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12日。
雨已经下了很久了。
程云撑着伞走在暗沉的天空下,与他并肩的还有一个高挑的少女,两人沉默无言。
街头如此喧嚣,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此起彼伏的鸣笛,商场促销的喇叭声,车辆刹车时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却在他们心里掀不起一点波澜。
两人走过热闹繁华的大街,穿过只剩雨声的小巷,最终走进一个颇显老旧的小区,在一栋楼的单元门口停了下来。
“你回去吧,我就先不回去了。”程云举着伞让她走进门,自己却停下了脚步,顿了顿,又说,“今天还有一点货要送到宾馆,人家已经等了两天了。”
少女清冷娇俏的脸上看不见丝毫情绪,只是眼睛有些红肿,盯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嗓子有些哑——
“好。”
“钥匙带了么?”
“带了。”
“那好。”程云举着伞转身离去。
少女站在门内看着他的背影,依旧面无表情,直到他走远,才继续转身进楼。
一把小伞遮不住两个人,更何况大风狂躁。为了让程烟少淋点雨,程云湿了大半边身子,但在这六月天,最多只是有点凉,毫不觉得冷。
6月8日,十七岁的程烟结束了高考,这对全家而言都是一个好消息——
以她逆天的成绩,考上清华北大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再不济也能如当初的程云一样,考上就在锦官市的益州大学,也就是程云和程烟父母供职的大学。
乐极生悲。
6月9日,程云和程烟的父母在外出采购飘窗垫的时候出了车祸,肇事者是一辆大货车,司机疲劳驾驶,雨中没刹住车,当场死亡四人。程云父母没有首当其冲,却被撞了个结实,尸体几乎被压扁。
晴天霹雳!
可事实不会因任何人的意志而发生改变,这事已经发生了,便再也无法逆转。从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悲痛至极,程云和程烟终究是慢慢接受了,也在自家亲戚和父母同事的帮助下完成了交通事故的部分程序和火化、葬礼。
走到小区门口,程云拦了一辆出租车,收伞抖了抖水,坐了进去,然后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他的眼睛酸涩无比,已布满血丝。
很快,出租车停在益州大学边上的一栋三层楼房下,从车窗隐约可见楼房上挂着崭新的宾馆招牌——
安居宾馆。
程云的母亲叫安兰,宾馆名取了她的姓。父亲叫程建业,安居乐业的业。
宾馆是程云父母最近投资的,大部分房间的装修已经结束,配套设施也都到位了,只差一些零零散散的装饰摆件之类的,可以说马上就可以营业了。剩下几个房间没有装修,程云父母的打算是将剩下几个房间做成床位房,面向一些经济条件有限又因为考试、公干需要在大学城周边借宿一段时间的旅客,与学校周边的日租房竞争。
可是这时候传来了这个噩耗。
宾馆前停着一辆面包车,后座被拆了,里面装满了货。驾驶座和副驾驶各坐着一名年轻人,正无聊的等着,手上夹着烟吞云吐雾。
身上湿漉漉的程云对出租车师傅说了声抱歉,这才下车走向面包车,向两人打了个招呼。
程云父母出的意外事故使得这批货延迟了两天送来,这两人都知道这件事,语气里没有不耐烦的情绪,掐灭了烟,安慰了程云两句,还顺道帮他把货全部搬上了楼。当程云结清货款后,两人这才下楼开着车在雨中驶去。
站在楼梯口,审视着占了不少地方的小茶几、床单被套和一张书柜,程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动起来。
他已经三天没怎么合眼了,但这两天还会有不少货陆续送来,容不得他休息。
生活的无奈之处在于无论如何你都得继续,除非你懦弱到选择结束。所以程云选择了接过尚未完成的宾馆,继续完成装修,然后按照程建业和安兰所想的,赶在高考分数出来前开业,趁许多高中毕业生会在家长的带领下到益州大学这边看看未来的学校,先赚他一笔。
正好,他也毕业该谋出路了。
下午时分,他将所有东西摆放到应放的位置,又打了个车回去,这才总算眯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他便要开始处理肇事方与保险赔偿的事了。
程烟尚未成年,但也起得很早,洗漱完就一直面无表情的跟在他后面,故作坚强与成熟。
现场情况没什么好调查的,交通管理部门很快出了道路交通事故认定书,对方理所当然负全责。死亡赔偿金、丧葬费、程烟的抚养费和精神损失费再加上许多杂七杂八的赔偿,总共还不到一百五十万。
大货车司机往往不会在保险上抠门,加上毕生积蓄,赔得起这笔钱。并且肇事方家人还卖了房子主动提出增加赔偿,以期望获得程云和程烟的谅解书,这个筹码从十万加到了二十万,只希望在法庭上为那个混蛋增加减刑的几率。
程烟一脸冷漠,程云也没同意。
程云父母一直有买人身意外险,两个人的赔付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万。
他们的命,换了不到三百万。
其实大学教授是个闲差,程云父母从最开始的接私活,到后来大大方方的第二副业,从当年风靡一时的补习班到现在刚投资的宾馆,近十年来平均年收入也有将近百万。而显然,再多的钱也无法弥补程云和程烟心里的伤痛,尤其是还未成年就已失去双亲的程烟。
15日。
肇事司机的老婆已经磨了两兄妹三天,程烟冷漠依旧,几乎没出过门。
但程云却有些动摇了,在看到那个如他们一般憔悴的妇人费心哄着两个痛哭流涕的小孩时。这场车祸已经毁了两个家庭,这个妇人和她手中牵着的两个小孩是第三个。
这场车祸当然是那个混蛋的错,在程云眼里他就是个杀人犯,但是否需要这两个小孩为这场祸端再添一笔牺牲呢?
16日晚上,他还是写下了谅解书。
遗产分割也很平静。程云的外公外婆死得早,倒是还有个爷爷,但老爷子挥挥手表示自己啥也不要,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兄妹俩,让他们自己商量。
因为程烟还未成年,还在上学,家里的两套房子都留给了她,一套市值接近三百万,一套市值一百万左右。投资了近三百万的宾馆和程云父母在银行所存的一百来万资金则由程云继承,同时他还要作为程烟的监护人,为她提供大学期间的所有学费和生活费用。
当他们将一切理清后,法院判决也差不多下来了,赔偿陆续到账,作为遗产的一部分,两兄妹平分。但程烟那部分由程云代为保管。
靠近大学城的家中,程云和程烟默默吃着晚饭,没人说话,气氛有些低沉。
距离那场变故已过去了十二天,两兄妹的气色比刚忙完丧葬时好了许多,只是内心所受的打击暂时还缓不过来。
程云吃完饭,放下筷子,出声打破了沉寂:“明天该出高考成绩了吧?”
程烟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程云有些语塞,不知道如何接话。
这时程烟又抬起了头,态度冷淡的问了句:“你那宾馆,也差不多该开业了吧?”
“差不多了,后天正式开业。”程云说道,“今晚上我再过去一趟,最后处理点事情,再检查一下,如果有问题,明天一天也好解决。”
“嗯,到时候我给你订个花篮送过去。”
“……”程云从兜里摸出两百块钱递了过去,“买花篮的钱。”
程烟一边低头刨饭,一边不动声色的伸手将钱拿了过来,没有理程云。
“那我就走了,你吃完饭把碗洗了。少挤点洗洁精。”程云说着,站起身往外走去。直到出门再关上门,也没得到程烟的回应。
意料之中。
宾馆离益州大学小北门很近,走路十来分钟,这时的宾馆除了那几间准备用作青旅的房间还未正式装修好之外,其余房间已经完全准备就绪了。位于一楼的门面也崭崭新新,设备齐全。
程云先是检查了一遍柜台的设备,把电脑开机,各个网络团购和旅游平台的后台页面打开,看看开店审核通过没有。
而后,他上楼挨个检查房间,包括所有电器设备和沙发床柜,仔仔细细,不敢马虎。
他大一就通过自主创业完成了经济独立,比其他人更知道小心谨慎的可贵。
忽然,他听见楼梯口的仓库中传来一阵声响——
咔……
声音很轻微,像是有人在撕纸。
程云立马皱起了眉。
这栋楼房虽然有些年头了,不过刚刚装修了,不至于这么快就有老鼠了吧?
程云摇了摇头,感觉不是个好兆头,转身往旁边仓库走去。
咔擦一声,他打开了门,顺便按开了灯。
仓库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单被套和毛巾,一次性洗漱用具成箱的摆放在另一边,这种环境如果进了老鼠还真不好把它找出来,但也必须把它找出来。
仓库灯光不如客房那么明亮,有些昏暗,至少程云是什么异常都没发现,也没看见老鼠之类的东西。
很棘手。
正当他准备仔细翻翻看时,忽然又听见一道声响——
咔擦!!
这声音可比先前在隔壁听的大多了,像是墙被谁给撕裂开了似的。
程云一转头,陡然睁大了眼睛。
墙裂了!
只见刚装修好不久的房间墙壁上赫然脱落了一大块乳胶漆,被撕烂的墙纸吊在半空,墙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如蛛网一般。
程云心里一沉,接着转身就跑。
现在并没有地震,锦官市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地震,只是单纯的墙裂了,但也不像是那家酒店装修公司黑了他父母的钱,因为这栋楼房的墙体是十几年前就建好的。
可墙裂了是事实,无论如何他也不应该再站在这里。至于原因,等下来看看情况再追查也不迟!
可他刚刚迈出一步,地面便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墙壁上的细密裂纹陡然扩大,地震的特征在这时才开始体现出来。
整个屋子像是要被巨大的能量撕碎!
程云迅速握住门把手一拧,接着用力想拉开门,可他手臂青筋都冒了出来,却无论如何也拉不开这道门。
“握草!”
他怒骂了一句,回头看了眼,发现身后墙壁和天花板上不知何时已布满狰狞可怖的缝隙,缝隙中是一片深邃的黑,像是能吞噬人的深渊。空中飞舞着呈碎片状的墙纸,纷纷扬扬,乳胶漆和腻子粉漱漱落下,似乎他的末日来临了。
忽然,轰的一声巨响,一块天花板掉落在他面前,砸得粉尘乱扑!
“咳咳!”
程云依旧用力的拉着门,使出了浑身力气,门却好似因墙壁变形而被卡住了,巍然不动。
他终于放弃,迅速跑到旁边角落里抱头蹲下,已不再存有跑出去的想法。
这里是二楼和三楼交界,既然震感如此强烈,整栋楼怕是保不住了。错过了最开始的时间,现在跑出去犹如送死。
只希望程烟也能有惊无险的活下来,而自己这里倒塌的天花板能和墙壁形成一个三角地带,他度过一段时间的饥饿后会被救出。
忽的,他又无比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这时整个房间已通体充斥着巨大的缝隙,却没有倒塌,而缝隙中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他的感觉告诉他,这栋楼也还没有塌!
墙纸碎片依旧在空中飞扬着,却渐渐消失不见;有些墙体四周都是缝隙,却像是被某种力量托着,停留在原处;他起初寄予逃离希望的门也悄无声息的扭曲,露出一个足以供他钻出去的洞,可明明没有碎裂墙体压迫着它,而门后依然是一片看不见丝毫光芒的漆黑。
“滋……”
灯光直到现在才彻底熄灭。
房间完全黑暗下来。
程云现在才发现,先前那些缝隙中的黑暗,是光线也照不过去的黑暗。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陷入了一个自己无法理解的境地,或许是那些自己从未相信过的超自然事件,也或许只是一个梦。
但愿只是一个梦。
黑暗没持续多久,兴许是被掉落的天花板砸中,他轰的一下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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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闭上眼,再睁开。
不知道是一瞬间还是过了多久,他眼前已经有了光亮——
程云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空间,像是荒芜的太空深处,脚下似乎踩着一层完全透明的玻璃,玻璃下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如同头顶,如同四周。前方有一个立着的椭圆形蓝色发光体,似乎没有实体,是虚无的,发光体的表面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氤氲,它是这个空间唯一的光源。
除此之外,看不见一粒灰尘,一颗光点。整个空间就只有自己和这个立着的椭圆形发光体,幽蓝色的光照不到尽头,也没有物体能让它反射,这方世界依然黑暗看不到边界。
程云呆呆的张大着嘴,此时此刻他本该胡思乱想的,可心里却升不起一丝念头。
除了震惊,就只有一片茫然。
这片空间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像是另一方世界,又像是宇宙中心,仿佛宇宙初开它就已经存在了。
而更可怕的是,他觉得从这方空间诞生之初,自己就已经在这里了。
有一种……融为一体的感觉。
程云呆呆的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却依旧很懵逼——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哪怕他隔着很远就能感觉到那个发光体,好像自己和它同根同源。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程云感觉某种超现实的情况降临在自己身上了。
接着他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一样,伸手在旁边做了一个虚拉的动作,竟直接在虚无的空中拉开了一道门!
门外有亮晃晃的光线透进来,铺着地毯的楼道出现在他面前。
程云又怔了怔,竟是宾馆楼梯。
他立马不再多想,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叮叮咚咚的跑下了楼。
什么人生的改变、奇遇,他根本顾不上这些!父母刚刚双亡,而自己还能活着,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如果刚刚自己真的死了,他不知道这世上剩下程烟一个性格不好脾气也不好的大丫头,她该怎么活下去。
一口气跑到一楼门面,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楼梯,做了几个深呼吸,四处打量,才接了杯水来喝。
地震显然是假的,锦官的地质结构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地震,这一切都是那个空间和发光体带来的。而他至今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个发光体不会说话,也没人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他连是好是坏都不知道。
一杯水喝完,他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就他的经历来看,似乎是坏事的可能性很低,但也看不到任何好处的影子。
他摸出手机瞄了眼,时间显示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信号满格。
昏迷度过了一夜。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
程云不由叹了口气,自己一夜未归,那丫头竟然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到底还是不是这世上唯一的至亲啊,说好的相依为命呢?
就当他鼓起勇气,准备再上楼一探究竟时,电话却响了。
程烟打来的。
程云很快接通电话:“喂?”
“昨晚给你打了电话,不在服务区。”程烟的话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
“我……昨晚这边出了点岔子,我忙得挺晚的,就在宾馆睡了。”程云解释道,有些窘迫。
程烟沉默了下,没有多问,直接问:“中午回来吃饭么,要不要点你的外卖?”
“……冰箱里还有菜吧?”
“嗯。”
“那我回来做饭。”程云看了看时间,现在才十点半,这里打个车回去很近。
“好。”
说完程烟就挂了电话。
程云放下手机,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准备出门,却不由往后看了眼,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身心异常疲惫。
走出门,在锁门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又折了回去,一步步走到仓库外。
那扇门紧紧关着,与昨天全无差别。
程云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握住门把手,犹豫了许久,才咬牙开门。
里面一片黑暗,空间看不到边,一个椭圆形的发光体静静悬浮矗立,氤氲长绕。
程云微不可查的咽了口口水。
看来床单被套、洗漱用具什么的要重新买了!
干脆上报给国家算了。
很快,他回到了家。
程烟穿着一条浅蓝色的牛仔短裤搭配纯白的短袖体恤躺在沙发上,体恤下摆扎进了短裤中,一双雪白如玉的长腿翘着二郎腿,手中捧着一本书看着。
她有一米七,身高腿长,颜值高,智商高,就是性格高冷,脾气不好。
程云和她打了个招呼,她爱答不理的,而程云也没在意,洗了个手,在冰箱里翻找了一会儿食材,便进厨房开始收拾起来。
这套房子有接近两百个平方,买了大概十年了。当时程建业和安兰两位教授在校外开的补习班不断扩大规模,收入不菲,买这套房的时候也挺便宜,到现在是赚大了。
可惜后来国家严查,益州大学作为全国知名学府,迅速响应国家政策,两位教授开的补习班被迫关闭。
程云一下一下的切着肉,菜刀与菜板碰撞出哆哆哆的轻响,他心无旁骛。
这是个特殊的时期,他内心已经太疲惫了,于是即使刚刚发生了那么不可思议的事,他也累得分不出心去多想。
这十来天让他养成了不去多想的习惯,如果他爱多想,这十几天只要一待在这个房子里,任何一件物品都可能唤起双亲离世的悲痛,唤起曾经的记忆。他会怔怔出神许久,虚度光阴,无法自拔。
或许亲人离世最悲伤的并不是离世那一刹那,而是在他们遗体火化、骨灰入葬之后。在后来的生活中,身边任何一个细节都随时可能提醒我们,至亲之人已经离我们远去了。每到这时都是一个与过去相遇的过程,清醒过来时,如同将血肉与骨头剥离。
茶几上抽得剩下半包的烟,被子叠得整齐却再无人进入的房间,窗台上随风微曳的绿箩、开得正好的月季,还有深夜里的安静……
都能让人陷入回忆。
一个仔姜肉丝,一个炒凤尾,两碗饭,两个人低头默默的吃着。
等饭菜吃得差不多了,程烟含着筷子头审视了下程云,半晌后冷冷的说道:“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的啊!”
程云抬头,皱眉看着她:“啊?”
看着明显走神了的他,程烟强忍着不耐,抿了抿嘴说:“我说,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额……”程云愣了愣,接着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你居然能看出我心不在焉,看来你是真的长大……”
“喂!”程烟翻了个白眼,用筷子轻敲了下碗,打断了他。亏她还以为这家伙伤心加疲劳过度,怕他走不出来,准备耐着性子安慰他一两句呢!
“你没尝出你炒的菜一个很咸,一个味精味很重吗?”她用筷子指着菜。
“……”
程云站起了身,放下筷子,“宾馆那边还有点事,我要过去一趟,你洗碗。”
他已经决定了,要去探个究竟。
“嗯。”程烟冷淡的回应道,似乎不放心,顿了顿又补充了句,“遇到麻烦记得给我说,有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
程云脸色略黑,但他还是挤出一抹笑容,回道:“今晚上可以查成绩了吧?查到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还有啊,虽然高中毕业了,但是大学并不意味着松懈,不管考上哪个大学,都要好好学习,知道了吗?”
这下换程烟脸黑了。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家长的口吻对我说话?”
“好啊,不过也请你注意,我才是哥哥,你是妹妹!还有一点,现在我是你的监护人,而且是你自己选的。”
“可笑,我用得着你操心吗?”程烟不屑的说完一句,便黑着脸开始收拾起碗筷来了,动作幅度很大,表示出她内心的不满。
确实,她也可以选择让农村里的爷爷做她的监护人,但她最后选了程云。大家都很尊重她的意见,这件事才这么定了。当初做这个选择的时候,她就想到有一天程云会拿这个来挤兑她,但也挤兑不了多久了,再过大半年,她也就正式年满十八成年了。
或者如果她能证明自己拥有经济独立能力的话,也可以提前甩掉那个家伙——
这家伙大一都能经济独立,貌似大学还挣了不少钱,没道理她做不到。
程云再一次回到安居宾馆,并再次走进了原本的仓库中。
来的路上他甚至觉得这只是一个幻觉,或自己的一场梦,也许自己再次打开门,会看见崭新的换洗床单被套和洗漱用具、卫生用具。可事实是那个空间依然存在,原先仓库里的东西是注定要重新买了。
程云握着虚无处关上了门,又凭空一拉重新打开,如此来回几次。
“果然是一个大仓库么?”
他以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喃喃念着,生怕声音一大被谁听到会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似的。
接着他岔开双脚,低头看了看脚下的一片虚无,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然后壮着胆子走过去站在那个发光体面前。
“你究竟是什么东……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你好?”
“开机!”
“系统?”
毫无回应!
而后,程云用了各种方法试探这个空间和发光体。
脚下实际上是一片虚无,当他蹲下伸手触摸,手可以很轻松的伸下去,但当他踩着时却是十分坚硬,自己并不会落下去。
这让他感觉十分奇怪。
相比起‘玄乎’,他更觉得‘科幻’。
而如看起来一样,这个椭圆形的幽蓝色发光体是虚无的,没有实体,皮带可以伸进去,也可以完好的拉出来。
甚至手也可以伸进去,大多时候什么也摸不到,可有一次,程云摸到了……
水!
没错,水,吓得他连忙抽回手。
这水闻起来没有气味,似乎就是普通的水,但他无法确认。
这让他觉得这个幽蓝色的发光体很可能连接着其他地方,而这个地方事实上是不断变动着的——除非刚才是另一头的某个人接了杯水让他摸。
“罗森桥?长这样的么?”
“或者是玄幻的空间之门?”
“要不还是上报给国家算了!”
程云自言自语着,心中却忽然有了一种悸动,这种感觉实在让他莫名其妙。
于是,他又露出懵逼之色。
青春期的少男第一次XX之后还会感叹:啊这种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啊!……可他连这种感觉该怎么命名都不知道。
没来得及体会这种陌生感觉,他便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声源正是发光体。
节奏总体平缓,略有起伏,音节变换非常快,不是他熟悉的语言中的任何一种。像是某个人在吟唱,声音苍老,持续不断,逐渐由远到近,由模糊到清晰……
程云连忙凭空一拉,打开了门,站在门边谨慎的注视着发光体,随时准备夺门而出再将门狠狠关上!
忽然,音节停滞!
一只略显苍老的手从发光体中伸了出来,扣住了发光体的边缘部分。同时黑暗空间中陡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繁复符号,在空中胡乱飞舞。
他睁大眼睛,黑色瞳孔中倒映着蓝色的椭圆形发光体和飞舞的神秘符号。
一只脚跨界而来!
鞋子挺奇怪,打着一个补丁。
程云低头看着。
当两只脚同时出现,他抬起头时,看见发光体前面已站了一个人。那人正面容平静的盯着他,神情和蔼,漫天的晦涩符号围绕着他飞舞不停,数不清有多少个,在黑暗空间中一直蔓延到远方。
咕噜!
程云再次咽了一口口水。
他迅速钻了出去,反手砰的关上了门!最后惊鸿一瞥,他看见那个老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愕然表情。
背靠着门,他不断的喘着气。
太他妈吓人了!
他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用耳朵贴在防盗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什么也听不见。
也没有敲门声。
是的,这扇门在里面是看不见的,甚至是虚无的,不存在的。当他想开门时,不管站在哪,随手一拉就能打开,可他不确定那个老头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下楼喝了杯水压压惊,坐了许久,才确定那个看起来如异界流浪汉一样的老头确实打不开那道门。
换句话来说,那扇门很可能只有自己有能力打开,如果这样的话,自己的感觉就没出错——那个空间兴许可以算作是自己的‘半个主场’。
嗯,半个。
程云在要不要把它上交给国家之间纠结了好一会儿,后来觉得那个老头不像坏人,才又鼓起勇气,决定上去看看。
好奇心害死猫。
他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很淡定的往里瞄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他才又放心的将门缝扩大。
这时,一股力量忽然凭空出现,将他强制的拉了进去,而他丝毫无法抵挡。
片刻后——
那老者站在他面前,手上拄着一根镶嵌着一颗苹果大小的水晶球的法杖,神色依旧平静,双眼已经有些浑浊了,但其中闪烁着难以企及的睿智光芒,看着他:“*&%¥#¥%#……”
程云:“???”
老者微微皱眉,接着点了点头,稍微一扬法杖,那颗水晶球上蓝光一闪。
“我叫昆真,大概……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施法者,很高兴见到你。”
“???”
程云偏过头盯着他,一脸懵逼。
如同异界流浪汉的老头浑身都散发着智慧、友好的色彩,如果不是他打着补丁的鞋子和长袍,程云断然不会将他与流浪汉联系起来。
当昆真用更详细的话语再次介绍了一遍自己之后,程云开始重新打量起他。
他看起来年龄很大,头发俨然全白了,瞳孔因年迈而略显浑浊,面容和蔼,倒是没多少皱纹。他身上只穿着很简单的布袍,光是正面估摸着就打了四五个补丁,手上拄着一根大约一米八的法杖,婴儿手臂粗,倒是很惹眼,因为法杖顶上镶嵌着一颗苹果大小的水晶球。
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特殊的。
可程云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特殊点,尤其是他从发光体中走出,让自己听懂他那未知的语言,还告诉自己:他来自异界,是个施法者。
“我叫程云。”程云迅速道,“施法者老爷,请问您来这里有何贵干啊?”
“嗯?”昆真没有回答他,而是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许久才无奈的叹了一声:“你真是个幸运的人啊!”
“啊?”
“我感应到一个时空节点的出现,距离我的世界很近,所以过来看一看。”昆真微笑着说道,接着伸出手并摊开,手心上赫然放着一块宾馆订制的迷你香皂,香皂上写着四个方方正正的大字——
安居宾馆。
“请问这个令牌是从这里流出去的么?”昆真问道。
“不是!”程云果断否认。
“哦。”
“您说您只是过来看一看?”
“是的。”
“那您请回吧。”程云脑子很乱。
“我想你需要我的帮助。”昆真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笑了笑。
“您错了,我不需要。”
“你有很多疑惑需要我为你解答。”
“不用了谢谢。”
“……”昆真怔了怔,接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才又转身指着那个发光体说,“你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吗?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谢谢,您还是回去吧。”
“它已经存在了,我只是最先一个来的,但不会是最后一个。你应该觉得幸运,至少是比较幸运的,你第一个遇上的是我,而不是其他人。”昆真说道,“它就是一个中转站,接下来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来到这里,有些人可能相对你们而言很弱小,有些人可能拥有毁灭你们世界的能力,但你不确定的是,他们是否每个人都有一副好脾气。”
“额……”程云有些被震住了,接着他说,“可我又不是超级英雄,这么大的事我可负不起责。再不济我把门关上,这个仓库我不要了行吧!”
昆真又摇了摇头,平静的凝视着他:“有些人将不得不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或许有些人可以不吃不喝,但也有些人无法忍耐饥渴。你关上门的话,会有人饿死在这里的。”
“我既不认识他们又不是圣母。”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是圣母,但我决定在这里帮助你。”昆真很平静的说着,朝他微微一笑,“如果你可以轻松决定一个与你无关的人的生死,我想绝大部分人应该都会让这个人活下去。”
“然而这并不轻松,我担的风险太大了。”程云下意识反驳道。
“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只是因为你现在一无所知,所以你不懂如何控制那些人。”昆真说,“但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没等程云说话,他又道:“也许这件事的确没有我刚才说的那么轻松,但你也不是毫无所得。它能够带给你很丰富的东西,超过你的想象,甚至也超过我的想象。”
“嗯?”
“你动心了。”昆真笃定道。
“我没有。”程云一口否定,然后盘膝坐了下来,“来,老爷子,我们慢慢说。”
昆真笑了笑,也不拘小节的坐了下来,然后便开始娓娓道来:“这是一个时空节点,也可以叫做时空继点,大概相当于连接各个宇宙的中转站。它存在于每个世界,但并不一定苏醒,这里的苏醒指的是成为‘中转站’。绝大多数时空节点是沉睡着的,我们的世界也有一个,我曾经找到过它,并在它身边呆了十年的时间,算是对它有所了解。”
“但很遗憾,我们那个世界的它一直‘沉睡’着。直到它再次改变位置,我便失掉了它。”
程云一脸懵逼的听着,他不是被某系统强行减了智商的主角,这种奇特的东西即使他再怎么用已知的知识去理解也表示理解无能。
幸好,接受和理解是两回事。
昆真继续说道:“几乎没人知道它存在的原理,它是怎样诞生的,按宇宙的广袤、它的寿命和不确定性,在漫漫岁月长河中几乎没人能找到它,能守得到它苏醒的人也几乎不存在,更多时候是直到世界枯竭了它也还沉睡着。而它苏醒时有人在旁边的概率就更低了,我曾花了十年研究,想开启它,但如你所见,我没能成功。”
“与它融为一体是一个很低的概率,而你是如此幸运,能和它相遇在无尽宇宙与漫漫岁月构造的这么一个巧合中。”
程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所以我和它融为一体了?”
“是的,这大概需要一个无比苛刻的巧合。”
“可这有什么用呢?”
“我现在来到了这个地方,此后,我想离开这里,回到原本的世界或继续前往某个目的地,都需要你的帮助。”昆真很有礼节的对他笑了笑,“同时有另外的人在附近世界进行时空穿梭时,如果距离太远或自身能力不够,就需要借用这个世界的时空节点以作中转,这时候就需要你的帮助了。”
“我……我不帮助呢?”程云又问。
“他们将无法离开。”昆真说,“或许有人会被困在节点空间,直到死去,也或许有人会在漫长余生中找出某个从节点空间进入你们世界的方法,到那时你可能会有麻烦。”
“额,您这是在恐吓我。”程云对这种劝说不成改恐吓的做法有些不齿,“而且这和您没有关系吧。”
“我在对你说事实。”昆真很平静的看着他,“我见过其他开启的时空节点,但只见过一次与某个生物融合的时空节点。理论上来说,你将拥有与时空节点齐平的寿命,接着在与无尽世界的接触中,只要你愿意,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你达到一个无限接近于广义上的神灵的高度,所以事实上你的寿命很可能比这个宇宙还长。”
“这不只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机会。”昆真收回了目光,“我多少次想触及这个机会,但未能触及到。”
“……”程云沉默了下来,这些话听起来都太夸张了。
他脑中开始不断脑补:如果这个老头说的是真的,他会不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他自己没有得到‘苏醒’的时空节点,就打算抢自己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干脆给他算了。
“那我干脆把这个东西让给你吧,你知道这玩意儿怎么转让么?”
“……”昆真很无语。
程云总算明白了,这玩意儿没法转让,这也让他舒了口气,至少降低了这位老法爷谋财害命的可能性。
而后,老法爷开始为程云讲解关于时空节点的事,但大多是些理论知识,也就是他曾经的研究结果,并没有实践的支撑。
看起来老法爷是个很牛叉的人,打着补丁的法袍应该是他的装逼利器,但很多东西他表示也要研究过后才能知道。如果程云愿意配合他研究,他将与程云共享研究结果。
而根据老法爷所说,他来到了这里,却无法自主离开。因为时空节点与程云完成了融合,相当于拥有了意识,这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他需要程云这个时空节点的意识学会操作时空节点后才能将他送回去。但他也不急着走,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研究继续时空节点,寻找更多智慧,现在这样子更好,起码时空节点可以主动配合他。
程云就这样成了老法爷的研究对象。
老法爷实际上不是靠法术跨界而来的,而是依托一张奇怪材料做成的卷轴,现在那张卷轴就漂浮在程云的头顶,被幽蓝色的光映照得十分明显。只是因为程云之前一直没有抬头,也就没有发现。
但到了这个空间之后,老法爷似乎便暂时失去了卷轴,他现场向程云演示了一下——他漂浮而起,伸手想去抓住那张卷轴,结果卷轴却突兀的消失了,接着出现在另一边。倒是程云一伸手就能将卷轴握住。
老法爷用了一个‘游戏规则’来形容这个现象,因为他暂时也搞不懂原理。
两人研究了两个小时,没能研究出程云到底该如何操作时空节点,倒是老法爷三两句就颠覆了程云的固有认知。
例如,这个空间其实根本不存在地面,只是因为程云习惯了踩在地面上,所以这个空间根据他的认知虚构了一个地面出来。当老法爷让他相信这个事实后,‘地面’便轰然消失,他便开始下落,费了不少功夫才重新站着。而这个空间对他而言其实完全可以没有‘空间’的束缚,只要他想,他可以出现在任意一个地方。
这时程云才意识到,他是真正与这个空间融为一体了。而他也渐渐认识到,这或许是个无法撼动的事实。
许久,他玩得差不多了,便看了下手机的时间,对老法爷说:“这么久也累了,咱们出去聊吧。”
手机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了,如果这个空间和外界的时间流速没有差异的话,再过一会儿,程烟就该给他打电话汇报成绩了。
事实证明两个空间的时间流速是有差异的——他走出空间时,手机显示时间为九点三十六分,回到地球后连上了网络,手机时间立马便同步成了九点三十九分。
横竖也只差那么一点。
踏出门,老法爷回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下门,说了句:“看来时空节点和这个地方完成了一个很有趣的结合。”
程云没有搭话,而是往楼下走去:“法师老爷,下来喝杯水吧。”
老法爷跟在他身后往下走。
他伸手摩挲着金属扶梯,用脚感受了下地毯的柔软度,然后瞄了眼二楼那一个个房间,思索着,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一切在他眼中好似都无所遁形。
当他坐在一楼的小沙发上,用纸杯喝着温水,依旧打量着目光所及的一切。
外面的路灯与大排档,黑暗的城市,偶尔驶过的喧嚣的汽车,侧对门的网吧,柜台的电脑和头顶的吊灯、饮水机……
他的智慧是程云所无法想象的。
很快,他将纸杯放在透明的茶几上,说:“看得出你们是一个物质文明,貌似还处在一个比较初级的阶段,就现在的观察来看,发展方面倒是挺均匀的。”
程云扯了扯嘴角。
还比较初级呢?您先看看您浑身补丁的衣服再说大话好吧!
他问道:“那你们的世界呢?”
“我们的世界啊!”老法爷微微抿了抿嘴,看起来十分有范儿,“用你们的话来说,我们兴许该叫做神秘文明、魔法文明、巫术文明之类的,或者能量文明、超自然文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它。在我们的世界……”
叮铃铃……
一阵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程云果断摸出手机,接通了来自程烟的电话。
“分数查到了。”程烟清冷的声音传来。
“多少分?”程云立马问。
“699。”
“太好了!厉害厉害!”程云立马激动得喊了出来,特么就差一分破七百了啊,“这个分数上清华北大肯定没问题了,去年全省理科状元才七百出头吧!”
“今年题难度更低。”程烟说。
“那也没问题吧,你想好了没,去清华还是北大。”
“没。”程烟冷淡的说着,“我发条朋友圈和空间说说,先挂了。”
“额……”
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程云放下手机,有些尴尬的看向老法爷,许久,说:“让您见笑了,妹妹还小,还在叛逆期的尾巴上,不怎么懂事。”
老法爷很温和的笑了笑。
“刚才说到哪了?”程云讪讪的,“您老继续说呗。”
“在我们的世界,有一种人掌握奇妙的能力,他们大概类似于你们的科学家、医学家、哲学家等等。”老法爷毫不在意先前被他打断,继续说着,语气一如既往,“我在你们世界的语言里找了许多词,或许应该用法师、巫师、施法者之类的词来形容我们这群人……”
说到这里,程云陡然睁大了眼,盯着他:“你……你现在说的是中文!!”
就是刚刚自己打过电话之后,这老法爷竟然就学会了中文,难道说那个世界的法爷都不用忍受四六级之苦的吗?
“是的。”老法爷点了点头,“我刚刚获取了你们世界的语言。”
“从哪获取的?不会是从我脑子……”程云忽然愣住了,“等等,我们世界的语言?不是我们国家的语言?”
“是的,我从这个世界获得了这个世界的语言。”老法爷眼中闪烁着奇异光芒,肯定了他的问话,“你们国家的,其他国家的,现代的,古代的,还在使用的,已经失传的……”
“……”程云一脸震惊,“法爷大人,请教我你们的法术吧!!”
老法爷微微侧目,盯着程云。
程云也盯着老法爷。
这种奇妙手段的原理无疑是他所无法想象的,但没关系,他只要会用就行了。
“我倒是不介意教你施法理论,不过我也必须坦言,目前我确实没在你身上看出任何魔法天赋。”老法爷开口淡淡的说,“其实也不要紧,你完全可以用漫长的寿命来弥补这一缺陷,或者在悠久的生命中寻找改变自身的办法。可有一点却是致命的——”
“成为一个法师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强烈的求知欲,我目前并未在你身上看到。”
“兴许,是你年纪太大了。”老法爷拿着法杖顿了顿地面。“每一个初生的婴儿都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他总是会兴奋的探索这个世界的一切,但很可惜,如果没有人保留他的这份求知欲,在数以万次发问被敷衍之后,他将成为一个把这个世界视作理所当然的人,他将习惯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样貌,不会再去问这是什么,也不去再去追究它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归于平凡,他陷于琐碎,如果不走出来,他便永远也无法再成为一名优秀的施法者了。”老法爷一直盯着他说。
“……”程云没有接话。
似乎他莫名其妙的便被一个时空节点所砸中,然后稀里糊涂的就要开始为了‘地球的和平’与‘异时空来的客人不被饿死’这两个目标而奔走了。可现在这位老法爷又用两句话告诉他,这些仍没办法改变他咸鱼的本性,最多只是让他变成了一条比较特殊的咸鱼。
如果这位老法爷说的是真的,他还拥有了十分漫长的寿命,对于一条咸鱼来说,这似乎只是提高了混吃等死的难度而已。
“那咋整啊?”程云问。
“也许魔法并不一定适合你。”老法爷说,“反正你寿命将会很长,你可以慢慢选,选一条其他的路。”
“弱弱的问一句,以我的天赋,要想在魔法上学到像你这样随意通晓语言的地步,需要多久?”
“嗯?”老法爷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一万年上下吧,但事实可能更短些,我无法确认你会在什么时候接触到能改变你自身条件的东西。”
“那你用了多久?”
“我?我学魔法的时候全世界还没有这个法术,所以不具备参照性。”老法爷摇了摇头,蜜汁笑意,“不过拿我们世界一个能通过法师考试的法师来算,从零开始学,到可以使用这个法术的地步,大概五六年。”
“……”
程云深受打击。
“对了!”程云忽然想起一事,眼神热切的盯着老法爷,“法爷大人,你们世界既然是魔法文明……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法术吗?”
“死而复生?”法爷看着他,眯起眼睛,“难怪你气质这么低沉,最近有亲人离世?”
“是的,我的父母刚刚意外去世。”
“我很抱歉。”老法爷低头,接着说,“我们有很多医疗技术可以救活一个意外死亡不久的人,前提是尸身损伤不严重。虽然现在缺乏必要的医疗设备,我依然很乐意尝试一下。不知道你的父母……”
程云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可如果是已经火化了呢?”
“那就无能为力了。”老法爷淡淡说。
“你们不是……神秘文明吗?没有其他的办法吗?”程云依旧不死心。
“面向普通人类的亡灵法术存在致命缺陷,私自使用是被国际法严令禁止的。”老法爷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直言道,顿了顿又说,“而且世界规则不同,在你们这个世界,灵魂消散的速度可能比肉体腐烂更快,所以很遗憾,我所掌握的知识和能力暂不足以帮到你。”
程云大为失望,不过还好,这些天他早已经渐渐接受这一事实了。
“那还有其他办法吗?”
“这个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定的答复,世上有无限可能,人穷尽一生也只能掌控有限知识。”老法爷平静的道,“肉体是生命的载体,灵魂是肉体的备份,它们共同记录着一个生命。我们也曾认为它们不可被复制替换,但后来时代的迅速发展证明了只是我们以前的技术不够。现在我们证明了肉体能重新孕育灵魂,按照灵魂也能重塑身体,可谁也不知道这世界是否还用着另一种我们不知道的方式记录着每一个从中走过的生命。”
程云有些没听懂,但明白了大概意思。
老法爷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多说,转而打量起宾馆的门面来。
“从这栋房子的装饰来看,它似乎是一个旅店?”他转移话题。
“是的,我父母生前开的旅店。”
“嗯。”老法爷点了点头,“这倒是恰好。”
“额……”
“我想出去认识一下你们的世界,你觉得可以吗?”老法爷征询式的看着他。
“我又拦不住你。”程云无奈摊手。
“但你应该学会拦着我。”老法爷严肃了起来,似乎在扮演一个导师的角色,“未来很多跨界而来的人都不是简单角色,如果你无法学会控制他们,他们会闹出乱子来的。”
“好!”程云严肃点头,“那我以时空中转站站长的身份禁止你离开这里。”
老法爷站在原地,很无奈的看着他。
“好吧,你先换身衣服再出去吧。”程云说,“你身上这身衣服,实在是有点奇怪,而且……太像乞丐了。”
“你这里有多的衣服吗?”
“没有。”程云怔了怔,“我家里有,明天我给你拿过来。”
“那我先上楼看看,可以吧?”
“请自便。”
“好。”
老法爷转身往楼上走去。
程云坐在柜台里面,看着时间已经十一点过了,打开QQ给程烟发了条信息,告诉她自己今晚不回去了。
这时他才想起,楼顶是锁着的。
不过这应该也难不倒那位老法爷吧?
“从其他世界穿梭而来啊,这是多大的本事啊!”程云到现在依然惊叹不已。
这超出了他的理解,可对于自己的遭遇,他还接受得挺快的。
楼顶。
老法爷很轻松的打开了锁住楼顶铁栅门的梅花锁,毫无心理负担,接着站在天台边上眺望远处。
灯火通明的城市倒映在他有些浑浊的眼中,一栋栋建筑如同积木一般堆砌在大地上,被路灯打亮的公路与桥梁如同一根根发光带,车辆行驶如流水,霓虹将夜空也照亮,有闪烁着光点的飞机飞过。
他眼中光影摇晃。
一个初级的物质科技文明。
老法爷低下头,莫名有些触动。
当他再次抬头看向夜空,瞳孔中忽然多了些画面,好似时光逆转,千年一瞬。
第一只古猿从森林中站起,第一个族群离开那片广袤草原。
狩猎变成饲养,冲突变为战争。
村落成了国,符号成了诗,呼唤成了歌。
秩序完善,文化升华。
病毒的肆虐、技术的发展,驼铃声带来交流,满足不了的欲望引发世界大战。
每一个文明都差不多走过的路……
许久,老法爷收回目光,松开法杖,法杖安安静静的矗立在他旁边而不倒。
他眼中又开始闪烁起一个个繁奥莫名的符号,不断更迭变化。
良久,他叹了口气:“规则……”
这个宇宙似乎从未出现过类似他们一样的文明体系,充其量只是有人想象出了外在表现与他们较为相似的传说。这方世界的规则对他而言很陌生,将他的能力压制到了一个很低的地步,兴许要段时间才能慢慢适应过来。还好他本身已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层次,也有过跨界旅行的经历,否则换了个小法师,恐怕连一个低等法术都用不出来,只得手足无措。
转身走下楼,他找程云要了张房卡,便走回自己的房间——
一个装修得比较现代化的单间,有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和嵌入墙壁的简式长桌,带一张椅子,一张单人沙发,还有液晶电视、空调、烧水壶和电吹风等电器。窗子不小,有飘窗台,卫生间不大不小,用作洗浴绰绰有余。
他在浴室发现了写有‘安居宾馆’的香皂,让他哑口无言,摇头不已。
走到长桌边,老法爷拉出椅子坐下,随手一点,空中便出现了一块悬浮的透明屏幕框——上面遍布着陌生文字,还有新的文字在跳动着。
“新历1383年6月,来到一个陌生世界,发现一个刚苏醒的时空节点,距离世界很近,且该时空节点已与生灵融合。”
“……”
“该实验证明时空节点具有不小的差异性,无可辩驳。此外时空节点以融合的方式被生灵掌控,生灵以类似‘时空节点的意识’的方式存在,具体情况有待后续调研。与生灵融合的时空节点和无主的时空节点存在差异性,目前尚无法证明是融合导致差异性,或是差异性导致融合……”
一个一个的文字浮现,像是在写实验数据,但更像是一篇体验感想。
同时这上面已经有很多很多文字了,都是关于时空节点的。老法爷大多时候会在后面添上一些东西,也有时候会往上翻,在中间插入一些话,或改掉一些东西。
而程云依旧在柜台前等着十二点的到来,同时也思考着,感觉异常心累。
自己一条咸鱼,凭什么要肩负起超级英雄的责任啊?自己无权无势的,以后该怎么和那些进行时空穿梭的大佬们交涉啊?
看来楼上那位老法爷是目前自己唯一能依靠的对象了!
十二点一过,他便在各大平台上上线了自家宾馆,美团,大众点评,蚂蜂窝,去哪儿网等等等等……
而后他坐了一会儿,也上楼睡觉了。
程云理所当然的没有睡好。
他已经十多天没睡好了,但昨晚的睡眠质量尤其的差。
时空节点、老魔法师,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冒出来的异时空旅客,都让他感到格外的心烦意乱。棘手,激动,忐忑,兴奋,各种情绪在他脑子里此起彼伏,让他辗转反侧,折腾到很晚才沉沉睡去。
程云想了很多。
他没想过自己有随时可能改变地球命运的一天,他只想平淡度过这一生。他也绝不会当那些穿越者的保姆,最多当一个有些特殊的旅店老板。
睡着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很多高山,一重又一重,有很多江河,百川入海,仿佛他换了一个视角,走过了无数陌生的路,看了无数瑰丽风景。
天刚蒙蒙亮,他就被闹钟吵醒了。
程云出门扫了个小黄车,骑到大学门口买了点早餐,才又骑回家。
程烟理所当然的还没有起床,他进门将早餐放了一份在餐桌上,然后走进空荡荡的主卧中拿了两套程教授的衣服,才又风风火火的离开。
回到宾馆,他敲开了老法爷的门,将衣服和早餐递过去:“我的衣服你穿上会很怪,这是我爸爸以前的衣服,你不介意的话就先拿着穿两天。这是早餐,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说着,程云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老法爷,说:“可能你穿上去有点短,但也短不到哪去。”
程教授身高一米七六,在老一辈的南方人里面算是很高的了,但这老法爷看起苍老,却起码有一米八高,和程云差不多。幸好程教授体格有点胖,衣服也就买得大点。
穿着补丁长袍的老法爷接过衣服,微笑着道:“多谢。”
“不客气。你要出门记得把衣服换好,今天宾馆就正式开业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客人来,如果让别人看见你穿现在这一身衣服,估计会把你当神经病。”程云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我会招一个保洁阿姨和收银员,你在她面前最好不要漏了陷了,否则会很麻烦。”
“我知道了。”老法爷淡淡看着他,又说,“就是要现在这种态度,这种语气,很平等的对话,告诉以后的来客,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程云直接关上了门。
这老法爷年轻的时候怕是在魔法学院当过导师!
他在门口铺上了红地毯,昨天订的几个花篮也送到了,摆在门口两边,图个彩头。
现在城市不敢放鞭炮,他也没假装撒点彩纸的打算,开业大概也就这样子了,过于追求排场和形式对以后的生意也没多大帮助。
没多久,老法爷走了下来,坐在沙发上淡淡看着这一幕。
程云坐在柜台前,打了个呵欠。
“看起来你昨晚睡的不是很好啊。”老法爷笑着道,“是太激动了吗?”
“失眠挺久了,你们法师有治疗失眠的办法吗?”程云头也没抬的问道。
“很多精神法术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只是这些法术至少都是二级法术,或者是国家严格规定必须持特殊执照在特殊场合才能使用的法术。”老法爷很平静的道,“有可以让你瞬间昏迷过去的,有可以让你失去知觉的,有可以让你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一天的,还有可以让你做个香甜的好梦的,你想试试吗?”
“可以啊。”程云冷淡回应。
“你想尝试哪一种,我今晚满足你。”老法爷声音苍老,语气平静。
“……”程云沉默了下,“要那种不做梦的,最好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不瞒你说,我已经十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
“可以理解。”老法爷点头,随即转头打量着四周,“旅店就应该让人好好休息,在我们的世界,每个旅店都会有让人舒心安神、增加睡眠质量的装置。我倒是可以为你的旅馆也布置一个,反正别人也感觉不出来,就当是我在这里借宿的房费和给你的开业礼物了!”
“嗯?”程云一愣,“还有这种东西?”
“在我们的世界属于很简单的东西。”老法爷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打量着墙壁,“我给你布置一个法阵吧。”
“那就多谢了。”
大概九点后,出乎程云预料,竟然陆续有人提着花篮过来捧场。
他连忙出去接待。
最开始是左右两边开超市和饭店的老板见他摆着花,本着打好关系的立场提了个便宜的小花篮过来祝贺了两句。接着是程教授和安教授的同事,也就是益州大学的教授讲师们,程云对他们有些印象。然后还有十来个学生,程云估计是程教授或安教授班上的学生、收的研究生之类的。
一时间花篮竟在宾馆门口摆了一大片,给人一种‘一看这老板人际关系就很广’的感觉。
大家都没久留,祝贺了两句,喝一杯水,有些人会缅怀下程云父母,坐下说两句话,有些人则什么也不说,就离开了。
直到十一点,程烟才骑着个摩拜单车慢悠悠的从街道一头到来。
单车的前车筐里放着一个小花篮。
程云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程烟将车停在路边,锁了车,才提着小花篮走过来,皱眉看了看门口的一片看起来就不便宜的花篮,接着又抬头看向程云,说道:“你装样子也没必要买这么多吧!铺张浪费!”
“这些是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送来的。”程云面无表情的说道,瞥了眼她手中那个小花篮,“看得出你倒是挺节俭的。”
“还好吧。”程烟淡淡道,将手中的小花篮随意放在了地上——
那赫然是一片花篮中最便宜的杂花,最小的篮子,是真真正正的一个竹编篮子里放了些杂七杂八的花,而不是用作开业的装饰性精美花篮。程云估摸这个花篮最多二三十块钱就能拿下,或许程烟还货比了三家,砍了价。
程烟推门走进宾馆门面,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老法爷。皱了皱眉,她看向程云,小声问道:“这位是……”
“客人。”程云没好气的回答道。
“这么快就有客人了啊!”程烟又看了眼老法爷,“倒是挺吉利的。”
老法爷对她点了点头:“你好,小姑娘。”
“你好。”程烟也淡淡笑了下,然后目光有些狐疑的打量着他,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啊?”老法爷和蔼的一笑,问道。
“不瞒您说,挺有缘的,我爸爸以前有件和你身上这件很像的衣服……”程烟很惊异,“和一条一模一样的裤子,额,鞋子居然也有双一模一样的!”
“……”老法爷面容凝滞了下,然后微微一笑,“好巧啊。”
“你还别不信,这是真的!”程烟说道,“因为我爸爸那条裤子的屁股后面被划破了条口子,那天我妈出去忙生意去了,是我帮他缝的,缝得……不是很好看,所以我记忆犹新。”
坐在沙发上的老法爷微微往沙发靠背上靠了靠,动作有些不自然。
程云才是尴尬无比,差点脸都红了:“不要纠结这些巧合了,你应该先向我解释一下,我给了你两百块钱,你就提这么一个东西过来?”
程烟闻言转过头,看着他冷冷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那花篮多少钱?”
“两百。”
“到底多少?”
“二十五。”
“……”程云无语,转移话题,“你应该填志愿了吧?想好填哪个学校了没?什么专业?”
“拜托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程烟皱眉不喜的道,“我要说多少遍,不要用家长的态度对我说话。”
“……”程云很无奈,当着老法爷的面,他又有些尴尬,“那今中午吃什么?”
“冒菜,麻辣烫!”程烟不假思索,“你也没空回去做饭了,点外卖吧。”
程云很干脆的点了外卖,并偷偷帮老法爷也点了一份,他是真没办法叫上老法爷和程烟一起吃饭,不过老法爷也表示很理解。
下午,他打印了张招聘启事贴外面,也在网上发表了招聘信息,便坐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程烟吃过午饭就回去了,估摸着要在家里躺整整一天。
下午四点,一声‘你好’将他从瞌睡中唤醒,程云抬起头来时只见一对年轻情侣站在他面前,男生挺帅,女生属于小巧可爱类型。
“你好。”他连忙打起精神说道,“不好意思,下午犯了瞌睡,睡着了。”
“请问你们现在有房间吗?”女生问,声音很甜,也很有礼貌。
“有的。”
“请问什么价位呢?”
“价格都在这里了。”程云指了指背后的价位表,“不过我们支持团购的,在网上会便宜很多,普通单间标间都是一百二,也有商务的,豪华的,主题的。”
“嗯?”女生打开了美团,“是美团么?”
“是的,包括美团。”程云说道,“我们刚开业,房间什么都是新的。”
两人看了图片,果断的在网上订了一间情侣主题单间,而且毫无考虑的连着住了三天。
单身狗被虐到了。
但再怎么说这也是开业第一单生意,程云态度非常好的为他们办理了入住手续,将房卡递给他们时还说:“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需要什么帮助也尽管说。洗衣机是免费提供的,衣架子不够也可以给我说。”
女生挽着男生的手,小鸟依人,甜甜一笑:“谢谢。”
程云泪流满面:“住得舒服请给个好评。”
安居宾馆的价位表并未像其他很多宾馆那样虚标乱标,而是实事求是的价格。但现在住客少,网上确实要便宜很多,而且还要被网站抽取手续费,赚得就更少。程云也是想着第一笔生意最好能开个好头,毕竟网上很多人的购买习惯是不会轻易尝试毫无成交记录和评价的商品的。
有个好评就不一样了。
那对情侣不是益州人,像是闲着没事过来旅游的,至于为什么会住在益州大学旁边,程云就不得而知了。
下午快到饭点时,那女孩子面如桃花,亲密的挽着男孩子的胳膊从楼上下来。
程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老公啊,我们去哪吃饭啊~”
“我怎么知道,我对这边也不熟啊!”
“可你不是说大学边上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吗?”女孩子撅起嘴,“我要先吃火锅,然后进小吃街打滚一圈,回来的时候打包,半夜还要点外卖。”
“好好好。”男孩子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宠溺,“我们问问老板吧!”
“好啊!”女孩子瞬间来了精神,看向程云,“老板,请问这周边有什么好吃的啊?别太远的,嗯……最好便宜又好吃。”
程云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出门左转,一直走到头,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星级酒店水平和普遍低于十元的价格,益州大学各个食堂完美符合您的要求。如果您做不到厚着脸皮薅社会主义羊毛,那也没关系,大学旁边的商业街完全可以让您吃半个月不腻。”
“老板你好有趣。”女孩子眼中闪烁着小星星,盯着程云还算英俊的脸。
“……”程云看着他们恩爱的离去。
曾经他也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校花级,样样都好,真的,后来硬盘坏……啊不因为某些原因分手了。
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程云转头看过去,老法爷从楼梯口走了下来。
“看来你没空。”老法爷遗憾的说。
“是啊,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暂时走不开。”程云抿了抿嘴,“要不你先自己进去研究吧,等我妹妹来了我叫她顶一会儿,然后我再来找你。”
“那扇门我打不开。”老法爷摇头说,“不用了,单独的一个时空节点我见得并不少,左右也很难研究出个什么,浪费时间而已,只有在你配合的情况下我才能迅速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除了我,别人从外面也打不开么?”程云自言自语的说着,又抬头看向老法爷,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空了来你房间找你。”
“好吧,非常感谢,这些知识对我而言是莫大的财富。”
“你太客气了。”
程云低头继续操作着手机为安居宾馆刷单,而老法爷则转身上了楼。
没过多久,一个外卖小哥在宾馆外面转悠了一圈,抬头看着招牌,提着一袋东西推门走了进来:“你好,外卖。”
“嗯?”程云略微懵逼,“我没点外卖啊。”
“不会吧?这里是安居宾馆啊!”外卖小哥楞了一下,拿出外卖包装上的单子看了眼,“你是程烟……先生是吧?手机号是177********对吗?”
“……”程云有些尴尬,“我叫程云,这外卖可能是我妹妹点的。”
“那我放这了啊!”
“谢谢了。”
“有空给个好评!”
“好。”
外卖小哥转身走出店门,程云则提起外卖看了眼,沉甸甸的,他闻到了双椒特有的香味。
很快,程烟骑着摩拜单车晃悠悠的过来了,将车锁在门口,走进来就对程云问道:“外卖收到了吧?”
“嗯。”
“我点的跳水兔。”
“闻出来了。”
“还有个青菜。”
“嗯。”
“两碗米饭。”
“真是辛苦你了。”
“没关系,一共九十八。”
“让你破费了。”
“微信支付宝转账!”程烟冷冷的看着他,“少给我打马虎眼,你是监护人,还想黑我的钱!怎么有你这么猥琐的人?”
“……”
这时候把他当监护人了!
程云神情疲惫,也已经很饿了,两人很快就坐在沙发上,打开包装,将饭菜放在玻璃茶几上吃起来。
“待会儿吃完饭你在网上刷两个单,我转账给你。”程云摸出一张万能房卡放桌上,“再上楼拍几张照片,写个好评,吹牛别吹破了,照片也别用重了。对了,202和208已经有人了。”
“真下流。”程烟接过房卡。
“大家都这么干。”程云撇嘴道,“暑假这么长,你打算怎么过啊?”
“要你管?”程烟条件反射般的一皱眉,“才半天没说你,你家长瘾又犯了是吧!”
“我是想说如果你暑假打算找个兼职做做的话可以到我这里来,这边挺轻松的,在柜台坐着守着就行。”程云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打算。”程烟直言拒绝。
“为什么?”
“为什么要找兼职?”程烟反问。
“学生不都希望在假期找个兼职做着,赚点生活费顺便还可以锻炼自己么?”
“我没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
程烟转头冷冷的看着他,将嘴里的饭菜吞下,半晌才冷声说:“因为我有两套房子和一百多万的遗产。”
程云一怔,竟感觉无言以对。
他听出程烟是因为父母刚死不久,没有心思去外面做兼职。
“那你准备怎么度过这两个多月的暑假呢?不可能天天宅在家里看书吧。”程云语气柔和了下来,目光往楼上瞄了眼,“今早有个朋友对我说,身边有死亡的存在应该让我们更能意识到生命是一件多么奇妙而不可思议的事,从而让我们更珍惜我们活着的每一天,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程烟沉默了下,才说:“不用你操心,我会去健身房,去爬山,去旅行,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好吧。”程云终于憋不住了,“其实是我暂时招不到柜台收银员,一个人又忙不过来,所以想让你过来帮帮忙,让我可以休息一下。”
“……”程烟无语,“白痴。”
“考虑一下?”
程烟没有马上点头,而是抬头看向他。
这家伙眼眶下有着很深的黑眼圈,皮肤也显得暗黄干涩,本来还挺好看的脸由此变得很疲惫,导致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颓丧。
从那场意外发生到现在,他好像都没好好休息过。忙完了丧葬要忙赔偿,接着遗产转移过户又要到处办手续。宾馆的开业筹备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和网站的区域经理约谈、签协议,要四处寻找价格合适服务也好的洗衣店,早上要给自己做好早餐放桌上才出门,中晚又要回来给自己做饭……
这些程云没说过,但程烟也都知道。
而她还不确定这家伙是否也如她一样夜夜失眠、常常梦见爸妈。
“好吧,看你一副纵欲过度的脸色也挺可怜,如果你态度再好一点的话,我可以考虑帮忙。”程烟调整好情绪,冷声说,“工资就算了,等你找到收银员我就不干了。”
程云楞了一下,然后挤出一副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面容,喊道:“那就拜托你了,妹妹~~”
程烟脸顿时黑了下来:“恶心!”
“……”
“好吧,我可以考虑帮你在这坐台,但每天的伙食必须开好,我要吃什么你不能含糊!”程烟强硬的提出条件。
“诶?坐台??”
“……”程烟面色一沉,“除此之外,我每天还要六十块的工资!”
程云顿时一愣:“你不是说不要工资吗?”
“谁让你说我坐台!”
“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八十。”
“还……还涨价了还!”程云很无语,“我在外面找个身娇体柔漂亮可爱的JK做暑假兼职一个月最多也就一千五吧,这又不是什么体力活,大部分时间你坐这看书玩手机就行了。”
“JK?”
“女高中生。”程云说着打量了一下她,“你以前也是,可惜刚过期了。”
“那你找你的JK去吧!”程烟娇俏的脸上仿佛覆盖了层薄薄的霜,说完便甩下筷子,“我吃完了,回去了。”
“好好好,八十!”程云叹了口气,“就当给你的零花钱了。”
程烟脸又一黑,听见他这种语气就想发火,但看见他脸上的疲惫,还是忍了下来。
程云花了十来分钟教会程烟操作柜台的设备和网站后台,本来想让她假装演示一遍的,却被她很不耐烦的挥手拒绝了。
“好了,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蠢么,去睡吧,203房间!”程烟皱着眉说,“满眼血丝就别在我眼前晃了,跟看恐怖片似的!”
“……”
程云把垃圾拿出去扔了,才往楼上走去。
他本来想去睡觉的,太困了,但他害怕又要失眠,于是走向对门的202,敲响了老法爷的门。
里面很快传出老法爷苍老的声音:“进来。”
“……”程云摸出万能卡,刷开了门,推开门说,“法爷大人,宾馆的智能锁没有房卡从外面是打不开……”
话没说完他便怔住了:“法爷,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老法爷坐在窗边,对着外面黄昏时透过窗的光线,膝盖上放着他那件破旧的长袍,手中拿着针线,正专注的将针从法袍一端穿进去,然后从另一端拉出来……
“嗯?”老法爷闻言抬头看向他,眼中有些疑惑——难道地球人不会补衣服?
“要不要给您拿副老花镜之类的?”程云扯了扯嘴角,关心道。
“不用了,我眼神还挺好,天气好的话可以看到木星上的风暴气旋。况且都要结束了。”老法爷低头将线打了两个结,没见他有什么动作,那线就自动断了,接着他收起针线,“走吧,我想你也希望尽快学会控制时空节点,不过今天我们就研究一个小时,接下来你需要休息。”
“也好。”
一个小时后,节点空间。
老法爷拄着法杖满意的看着他:“这一个小时的收获比我当初待在节点旁边一个月还大!多谢你了,程云!”
“我也该谢谢你。”程云感觉精神越来越疲劳了,“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要摸索多久才能发掘出这玩意儿的这些功能,甚至我压根就意识不到还可以这样。”
“有待发掘的东西还有很多,或许还有些是我也想不到的。”老法爷如是说,“今天就到这里吧,看得出你已经很累了,放心,我会让你无梦无扰的睡到明天早上的。今晚上没人的时候,我就会把法阵布置好,以后你休息起来也会顺利很多。我记得我还有具有类似功能的物品,等我找找,明天送给你,这样就算以后不在旅店,你也可以借此安眠入夜。”
“多谢。”程云挺感动的。
“算是我放在你这里的生活费吧。”老法爷说道,“今中午的烹饪非常美味。”
“额,抱歉!”程云这时才想起老法爷今晚上还没吃饭,“我最近心绪太不宁了,难免出岔子,我这就给您点个外卖。”
“其实我不吃饭也不会饿死的。”老法爷窘迫的摇了摇头,“我绝对不是在问你要饭吃……”
程云给老法爷点了个外卖,这才发现地图上还搜索不到安居宾馆,于是他又下载了几个常用的地图软件,报了个备。然后下去叮嘱程烟晚上值夜注意安全,让她别开太晚,才在程烟不断的嫌弃下上楼回房。
老法爷对他施了个法,他沉沉睡去。
瑰丽奇特的喀斯特地貌、色彩鲜明的高原风光,一望无际的海面波浪翻腾、大漠上沙丘连绵直延天际,风吹过竹海后仿佛带着清透的芳香、盐湖如大地上的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空与白云……一幕又一幕的风景再次入了程云的梦,帧帧可入画的美丽就那样沉默的展现在程云面前,让他疑惑又茫然。
人常说日有所思便夜有所梦,程云的确是一个爱好自然风光的人,然而他这些天根本就没空想这些,甚至都从未见过那些风光。
他在梦中也困扰不已——
明明保持着清醒的思维能力,却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也无法控制自身的移动,甚至无法做到一个很简单的低头审视自己的动作,更无法对梦中那些画面造成任何影响。就像有人把他绑住,给他戴上无法转动角度的虚拟眼镜,把那些画面纷纷强制性的摆在他眼前,而他却连闭眼都做不到。
他因此十分抵触,甚至有些恐惧。
次日一早,他醒转过来,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像是一宿没睡,精神更疲劳了。
“老法爷真坑啊!”
他依旧对昨晚的梦有一点印象,但只剩下零星的一点,也变得很模糊了。他依稀记得昨晚的梦有多么真实,那大美风光只有天地的鬼斧神工才能造出,而超过了自己的想象范围。可他现在却很难再回想起那些清楚的轮廓,而且随着自己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它似乎还越变越模糊了——
梦大多都是这样,醒来就开始忘了。
于是程云连忙翻身从床上爬起来,穿着大裤衩,衣服也没穿就往外跑。
作为一个合格的‘研究对象’,他当然要向大佬及时汇报自身情况!而在他心中,那位大佬恐怕是目前这世上最有可能为他解决这些奇怪麻烦的人了!
十分钟后,老法爷听完了他的描述。
“这种情况倒是很罕见。”老法爷眯起眼睛审视着他,“我已经对你施了韦氏安眠术,医疗级别,你不可能再自然做梦!显然是时空节点对你造成的影响,不会有错了。”
“麻烦吗?”程云紧张的问道,这样说来,岂不是吃安眠药也没用!
“麻烦!我可以看出昨晚你的大脑的休息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如果你的梦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真实,而不是梦附加给你的错觉。很可能你的大脑在做梦时压根就没有休息过,脑细胞的激活状态和你清醒时一样。”老法爷说,“普通人的身体既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也没你想的那么强大,如果无法休息的话,你撑不了多久!”
“那怎么办?”程云愣了愣。
“你先仔细描述一下你做梦的感受、梦里的情况之类的所有东西,我需要先判断出你是为什么做梦才行。”老法爷平静道,微微一笑,“你也别太紧张,只要能找出原因,我想你全身上下还找不出能难倒我的东西。”
“好吧。”
程云只得在心里高呼大佬威武。
“我记得我意识非常清醒,但我无法动,也无法改变什么……那些画面我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但仍记得一部分,我觉得肯定和那个时空节点有关,它让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风景……”程云一点一点的,详细的说了一大堆,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老法爷。
老法爷逐条反驳:“首先你清醒过后是无法保证你梦里是否清醒的,换句话说,你在梦中感受到的一切都可能是梦给你的错觉!包括你很清醒,你知道自己在做梦之类的意识。”
“其次……”
“最后一点也存在漏洞。如果你只是单纯觉得梦中的画面无比真实无比美丽而无法回忆起梦中的清晰画面的话,很可能你只是在梦里觉得它很真实很美丽,只是梦给了你一个错误的感知,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老法爷说,“一个人想要骗过自己的认知是很容易的。”
“不对!”程云皱眉,“我清晰记得其中某些画面,那绝不可能是我自己的梦创造出来的景色!因为它实在太奇特,太美了,完全超过了我的想象!”
老法爷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普通人事实上都很难了解自己,因为无法将自己的概念具体化,所有皆来自于感知。
而普通人的感知能力、意识强度和真假辨别能力实在太脆弱了。
但他不反驳。
程云沉吟了下,接着说:“我起码记得两个景色。一个是无穷无尽的高山之林。因为它太险峻太壮观了,我看着的时候无比震撼,像是一根根尖刺矗立在大地上,狰狞巍峨!但事实上每座山都有万丈之高,而且各有各的特色,从生态环境到周边的人文环境每个细节都无比清晰!我觉得如果这些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景色的话,我脑子可能已经烧坏了。”
老法爷脸色变色,表情陡然凝重,说:“还有一个呢,继续。”
“还有一个是一个盐湖,一面天空之境。”程云说着,沉默了下,“因为……我父母死去之前曾说这个暑假我们全家一起去西海旅行,我很想看看茶卡盐湖,但最后……却没能去成。所以我对那个湖泊印象很深。我记得那片湖从高空俯瞰呈现类似一个鸭子的形状,鸭子的咽喉处建着一座很雄伟壮阔的城堡,尾巴上还有几户人家,其余地方都是开采盐的矿井……”
老法爷抿着嘴沉默了,迅速思考,许久,竟直接下定结论:“你确实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风景,显然是时空节点造成的。不过我没有想到,里面还有我的原因。”
“你的原因?”程云愣了。
“万山禁地曾经是英达州高族人的聚居地,古代人称他们为恶魔,常年与凡人征战不断。而我就出身于雁湖湖畔,它确实美极了,我们称它为天神之境。”老法爷平静说完,抬头看向程云,“你看见了我的世界的风景,而且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借由我的视角看见的那些景色。”
“你家原来有那么大一座城堡?”程云无比惊讶,老法爷对着黄昏光芒补衣服的画面他还历历在目!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不是你现在应该关注的吧?”老法爷有些无奈,“那个城堡我没记错的话是当时的嘉诺王国的北地之狼家族在雁湖湖畔的军事驻地,而我家是尾巴上的几户人家,之一。我出身于一个盐工家庭。”
“哦。”程云点了点头,“你说那些风景是你的视角?”
“是!”
“你怎么得出的结论?”程云觉得这太荒谬了,比时空节点强制性给他看幻灯片还荒谬。
“第一,那个城堡在一千年前就随着嘉诺王国的覆灭而彻底消失了;第二,雁湖早在铁马王国扩张之后就被改成了旅游景点,早就不产盐了;第三,后来的雁湖周边建立了许多城镇,在我离开之前雁湖已被划为太空港。所以你根本不可能见到一座城堡、几户人家和盐矿的情况,你看见的画面至少是一千年前的。”
程云听得呆了。
接着老法爷淡然的笑了笑:“在一千年前,嘉诺王国将雁湖划为了军事禁区,任何人在上空飞过都会被视为挑衅,遭到北地之狼的对空打击。”
程云呆呆的道:“你……你竟然活了一千多年了!”
“……”
“那你……你是怎么飞上去的?”
老法爷露出蜜汁笑意,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说:“这个问题处理起来比我想象中要更棘手,时空节点的复杂性不是我能参透的,我目前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们可以先从你自身入手,提高你的精神力和抵抗力,来应对这种情况。”
接着他拿出一张身份证大小的卡片:“这是我昨晚说要给你的。它虽然挺老了,但我一直没怎么用过,功能保存挺完好的,是法师用来辅助冥想的物件,可以让一个人心绪迅速平静下来,摒除杂念,也可以让普通人睡得更好。只是这个似乎已经无法应付你的情况了。”
程云呆呆接过,卡片很薄,比身份证和银行卡还薄,大概和一张扑克牌差不多,但很坚硬,通体呈现黄铜色。
“我昨晚在宾馆布置的法阵显然也对你没用了。”老法爷摇了摇头,“接下来我会教你一段冥想方法,它可以提高你的精神力,让你的大脑更强大,恢复力更强,在冥想过程中可以让你迅速恢复一个较好的精神状态,也可以增加对外来入侵力量的抵抗能力。而这张卡片恰好可以帮助你更好的进入冥想状态。”
“没问题!”程云严肃沉重的点头,然后直视老法爷道,“太感谢了!”
他感觉这套冥想方法绝对没那么简单!
或许其中隐藏着成神的秘密!说不准就是荒古某位大帝的传承!
于是,他开始了冥想法的学习过程。
这也是他第一次与魔法文明接触,之前被老法爷施法不算。
冥想法出乎意料的简单,但程云觉得这恰好符合了大道至简的真理,并不因此而小觑它,反而学得格外认真。以至于他的学习速度甚至超过了老法爷的预料。
正当他第一次尝试冥想法的第一个步骤并快要成功时,他忽然听见对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接着是程烟清冷的声音:“程云,起床了!别告诉我你还在赖床!”
“额。”程云很尴尬,“普通单间隔音这么不好的么……”
他看了看老法爷,老法爷也看着他。
出不出去呢?
这时又听见程烟的声音:“程云!开门!你还装没听见是不是!都十点了,再不开门我要自己进来了!!”
其实挺小声的,基本打扰不到人,但宾馆早上实在太安静了。
“……”程云很无奈。
当他开门从老法爷的房间出去,正好看见程烟拿着万能卡准备直接刷开他房间的门。她手上还提着一袋小笼包子和一管豆浆。
两人面面相觑。
一个穿着运动短裤和白体恤,汗水将发丝贴在额头上,脸颊微微发红,显然刚刚晨跑回来。
另一个穿着大裤衩,赤倮着上身,人字拖,头发乱蓬蓬的,黑眼圈比昨天的颜色更深,气色比昨天没休息之前还显得颓丧疲惫,显然……刚被兰若寺的女鬼吸干了精气。
两人相顾无言。
良久,程云打破沉寂,讪讪道:“刚……刚跑了步回来啊?”
程烟就呆呆的看着他,完全没回答,当她回过神来,第一个动作竟是踮起脚尖偏头径直越过程云往房内看去——
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头。
她脸上的表情从呆滞逐渐转为惊愕,定定的看着程云,良久才将包子和豆浆往他手里一塞,接着一边摇头一边不可思议的说:“程云啊程云……你真优秀!我……我真是小瞧你了!”
没等程云解释,她扭头就走,满脸的嫌恶表情,像是身心都被玷污了似的!
走出两步,她又回过头:“对了,包子豆浆七块五,加上我吃的……总共三十八块五,微信转账!”
说完,她加快了脚步。
程云张了张嘴,竟什么都没说出来,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楼道口了。
程云回到自己房间,感觉精神疲软,呆坐了一会儿才去洗漱,然后吃了早餐,换件衣服下楼。
那对情侣也这时候才出门,两人正站在收银台边上和程烟说着什么。女生带着询问的姿态,男生的目光则一直若有若无的往程烟身上瞟,但又有些可以察觉的腼腆。
程云走了过去,与他们点了点头,笑着问道:“出去玩啦?”
“是啊,正在问杜甫草堂怎么坐地铁呢。”女生转过头来对他甜甜一笑,就像男生喜欢看美女一样,她也喜欢看帅哥,“不过已经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就好。”程云点头。
“唔,看起来你昨晚没休息好啊!”女生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的黑眼圈。
听见这话,程云面露尴尬之色,而程烟则是不由自主的扯了扯嘴角。
没想到他们这两个小动作却被女生给捕捉到了,接着女生看看程云又看看程烟,似乎产生了一些联想。
只见她脸微微一红,说道:“那我们就先出去了,晚上见!”
“好,晚上见。”
拉着男生走出门的女生忽的露出奇怪的表情,然后扭头对自己男朋友说:“那帅哥挺帅的,可惜他女朋友太漂亮了,哈哈,都快把他榨干了!”
“是啊!”男生面露艳羡之色,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啊!
宾馆。
程云看着那对情侣的背影,不由充满了羡慕嫉妒——凭什么人家就可以抱着暖和的女朋友睡到快十一点才起床,而自己就要孤独入夜还饱受某种超凡力量的折磨!
接着大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想起今早的事,程云不由倍感尴尬。
程烟也低着头不说话。
程云意识到不能任由这份尴尬继续发酵下去,不然真的就没法收拾了!
于是他装作无意的问:“你昨晚值班到几点啊?”
“一点过,没人我就关门睡了。”程烟低着头自顾自的打开后台,翻到昨天的入住记录,上面显示刚刚那对情侣的名字。
女生叫张雁露,男生叫葛青。
而202房没有入住记录!
“一点过也差不多了。一般现在的人很晚找住宿的话,都会在网上提前订好,没提前订也会打电话联系,所以其实不用开太晚的。”程云点头,沉默了下,又问,“那你今早几点醒的?”
“七点。”程烟头也没抬。
“昨晚有客人来吗?”
“有,两个。”程烟冷淡回道,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他,漠然道,“你昨晚一夜没睡吧,连别人都看出来了。我说你是不是应该注意一点?”
“额……不是你想的那样。”程云连忙解释。
“那是哪样?”程烟继续冷漠的看着他,“你看你连下个楼梯都走不稳了!”
“……”程云无语,“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思想这么不堪呢!我是因为最近睡眠不好,一直失眠,晚上还做一些噩梦,恰好那位客人似乎懂点中医、玄学方面的知识,我就去请教一下他。”
程烟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微眯,然后又低下头,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程云内心渐渐忐忑起来,她才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中医是有可取之处,但不要太过于迷信它,也不要信那些没有行医执照的江湖郎中,更不要去迷信什么玄学之类的。睡不着就吃褪黑色,不行就吃安眠药,休息不好,就多休息一会儿。”
“嗯我知道了。”程云乖乖点头。
程烟摸出手机开始点外卖,同时看也没看他的说:“今中午我睡个午觉,然后就还是我值班,你去睡一觉吧,爱睡多久睡多久。明天早上你再来交班。”
“辛苦你了。”程云也摸出手机,“我会尽快找到收银员的。”
他在网上又发了几条宾馆收银员的招聘信息,然后出门打印了几张招聘启事贴在宾馆门口、学校门口、报亭之类的地方,回来时程烟已经拿到外卖了。
昨晚来的两个客人先后退房,程云吃完饭便去把房间收拾了,然后回柜台和程烟换班。
没多久,老法爷又下来了。
这次他依旧穿着陈教授的裤子,却穿了件程云的白衬衣,走到程云面前的时候说:“我出去逛逛,可以吧?”
“可以。”程云点头,然后仔细的看了看他,“不过你不会走丢吧?”
“这个不至于。”老法爷微笑,“且不说我的超凡能力水平,我们的世界也是从你们现在的文明水平走过来的,那时候我的年纪都已经很大了,我对这个时代的生活环境很熟悉。”
程云愣了愣,由此意识到了老法爷所在世界的文明发达程度显然超过地球,并且老法爷的资历之深。
“所以您在我们这个世界生活一定没有问题吧?”说着他从兜里摸出几百块钱,“您都是老江湖了,逛街的时候买套新衣服没问题吧?老是穿我父亲的,那丫头很可能会起疑心。”
“额……好吧。”老法爷无奈接过。
他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自己买过衣服了,而他所说的出去逛逛,也绝不是像普通人一样出去逛街。
老法爷年轻时周游王国,而后渐渐将足迹洒遍全世界,无论是被视作恶魔禁地的万山之林还是被尊为众神领域的天空之城他都去过!可大约在八九百年前,当他受尽世人赞誉之后,却突兀的消失在了公众视线之中。
他开启了那张具有时空穿梭能力的卷轴,于是,为了寻找更多智慧,他毅然决然的开始了时空旅行——穿梭于各大宇宙之间,去见识那一个个截然不同的文明。
在他眼里当然不止法术、魔法科技才叫智慧,还有那一种种不同的文化、在不同宇宙生长起来的人的不同的思维方式、不同时代的社会环境和结构,甚至于物种间的差异性等等在他看来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不止是他,在他们的世界还有很多人可能会对这些‘随时能给予自己启迪的知识’无比向往。
因为即使退一万步讲,这些知识对自己在魔法上的造诣毫无帮助,但绝对没有任何一个法师会认为魔法就是自己人生的全部。生命如此复杂,如此漫长又短暂,如何让自己拥有一个丰富而充实的灵魂是许多法师毕生的追求。
下午两点左右,程烟午觉结束,从楼上走下来。她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打着呵欠道:“我先回去拿件换洗衣裳,回来再交班啊……嗯?”
她定睛一看,程云正伏在柜台上睡得正香,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像是死了一样!
程烟无奈的叹了口气,直径走过大厅,推开玻璃门往外走去。
六月底的阳光十分灼人,令她不由皱了皱眉,伸出手掌遮在额头上,仍然扫了辆摩拜单车骑回去。
几乎她刚刚离开,老法爷也恰好提着一个购物袋从外面回来了。想起刚刚的购物经历,老法爷还会露出几分窘迫之色。
他看了眼伏在柜台上睡觉的程云,将衣服提上楼,再下来时程云已经睡醒了,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
“唔,回来啦。”程云打了个招呼。
“嗯。”老法爷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票子递还给程云:“这是买衣服剩下的钱,还给你吧。”
“唔,不用这么客……”程云瞄了眼票子,顿时有些怔。
好家伙,他貌似总共给了老法爷四百块钱,毕竟夏天衣服便宜,他也不富!结果老法爷给他剩了三百五十多回来……
“您这是在哪买的衣服啊?”他问道。
“那座城市好像是你们国家的首都,叫燕京吧。然后有个地方叫西直门,西直门那边有个市场,我看蹲在那里挑拣衣服的人挺多的,既然这么受欢迎,应该还不错吧。”老法爷说。
“燕京!!”程云看了下表,然后继续不可思议的盯着老法爷,“你两小时从锦官到了燕京!!”
老法爷淡淡笑了笑,道:“是啊。你睡了两个小时,精神似乎比早上好了许多!”
“是嘛?”程云愣了愣,也不再纠结,叹了口气,“可能和刚刚睡了一觉有关。对了,我睡觉前一直在重复冥想法的第一个步骤,每次冥想完都会觉得有点疲劳,但马上就感觉精气神变得更足了一些,这是正常现象吧?”
“……”老法爷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年生实在太久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结果应该能说明一些问题。”
“那等我妹妹睡醒下来交班,我们继续学习下一个步骤吧!”程云有些兴奋,“对了,这套冥想法叫什么名字啊?”
“嗯,我想想啊……好像是铁马王国的初级生基础冥想法,第七套,简化版。”老法爷一句话浇熄了他的所有期待。
“……”程云。
仿佛是看到了他神色中的那抹黯淡,老法爷立马又补充了句:“不过我对它做过优化的,冥想方式比起当初推行的冥想法要科学很多,效果也应该会更好。”
“当初……应该……”程云不由有些沉默,“铁马王国就是那个几百年前扩张到雁湖的王国吧,现在还在吗?”
“还在。”老法爷肯定了这个古老王国的坚挺,“不过貌似已经沦为第三世界国家了。”
程云对他挤出一抹牵强的笑,立马起身,走出柜台:“你帮我看着一下,我上去看看程烟睡醒了没有。”
他刚准备上楼,就见程烟戴着一个遮阳帽,手中提着一个大西瓜从外面推开门走了进来,看了看他,说道:“醒了?”
“额,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刚刚。”程烟说道,轻飘飘的瞟了眼老法爷。
“那你来守吧,我先上楼休息。”
“等等!”程烟喊道。
“啊?”
“我给你带了褪黑素和安眠药来,我之前买了没吃完的。”程烟淡定的将已被切成两半的西瓜拿了一半出来放柜台上,在红彤彤的瓜瓤中间插了一把勺子,然后将另一半塞进了装饮料的冷藏柜,才又摸出一个小袋子扔给他,“褪黑素的剂量是5mg的,你先吃一片试试看,不够就吃两片。安眠药不到迫不得己最好别吃,我好不容易才开了这么点。”
“好吧。”程云接过药上楼了。
老法爷很平静的跟在他后面,而程烟站在收银台内,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精光。
节点空间,程云盘膝而坐。
“法爷大人,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进行对时空节点的研究,接着剩一点时间再用来学习冥想法好了。”程云抬起头对老法爷说道,他对那套‘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已然失去了大半兴趣。
“好。”老法爷笑笑,没有多说,“那我们今天先来研究一下如何辨别穿越者和道具的能量恢复情况。”
“嗯!”程云依旧坐在地上。
之前已经无数次证明老法爷的实验并不需要他肢体配合,而且在这个空间,他以什么姿势身处哪个位置根本没有意义。
老法爷一挥手又摸出了那根大法杖,在脚下顿了两下——这根看起来格外骚气的法杖除了让老法爷看起来更像个法师和配合他的某些习惯性动作之外,貌似没有任何作用。
“我们先建立一个标准,暂以百分数来划立,之后再细分到能量刻度。……我能清楚感知到我自身和卷轴的能量总量和现有储备,你也对进入这个空间的生命、物体具有一定的感知能力,那么就很简单了——只要你确认你感知到的感觉中哪一部分与我们的能量有关,再找出它的变化,对应进标准中,就可以了。”
“好!”程云说。
“之前的实验大多是我向你共享研究结果,这次换你向我共享结果了。”兴许老法爷一辈子也用不上这个研究结果,但他就是对知识有一种偏执般的追求。
“好!”程云说。
“现在我帮助你放大你的感知力,你要记住你能感觉到的每一种感觉。”
“好!”程云说。
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
“这个研究今天先放一放,它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我们先进行下一个研究项目。”老法爷又顿了顿法杖,“我昨晚抽时间想了想,虽然还没来得及列公式分析验证,但我觉得你对这个空间的掌控权应该不止如此,我想我们可以试试在这个方向进行发掘。”
“好!”程云说。
“你真是……唉!”老法爷摇了摇头,“那我们开始吧。”
“好!”程云表情呆滞。
他仿佛回到了从前,高中时候。
老师:因为sinB(sin²A+cos²A)=√2sinA,对不对?
程云:嗯。
老师:所以sinB=√2sinA,对不对?
程云:嗯。
老师:现在结果出来了吧?
程云:嗯。
老师:那结果是多少呢?
程云:……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了。”老法爷微笑着道,“你学冥想法倒是学得挺快的。”
程云坐在地上,将冥想辅助卡收了起来,感觉自己已是个废人了。
他抬头望着老法爷,却没有动,而是问道:“法爷大人,其实我很好奇,你们那个世界有神的存在吗?我好像听你说起过恶魔这个词。”
“神?神是什么?”老法爷看着他,无奈的笑了笑,“最初的神只是人们心中的一个答案,其目的在于解释这个世界和生命为什么是这番面貌,究其所以,只是人们幻想出来填补认知空白、消除内心恐惧与惶惶的一个工具而已。”
程云愣了愣:“那后来呢?”
“后来?”老法爷表情更无奈了,“你要明白,任何广义上的神都是不存在的,而任何狭义上的神都不是神。这一点我们法师再清楚不过。因为在我们世界的漫长发展过程中,有太多自诩为神或曾被尊称为神的种族、个体被突飞猛进的魔法科技拉下神坛了。”
“这样啊!”程云皱了皱眉,“那你们的魔法世界又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
“我们的世界?”老法爷露出了一抹笑意,“要说来,我们世界的背景和你们这个世界差别挺大的!区别在于细微规则的差异,所以我们没有自然科学,我们也很难孕育出自然科学,因为在自然科学之前,我们已经有了魔法。我们拥有比你们更漫长的封建时代,那些原始人一样的战争我们持续了上万年,后来文明的发展改变了一切,包括魔法和施法者……”
“魔法不再用来搓火球术,也没人再将施法者组成法师战团……我们开始用魔法制造武器,用魔法创造城市,用魔法建造横跨峡谷的大桥和横穿荒漠的公路,用魔法带我们冲出星球探索我们的位面……”老法爷看着他似乎听得有些入神,不由一阵好笑,“可孩子,这些终究只是外在差异而已。”
“除了背景的差异,文化的高潮与衰落,战争掀起又渐渐平息,国度从建立、崛起,再走向破败,善良、贪婪、秩序、暴力、规则、欲望,这些总是差不多的!”老法爷看着他说,“身处两个世界的人,其实都做着差不多的事。我察觉到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也爱用一个比喻,历史的车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程云问道,“难道不是因为车轮会将一切都碾碎吗?会将一切都抛在身后变成过去吗?”
“因为车轮是一个圆,周而复始。”老法爷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白色的线条浮现出来,渐渐演化成古老的马车轮样式,并倏地转动起来,“当历史的车轮滚滚转动起来,即使不断向前,也只是换一个时代背景上演同样的故事罢了!”
“是……是吗?”程云眯起眼睛看着那个滴溜溜转动的车轮。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心思去思考如何反驳,哪怕如果他想,总能挑出瑕疵来。
老法爷已经活了一千二百岁了。
一千年看似不长,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无异于一段看不到尽头的漫漫长路。所以普通人兴许永远也想象不到一个活了上千年的施法者究竟是怎样的——他怎样思考,有怎样的经历与见闻,超过我们想象的睿智,或无可救药的迂腐。
程云不想去想,因为他很困了。
与老法爷的实验对他有很大的帮助,他也从老法爷这里学到了冥想法的第二、三、四个步骤,老法爷说应该可以暂时对付一下,他想回去睡一觉试试。
为了避免意外,他在睡前帮老法爷点好了外卖,并选择六点起送。
事实证明这个举动是很明智的,因为他直接一觉睡到了晚上十一点,没有做梦,也没有失眠。醒来的时候他几乎舒爽得想要叫出来。
失眠太可怕了!
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好好的睡一觉原来可以这么舒服!
可惜就是有点饿。
当程云从楼上跌跌撞撞的走下去时,他看见程烟似乎正在收银台被一个约莫二十岁打扮得清爽利落的青年纠缠着。
程云惺忪的睡眼顿时睁开。
那青年看起来和程烟差不多高,程云估计他最多一米七二,身材或许在许多小女生眼中属于标准的范畴,但在程云看来就很瘦了,估计最多一百多斤。这种身高体重好好做人还好,若是打架闹事的话,一推能推一跟头。
程云立马放下心来,这才慢步走下楼梯,同时仔细打量起这小青年来——
他长得倒是有点小帅,估摸着能有自己的三分之一,纯棉短裤白体恤,休闲鞋,手上跟风似的戴着一串装饰用的手珠,看起来也是个干净清秀的‘小哥哥’。
然而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过了,程云还闻到了隐约的酒气。益州大学旁边零零散散的酒吧夜店不少,虽然大多都比较纯洁,但也不乏以邂逅为主题的,所以这哥们儿很有可能是刚从夜店回来,艳遇失败,这才一个人跑这里来找住宿。不然就是因为情场失意、心情郁闷之类的原因跑出去喝闷酒去了。
显然,醉醺醺的他一眼就被程烟还带着青涩的娇俏脸蛋和高挑身材给捕获了。
程云越走越近,那青年却毫无察觉,只直勾勾的盯着程烟,还挤出自以为很有风度的笑容:“你也不说你有没有男朋友,我也不是一定要追你,就这样单单撂下一句不给,未免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吧?”
程烟余光瞄了眼程云,继续冷冷的看着那青年,说:“要住宿我们欢迎,如果要耍酒疯,你最好滚远一点!”
“这么凶的么?”那青年愣了愣,“我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
“我不想和你交朋友。”
“你这小姑娘……留个微信这么难的吗?”青年无奈苦笑,“如果你有男朋友了,我转身就走,好吧?我吕和通也不是那种爱挖墙脚的人。可如果你没有男朋友的话,给个机会,给个机会好吧!咱们加个微信,能不能聊到一起看缘分,你说怎么样?”
“不留!”程烟眼神有些冷。
如果是普通女孩子,就算对这青年再怎么抵触,被磨到这时候也都同意了,大不了在微信上不理他,或者转身删了就是。
可她只觉得这人越凑越近,那酒味简直令人想要作呕。
“小美女不要这么残忍的吧?给我个面子好不好,给个台阶下好吧?”那青年苦苦哀求,“如果给了微信,之后发现不合适你再把我删了,这是我的错,如果你连给都不给,那就是你的错……”
在青年喋喋不休的过程中,程烟就已面无表情的拿起了放在身前电脑桌上的一本又厚又重的《阿特拉斯耸耸肩》,青年还没说完,她就迅速侧过身,然后腰部力量带动手臂摆动起来,讲那本书当做板砖势大力沉的砸在了青年侧脸——
“错你妹啊!”程烟冷声喝道!
砰的一声!
青年身体一歪,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晕晕乎乎的,意识不清了。
在几米外观战的程云笑了。
程烟脾气不止高冷,还很爆,而且她绝对是练过的。这青年体重不见得比她高,身高也差不多,程烟估计能打他两个。
不过生意人嘛,以和为贵。
于是程云迈步走了过去,见那青年似乎已经懵了,坐在地上久久没反应过来,连忙过去伸手将他拉起来,口中还道:“哎呀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坐地上了?喝多了吧?快起来起来……”
那青年眨了两下眼,狠狠摇了摇头,不可思议的看向程烟,那本堪比牛津词典的《阿特拉斯耸耸肩》还放在柜台上。
他伸出手,似乎想指向程烟。
啪一声,程云将他的手摁了下去:“兄弟稳住,别乱动,不然又摔了!”
青年扭头看向程云,脸上尽是懵逼和茫然,张了张嘴,口中发出音节:“这妞……”
程云抿了抿嘴,双手一松。
只听砰一声,他又一屁股坐倒在地!
菊花神经遭受重创,直接让他疼得脸部扭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云连忙又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起来,以程云的身高体重,这弱不禁风的青年就像一只狗崽子一样被提了起来:“看吧,叫你别动,又摔了吧!来来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啪!
一张学生证掉了出来。
程云捡起学生证看了眼,顿时乐了:“哟,还是小师弟啊!2016级,才大一就出去混酒吧啊?吕和通,舞蹈专业……”
程云上上下下打量了番那青年,才说:“你这体格,说相声还差不多!”
吕和通抬头看向他,面部扭曲,憋出一句话:“哥,我错了。”
得!没意思了!
程云索性也不再逗他,把他放开,还拍了拍他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说道:“好了,知道错了我也不和你计较,平常要么少喝酒,喝醉了就得注意点,半夜三更缠着人女孩子要电话号码,被拒绝了还不放,像什么话!”
吕和通憋出一个难看的表情,在酒精放大情绪的作用下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不要面子的啊!
最终他摸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出了门,在门口还站了下,左右扫视几眼,才找了个方向继续寻找宾馆。
程云回过头,看向程烟。
两人相视一眼,一个忍不住想笑,一个却是冷冷的面无表情。
半晌,程云憋出一句:“还好你用的书打,不然他那体格,不得给你一巴掌打懵了?”
“我有分寸,不用你提醒!”程烟冷冷说着,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如果不是开着店,我早就拿起书呼过去了!”
“好了,我又没怪你。”程云说,“本来就不应该让你值夜的,女孩子晚上不太安全,大家都会下意识的将女孩子划为好欺负的那一类。……尤其是你这种,除了那些真想犯事的,还会引来不少二流子。”
“像这种二流子?”程烟面露不屑之色。
“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程云无奈道,“万一真来一个高一点壮一点的,你就那么冲动的动手了,惹得他恼羞成怒,我看你接下来怎么办!”
“那刚才也没见你来帮我啊!”程烟语气中藏着些不满。
“我那是看你能应付,要换了个高一点的,那还不是得我出马!”
“你能不把自己想的那么厉害吗?”程云斜瞥了他一眼,“还不是弱鸡一个!”
“……”程云很诧异的盯着她,“弱鸡?拜托,你见过一米八几七十多公斤的弱鸡吗?”
“一米八一,穿鞋子,不穿能有一米八就不错了!”程烟鄙视道,“而且胖有用的话猪不是能吃老虎?”
“净身高一米八!谢谢!”程云有些恼火,这丫头老和他抬杠,“而且我不是胖,我以前打过系篮球队好吧!”
“以前。”
“我还有腹肌胸肌!”
“以前。”
“你赢了。”程云无奈举手投降。
“我说的是实话,你已经完成了当初练出一身好体格的逆过程。”程烟在他身上打量了下,然后又看向他的脸,说,“你睡了半天,精神状态倒是好多了,都有力气和我吵架了!”
程云无奈撇了撇嘴,他有什么法。
当初经常锻炼,自己也爱运动,当然有一副好身板。后来开始忙于创业的事,锻炼就渐渐少了,最多一时兴起出去跑个步。而从大三起恢复单身,很是颓丧了一段时间,加上大四就不在学校了,疏于锻炼又吃得好玩得好,当然要长膘。
他不想和程烟争论这方面,走进柜台坐着,说:“你去睡吧,今晚我来守。”
“不困。”程烟轻飘飘道,拿起那本大部头书翻到大概三分之一处,低头看起来,“你睡不着就坐这,我要是提前困了就上楼休息,不困的话就在这里陪你坐着,看有没有二流子过来让你圆一下你刚吹的牛。”
“……”程云说,“我好饿。”
“也该饿了。”程烟捧着书点点头,手指轻飘飘的翻了一页,“我今晚上吃的烧烤,有烤五花肉、烤排骨、烤茄子,烤鸡中翅、牛肉、羊肉、鸡皮、猪皮……”
“程烟!你有点过分了啊!!”程云黑着脸,沉声道。
程烟却没有理他,自顾自的道:“对了,我还点了一条凉拌小鲫鱼做主餐。”
“够了!”程云脸更黑了。
“为什么够了?”程烟娇俏的脸上依旧看不到多少表情,头也没抬,“你忘了你小时候是怎么对我的了吗?”
“那时候那么小!你有必要那么记仇吗!?”程云实在是无语。
“我现在也小,还没成年。”程烟一边看书一边冷冷说道,“所以只有请作为监护人的你多一点耐心了。”
“好吧。”程云抿抿嘴,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摸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我现在点个外卖,你想吃什么?……不说是吧,我专点你爱吃的,反正我现在饿极了,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程烟:“……”
程云果真点了一大堆吃的,而程烟也果真一直强忍着,没去抢食。只是她已暗暗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上楼时脸色阴沉得可怕。
凌晨一点过,宾馆打烊,上楼睡觉。
这时候老法爷还没睡,房门底部缝隙处透出蓝光,在黑暗环境中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