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22日。
李将军穿越到地球已经快一周了。
得益于程云对他的指导，纵使有殷女侠在旁边反向做功，他也大概的了解了这个世界。
当然，也只是大致。
起码他能没有障碍的与地球人交流、相处了，常见的东西也都认识，遇上什么不懂的或没听过的，适当的保持沉默或将皮球踢回去，再怎么也没人会想到他是个穿越者。
与此同时，程云对他也多了不少了解。
李将军来到地球度过了六个晚上，这六个晚上中，程云有四个晚上都梦见了他，还有一个晚上梦见了殷女侠。
相当于只有一天睡了个好觉！
这是此前两个月都未有过的频繁入梦，而且醒来他都能记个大概，让他这几天精神状态都很不好，差点崩溃。
程云见到过李将军刚参军时的画面。那时他只有一米八五左右，瘦瘦高高，挺有书生气，和现在彪悍壮硕的他简直是两个极端。那时他也还只是个小兵，在江西走廊受训，后服役于镇北候手下的第三步卒团，没多久就被派上战场和当时周德的百战雄狮直接对撞！
当时的李将军无疑是很弱小的，装备武器都很简易，在战场上被敌人撞倒过很多次，受伤无数，可以说运气好才活了下来。而他那些一起受训的同袍们大多都长眠在了那片血色战场上，连个安葬的地方都没有。
这场战争对李将军触动很大，显然也是正因如此，程云才会梦见这一幕。
……
程云还见过李将军被上面看中，选他作为萨满力量的传承者的画面。
那时李将军比起初时已壮硕了很多，身上也多了些威武气质。两个世仇国家的边疆战争犹如大浪淘沙，死去的人已经永远回不来了，而活着的人已身居高位，数十万的新兵被征调过来进行下一轮的残酷筛选，李将军则很幸运的混上了一个类似千夫长的位置。
他曾努力练习武艺，磨炼身体，但在战场上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显得如此弱小。直到萨满的力量灌入他的身体，他才开始拥有说书人口中名将的风采。
可没人知道，甚至李将军刚开始也不知道，其实萨满将符文镌刻在人身上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很多和李将军一样的战士都死了，而即使活下来的人也必将承受符文力量带来的后遗症——当壮年期过去之后，他们每天都将承受极大痛苦，几乎无法善终，并且获得的力量越强，后遗症就越大。当然，只要他们能活到那个时候，大多都是一身战功的大将，朝廷自然会派专人为他们解决这份痛苦。
随后李将军被调入腹地，一方面接受武艺训练，一方面领兵剿匪、铲除国内的不安定因素，一年后才重新回到边疆战场。
……
程云还见过李将军一身钢甲、骑着巨马领军冲杀的画面，也见过李将军被敌军围困，一身是伤却只得咬牙死战的场景。既有让人热血沸腾的血腥狂暴，也有让人不由为之揪心的悲凉末路，但李将军都活了下来。
李将军儿时的家就住得离边境不远，他实在见过太多战争了，也见过太多战争牵连平民的场景了。几乎每当明川和周德爆发边境冲突，双方兵峰稍一推进就会抵近对方边境城池，这时边民不但会被抽调粮食，还可能会被抓到军队到壮丁修筑防御工事，而官方通常是不会允许边民随意逃难离开的。
最惨的一次李将军听说数十里外的一个镇直接被周德大军给踏平了，所有男的都被杀光，女的则被抓回军中为奴为婢。那时李将军并不知道大人口中的抓回军中为奴为婢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是个男的，被抓住就会被杀死，所以害怕得很。
后来他父亲找了个机会，带着他举家搬迁，他才算是远离了战火。
可远离了战火并不代表就能太太平平的活下去，恰恰相反，他们背井离乡已耗尽了家中仅有的存款，而在这个战乱年代几乎没有几个人过得好，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活得很艰难，就更别说他们这些逃难过来的了！
尤其他父亲还在战争中丢了双腿……是个不能干体力活的残疾。
于是，随着在那个贫民窟一样的地方慢慢长大，周边被饥饿、寒冷和瘟疫夺取生命的人越来越多，李将军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要想不这么死，就得换个活法！
要想不被这个吃人的世界给吃掉，就要站起来改变这个世界！
……
李将军并不是一个迂善之辈，当然他也不是个好战之人。起初他只是想活得好，只是想要和平，现在他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是后来的两次军旅生涯缔造的，尤其是第二次。李将军也不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将军。他的计谋在其他将军中只能算中等，比起名将差远了。而即使他天赋很好，异族入侵后他接受了萨满们一次一次的镌刻符文注入力量，承受住了萨满们一个个疯狂的想法，但他还是远远算不上那个世界的最强武力。
李将军最开始就一无所有，到后来也什么也没有，他只是心向光明。
李将军那足以傲视绝大部分同族的力量在异族面前也算不得多强，他也同样敬畏那些强者，但这并不妨碍他挡在凡人的面前，提上战刀去正面迎战那些比自己更强的敌人！
他只是拥有勇气和坚毅，所以不曾后退，他只是明白责任与信念为何物，所有一次次背着伤势重回战场。
程云原本以为李将军是个超级英雄，但这几天也渐渐改观了——这位将军并非生来就比普通人优秀，他灵魂上的闪光点远远盖过了他这身力量。而根据梦中场景来看，到最后与异族的全面战争时，他们那个世界还有很多和李将军一样的人战斗在前线。
无疑，他们都是超级英雄。
程云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从前便心怀大义，还是从前只为自我利益而战但在后来醒悟，但在这个存亡关头，他们是真的在用他们的血肉和刚强立在一道道防线上堵住异族入侵！
……
程云刚起床洗漱完毕，下楼时便接到了快递的电话，李将军的锅魁炉子到了。
当签收后，他打量了眼这个箱子，才慢慢又往楼上走去。
李将军正在楼顶做着锻炼，只见他手如同虚握着什么似的，像是握着一柄战刀，不断做着劈砍动作，同时步伐也时进时退，似乎正有一个幻想出来的敌人与他交战。
程云刚走上楼顶，他便感应到了程云的到来，停下了手中动作，回头道：“站长大人。”
程云笑笑：“别叫我大人。”
“嘿嘿。”
“其实我可以把战刀给你的。”程云笑道。
“不必了，听女侠说刀剑在你们这个世界是什么管子武器，万一我在楼上舞刀弄剑的给你招来了麻烦反倒不妥。”李将军道。
“哪有那么夸张！这玩意儿虽然是受管制，但只要你不拿出去逛街，也没人管你啊！”程云说。
“噢！原来是管制！我是说怎么我的重刀变成一根管子了……”李将军摇摇头，没和他在那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而是道，“站长怎么想起上楼找我了？难道……”
程云点点头：“你的锅魁炉子到了，我上来提醒你一声。我还没拆，你是继续练武还是……”
“现在便下去看看吧！”李将军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那好吧。”程云和他一起往下走去。
早晨十分凉快，外面不是主干道，车流也很少，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从宾馆门口走过，大多都是送幼儿园小朋友去上学的。
程云拿着一把美工刀开了箱子，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小推车炉子——
推车是一个正方柱，大概七八十公分高，长宽则是六十公分的样子，外面包着一层薄铁壳，下面有四个万向轮，可以很轻易的推着走。掀开上面的盖子，里面的炉子其实是一个圆柱。炉子中央点火，周围放置锅盔，程云以前在路边看见那些卖锅盔的小贩似乎就是这样干的。
除此之外，里面还附带夹子、灰刀、擀面棒、节油盘、减压阀之类的东西，总价不到一千块钱。
程云仔细瞅了眼，说：“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我确认收货后就叫老板发教程。”
“好！”
李将军很快将炉子提了起来，仔仔细细的看着，觉得这和他在小北门那边看到的锅盔摊似乎没有区别，也没有损坏的地方，便道：“应该没问题。”
“嗯。”程云也点了点头，将美工刀收好，走进前台操作着电脑打开浏览器。
确认收货后，没一会儿，老板的教程就发到他QQ上了。
程云抬头一看，李将军还在那鼓捣着锅盔炉子，便笑道：“好了，你在那摸索也摸索不出什么来，过来吧，先看一遍教程学习学习，再慢慢试验口味。”
“哦。”李将军庞大的身躯挤进前台，令前台的空间好似一下子就变得有些逼仄起来，说，“我试验的时候还是上楼顶去吧，在这弄的话我怕弄得到处都是油烟味儿，不太好。”
“在门外不就行了？或者把玻璃门打开。”程云说，“你扛着这个炉子上下楼也不方便！而且你总是要在楼下看教程的吧，肯定还得来回的看，难不成你每有一个地方没弄明白就跑下来吗？”
“无妨。”李将军说道。
程云皱着眉思考了下，才说：“那你先看两遍教程，看完再决定要不要去楼上看看能不能把俞点的笔记本借来用用！”
“行！”
李将军将屁股塞进椅子坐下来，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屏幕。
这可是他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根本——无论要做什么，总得先活下来不是！不可能做什么都要靠站长接济吧？
……
9月22号，下午。
程云坐在前台内打着瞌睡，电脑上还在放着亮剑，但声音极小，而他早就没在看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忽然，程烟背着一个小包包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穿着一条牛仔短裤，上身一件黑色小背心外面罩了件半透的防晒纱衣，脚上一双复古风的运动鞋，青春靓丽，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很引人注目。她看起不像一个才刚上大一的女学生，反倒像一个镜头下的平面模特。
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探头看了眼前台内坐着的程云，发现程云好似完全没察觉她的到来，才瞥了眼空空荡荡的前台，不由吸了吸鼻子——
空气中好似飘荡着一股香味儿。
她将小包包放了下来，走到前台瞄了眼打瞌睡的程云。她倒是不知道程云这几天晚上被李将军折磨得不轻，但她也看得出程云精神状态不太好，至少黑眼圈挺严重。
“咳咳。”程烟轻咳了一声，用手轻敲了敲前台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你好，请问可以入住吗？今天还有房吗？”
程云顿时睡眼惺忪的抬起头，瞥了她一眼，揉揉眼说：“你怎么回来了？”
“你好像知道是我的样子！没意思。”
“你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这声音我也从小听到大，你瞒得过我……”程云打着呵欠道，顺便按下了电脑的空格键，将电视剧的画面定格在独立团骑兵连冲锋的画面。
“你烦不烦啊！你比我才大几岁啊，我还看着你长大呢！”程烟没好气的说着，又问，“你昨晚偷牛去了？这么没精神！想睡就去床上睡，正好我在这坐一会儿！”
“睡得不好，又起得早。”程云挥挥手。
“去床上睡去，把位置给我让出来！”
“没事，还能抗会儿！一会儿都要上楼做饭了。”程云笑笑道，他当然知道程云只是想让他上楼休息，不过现在都快三点半了，就算睡也睡不了多久。
程烟对他翻了个白眼，忽然又瞥见他桌子上居然还剩了半个用纸袋装着的锅盔，不由一愣，“你居然背着我去买了锅盔吃！不对不对，你又不是很爱吃锅盔……那你朋友的锅魁炉子到了？”
“是啊。”程云拿起那半个锅魁看了看，有气无力的说，“今早上就到了，然后他今天一直在看教程、练手，做了好多个锅盔！我、殷丹、俞点，感觉今天吃的锅盔比前半辈子吃得还多！今中午饭都没吃，尽吃锅盔了，现在没饿……”
说着，他又将那半个锅盔递给程烟：“你要不要尝尝……”
程烟顿时一愣，盯着他那咬出牙齿轮廓的半个锅盔，头不由微微一偏：“？？？”
“哦，抱歉，这个我吃过了。”程云这才意识到这点，又迷迷糊糊的将锅盔拿回来咬了口，囫囵不清的说，“没事，待会儿他还要拿新的下来的！”
“味道怎么样？”
“还成！”程云说道，“他家以前就是卖煎饼的，虽然没做过锅盔，但起点比我们高多了，再加上教程也挺详细，第一批锅盔出来就挺不错的，到现在完全是在改良。不过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感觉，所以吃不出太大的差别。”
“我等下尝尝。”程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悄悄咽了口口水，又从茶几柜子里摸出一本书强行翻开来看。
但没扫两眼她就将书放下了，起身别扭的道：“我上楼看看殷丹姐。”
“嗯。”程云点头，“顺便多给他提一点意见。”
“……”
看着她上楼的背影，程云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锅盔吃多了觉得嘴里有点干，于是他起身倒了杯水，喝完又坐下撑着下巴开始打起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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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程云只熬了一锅皮蛋瘦肉粥，加上一叠咸菜、一叠朽豆腐，还有一盘酸黄瓜，就算晚饭了。
主要是他觉得大家从早到晚都在吃锅盔，估计现在也没怎么饿，而且面食也是挺撑人的，南方人一时吃多了会影响胃口，这时候做点清淡可口的晚餐或许会很受欢迎。
当大家围坐在茶几边上时，李将军却又端了一盘锅盔上来，满脸期待的看着众人：“这是今天最后一盘了，我根据我家以前做的那种煎饼对其进行了一点改变，我摸索了一天才敢这样做的！你们看看好不好吃，确定好吃的话我以后可以考虑就做这种锅盔来卖！”
程云吞了口口水，不是馋的，而确实是觉得有点怕这玩意儿了。
天呐！他今天都吃了十来个锅盔了！
他不经意瞟了眼俞点，发现俞点小姑娘也是隐隐有些畏怯，但她也不敢说，只得默默的低头盯着那几个锅盔。
反倒是殷女侠吃了一天锅盔都吃不腻的感觉，到现在还兴致冲冲的对李将军道：“意思是这几个锅盔是一种新口味吗？”
似乎她是过惯了忍饥挨饿的日子，所以只要等级高于‘馊馒头’的食物她都能有多少吃多少，永远也吃不腻！
“差不多吧。”李将军点头，顿了顿又说，“但是我做的改变也很少，因为它原本就已经很美味了，所以我……我觉得应该直接借用以前的基础。”
“我尝尝！”殷女侠立马拿了一个锅盔，放进嘴里一咬，便是一股酥脆感觉。
锅盔酥脆的外壳下是鲜嫩的内馅，让唇齿能明显同时感觉到坚硬和柔软两种感觉，但稍微一咬，外壳便碎裂开来，随即化成细渣填满口腔，与鲜香的内馅一起构成了它独特的味道。
殷女侠眼睛很快亮了！
这时，爱吃锅盔的程烟也热情不减的拿起一个锅盔，咬了一口细嚼慢咽。
李将军连忙问道：“怎么样？”
程烟将嘴里的东西吞下，停顿了下，才点评道：“味道非常好！它的确保留了这种锅盔原本的味道，但吃的时候又有了一种新感觉。这种感觉并不多，但很明显，它也与锅盔原本的味道并不冲突，而是互相融合……总的来说它的味道比起华联上那一家也不遑多让，而等你接下来熟悉了，或者还能再对它进行下一步的改良的话，或许做到比华联那一家更好吃！”
殷女侠则不断点头：“是啊是啊，没错，就是这样，好吃好吃……”
李将军不由露出了一抹笑容，这种自豪感就像打了一场胜仗。
程云不由征询式的看了眼俞点小姑娘，却发现俞点小姑娘也在弱弱的看着他。于是他扯了扯嘴角，还是拿起了一个锅盔，说道：“饼配稀饭也是不错，小时候家里经常这样吃……”
俞点小姑娘看见他都动了，便也伸手拿了一个，小口小口的就着粥吃。
而程烟还在一脸惊奇的与李将军讨论着他是如何第一次做锅盔就能做到这么好吃的……
“这样的话，岂不是李靖明天就可以开业了？”程云忽然道。
闻言，李将军有些犹豫了：“要不再试验一天，我觉得现在出饼的味道还没那么稳定。而且我也很久没做过煎饼了，更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烤的饼。”
程烟很直白的说：“以我的经验，不用，直接可以开张了。平常人吃锅盔吃不出多大的差别的，就只有好吃和不好吃两种衡量标准，只差一点点的话他们尝不出来的。不信你问程云小北街那家锅盔和华联那家谁更好吃，区别在哪，他就不知道。”
“……”程云感觉躺枪，“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也没见你能做啊，连青椒肉丝都不会炒的人……”
“……”程烟面色顿时一僵。
“对了，夭夭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
“……”程烟面色再次一僵。
“嗯？”程云好整以暇的看向她。
“你很关心你的前小姨子嘛？”
“嗯哼！我只是觉得如果她来了，我们就又多了一个分担锅盔……咳咳尝锅盔的人了，可以多给李靖提一份意见。”程云说着，“再说了，吃独食吃不香的！”
“啧啧啧……”程烟表情不善，说，“这么急干嘛，明天你就见得到她了！”
“噢！”
程云点点头，放下勺子，扯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说道：“我吃好了！上楼睡一觉先，睡醒出去跑步！”
晚上是俞点值班，他可以休息一下。
这一次睡着没有做梦，程云穿好衣服便和殷女侠一起出去跑步锻炼。
而李将军则呆在他的房间里看一部电影，是两个月前上映的战争片，叫《建军大业》，程云回来时他还没看完。
李将军看得很入神，他几乎将电影中每个角色都记了下来，无论风华正茂的书生，或是满身坚毅的军人，亦或是身怀信仰的其他人，他都记得很清楚。而看着电影中那些人为了崇高理想而战斗，那支军队为了信念而浴血死战，他心中也隐隐有些感触。
直到程云回房，电影画面刚好定格在太祖和朱元帅两支部队会和时，这已经是这部电影的末尾了。
李将军一直看到字幕出现，他才转头看向程云，愕然道：“这就结束了吗？”
程云看了看电影画面，才说：“这部电影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因为这只是后人录制的一段视频而已。”
“那这支军队呢？他们的故事和战争似乎才刚刚开始。”
程云无奈的笑了笑，对他解释道：“是的，到电影中的这个时候，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他们，但也有无上荣耀。不过到我们现在的时候，他们那场战争已经结束很久了。”
“嗯？他们现在如何了？”
“他们现在就是我们的解放军，而最后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本朝太祖。”程云说。
“噢！”李将军怔住了。
这么一说，他似乎明白程云给他看这部电影的某些含义了。
通过这部影像，他不仅对这个世界的战争形式又多了不少了解，而且还了解了他们这个国家的创建历史，了解了他们这个国家所奉承的信念……
这真是一个令人感到新奇而不可思议的世界，也是一个令人着迷的国度。
李将军很快收回目光，却是喃喃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真想见识一下你们这个世界的战争。”
闻言，程云却是为之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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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日。
程烟因为要晨跑，所以起得很早。
但当她出门时李将军已经将锅盔炉子摆在门口并已经煎烤出一炉锅盔了。他正站在炉子边上默默注视着过往行人。
程烟不由打了声招呼：“早。”
“早，程烟姑娘。”李将军露出一个和善笑容，说，“吃饼吗？”
“我先去跑步，跑完回来再买。”
“买什么买！你们兄妹俩对我如此照顾，这一个饼成本一块钱不到，你怎么能说买这个字呢！”李将军摇头道，“想吃的时候随便拿过去吃就好了，管饱。”
“额……你是做生意的，这些还是算清楚好一点，不然你卖完了清账的时候不好清。”程烟说。
“无妨，待会儿我给你准备几个。”
程烟犹疑了下，说：“那好吧，不过我早上一般也只吃一个。”
“行吧，不过你可千万别客气啊！”
“好。”程烟点头，又关心道，“今早生意怎么样啊？”
“还没开张呢。”李将军看了眼外面稀疏的行人，表情有些无奈，这个点似乎有些太早了。
“别急。”程烟安慰道，“这个地方其实位置还不错的，只是这个时间点有点尴尬。你如果早点起来倒是能赶上周围的老人家清早抢菜的时间，他们虽然不是消费主力，但回去的时候还是会买点包子馒头或者锅盔煎饼之类的给年轻人、孙子孙女当早餐的。再等一下就该是小学幼儿园的学生们上学的时候了，正常逛街买菜的人基本也要上午才会出来，那时候人流量就大了。”
“原来如此。”李将军点点头，“那就多谢指教了。”
“这哪算什么指教啊！”程烟摇头笑了笑，又瞥了眼他锅盔摊摊上那张贴着的开业打折告示，动身往外走去，说，“我出去跑步去了！”
“好。”
几乎她前脚刚走，唐清影就挎着个小包过来上班了。她一眼便看见了门口的李将军和他身前的锅盔小推车，不由一愣。
“咦，这不是靖哥哥吗？怎么……开业当老板了？”
“是夭夭姑娘啊。”李将军闻言顿时一笑，“是啊，摆个摊看能不能糊口。”
“这样啊！”唐夭夭同学咧嘴一笑，“那我就祝你开业大吉吧！”
“多谢。”李将军笑呵呵道，“吃锅盔吗？免费的。”
“咦？真的？”唐清影眼睛微亮。
“当然，管饱呢。”
“难得有人请我吃东西，那我就谢谢靖哥哥了！”唐清影甜甜笑道，她倒是也不客气。
“要吃几个？”李将军呵呵笑道。
“就一个就行了，我胃口小。”
“给，刚做好的。”
“哇谢谢！”
从李将军手中接过锅盔，唐清影推门走进了前台，放下包便将前天的电脑打开，但她只开了一台。接着只见她拿起自己的挎包，在里面翻找了下，摸出一块固态硬盘和一个鼠标，竟直接蹲在前台开始安装起来。
而李将军还站在门口，将几个捏好的面团放在炉子上煎着，默默算着时间，又将炉子里面已经烤好的锅盔拿出来摆在架子上滴油……
片刻后，他才叹了口气。
到现在他还一个锅盔都没有卖出去。
但这幅景象并未持续很久，如程烟所说的那样，没过多久，几个结伴而行的小孩子背着书包吵吵闹闹的从街道那头走了过来。
忽然，他们成功的发现了这家最近经常路过的宾馆门口似乎多了个什么——
“咦！这里居然有家卖锅盔的！”
“哇这个老板好高啊，NBA吗？”一个小正太惊讶出声，随即朝自己的小伙伴问道，“你们要吃锅盔吗？”
“有点想诶，但我也想吃羊肉串……”
“你妈给你多少早饭钱啊，你买羊肉串能吃饱吗？”小正太说。
“羊肉串好吃呀……”
李将军看着这几个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小不点，不由笑了，指着锅盔推车上贴的宣传告示道：“要吃锅盔吗？小孩儿，今天我刚开业，只要两块钱一个哦！”
“哇！”小正太惊呼一声，顺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他的宣传告示，接着低头在兜里摸出五块钱，说，“那我买一个吧，还有三块钱，刚好买盒牛奶。”
他旁边那个要吃羊肉串的小孩子小小的纠结了下，也掏出五块钱道：“那我也买一个，剩下三块钱刚好买羊肉串。”
剩下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看见自己小伙伴都买了，也都很心动，很快便纷纷掏出父母给自己的早饭钱一人买了个锅盔。
一下子卖出了四个锅盔，李将军十分高兴，挨着将锅盔给四个小孩子包好递到他们手里，才开始数钱找钱。
但他还有些遗憾，因为站长大人之前说让他再进一些牛奶、面包之类的，可以给宾馆提供早餐，但他现在还没来得及做这件事。否则的话，岂不是能将这四个小孩的牛奶钱一并赚了？
“喏，找你们的钱。”
“谢谢老板。”那个小正太说着，还仰头看着李将军，问道，“老板你是怎么长这么高的啊？”
“我也不知……”李将军说着顿了下，又改口道，“因为我是吃这个饼长大的，所以才长这么高，如果你们想长高的话就要多吃饼才行。”
“那你打NBA吗？”小正太问道，低下头小心的吹了吹锅盔，张嘴便咬了口。
“啊？”李将军有些懵逼。
“好香啊！”小正太睁大了眼睛，似乎已经忘掉自己刚才问了什么了。
李将军闻言露出一个和善笑容。
这时候又一名牵着小女孩的老妇人来到了摊子面前，有些诧异的看了下长得如铁塔般的李将军，又探头看了下摊子，问道：“你这锅盔是两块钱一个吗？”
“是啊，两块，只限今天，来几个？”
“要……一个吧。”老妇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孙女，那小女孩正眼巴巴的看着锅盔摊子。
“好嘞！”
李将军之前烤好的一炉锅盔一眨眼去了一半，这令他非常高兴。而他心里还合计着自己明天是不是应该再起早点，这样可以把程烟姑娘说的早起抢菜那批老年人也纳入自己的销售对象中。
这时，唐清影正倚在门口看着他，她将手中锅盔最后一口塞进嘴里，眼睛却看着那几个小孩子，说：“现在的小孩子真独立，才这个年纪，大人就敢给这么多早饭钱让他们自己买东西吃，也是心大啊！”
李将军回头一看，笑着说：“还吃吗？”
“不吃了。”唐清影笑笑，转身走进前台端了根小板凳出来，放在李将军身边，“站着也挺累的，有空的时候坐。”
“多谢。”
没多久，程云打着呵欠从楼上下来，走进前台和唐清影坐在一起。
这时唐清影已经装好了固态硬盘，并将游戏文件夹转移了过去，同时插上自己的鼠标打着游戏。
她玩的中单大眼，被对家压得很惨。
程云刚起床精神不是很好，坐在座位上呆呆看她玩了会儿游戏，才起身去看李将军。
到现在为止，李将军已经卖了二十多个锅盔了，这有点出乎程云的预料。按照这个节奏来算，李将军一天兴许能卖好几百个，而锅盔的成本其实很低，即使今天只卖两块钱一个，每个也能挣个一块钱多一点。
回到前台，他又拿出手机，登录宾馆的官方>之前就说好的，李将军的锅盔生意走上正轨后，宾馆就要开始提供早餐了。这样既可以为李将军增加生意，也可以拓宽宾馆的服务范围。
所以程云要先在微信公众号上设置信息推送，还要用官方>发这条朋友圈很有讲究。
他的目的当然是将‘宾馆开始提供早餐了’这条消息发散出去，但除非现在就住在宾馆中的顾客，否则对于其他顾客而言，这条消息几乎是没用的，相当于垃圾消息。除了引发人的反感外不会有任何用处。所以程云必须要在这条垃圾信息中嵌入一些不那么没用的内容，让它不光是一条广告，这样才可能不引起人的反感。
程云一边呵欠连天一边想着。
这种营销手段十分基础，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方法，也针对不同受众。
有些人会在营销消息下发漂亮妹子的自拍照卖萌，语气也尽量俏皮可爱；有些人会在简短的营销内容上添上一些有趣的东西或图片，让人当段子看；有些人则会发布一些专业实用的生活知识，在这些知识中夹杂营销内容……
当然是最后一个最高级，但要求也高，于是程云一时有些犯难。
他身边倒是坐着一个漂亮妹子，可软可萌可帅可酷，而且并非网上找的网红照片，他完全可以打着宾馆前台妹子的标签发出去；他自家也有个女神级的妹妹，性格不谈，光看身材和颜值也是顶呱呱的，而且他还是监护人。但程云却觉得用这两个姑娘的照片讨好微信上的好友似乎有些不妥。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在网上找找资料，凑点专业知识来糊弄普通人。至少看起来高大上一点，不那么低俗。
于是程云打开电脑浏览器，分两个网页开始搜索早餐的重要性和不同早餐的营养……
许久，他才将消息发出去。
程云松了口气，不经意往旁边瞥了眼，却发现唐清影游戏早就打完了，正撑着下巴在旁边看着自己。
“你看着我干什么？”程云感觉有些奇怪，但他现在没空搭理她，又打开网站后台开始思索起来。
为方便住客选择，他决定直接在网络平台上添加一系列包含早餐的房型，住客在网上下订单的时候直接可以选择带早餐的房型。如此一来，他就还要添上一系列的说明，设定个规程才行。毕竟安居宾馆并没有餐厅让住客自助用餐，他需要在住客需要的时候将早餐送到房间。
还要给李将军考虑进货的事，从哪里进、哪些早餐比较受欢迎等等……
要考虑的东西还不少！
程云坐在前台磨磨蹭蹭，偶尔看看唐清影玩游戏，一直到中午才将所有事情理清楚。
音响中轰的一声！
唐清影将鼠标一摔：“又输了！怎么尽是匹配一些坑比队友！”
程云玩着手机头也没抬，声音中都透着浓浓的无聊：“输了就骂队友是不对的，要学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咋找？”唐清影愣愣的，“我都超神了，还是被坑输了！”
“人头不能说明什么，有些英雄就是收割能力很强，单杀能拿人头、团战也容易抢人头，甚至有些抓住一个残血就是一个人头。但除了拿人头，他们其他方面用处并不大。对团战、线上贡献都不大，反倒还抢别人的经济。这样就容易造成一种你虽然战绩很牛但你并没有对团队做出多大的贡献的情况……”程云说着瞥了她一眼，“你懂吗？”
“就是说我坑呗？”唐清影瘪着嘴。
“你误会了。”程云说着缓缓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们队友，包括你们对手，都很坑。”
“……”
“开个玩笑！”程云咧嘴一笑，“不过输了骂队友确实挺低级的，一般高手都会思考究竟是哪出了问题，比如哪个地方团战失误、谁切入时机不对，或者哪个地方节奏乱了之类的。就算真的是被一个人带输了，也会骂得具体一点，这样显得自己水平高。”
“你这话我好像在哪看过。”唐清影偏着脑袋思考着，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便干脆作罢，说，“我想我找出原因了！”
“是吗？是对手玩得好还是自家没打好？”
“都不是，我从自己身上找的原因！”唐清影说着扯住了程云的衣袖口子，眼巴巴的看着他，“我的原因就是没有找一个大神带我，姐夫……”
程云无奈道：“我不打游戏好久了，也没时间玩啊。”
唐清影一脸‘我已看穿一切，你少哄我’的表情说：“可你都坐在这发一早上呆了。”
“我今早在思考问题呢，可愁死我了。而且一天有空不代表天天都有空啊，这玩意儿一玩起来就会损耗我大把好时光……”程云说着，摸了摸她的头，“乖啊，要懂事，姐夫现在是要挣钱养家的人了。”
唐清影委屈兮兮：“可当初是你说要带我上分的，我为了这个还练了整整一学期的辅助呢，你看咱俩一起在下路称王称霸多好！对了，前些日子新出了两个英雄，一个ADC，叫霞，还有个辅助，叫洛，是一对儿……”
她话还没说完，刚洗完澡的程烟便从楼上走了下来，一边拨着刚吹干的头发一边看向她，淡淡说：“你继续说，霞和洛和一对儿，然后呢？”
“额……”唐清影莫名有些心虚，弱弱道，“那个，所以这两个英雄的技能配合刚刚好，一起走下路的话会很厉害……”
“……”程烟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直接站在程云身后，说，“快中午了，还不去做饭。”
“额……”
程云起身往外走去。
程烟则坐在了她之前那个位置。
刚走出两步，程云又转过身来道：“冰箱里的饺子好像吃完了，我们今下午包饺子怎么样？刚好大家都在，多包一点。”
程烟瞥了眼身边唐清影——
不出她所料，唐清影很高兴的答应了：“好啊！我们北方人超喜欢包饺子的！……只是我没有包过。”
程烟有些面无表情，也说：“好。”
一般家里包饺子她是不会参与的，因为她会把饺子包成小笼包，但今天她决定要破例出手一次。不仅要出手，而且要用心。
“那我就先出去买饺子皮，再买点肉和菜，你们想吃什么馅儿的？”
“香菇猪肉。”程烟说。
“白菜。”唐清影。
“我再上去问问俞点和女侠，不过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程云摇了摇头，俞点性子实在太内向了，而殷女侠上辈子从来没吃过饺子。
……
吃过午饭，九月底的太阳释放着夏末余威，外面行人比较少。
过了早上和中午这个点，李将军大概就只能等黄昏晚上了。因为下午顶着太阳出来的人确实不多，而且大多不是出来找零食吃的，于是李将军只做了几个锅盔放在小柜子里的铁架子上备着，便走进前台与大家一同围坐在茶几前。他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程云很快将几盆饺子馅端了下来，放在茶几上，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说：“开始吧，都包好看一点啊！”
唐清影立马很高兴的喊道：“包饺子咯！”
程烟在旁边淡淡瞥了她一眼。
而殷女侠呆呆的坐在俞点旁边，看着茶几上的几盆饺子馅、几盘饺子皮，又看看其他几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本来都有些窘迫，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场唯一一个不会干这份活的人，哪怕那看起来粗苯的傻大个其实都有一双巧手。可就在她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没用了的时候，她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唐清影虽然拿起了一张饺子皮，也拿起了筷子，但却没有后续动作了。而是和她一样默默坐着，眼神在其他人身上乱飘，准备先看看其他人都是怎么包的。
程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小俞姑娘脸也有些红红的。
李将军却似乎对那叠饺子皮很感兴趣。
程云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一张饺子皮，又拿起一双筷子，说道：“不会包饺子的先看我包，嗯，就是说你们几个。”
“哦哦！”
“先拿一张饺子皮儿，只拿一张，这样放在手心……你们都跟着我做，别光看着。”程云感觉在场的尽是些问题儿童，比如俞点小姑娘自小父母双亡、唐清影因为父亲娶了后妈而从小叛逆，殷女侠和李将军就不用说了，而老程家的厨房生意基本是被安教授所垄断，后来加了个程云，但程教授和程烟几乎都是不做饭的。
若是不然，一个正常人就算不常做饭，但包饺子总该是没问题的……
因为打算包很多饺子来当存粮，所以程云弄了好几种馅，整整四盆，分别是香菇猪肉、白菜猪肉和韭菜猪肉，除此外还有一个南方不常见的牛肉大葱，程云从以前唐清焰那学到的，看起来就十分丰盛。
当几人都学会这项技能后，他们不由对自己的劳动成功充满了期待，包饺子的过程中也充满了趣味。
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温馨也十分传统的事情，充满了家的味道。
就像一家人在过年前夜挤在厨房准备卤味、一起在大年夜放烟花，是家人们才会一起做的事。就算不是家人也十分亲密了。
“诶，李靖手艺很好嘛！”程云看着李将军包出的第一个饺子，不由夸奖道。
他只教了一遍，甚至说得不是很清楚，李将军便近乎于无师自通的包出了一个十分漂亮的饺子。那个饺子有着完美的弧度，边缘上的褶皱也规矩而整齐，看上去竟像是每一个褶都一样宽似的！
李将军闻言腼腆的笑了笑，说：“算不上手艺好，只是小时候经常和这些面疙瘩打交道，捏惯了。”
“是啊，这傻大个做锅盔都能做这么好吃，肯定比我们更清楚一个饺子该放多少馅儿、怎么才能捏好看之类的。”殷女侠手中捏着一个营养不良的饺子为自己开脱道。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抬头看了看李将军已经放进篮子中的饺子，又看了看自己包出来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是不是不该用牛肉馅包的，这牛肉馅包出来好难看啊！”
“馅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这个皮不对……”
“少来了！自己手艺差！”程云无语，翻了个白眼道，“你就不能多放点馅吗？饺子都被你包成馄饨了。”
“牛肉这么贵，少包一点就多省点钱呗，还可以多包几个……”殷女侠默默的打着小算盘。
“……”程云十分无奈，“可你包的那么少，到时候不好吃了都。”
“哦……”
殷女侠拿着自己这辈子包的第一个饺子端详许久，终究还是不忍心将它也放进那个篮子中——篮子中目前只有四个饺子，全是程云和李将军包的，各个漂亮饱满。她总觉得自己丢一个这么干瘪的饺子进去会很奇怪、很突兀，说不定还会招来小俞姑娘等人的耻笑，那样自己的一世英名就毁之一旦了。
于是她默默的将饺子重新打开，又挑了一小坨牛肉进去。然后她看了眼程云，盯着手中的饺子犹豫了下，又挑了一坨……
最后当殷女侠发现自己的饺子皮已经合不拢了的时候，她不由脸上一红，迅速将饺子捏在手里藏着，接着像做了贼似的抬头四处乱瞅，寻找有没有人发现自己的窘态！
唰！
她的目光与唐清影对上了！
殷女侠不禁浑身一颤！她对这个教自己‘打仗’的老师还是很敬佩的，可现在自己的窘态却被唐老师逮了个正着，这让她一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就在她尴尬之时，她却发现唐夭夭老师对她温和的一笑——
“哇~”
殷女侠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暖流。
唐老师这时候都不忘安慰……等等那好像不是安慰的笑，反而……似乎是寻找到了同道中人的那种笑……
殷女侠目光稍稍下垂，这才发现唐老师的胸啊不唐老师的饺子和自己的饺子一样涨得饺子皮都包不住了，露出了一条缝，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里面的香菇馅……似乎馅再多点就会爆开了！
殷女侠一愣，随即也咧嘴一笑。
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搞砸了事，结果还有唐老师……等人和自己一样啊！
她顿时就释然了。
殷女侠脸上窘迫去了大半，分别朝默默盯着自己的程烟和俞点小姑娘点头致意，然后才打开饺子又挑了点馅出来。
最终她竟成了除程云和李将军以外第一个成功包出饺子的。虽然她那个饺子外面都沾着有馅，褶也捏得乱七八糟的，但总算是皮包住了馅，勉强可以下锅了。
第二个是俞点，不用说，也包得很丑，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脸红得像个红苹果似的。
程烟纠结了半天，还是老毛病——她总喜欢把馅放在饺子皮中间后，就将饺子皮的四周都往中间捏起来。这样包是能包住，但包出来的饺子就会和小笼包似的，圆滚滚的，完全不像个饺子。
程烟犹豫了下，可余光却瞥到旁边唐清影已经在捏最后一个角了，于是她不甘落后，咬了咬牙，将眼睛一闭，还是将这个饺子扔进了篮子中——那股架势就像豁出去了一样，扔的不是饺子，是手榴弹！
顿时众人都为之一愣！
“这……”
“……”
俞点小姑娘怔怔的，眨了眨眼，选择了低头继续包自己的饺子。
殷女侠再怎么也是老江湖了，当然懂得察言观色。她也决定照顾程烟的颜面，毕竟江湖人就是这样，你给我面子，我给你面子，才会……可当听见唐清影的笑声之后，她就像是被传染了似的，实在忍不住了——
“噗！噗！……”
只见殷女侠紧紧闭着嘴巴，脸涨得通红，肩膀微微抖动，但噗嗤噗嗤的笑声已经从嘴唇间隙间挤了出来！
而唐老师就笑得十分清脆了……
程烟一时面色难看至极。
她抬头瞄了眼程云，发现程云没笑，而是一脸‘我早已料到是这样’的表情。
“可恶！”
她面色不由更加难看了。
关键时候还是李将军出来解围，他咳了两声说：“笑什么，你们没吃过这样的饺子吗，我今天早上还见到有人拿着这样的饺子在吃呢！只是要大一些罢了。”
程烟：“……”
唐清影用手捂住了眼睛，低头笑得更欢了！
“咳咳。”程云表情淡定如常，“别笑了别笑了，你们哪有资格笑别人。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包的，捏得褶像是被狗啃过一样，不仅丑，想煮熟都得多煮半分钟！……过来看仔细了，我再教你们一次。这个褶不说要捏得多么好看，最起码看起来要顺眼吧，而你们的目的似乎只是将它聚合起来……”
“从最边上开始，先一点一点的……”
唐清影、俞点和殷女侠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程云的动作，看起来都很认真，最起码面子是给足了。只有程烟表现得心不在焉，但她却也悄悄留意着程云的动作，甚至拿出了高考冲刺的学习态度！
很快，篮子里的饺子越来越多，虽然卖相有些参差不齐，但大部分应该都能经得起水煮了。
当然，如果不小心煮烂了也没关系，就当为饺子汤加味道了。
“这些饺子皮每张都一样大诶，好像薄厚也一样。”殷女侠在包着饺子的过程中终于留意到了这一点，不由略带崇拜的看向程云，“站长手艺这么好的吗？”
“买的……”
“哦，原来是别人做的。”
“是机器做的，手工哪做得到这么规整。”程云说道。
“噢！”殷女侠微微睁大眼睛，她感觉机器真是个万能的东西。
“只有以前很小的时候，我们做饺子才会自己擀皮。那样可以做出很大一个饺子，跟包子似的，吃几个就饱了。”程云笑着对殷女侠说道，语气像是在对一个小朋友说话，但他手上包饺子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
“我还记得以前我们会把面整齐的铺在桌子上，然后用保温水壶的盖子往上面印，这样就可以印出圆形的饺子皮了。有时候总觉得以前的饺子很好吃，用自家面粉蒸出来的黄色包子也很好吃，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没见过世面的原因……”
“噢！！”殷女侠睁着眼睛，似乎随着程云的话联想到了那一个个画面，铺满桌子的面和很大的饺子，黄色的包有肉的大包子，让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但很可惜，她小时候什么都没吃过，刚蒸好的新鲜热馒头和熬过猪油的油渣已经是她记忆中最美的童年了。
其余几人也大多默默听着，各有各的表情。
李将军的童年只有战乱引发的饥饿、寒冷和流离失所，有段时间村里甚至传闻有人夜里冒险去前线割尸体大腿上的肉，村里头一位挺和善的寡妇也悄悄的就不见了……若是他再年轻些，或许他也会如现在的唐清影、俞点和殷女侠一样对程云所感怀的记忆充满了向往。但遗憾的是他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了。
程云很快意识到这时候回忆童年不太合适，摇了摇头便移开话题道：“这次包出的饺子应该够我们吃好久了！”
唐清影冰雪聪明，也马上道：“你们吃的时候可得叫我！不许背着我吃！”
程云笑道：“当然不能让你白出工。”
“姐夫可不许哄我！”
一直忙活到下午四点半，众人才算是将所有饺子皮都包完了。
殷女侠却皱起了眉，问道：“站长，还剩不少馅呢，怎么办？要不再去买点皮！”
“不了不了。”程云在小板凳上坐了这么久只觉腰酸背痛，他实在不想再包了，于是打量着剩下的馅料道，“废物利用吧，白菜猪肉和韭菜猪肉可以用来捏丸子，香菇猪肉就用来炒肉末粉条，牛肉大葱嘛……我买根茄，子做个肉末茄子，洒茄子上！”
唐清影在旁边听得眼睛直冒小星星，只觉得这时的程云好帅：“哇姐夫好厉害！”
“这样啊……”殷女侠却有些意犹未尽，她还没包过瘾，“那下次再包饺子是什么时候呢？”
“吃完就再包呗。”程云道，“下次时间多的话我们可以自己擀皮，这样包出来的饺子没那么工整，但家常味道好，吃得更舒服，也好玩。只是擀饺子皮有点麻烦，对你们包饺子的技术要求也更高。”
“好诶！”殷女侠立马兴趣更高了，同时也自信满满，“我现在包饺子的技术已经很好了！”
“那就由我来擀皮吧！”李将军也微笑着道，这种共同准备食物的温馨感也令他十分受用。
“也行，你揉面的手艺估计比我好多了！”
程云这时才发现，在座的似乎尽是些缺爱的人。他和程烟已经算是最正常的了。
晚上，天边一抹艳红的晚霞，映照着这座钢筋水泥铸成的城市也仿佛多了些柔软的温暖。
李将军站在宾馆门口，耳鬓有些汗，正熟稔的用夹子夹起一个锅盔塞进纸袋中。
他面前站着一对青年情侣，旁边则放着一根小板凳。锅盔推车上放着一个大铁盆，铁盆中赫然是半盆饺子，还搁着一双筷子。其中一个饺子才咬了一半，露出里面引人垂涎的香菇肉馅。
“两块钱。”
李将军将锅盔递给情侣中的女孩子，见那名男子拿出手机，又笑呵呵的指了指锅盔推车上贴着的两个二维码，按照程云教他的说道：“支付宝和>当看着两人离开后，他才又端起铁盆坐了下来，美滋滋的吃着今天刚包的饺子。
今天生意非常好！虽然有打折的原因，但他依然很高兴！这意味着他在这个世界有了立足的本钱了，不用再事事劳烦站长大人了。当以后获得站长大人的外出许可后，他就可以更自由的去了解这个世界了。
心情也好，又吃得好，更是倍儿香！
偶尔宾馆的客人进进出出，看见坐在外面的李将军和里面的众人都在唏哩呼噜的吃着饺子，也或多或少有点别样目光。
有些到锦官来游玩的年轻客人在办理入住手续时和前台多聊了几句，勉强算有点熟悉，进出时还会打声招呼——
“哇你们今晚吃饺子啊！”
殷女侠和李将军本来只觉得包饺子的过程很有趣很温馨，见到这些人的反应后不由有些奇怪，问了程烟才知道饺子这种食物在中国传统中是有些特殊意义的。即使在现在这个很多人都已经将速冻水饺归类到‘方便食品’一类的时代，这种特殊意义还是多多少少保留了一些下来。
晚上八点半，李将军终于收摊。
程云坐在前台内看着电视剧，他身边坐着守护神一样的程烟。
唐清影作为被程烟所防范的对象，此时却是浑不在乎的坐在李将军身边，拿着手机帮李将军算账，像是完全不知道有人正在提防着自己似的。
“纸钱一共收到二百六十四。”李将军终于数完了那堆零钱，抬头看向拿着程云手机的唐清影。
“支付宝今天收到一百四，微信是一百五十二，加起来一共二百九十二。”唐清影说着，稍作停顿便道，“加起来就是五百五十六，算起来你今天卖出了二百七十八个锅盔！才第一天诶，恭喜恭喜！”
“你算得可真快！”李将军赞道，“所以今天收入一共五百五十六块钱是吧？”
“嗯。”
“今天我用完了两袋面粉，还有一袋也只剩三分之一了，每包面粉是十八块五毛。除此之外还有植物油……”
“等等你说慢点。”唐清影打开了手机计算器，“挨着挨着来啊，面粉18.5一袋，第三袋就算用了百分之六十五吧，18.5乘以2.65，植物油怎么算呢……”
“……”
程烟就坐在前台内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终于，李将军面露喜色的道：“这岂不是说我今天总共挣了将近五百块钱！”
唐清影也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
殷女侠也呆呆的，听着五百块钱这个数字她感觉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了，连忙掰着手指算道：“五百个钱一天，一个月三十天，五百个三十是……不对不对，三十个五百……”
最终她很机智的放弃了，对唐清影道：“五百个钱一天，一个月是多少来着？”
“一万五。”
“我滴个娘嘞！”殷女侠顿时睁大了眼睛，“卖锅盔这么赚钱呢？……还有这么大的数你是咋算这么快的呢？”
“傻子都能算出来！”
“胡说！”殷女侠神情一凝，“那我怎么没算出来！”
“……”
殷女侠没空去纠结唐清影是不是偷偷在脑袋里安算盘了，而是呆呆的张着嘴：“一万五个钱，我要多久才能挣得到啊，干脆我也去卖锅盔算了……”
“殷丹姐，醒醒！”唐清影笑着摇了摇她，轻描淡写的打破了她的幻想，“你压根就不会做锅盔！”
“噢！”
程云则在旁边笑了笑道：“说实话我也没想过这玩意儿居然这么赚钱，看来我大益州的人民果然还是很好吃的！这样下去的话，明天就算不打折销量下降了，但单个利润却翻了七八成，李靖一个月收入上万还真不是问题！得，瞬间把很多辛辛苦苦读书的白领都给比下去了！”
李将军笑呵呵的，他不好意思直接感谢站长大人，只得说：“都是大家帮衬得好。”
殷女侠还有些呆呆的。
程云只得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心里可别不平衡，李靖虽然挣得多，但其实起早贪黑累着呢，一天到晚都站在外面，哪有你舒服！你就上午和中午那段时间忙一点，其余时候都在玩，还可以坐在里面吹空调玩游戏，多舒服！”
提起游戏，殷女侠才觉得好受了许多，深以为然道：“言之有理。”
唐清影在旁边插嘴：“可靖哥哥在卖锅盔的时候也可以……”
她话没说完，便被程云眼神制止了。
这时程烟见前台安静了点，才对唐清影淡淡道：“唐清影同学，现在已经挺晚了，天都黑了，而你的账也算完了，你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唐清影一愣：“不是说好了吗，叫我夭夭就可以了……”
“那好吧。”程烟耸耸肩，表情很平静，“唐夭夭同学，你该回去了，再晚的话女孩子一个人有点不安全。”
“唔……”唐清影忽然有些委屈下来，“烟烟你不陪我回去吗？”
“我不，我就住这。”
“你住哪？”
“程云旁边。”
“噢！那间套房！”唐清影眼睛顿时亮了，“我记得套房客厅有个沙发还挺……”
“不可以！”程烟还没等她说话就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你不能夜不归宿。”
“你不也夜不归宿了！”
“我这不叫夜不归宿，而是周末回家。”程烟从容道。
“咦……”唐清影表情又委屈了下来，“我又不是挨着你睡，又不会打扰到你，至于这么铁石心肠嘛！对了好像姐夫那间房的客厅也有一个……”
“更不可以！”程烟顿时出声打断。
“为什么？”
“我是担心你的安全。”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程烟语气稍微放缓，又指着程云道，“你别看这家伙表面谦谦君子，好像脾气性格都很好，但其实以前也是个小流氓，现在更是人面兽心，我怕你年轻不懂事，分不清人的好坏，万一有个好歹……”
“我相信姐夫！”
“不行！”
“可是姐夫都还没说话呢……这不应该由姐夫来决定吗？”
“你睡我那屋好了！”程烟终于妥协。
9月24号。
昨天恰好是秋分，下午的温度大概就是夏末最后的余威了。
当天边那抹火烧云散去之后，夜里便突兀的起了风。乌云堆积起来，随风而走，渐渐将下弦月挡住。这一夜忽然开始有了些凉意。
这时程烟和唐清影还没睡。
到凌晨两点，细雨便落了下来。
入秋了。
早晨九点，外面的雨落得淅淅沥沥的。
唐清影坐在前台内的椅子上，正无聊的看着外面的街道发呆。
她昨天来的时候为了显得自己很淑女清纯，特意穿了一条无袖的白色雪纺裙。但她显然没想到这温度说降就降，而现在她又不好回去拿衣服，于是只得就地找了一条浴巾当披肩披在身上，然后把脸挣在桌子上打着呵欠，无意识的晃荡着小腿。
这雨没有夏季那么暴躁，但看起来似乎会格外的绵长。她倒是没有任何一点心烦的意思，只觉得安静得很舒服。
“这种降温的天气就应该窝在被子里好好睡觉……”唐清影默默的想着，忽然有些嫉妒程烟了，但她瞥了眼此时正坐在对面沙发上撑着拖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的殷女侠，又不由露出一个笑意。
“待在姐夫这儿也不错嘛！”
唐清影悄悄一笑，接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又忽然扭头瞥了眼楼梯。看见楼梯空空荡荡，她像金鱼似的鼓起了嘴巴。
殷女侠继续坐在沙发上抓着拖把的塑料杆打着瞌睡，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眯上了，像是一只打盹儿的猫。而李将军则坐在门口望着外面人行道上撑着伞来往匆匆的行人，但天气恶劣，少有人停下来买他的锅盔。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过去。
忽然，有一家三口从楼上走了下来。
唐清影看见他们拿着行李，顿时拍拍脑袋打起精神，对他们笑了笑，又像是怕惊扰了雨天的安静似的，小声问道：“是要走了吗？”
坐在沙发上的殷女侠也抬起头来看向他们，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嗯，退房了。”提着行李箱的年轻男子也笑了笑，他拿出房卡，又从钱包里抽出押金收据，一并递给唐清影。
“殷丹姐，309查一下房。”唐清影说。
“哦。”
殷女侠麻利的往楼上走去。
唐清影又对这一家三口点了点头：“请稍等，很快就好，可以这边坐。”
“不用了。”
“昨晚休息得还好吧？”唐清影又问道。
“睡得很舒服。”年轻女子笑了笑，她怀里抱着个看起来最多两岁的小孩子，但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她已经是个孩子的妈了。
“是啊！”唐清影又笑道，“下雨降温就很好睡，尤其是春秋季节。”
“你们宾馆也装修得很有味道啊，一走进来就觉得很舒适，很安心的那种感觉。”女子笑道，昨晚就连平常很爱哭的孩子都睡得很香，有了孩子后，他们小两口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得这么好过了。
“噢！”唐清影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分明就是下雨的原因嘛！
她很快便回过神来，依旧甜甜的对小两口说：“既然住得满意的话，两位记得在网站上给我们一个好评哦！”
“一定一定。”
当这一家三口打车离开后，程云才慢悠悠的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手中拿着一件薄外套，一眼就看见了披着浴巾的唐清影，顿时露出一脸不出我所料的表情：“冷着了？”
“有点儿……”
“带厚衣服来学校没有啊？”
“没呢，懒得带！”唐清影说着揉了揉眼睛，“过两天去买两件就是了。”
“天气预报说这雨得下好几天，那你这几天都这么裹床单过么？”程云说着将外套递给她，“这是我的，你先将就着穿吧，待会儿我回家里拿点衣服，到时候你就可以穿程烟的了。”
“那你呢？”唐清影愣愣的看着他，然后不满的扯了扯浴巾的边角，“这不是床单……”
“我又不冷，身体好着呢！这是特意给你带下来的。”程云说，“要是不想穿的话就开空调吧。”
“哦！谢谢姐夫。”唐清影立马扯下浴巾穿上了外套。这件外套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但有种莫名的安心感觉，让她不由微微咧开了嘴角。
“程烟呢？”程云忽的问道。
“她还没起床吧。”唐清影说。
“还没起床？”程云皱起了眉，“她平常不是都起得很早吗？那她没起床你们早餐吃的什么？”
正巧，楼梯口传来程烟的声音——
“我昨晚睡前就订好了外卖。”
程云扭头一看，发现程烟也穿得很单薄，正从楼上缓缓走下来，同时她还说：“昨晚被某位不愿意透露身份的同学拉着聊到凌晨，加上今早上也确实好睡，所以睡过了。”
“是的！”唐清影点头，“今早上我们收到了早餐，正好四个人的，所以我、殷丹姐、俞点姐和李靖就吃了。”
“哦。”程云点点头，又问程烟，“你吃早饭吗？吃的话我去下点面。”
“再等会儿都该做午饭了。”程烟走到前台，看了眼外面的雨，忽然余光又看见正穿着程云外套的唐清影，虽然有着柜台的遮挡无法看见那件衣服的全貌，但她一眼就认得出来，那就是程云的衣服。
于是只见她眼睛微微一眯，顿了顿，才继续对程云说，“我本来还说今天叫你陪我去买两件衣服呢，没想到下这么大的雨。”
“买衣服？”程云一愣。
程烟回头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上新学期了不应该买两件新衣服吗？”
“可是……我陪你去买？”
“不然？”程烟微微皱了皱眉，“一个人逛街买衣服怪怪的。”
“那你以前呢？”
“以前都是你妈和我一起逛。”程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好吧……”程云无奈的点了点头，“可是我很少陪女生买衣服诶！”
“没经常陪唐清焰？”程烟挑眉。
旁边的唐清影也顿时竖起了耳朵。
“很少。”程云老实回答。
“我不信。”程烟和唐清影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额……”程云尴尬的看了看她们俩，扣了扣脑袋说，“主要是那会儿瞎忙，人又懒，课都没空去上，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都花在游山玩水上了，和她出去约会除了看电影和吃饭好像就没什么了……”
说完，他又摆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了不提了！”
“你游山玩水不大多都是一个人吗？”
“咳咳，是吧，她要上课嘛。”
“啧啧啧。”程烟咋舌感叹了下，“这样都能跟你一直谈到毕业，真爱啊！！啧啧！”
程云：“……”
“我后面有空了也想个办法挣钱，挣了钱我也到处游山玩水去！”程烟道。
“你现在就很有空。”程云说道。
程烟：“……”
“你穿这么薄不冷吗？”程云看着她道。
“呵呵。”程烟冷笑了两声，又看了眼唐清影，“你现在才意识到这点吗？”
唐清影将外套拉链又往上拉了一点。
“没、没没……”程云连忙摆手，“我是说正好现在有空，天气也降温了，不如我们回家里拿点春秋穿的衣服。顺便帮夭夭也拿一件，不然她老是穿我的也不好。”
“我看她穿得很高兴嘛！”程烟继续道。
“是啊是啊，我穿得挺高兴的。”唐清影也在一边一个劲的点头附和道，好似她完全没看见程烟的冷眼似的。
“额……”程云十分尴尬，迟疑道，“那个……到底要不要去啊？”
“废话！”程烟说，“这么冷不回去拿衣服，你想冻死我啊！”
“你瞧瞧你这是和监护人说话的态度吗？”程云也很无奈，犹豫了下，摸出手机打开滴滴软件，“那就走吧，我先叫个车。”
“等等，我上楼收拾点东西！”
“拿什么？”
“有几本书看完了，拿回去放着！夏天的裙子也可以收起来了！”程烟没好气的说道，从她这个站位，只要眼睛一瞟就能看见穿着程云外套笑嘻嘻的唐清影，她总觉得这位同学脸上的笑是某种类似胜利者的笑容，是对自己的讽刺——
‘你瞧，明明是你的亲哥哥，十几年了，但你还争不赢我，略略略~~’
“好吧，快去快去！”程云说。
没多久，当程烟再次下来时，她一手提着一个大大的纸袋，一手抱着几本书，但那几本书有点重，似乎拿得不怎么稳，随着下楼梯的颠簸像是要掉了似的。
这时李将军进来倒了杯水，和程云聊着今天的生意。
“到现在为止，好像只卖了不到三十个。”李将军叹了口气，看了眼外面的糟糕天气，“可能今天也只能卖几十个了。”
“雨天还能卖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程云安慰道。
程烟右手用力抱紧那几本书，两步从楼上跨下来，并尽量使自己的步子稳一点。但这即使不算厚也绝对不薄的一叠书用一只手抱着本就艰难，又受到这一颤，还是不免哗啦啦落了一地——程烟想快点将它放到茶几上都没能做到！
李将军就站在不远处，连忙过来弯腰帮她捡，但他刚弯下腰，其中两本书的封面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本名字只有一个字，叫做《赢》。
还有一本就大名鼎鼎了，书名上写着《孙子兵法大辞典：修订版》。
李将军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这……这是兵书吗？”李将军将那本厚重如英汉词典的《孙子兵法大辞典：修订版》和那本《赢》捡了起来，疑惑问道。
“前面这本是吧。”程烟回道。
“这本呢？”李将军指着那本《赢》。
“这本不是。”
“我还以为两本都是兵书呢。”李将军说道，将这两本书递给程烟，又问，“女孩子也爱看兵书吗？”
“还好，我不太爱看兵书，但这本书虽然是兵书，可却是很高屋建瓴的。因为它不止是教人怎么打仗，而是去剖析争斗的本质……”说着程烟顿了顿，好似无意的瞥了眼唐清影，才继续道，“说白了，就是教你怎么赢！只要你能透过表面去看明白它的内涵，你就会知道它的用武之地绝不仅仅局限于战场。只要有争斗的地方，它都已经将取胜方法概括完了，以至于后人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补充之处！”
“哦？”李将军来了些兴趣，问道，“这本兵书很出名吗？”
“你该不会连孙子兵法都没听过吧！”程烟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额……当然、当然听过！”李将军连忙改口，“只是我没读过，所以我想问问，它上面写的什么？在这个……全世界兵书中是个什么地位？”
“你对这个感兴趣么？”程烟反问道。
“十分感兴趣！”李将军说。
“这样啊。”程烟点点头，稍微组织了下语言，才说，“这本书其实原版字数远没有这么多，我这本是包含很多翻译和注释在内的。而孙子兵法虽然有很多篇，但其实通篇都是一个道理：教你如何取胜！如此诈！如何诡！就是为你提供一种取胜的思维和方法，这点倒是和《赢》有点像。”
“至于它的地位嘛……”程烟笑了笑，“这个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为何？”李将军紧逼着问道。
“凡天下实用主义之经典，若是上升不到‘道’的层面，只是在‘术’的层面停留，终究是不可能流芳百世的。因为‘术’只是一种技术或应用，它终究会随着时代的更迭而被淘汰，或是被更好的‘术’取代，或是被时代抛弃。但道则是最本质的东西，是源头，是核心，是定理，它能够演化出万千种术，无论时代再怎么变，它是永远不变的。”程烟平静说着。
“嗯，言之有理。”李将军稍作思考过后，只觉深以为然，“请继续说！”
而旁边的程云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和前台内打瞌睡的唐清影对视一眼，又在抽屉里摸出一把折叠瑞士刀，低头默默削起苹果来。
只见程烟拿起这本厚厚的孙子兵法继续说：“而它就是一本描述取胜之道的名著，至今已有两千多年了，却一直被一代代人奉为兵家圣典，哪怕在世界军事史上也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这倒不是说古人比我们聪明，事实并非如此，而是我刚才所说的——它是对于‘术’的总结，是一本描述‘道’的书。而古人已经抢在前头把该总结的总结完了，把‘道’都阐述出来了，我们也只有对其不断解读，延伸出适合我们这个时代、这个环境的‘术’，再也不会有另一本《孙子兵法》了。”
李将军听得睁大了眼睛：“两千多年前！古人真是了不得！这本书也了不得！”
“是啊。”程烟似乎找到了当初和老法爷聊天的感觉，只是她站在了老法爷的位置上，“我们那时候处于一个相对较混乱的时期，因为独特的历史背景、文化环境，加上战争时代，这才孕育出了这本书。你很感兴趣吗？”
“是的。”李将军点头。
“那你拿去看吧。”程烟说着把这本大部头递给了李将军，“不过爱惜一点，这本书超级贵的！”
“那就多谢了！我一定不会弄坏的！”李将军说着，如获至宝的接过了这本书，眼中还闪烁着奇异难明的光泽。
“你以前看过兵书么？”程烟皱眉问。
“自然是看过几本。”李将军下意识回答道，但答完他就意识到不对，连忙瞅了程烟一眼，害怕她追问，说，“但只是乱看的，到现在都不记得内容了。”
“这样啊！”程烟点了点头，眼中还有些疑惑，“第一次看某种书就展现出这么浓厚的兴趣的人倒是挺少见。”
“嘿嘿。”李将军傻笑。
李将军好歹也是个领兵打仗的实权将军，虽是平民出身，但再怎么也是读过几本兵书的。只是以前他受教育程度实在不高，认字都是他爹教的，读过的书也不多。加上打仗的时候忙忙碌碌，既奔波又劳累，有时候还挨刀中箭，哪有空像士族门阀的子弟一样闲下来认真研习兵书，这也导致了李将军在明川众多将领中用兵水平只能算中等。
他这样都能排中等，也不是说他天赋有多好，而是明川战乱多年，还在前线打仗的将军确实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泥腿子出身。
现在好了，站长大人在他来的第一天就教会了他认这个国家的所有文字，卖煎饼闲暇时间也多，正好多看些书，将以前的短板补上！
而他也很想见识一下在程烟口中评价如此之高的兵家圣典到底如何！
程云把苹果削好了，对唐清影示意了下，然后削了半个给她。他看见程烟二人似乎也聊完了，这才咵嗤一声咬了口苹果，说：“说完了的话我就要叫滴滴了。”
程烟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眼同样也在吃苹果的唐清影，俏脸狠狠往旁边一扭！
程云耸耸肩，直接叫了滴滴。
他们已经许久没回来了，导致家中都积了不少灰尘。而原本一些摆放在茶几、电视柜上面的东西也被收进了抽屉里，沙发和床盖上了防尘布，导致这个他们成长的地方此时显得十分冰冷，全然不复曾经的温馨，甚至都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唉！”
程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先去衣柜里找衣服吧，等下再看看有没有那边用得上的，用得上的就带过去。”
程烟也有些沉默，点了点头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总是回忆最令人伤心，大概是因为未来终究会来，而过去就再也回不去了吧！
程云将客厅的窗帘完全拉开，房间中才算是明亮了许多。
接着他又推开了窗户，想让屋子通通风。外面的雨声一下子就变得清晰起来，淅淅沥沥的，有些影响人的心境。
“呼……”
程云长呼出一口气，走回沙发边将防尘布掀开一角，坐了下来。
程烟还在她的房中收拾，忙来忙去。
印象中自从两位教授出了事故后，宾馆的生意也走上了正轨，两兄妹就很少再回来过了。程烟最开始倒是回来住过几晚，但很快就又搬回了宾馆。程云回来的次数就更少了，大多是像今天这样，回来拿东西。
这里也确实是两兄妹都不想触及的一个地方，饱含着以往的记忆，却又没有宾馆令人安心宁神的魔力。也难怪程烟不敢一个人住在这里。
电视机被塑料罩子罩着，下面的电视柜也被防尘布罩着，整个客厅中好似就只有程云背后那副迎宾日出的刺绣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程云记得原来程教授就喜欢在晚上坐在自己坐的这个位置看新闻，屁股只落半边。因为要是他舒舒服服的躺坐在沙发上的话，在厨房做饭炒菜忙上忙下的安教授看见了就会感到内心不平衡，他就会挨骂。而早晨或下午程教授则会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看着书或报纸，茶几上会放一壶普洱或君山银针……
安教授什么都爱操心，她是一家之主，内外兼顾，常常在家里忙来忙去，不是拖地就是择菜，不是晾衣服就是做毛线鞋子……
以前电视柜上应该是一左一右放着两盆绿萝，窗台上种着仙人掌、水仙花和蔷薇，但现在都搬到安居宾馆去了。
原来电视柜上应该还摆着程云高三毕业时全家去新都桥旅游的合照。那时程烟还在上初中，虽然身高已经有近一米六了，可看起来还是很小很青涩的样子。
程云没记错的话相框应该放在电视柜左边抽屉里面，他上次就想将它带走，但思考了下还是没这样做。留给程烟以后看。
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回自己房间。
男生的东西收拾起来很方便，从柜子里拉出一个行李箱，把要带走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去就行了。
可女生就不一样了。
当程云拉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李箱走到程烟卧室门口，程烟还在里面收拾，而且收拾得很纠结——她将一件薄外套横着折了两下平铺在行李箱中，但她皱着眉思索片刻，又将之拿起来再折了两下，塞进行李箱边上的一个空隙中。接着她才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黑白的毛绒睡衣，继续犯着难……
程云忍不住出声道：“你带这么厚的睡衣干嘛？这会儿天气降温哪有那么快，十月初还会有一波温度回暖的。你带春秋穿的衣服就够了，冬季的棉衣羽绒服下个月再回来拿也不迟。”
程烟却是一惊，似乎现在才发现程云站在自己门口似的，不由有些生气的喊道：“你这人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啊！”
说着，她目光不由往旁边瞥了一眼。
“我站这挺久了啊，我还以为你知道我来了呢。”程云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同时顺着她的目光往旁边一瞥，顿时看见了一条白色的小内内……
“唔！”
他很快收回目光，却正好和程烟对视了个正着，而程烟面色似乎有些羞红。
“出去！！”
“……”程云有些尴尬的拉着箱子走回客厅，还是觉得很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亲兄妹，她小时候光着屁股的时候自己已经有记忆了好吧！而且以前家里洗衣服都是安教授洗啊，洗澡脱衣服不都是放在一堆，有时候安教授工作上忙还会叫他帮忙扔洗衣机呢……总之看见的时候多了去了，完全没有害羞的必要啊！
他又走回了原来的位置坐下，扭头看着窗外的雨，等啊等。
而在房间中，程烟看着满满当当的行李箱，不由皱起了眉，她又扭头看了眼床上一个已经很旧了的兔子抱枕，犹豫片刻，将行李箱中一件运动外套拿了出来。
把兔子抱枕塞进行李箱中，她又找了个背包，将之前那件外套塞进背包里，这才往外走去。
“收拾好了？”程云顿时问道。
程烟只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不断眨巴着眼睛，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许久她才恍然的点了点头，走到电柜前，掀开防尘布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装有相片的相框，装进背包里。
程云一愣，问道：“你要把它拿走？”
“是啊，放在这里也没意义啊！”
“拿哪去？”
“宾馆。”程烟说着顿了顿，“照片不就是用来看的么，而且既然都洗出来装裱好了，肯定要找个地方摆着啊，放抽屉里干嘛！”
“好吧……”程云点头，“快中午了，你还想再坐一会儿吗？不坐的话就可以回去做饭了。”
程烟看了眼被布遮得严严实实的沙发，顿了顿，还是摇头：“不坐了，还是早点回去做饭吧，没吃早饭呢。”
“嗯。”程云拉起她的行李箱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你这些要带到学校去的吧？”
“你别管！”
“……”
当他们回到宾馆时，已是十一点了。
李将军还坐在门口守着锅盔摊。雨越来越大，也没什么生意。正好他也只是低头捧着那本《孙子兵法》，看得十分专注。
程云进门时还和他打了声招呼。
殷女侠坐在沙发上打着王者荣耀，她身上不知何时居然裹了一件红白相间的外套，看起来似乎是某个学校的校服。也看得出这件校服外套已经很旧了，红色部分被洗得有点褪色，白色部分也已经不那么白了。但衣服没有坏的地方，穿在殷女侠身上居然刚刚好。
程云眼睛微微一眯，接着微微叹了口气。这一看就知道是谁的衣服。
几乎同时，俞点小姑娘也正好从楼上走了下来。她没穿外套，而是套了一件粉白色的针织衫，有些起球，但倒是挺好看的，衬托得她清秀而又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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