义上是王献之和新安公主的女儿,)也一直教导我,我们王家的祖籍琅玡,现在还在逆胡手中,祖先的坟莹,还受着胡虏的荼毒,这一次,我不但是为了陛下,为了司马氏而战,也是为了我们琅玡王家而战,还请镇军不要拒绝。”
刘裕咬了咬牙,单膝下跪:“皇后万金之躯,能不畏险阻,亲身犯险,足为我等之楷模,臣刘裕,必将万死不辞,赴汤蹈火,以护皇后周全。”
王神爱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之色:“那南燕慕容兰能做的事,我身为大晋皇后,一样可以做到,刘镇军,我们都好好准备,这一次,你不会孤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