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一走唐清影就叫了出来：“哇！PMG诶！以前我最喜欢的一个战队了！”
“很厉害吗？”程烟问道。
“以前很厉害，现在嘛……”唐清影扯了扯嘴角，“其实综合实力也还不错，只是没打出什么成绩来，也没有超顶尖的选手坐镇，不过再怎么也是LPL的队伍，也差不到哪去。”
“那又是什么……”程烟皱起了眉。
“啊……”唐清影抬头望向了天花板，不想和她多解释，反正她也不玩。
“……”
“但愿殷丹姐的加盟能改变PMG的实力吧，如果能拿到夏季赛的冠军，或者从地区选拔赛脱颖而出，殷丹姐还有可能带着PMG去打全球总决赛。”唐清影不知不觉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但很快她的表情就颓丧下来，“就算殷丹姐对线无敌，但如果队友太坑或者战术运营不给力，还是很容易被打崩的。”
“……”程烟听不懂，也就懒得听她说。
“有道理。”殷女侠点了点头，她以前也遇到过职业队的正规军，因为四个队友水平都一般般，即使落花和supreme锐雯都用心，但输的概率也是蛮大的。
“所以你加了俱乐部，要好好训练，尤其是战术、团队意识和默契。”程云对殷女侠说，“就算你再厉害，你们不是一个整体，也很吃亏的。”
“哦。”殷女侠乖乖的点着头。
“反正能挣钱就是了！”程烟说道，摆了摆手就走了出去。
唐清影对殷女侠笑了笑，握着拳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俞点小姑娘看了眼殷女侠，就都跟着程烟一起离开了。
殷女侠则皱着眉站在程云房间中——
钱？
能挣钱当然是好事，不过站长又不肯让她包养，她每天也用不了多少钱，所以挣那么多钱其实也没多大用处。反正有站长大人在，她怎么都不可能饿肚子的。
去打比赛，她是奔着奖杯去的。
殷女侠还是有点小虚荣的。
江湖人，谁不想有点名气？
这时她又听站长大人说：“过些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
殷女侠闻言立马“啊”了一声。
“嗯？”程云看向她。
“今天多少号了？”殷女侠差点忘了自己还有生日这么回事了。
“21了。”
“21……”殷女侠立马低下头开始掰手指，同时喃喃自语，“我的生日是多久来着……啊28……28减21……等于……等于……”
“等于七！”殷女侠算了出来。
“还有七天！”
“嗯。”程云点点头。
“还有七天就要过生日了啊！”殷女侠这还是第一次过生日，不免有些激动。
“有何感想？”程云问道。
“我想想……我要带大家去吃一顿好吃的！我开钱！”殷女侠拍着胸脯，夏天本就穿得薄，这几巴掌上去便是一阵颤颤巍巍。
“然后呢？你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殷女侠一愣，转头愕然的看着程云。
“是啊，过生日是有‘生日礼物’这么一说的，虽然我通常都不会送人生日礼物，也收不到，但鉴于你是第一次过生日……总之你想要什么吧！”程云问道。
“啊！难怪……”
难怪程烟没有生日礼物。
殷女侠低头兴奋的想了半天，却想不出来，于是脸瞬间垮了下来：“我不知道……”
“你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诶~~”又有大白饭又有鸡腿，还能打游戏，心心念念这么久的电动车也买了，殷女侠哪还有什么想要的。
“……”
程云兀自思考片刻，试探性的问道：“我给你买辆自行车吧？我印象中，小时候我爸给我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就是一辆自行车，四个轮子那种。”
“自行车？路边不是有吗？”殷女侠反手指了指窗外，呆呆的问，“站长大人你要帮我开月卡吗？”
“不是，是给你买一辆好的自行车。”
“……燕京看到的那种？”殷女侠努力的回想着。
“差不多吧。”程云说。
“好啊好啊！”殷女侠咧嘴一笑，她听站长大人说过，那种自行车似乎骑起来更好玩。
说完，她似乎觉得这样有点不对，于是又抬起头嘿嘿一笑，扭捏的说：“其实站长大人你送的我都喜欢……”
程云便笑了笑。
殷女侠走后，程云便拿着手机开始在网上搜索起来。
自行车的种类五花八门，除开那些奇葩货和搞极限运动、玩技术的车，再除开女士车、买菜车、三八大杠之类的，剩下的种类就不多了。
死飞直接不考虑。
公路车和山地车都不错。
但是公路车的车架确实不够结实，太过于追求轻巧。殷女侠的体重倒不算什么，主要是她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公路车是很娇贵的，很容易被碰坏摔坏。
山地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既结实耐操，通过性又好，还好玩，只是平地骑行速度远比不上公路车。
不过还有个不错的选择——
在骑行速度、通过性上介乎于公路车与山地车之间，骑行舒适度高于山地车、远超公路车，车架强度同样远超山地车和公路车的旅行车。
旅行车是为长途旅行打造的一种车，齿比比公路车大比山地车小，平路骑行速度比山地车快而比公路车慢，爬坡难度比公路车低而比山地车高，所以说它介乎于山地车和公路车之间。而在长途旅行中，要一整天都待在车上，所以旅行车在车身设计上就很为骑行车考虑，除非是骑车新手，否则骑个十天半个月也不容易腰酸背痛。
而为了减少故障率，克服路况，考虑到载重，旅行车通常采用钢制车架，结实度毋庸置疑。
不过缺点也很明显——重。
这种为长途旅行而设计的车型，其实平常在城市里骑骑也不错，还很方便安装菜篮，只是操控性可能要稍差些。
程云记得关岳骑318就是用的旅行车，回来后也一直在骑。
左右想想，他还是决定问问殷女侠的意见。
加上有些选配也得考虑殷女侠的喜好。
于是他又把殷女侠叫了过来。
面对他的问题和解释，殷女侠艰难的思考了很久，还是在‘好玩’与‘结实’之间选择了后者。
对她那个年代的人而言，‘结实耐用’这个属性是可以高于一切的。
殷女侠以前买衣服都只考虑三点，便宜、结实、耐脏。
程云又拿出手机问了问关岳的意见，很快选定了开朗的环球旅行车。这是一款颜值还不错的旅行车，当然风格和骚气的山地车、炫酷的公路车不同，是一种硬朗的美感。
价格……高配一万多。
比不上很多发烧级的山地车和公路车，但也不便宜了。主要是旅行车的技术性本就没那么高，做不到太高端。
介于这极可能是殷女侠人生的第一件生日礼物，程云还是很舍得花钱的。
考虑到殷女侠并不进行长途旅行，程云排除了蝴蝶车把，再考虑到殷女侠挺喜欢玩，于是在燕把和弯把间选择了操控性最好的弯把。
车架选择了最小的M号，从26寸和700C的轮径中选了前者，毕竟殷女侠身高众所周知……
免费升级的发电系统，为车前灯、尾灯和电动花鼓提供电力……
自带货架、水壶架……
总之最高配。
程云直接订了车，网上发货，再迟也能赶在殷女侠生日之前送到。
晚上。
刚吃过晚饭洗了碗，程烟就过来找到了程云。
“还有一个星期，殷丹姐就过生日了。”程烟如是说道。
程云闻言立马一愣。
两兄妹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于是程云“嗯”了一声。
“你什么打算？”程烟问。
“什么？”程云当然不好意思主动给她说自己给殷女侠准备了生日礼物，不然以程烟的性子，肯定会假装不在意的哦一声然后至少半星期不高兴他。
“给殷丹姐过生日啊。”程烟对这件事还挺看重的，她知道殷女侠以前过得不好，好不容易来到了宾馆，她还是很想让殷女侠体会一下从前没有体会过的温暖的。
“哦，这样啊。”程云不动声色，“她说要请大家一起吃饭，我寻思着，还是由我来出钱算了。就这么立个规矩，以后大家不管谁过生日，都有我出钱，给大家摆一桌。”
“哟，程老板财大气粗啊！”程烟斜瞄着他。
“那是！”
众所周知，程老板底气十足。
“那唐姨呢？”程烟就是要和他过不去。
“你这丫头……”程云翻了个白眼。
“说正事。”程烟淡淡说道。她直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意跷了个二郎腿，但立马又意识到跷二郎腿其实对腿型有影响，于是她又放了下来，转而肆意的伸展着两条又白又嫩的大长腿。
“除了吃饭，我还打算给殷丹姐准备一份礼物，你有什么意见没有？”程烟问道。
“你想准备什么礼物？”
“我还没想好。”
“嗯？选择苦难症和随便病又犯了？”
“你好烦！”
“我也没主意……”
“你觉得给殷丹姐买一辆自行车怎么样？殷丹姐很喜欢骑自行车，我们两个一人买车，另一人买一套骑行装备，怎么样？”
“好主意！”程云说。
“买个公路车吧，殷丹姐喜欢飙车！”程烟如是说道。
“不好，买个旅行车吧。”
“为什么？”
“因为……”程云把利弊说了一遍。
“啊？”程烟皱着眉看着他，“又不是真的要环球旅行，跨沙漠、高原的，为什么要追求结实耐用？”
“……”程云扯了扯嘴角，“反正你不管吧，我买车，你买装备。”
“我买车。”
“我买。”
“我买！”
“车太贵了。”
“反正你报销。”
“……那还是买旅行车。”
“公路车。”
“旅行车好。”
“胡说，山地车都比旅行车好。而且殷丹姐肯定更喜欢公路车，公路车多酷啊！”
“……”
两人争论了半天，程云也无法说服程烟。
眼看着程烟就要拿起手机买她说的公路车了，程云只得说：“我已经买了旅行车了。”
程烟：“？？？”
半晌后，程烟挂起罕见的微笑，看着程云，说道：“你倒是很上心嘛，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都没这么上心吧？”
程云表情立马变得很精彩：“我只是想着那姑娘挺可怜的……”
“所以……”
“我也是刚买，你瞧，咱们多有默契啊！呵呵……”程云干笑了两声。
“呵呵……”程烟学着他的模样和语气笑了笑，倒是因此显得有点孩子气，不过转眼间她的脸色就拉了下来，“既然你都买了，你还和我假模假样的商量半天干什么？”
“我，我这不是怕你吃醋嘛！”
“吃醋？”程烟愕然的看着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会吃醋？你还没睡醒吧你！”
程云默默打量着她的表情，不吭声。
程烟不屑的轻哼一声，瞥了他一眼就往外走去：“既然你买都买了，我也没必要和你商量了！”
程云对她的背影喊道：“记得买骑行装备啊，全套的，不知道尺码可以去问她的俞妈妈。”
程烟没回头，直接走了出去。
程云只得在屋内摇了摇头，坐了下来，随手把趴在沙发扶手上看热闹的小萝莉抱起来揉捏着，小萝莉便安安分分的缩在他怀里任他施为。
程云低下头：“还是你最可爱。”
小萝莉抬起头盯着他，眼中的星光闪闪的，小声道：“呜……”
……
与此同时，储物间。
殷女侠已经直播了好一会儿了。
她在韩服打匹配，王者局，四黑。
上单supreme锐雯，下路殷女侠和落花，已经被全国人民默认为是她徒弟的轩轩则跑去打野了，中单是个路人，各种送。
对家五黑，一个职业战队全军出动。
殷女侠打得很艰难。
因为己方中单实力与对方差距太大，导致对方中单发育得很肥，同时也导致对方在打野节奏上占据绝对优势，把对家下路打成狗的殷女侠被中野频频光顾，被杀了两次。
上路supreme锐雯面对以上单出名的韩国战队的上单选手，也被压成了狗，还遭塔下强杀了两次。
殷女侠一拖四，很是恼火。
打到后期，哪怕殷女侠拿了一次四杀，甚至闪现一射五，拿了五杀，也还是扭转不了局势，最终被对方四一分推的运营推掉水晶。
殷女侠叹了口气，有点心累。
犹豫片刻，在下一局还未开始的时候，她才对着直播间说道：“那个，我可能要去打职业赛了。”
.。m.
“什么？”
“真的假的？”
“师父你没开玩笑吧！？哪个战队？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三人闻言都十分震惊。
弹幕也顿时沸腾了。
“女侠要去打职业？”
“666……”
“女侠终于去打职业了。”
“大魔王横空降世，就问你们怕不怕！”
“终于等到这一天，求问哪个战队？”
“同问，哪个战队？”
“期待女侠和大魔王对线的那天。”
“女侠上次在直播里说，她不愿意去打职业赛的原因好像是舍不得离开宾馆，如果现在要去打职业赛的话，难道是……锦官的PMG？”
“应该不是ZHF吧？”
殷女侠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飘过的一串弹幕，顿时笑了：“猜对了，就是这个PMG。”
supreme锐雯喃喃念了句：“PMG吗……”
轩轩则绝望的喊道：“不要啊师父……”
落花则问道：“为什么突然同意去PMG了？站长大人同意了吗？”
supreme锐雯愣了下，刚想问‘为什么要问站长大人有没有同意’，就听殷女侠点头说：“站长大人说我自己做决定就好。”
supreme锐雯立马就没吭声了。
轩轩立马问道：“师父，PMG给了你什么条件啊，为什么你不来我们战队啊？”
“因为他们离我们近……”
“啊……”
这时又找到了一局新的对局，众人便都点了进去，各自准备选英雄。
supreme锐雯问殷女侠什么时候签的协议，轩轩也关心着殷女侠进战队的情况，不过都没有就这个话题进行深入讨论。
但网友们就没有他们这么多顾忌了。
“女侠，PMG现在成绩那么差，会坑你的啊。”
“女侠工资多少啊？”
“虽然夏季赛已经开始了，名单也都交上去了，但是好像有一个叫紧急替补的东西，PMG如果没有女侠的话，夏季赛多半走不了多远就会跪，所以我们会不会在夏季赛上看到女侠的身影啊？”
“不可能的，兄弟。女侠今天才签协议，还要注册，还要审批，至少得两个星期才办得下来，两个星期后PMG都回家了……”
“噗哈哈哈！”
“其实PMG也不差，AD欧阳实力不差，只是其他人都太菜了，有了女侠的话，估计会好很多吧。”
“你们察觉到轩轩的绝望了吗？”
“哈哈哈，轩轩要体会到被师父支配的痛苦了！”
“……”
殷女侠没有看弹幕，只是见有人秒锁了卢锡安，就选了个中单。
轩轩依然打野，选了个青钢影。
锁定之后，他问道：“师父你去PMG是打哪个位置啊？”
弹幕上刷过一片‘上单’，但轩轩都看不见。
“中单。”殷女侠说。
“为什么去打中单？”supreme锐雯问，中单要比上单更考意识。
“因为战队经理让我打中单。”殷女侠如是说。
“哦。”supreme锐雯没再多问。
轩轩则是‘呼’的松了口气。
殷女侠又说：“不过我也有可能去打上单或者射手的，根据情况来定，反正教练让我打什么我就打什么，听他们的。”
轩轩一颗心立马又提了起来：“不是吧……”
落花取笑道：“轩轩很担心啊！”
“担心什么？”殷女侠有点莫名其妙，“教练说，对方哪条路厉害，就让我打哪条路，所以你遇不上我的。”
“噗……咳咳……”轩轩一阵咳嗽。
supreme锐雯和落花都笑了起来。
弹幕上也是一阵调侃。
……
23号下午。
程云、唐清影和俞点小姑娘送殷女侠来到PMG总部，战队经理和教练一同来迎接。
程云笑着说：“我们趁这个机会过来参观参观，方便吗？”
“方便方便，随便参观。”
“多谢了。”
“没事没事。女侠来这边，我先带你认识一下战队的队友们。”经理很是热情的招呼着殷女侠。
“好。”
“你的身份证还给你，资料我们已经报上去了，审批要一定时间，不过不影响，反正夏季赛你是上不了了。我们趁这几个月多训练训练，备战全球总决赛的地区选拔赛。”PMG已经没落很久了，但殷女侠的到来又让经理升起了新的希望，就如前几天他们打的训练赛一样——殷女侠的到来直接让对方的双核体系废了一个，同时发育远超对方另一个核心，如果在这种情况下PMG还打不过，那就全都是废物了。
“好。”殷女侠不断点头。
站长大人教过她的，要听教练的话。
很快，教练便带殷女侠来到了训练室，并拍了拍手：“小伙子们……”
众人顿时朝经理看了过来。
AD选手欧阳当先喊了出来：“女侠！”
教练笑了笑：“没错，这时你们的新队友，飞鱼女侠，过来认识一下。”
众人表现得有点兴奋，都起身走了过来。
教练一一介绍道：“上单，露水。”
“打野，小鸟和火苗。”
“中单，金带。”
“辅助，琪琪。”
“AD，欧阳。”
“大佬好。”众人齐齐向殷女侠打招呼，看样子像是已经排练过似的——他们都已经和殷女侠打过几场游戏了，对殷女侠在线上的统治力有一定了解。
“幸会幸会！”殷女侠抱拳道。
“女侠比我想象中还矮啊。”欧阳笑呵呵的说了句。
却不料殷女侠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什么？？”
欧阳表情一滞。
现场温度似乎降低了一点。
殷女侠轻哼一声，说道：“看你是个小孩儿不懂事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其余人都咽了口口水，面面相觑。
殷女侠才刚到，就这一个表情，就把这群平均年龄还不到二十的选手们镇住了，隐隐已有了几分‘队霸’的气势。
教练又笑了几声，拉着殷女侠参观训练室、餐厅、健身房、花园还有为她准备的单间，虽然殷女侠多半也不会来这住，但这么多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程云等人都跟在后边。
唐清影扯了扯程云的袖子，小声说：“站长，科技感好强啊，好酷……”
程云点了点头。
俱乐部内部的装修风格确实非常具有未来感，像是科幻电影中宇宙飞船的内部，看起来非常炫酷。
唐清影又瞄了眼殷女侠和俞点小姑娘，然后目光往下，悄悄的把手伸过去，抓程云的手。
当程云朝她看过来，她就眯着眼睛甜甜的笑，试图萌混过关。
殷女侠还在训练室打了两局训练赛，虽然是和其他战队一起打，但训练赛大家都打得比较随意，一胜一负。除了对家的中单选手被打得很惨、一个劲的在全屏打字问金带今天是不是打了激素。
因为程云要回去做饭，殷女侠也就跟着一起回去了，原来的中单金带这才上场。
刚刚走到宾馆门口，程云脚步忽然一顿，皱着眉抬头往楼上看了眼。
殷女侠感知很敏锐，立马问道：“怎么了？”
“姐夫楼顶有衣服晾着没收吗？”
“没什么。”程云摇了摇头，走进宾馆。
殷女侠眉头微微蹙起，察觉到了异状，默默的跟上了程云。
小法师依然坐在前台，却是抱着一个本子，右手捏着一支笔熟练的转着，一边皱眉思索着。
唐清影凑过去看了眼，发现本子上画着五线谱，她立马惊讶一声：“哇采清小哥哥在写歌呢！让我看看……这前面也都是写的歌吗？这么多啊？”
俞点小姑娘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换班了，就坐在前台的沙发上等着。
殷女侠加快脚步，追上程云：“站长大人，是不是又来人了？”
程云点了点头：“嗯。”
殷女侠有点郑重，又加快了脚步，一步跨了四阶，和程云并肩而行。
半分钟后，程云已推开储物间的门，走进了节点空间。
殷女侠紧随其后。
吱呀一声，门关了。
节点光球一下一下的闪烁着微光，要比往日里要快一丁点，若非程云对节点空间内的动静有绝对掌握，甚至察觉不到这点变化。
按照惯例，他一挥手，将节点空间分隔开来。
如此，就算全盛状态下的鹰神或雪地之王统领，也无法穿过这层空间壁垒。
仅仅二十秒后，程云便见一只脚从节点光球内跨了出来。
黑色皮靴，没有多余装饰，还有一条宽松的裤子。
但程云却皱起了眉。
对方似乎……长得有点高啊……
就这双脚来看，换算成地球的鞋码，起码有五六十码，甚至更长。
而这条腿看起来也极长。
就像是……巨人一般！
啪！
脚落地了。
只听轰隆一声，天摇地动！
程云感觉整个节点空间都在颤抖，让他也随之感到极为难受，像是身体要从内部炸开、四分五裂了般。
而从节点光球那方，他感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压迫力，那是能够和整个节点空间，乃至整个外部宇宙的意志对抗的压力。
这种感觉……
如同一头巨象要挤进一个小房间，不止狭窄的门无法容巨象通过，就是整个房间的容积也容纳不了这头巨象。
“嘶！”
程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前方踏出的那只脚。
似乎对方也感觉到了这方的情况，那只脚落地后，就再没有后续动作了。
约莫停顿了两秒，那只脚又收了回去。
在程云印象中，几乎所有异界来客在进行时空穿梭时都是‘半被动’的，就算是他们主动开启时空穿梭，但时空穿梭一旦启动，这个过程就不可终止，他们也无法违逆这股带他们横跨多个宇宙的力量。哪怕雪地之王统领的祭坛并非由节点空间制造的时空道具，它也无法随心所欲的掌控祭坛。
而这人，竟是踏出一只脚，还收了回去。
并且……节点光球仍在闪烁。
这位还打算再跨一次吗？
程云立马意识到，两个宇宙的距离，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近乎于不可打破的宇宙壁垒，在这位眼中似乎不值一提。
殷女侠也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程云：“站长，这是咋回事，他怎么又回去了呢？”
“不清楚。”
“站长，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到……一种感觉，像是呼吸不过来了一样？”
“嗯。”
程云十分凝重。
殷女侠见状深深皱起了眉，没再多问，继续和程云并肩站着，盯着节点光球。
大约又过了三分钟，那只脚再次跨了过来。
这次节点空间的反应依然剧烈，殷女侠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程云也依旧难受得很，但终究比刚才要好了一些。
这次，‘那位’能过来了。
程云看了眼殷女侠，提醒道：“这位很厉害，你待会儿不要乱说话。”
殷女侠点头。
看这阵势，她也知道对方不好惹。
是要比鹰神更不好惹的那种。
一只脚落地，节点空间仿佛又有一阵轰鸣，如同上古洪钟敲响，程云感觉像是有一个人抡着大锤在自己胸口狠狠捶了一下，让他当场闷哼了一声。
随即，一个身子佝着探了过来。
穿着很普通的布衣，样式有点像角色扮演游戏中的新手布衣，有点尖的一张脸，是个男性。
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身高……怕是在三米左右。
他立马朝程云和殷女侠看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可这却是来自一个庞然大物不知道横跨了多少个宇宙的注视。
他还双手撑着节点光球，像是生怕光球关闭一样。
下一秒，他已从光球中走了出来。
程云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默默盯着他。
他长得和地球人差不多，黑发，但眼睛有点偏黄，只是身高有些夸张了。
忽然，他瞳孔焦点微有变化，从程云身上转变到了他和程云之间的虚空中——那里看起来空无一物，却是程云设置的空间隔层所在之处。
于是他又笑了笑，看向程云，语气中有些调笑：“你还怕有人对你不利吗？”
标准的中文！
程云已经不再震惊了，低头很谦恭的答道：“以防万一而已。”
同时他目光微微往上瞥了眼——
如他所料，没有时空道具。
这位是自己走过来的！
骤然间，程云瞳孔一缩。
对方只是踏前一步，平常至极，却已到了程云身前三米处。
程云不觉意外。
既然宇宙壁垒都能跨过，一道空间隔层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就在这时，殷女侠却踏前一步，隐隐的挡在了程云前边，高高抬起头望向这人。
她……只和他的腿差不多高！
对方再次笑了笑：“我没有恶意，就算有恶意也奈何不了你。”
程云扯着殷女侠的衣服把她拉了回来，又看向这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的邻居。”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只是可能隔得没你想象中那么近。”
“……”程云愣愣的看着他。
“很吃惊么？”对方笑容越发灿烂，一边转头四处打量着空无一物的节点空间，一边说，“我早就注意到你的出现了，算着时间，你也差不多该接受这件事了，就过来看看你。”
“串门吗？”程云道。
“嗯？很有意思。”他再一次将目光聚集在程云身上，顿了顿才又说，“过来看看你会变成什么样。”
“变成什么样？”
“你知道的，一个生灵忽然拥有了整个宇宙，很可能……”他微笑着。
程云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可以叫我muyin……”他说完，眼睛又眯了起来。
“穆音？木阴？牧英……”程云重复了几遍，“还是木阴吧……”
“嗯，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木阴眯着眼睛道，眼中全是怀念。
“我叫程云。”
“很高兴认识你，小家伙。”木阴笑道。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程云扯了扯嘴角。
“我是真的很高兴见到你。”木阴看出了程云的心情，于是他再次重复道，“你还不明白，对于我们而言，在有生之年能够多见到一位同类的诞生，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额，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位……”
程云觉得那几个中二的名词有点难以启齿，但想来这几个词配面前这位是完全足够的：“时空主宰。”
“噢！你们是这么称呼吗？”
“……不然呢？”
“没什么，这个称呼太多了，有些我听起来都觉得拗口。”木阴表现得很是温和，除开他身上那巨大的压迫力不谈，他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可他本身存在于这里，就面临着整个节点空间、整个宇宙的竭力排斥。
这个宇宙用尽了力气去限制他，却限制不了，此时他站在这里平静温和的和程云说话，同时也在不断与这个宇宙的意志、规则对抗。
“可以想象，你毕竟还年轻，以后你会知道的，我们在茫茫中虽然稀少，但也并没你想象中那么孤独。”
“这样啊。”程云说。
“你不要紧张，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和你认识一下，这么紧张反倒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人说过话了。”木阴淡淡说道。
“你不是说我们并不孤独吗？”
“是的，可如你所见，我们也并不能随随便便的去其他地方串门。”木阴指了指天空，此时此刻宇宙仍在不断的排斥着这位另一个宇宙的时空主宰，“尤其是你越强大，就越不能想去哪就去哪。”
“原来是这样。”程云说道。
“我们聊聊吧，我也不能呆太久，怕给你的宇宙带来损伤。”木阴四下看了眼，周围立马凭空出现了三张黄木长椅，质地有点旧，像是刚从某个建立已久的公园里搬出来。
“请坐。”木阴笑着说。
“额……好。”
程云感觉自己反倒成了客人了似的。
吱呀一声。
木阴当先坐在了一张椅子上，还随意的翘起了二郎腿，背慵懒的往后一靠，脸上霎时间露出一种……又像是怀念又像是舒爽，还夹杂着感慨等多种情绪的表情。
程云和殷女侠坐了另外两张椅子，这两张椅子挨得更近，显然是木阴细心为他们俩准备的。
殷女侠坐下去，椅子同样发出一阵吱呀的酸涩声音，像是真的已很老旧了似的。
“这位……”程云紧张之余这才想起殷女侠还在附近，停顿了下，他还是向木阴介绍道，“她叫殷丹。”
“嗯。”木阴看向殷女侠，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意，似乎并不在意殷女侠和他之间堪称巨大的身份差距。
“你……你好。”殷女侠有点结巴。
“你也好。”
“你的朋友吗？”他又看向程云。
“是的。”程云点头。
“真好……”木阴再次眯起眼睛，神态有那么一瞬间像是个行将就木、缅怀余生的老人。
“你想聊什么？”
“嗯？”木阴看向他，神态又恢复了年轻，“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前辈，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兴许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啊。”
“问题……”
其实程云思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思索片刻，他才想到了前几天小法师的话，于是看向木阴：“你知道各个宇宙之间是怎么回事吗？宇宙如何诞生，为什么我们都长得差不多，宇宙之间的联系又是怎么样的……”
木阴平静的看着程云，耐心的听着他一股脑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我当然是知道的。”
看着程云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极为感兴趣的模样，他又笑了笑：“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这是你漫长生命中最大的乐趣，我又怎能剥夺它呢？”
“……”程云有点无语。
“好好享受你的现在吧，小家伙，未来能让你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可不多。”
“你活了多久了？”
“多久……”木阴露出回想之色，“几百亿年吧。”
“嘶！”旁边的殷女侠倒吸一口凉气。
“从宇宙发展到能诞生智慧生灵的时候开始，到宇宙即将灭亡……”木阴语气很平静，“兴许是几百亿吧。”
“你的宇宙要灭亡了？”程云一愣。
“快了，最多还有一千多年吧。”木阴说道，“现在宇宙除了我，就剩一颗星球还有生物了，其余的地方都已是一片冰冷。”
“……”
程云怔怔的看着他。
很难以想象，一个活了几百亿年、见证了宇宙兴衰、直到现在面对着一个冰冷冷孤寂寂的宇宙的时空主宰，就这么坐在他的面前，以这幅姿态，以这样的语气，向他诉说着宇宙即将毁灭的事实。
但真要让他想象一下，木阴应该是种什么姿态，他又想象不出来。
但总之……不该是这样子吧？
可木阴就是这样子，嘴角还含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
程云一激灵，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知道之前……附近有个宇宙灭亡吗？”
木阴点头：“环的宇宙。”
“你也认识她？”
“是的。”木阴继续点头，“我也算是她的前辈，只是我活得要久些。”
“那……”程云想起环宇宙的时空主宰，不出意外的话，那位已经陨落了，以换取宇宙的新生。
顿了顿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那宇宙毁灭后，你也会死吗？”
这个问题却让木阴停顿了下。
他平静的看着程云，大约过了两秒，他才点了点头：“是的，我会死。”
程云没有吭声了。
长曜道人都可以在宇宙毁灭后活下来，时空主宰应该也能，只是离开了原本的宇宙，时空主宰将失去那漫长的寿命，只能多活一小段时间而已——对于他们漫长的生命，这段时间算得上极小的一小段了。
木阴说他会死，程云觉得，他多半也会做出和环世界那位时空主宰一样的决定。
程云凝视着此时的木阴。
隐隐的，他从木阴身上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孤寂的注视着亲人一个个老去、死亡，化为黄土，再到黄土都不存。
注视着文明兴起、衰落、消亡，更迭。
注视着一颗曾有繁荣文明存在的星球变得冰冷，注视着曾放射光明普照亿万生灵的恒星在茫茫宇宙中绽放出一道不起眼的烟花，注视着曾‘喧闹’的宇宙变得‘安静’，或者骤然爆发，迎来毁灭……
如果到了那一天，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自己能让宇宙重新焕发生机的话……
他也会这么做吧。
程云内心忽然有点堵，他余光瞄见了殷女侠。
就连殷女侠此时都陷入了低沉的发呆中。
程云抿了抿嘴，再次问木阴：“那你知道如何让凡人活到最久吗？”
这一个问题，打破了木阴的平静淡然。
他骤然陷入了回想，陷入了沉默。
这一个问题，也是木阴所追寻过的。
亦是他曾经为之奋斗、为之苦恼，甚至为之绝望过的。
木阴仅失态了数秒，就又恢复了平静，看着程云的眼神，他抿了抿嘴，余光瞥了眼边上的殷女侠，依然懒散的靠在椅子上，很肯定的答道：“知道。”
“可以告诉我吗？”
“乐意之至。”木阴微微一笑。
“多谢了。”程云诚恳的说。
“不客气，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如果可以让你少些遗憾的话，我非常乐意。”木阴再次微微眯起了眼睛，“说起来，这个问题……在我刚融合时空节点的时候，有一位前辈来找到我，我也问过他。”
“是么……”程云一挑眉，这倒是挺有趣。
属于‘时空主宰’们的惯例吗？
“是的，包括你之前问我那个问题，我也曾问过他。”木阴笑容越发温和起来，“他就是那样回答我的。”
“……”程云无语。
是不是很多年后，他也会在无尽的寂寞时光中发现初生的时空主宰，然后去找到他，再将今天的事情重演一遍？
“你猜得对，今天的事情，其实已经在时空主宰之间重演了很多遍了。”木阴说。
“不过有一点你也许要失望了。”木阴看向程云，他的眼神平静如水，看不见任何情绪，“这个宇宙有一些规则是不可触犯的，尤其是涉及到宇宙的自我防御、安全机制，而对于生物们的寿命，也是有上限的。并且这个上限可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长。”
“上限？”程云表情陡然僵硬住了，“这和宇宙的自我防御、安全有什么关联？”
“当然有关联。寿命是一个生物种族的桎梏，如果寿命可以无限延长，这个种族就没有上限，你可以想象一下你身体里的微生物可以一直成长会发生的情况。”木阴眯起了眼睛，又四处看了看，“你别看你的这个宇宙从诞生到现在只用了一百多年，就以为宇宙的进化史只有这么长，事实上我们的宇宙可远比你想象的要智能。”
“进化史吗……”
程云陡然睁大了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进化史和寿命显然是两种东西。
对于宇宙的寿命，目前的地球科技还无法触及这个问题。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研究所对其进行研究然后宣布结果，可每种结果都不一样。有最虚假最耸人听闻的，说宇宙仅剩下十几亿年的寿命。也有相对客观的根据衰败定律保守的称就算宇宙从现在开始衰败也还能再存在这么多年，再到两百多、三百多亿年的都有，最长的有说宇宙至少还能活一千多亿年的……
可宇宙进化了多少年呢？
或者说……多少代？
就如人类一般，寿命不过百年，却代代相承的进化了数百万年。
进化是一种筛选过程。
只有具备传承，才称得上进化这个词！
宇宙也是这般代代相承吗？
程云隐隐的已触及到了关键的一点。
关于这么多宇宙之间的关系，为什么有这么多相似点，互相之间有何联系。
但即使根据这关键的一点，也仍有多种可能，这一点想来木阴是不会直接告诉他的。
程云摇了摇头，甩开这些思绪，他现在关注的重点不应该在这里。
“这个上限，这个规则，连你们也无法打破吗？还是说当你们能够打破这一规则时……已经没有意义了？”
木阴再次沉默了两秒：“是不能。”
“大约有三分之二的时空主宰为此努力了上百亿年，并不断接力，一个接一个的试图打破此项规则。其中也包括我。至于为什么……”木阴眯起了眼睛，“兴许是漫长的生命太无聊了，找点事做。兴许是打破这项规则本身还具备更多的意义。也兴许是……为了后面的新生的时空主宰。”
“宇宙的年龄、寿命都是可以看见的，但无尽宇宙存在了多少年，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是否有前人做到过这一点？我们并不知情。”
“兴许真的有前人做到过这一点，但因此导致了严重的后果，致使这个方法并未传承下来。或者前人并未将之流传下来，而是将之带入了毁灭。甚至……前人意识到打破此项规则的后果，还加固了这项规则。”
“这些，我们都猜不到。”木阴平静道。
“这样啊……”程云并未去问木阴为什么猜到它可能带来严重后果，还要这样去做，有时候有人想做一件事，是真的可以不顾一切的。
为了后面的时空主宰么……
程云心里又有一根弦被触动了，尽管他并不确定事实是否真的是这样，但他仿佛已能想象到那般场景了——一个又一个的时空主宰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朋友、亲人依次消逝而无能为力，直到最后一个朋友死去，直到自己再也不想交朋友，却还依旧寻找着打破这项规则的办法……只是在漫长的生命中，想要后来人不再体会这项痛苦。
时光是多么漫长啊，在如此漫长的人生中，想必当初的很多执念都将变得无足轻重，可这项执念仍能在百亿年中保存下来……
真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又壮美无言！
很快，程云又问：“那么这个上限是多长？”
“多长……”
“每个生物种族、乃至每个生物个体的寿命上限都不相同，如果说纯正的人类血统的话，倒是相差不大……”
“时间的概念差异太大了，但总之这个时间并不很长。”木阴说道，“只有本源能量是无论在哪个宇宙都具备相同性的东西，如果我们将本源能量粒子震动一万亿次所耗费的时间作为一个单位，那么人类的寿命上限大约在1050亿个单位左右。”
“人类度过的每一秒都对寿命有着影响，如果每一秒都不会对寿命造成负面影响，那么就能达到寿命最大值。”
“我仍记得，换算成我初生那颗星球的通用时间，大约是两千多年。”木阴说道。
“……”程云扯了扯嘴角。
“好吧。”木阴继续微微一笑，“你先告诉我你所在的文明是如何设定时间概念的单位长度的？”
“……”
程云只隐约记得，每一秒的长度和铯原子的微波震荡有关，但究竟铯原子震荡多少次为一秒，他是不知道的，甚至他连铯原子是什么都不知道。
木阴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再次睁开眼：“好了，你们这个世界将某个原子的同位素进行9192631770次跃迁辐射周期所用的时间长度规定为一秒，每86400秒为一日，每365日左右为一年，根据该原子震荡周期和本源能量粒子震动周期的长度比可得出，这个时间大概是你们文明所说的四千二百年左右，左右相差三百年……”
“四千二百年左右么……”程云睁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程烟、唐夭夭、殷女侠……等等，她们最多只能活四千多年。
除非他能打破这项宇宙规则，这项那么多大成的时空主宰耗费百亿年时光也无法打破的规则……就算他能做到，她们也早就不在了吧！
程云忽然沉默了下来。
木阴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说道：“如果你觉得不甘，那就努力寻找打破这项规则的方法吧。就算对自己已经没有意义了，但说不定还有后人需要你为他阻止这项绝望呢。毕竟只有体会过，才知道这究竟有多痛苦……”
木阴平静的看着程云。
程云也看着他。
片刻后，程云收回目光，又问：“你见过多少个……和我们一样的？”
“见过么……七八个。”
“你活了这么久，只见过七八个么？”几百亿年，七八个！程云内心忽然一堵，几近窒息。
“是的，因为我们并不能去到太远的地方，去得越远，宇宙对我们的排斥就越大，直到大到我们无法进入。”木阴说道，“所以我只见过周围不太远的宇宙的时空主宰，大概……每七八个宇宙会有一个时空节点，而多少个时空节点才有一个时空主宰，这个数字太大了……”
“原来如此。”程云这才意识到他说的‘周围不太远’其实是个大到自己难以想象的数字。
“不过我们倒是可以互相联系，借助无尽的时空节点传递消息。”木阴微笑着看向他，“这个方法很简单，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你还太弱了。”
“弱？”程云愣了愣。
“是的，就和你现在想的一样。”木阴看着他，“因为会有危险的。”
“因为以百亿年做单位的时光太长了，长到任何生物都无法想象，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么漫长的时光中保持本心的。我过来看你，也是为了确认这一点，现在看来，你的表现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有人迷失吗？”程云问道。
“嗯。”木阴点了点头，他和程云说话一直很主动，“每个时空主宰应对漫长寿命所带来的折磨的方式不尽相同，但大概可以分为几种：有人足够心狠，足够有魄力，把自己变成一个冷漠的神祗，无悲无喜，不会兴奋、不会激动，不会对一件事情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自然就感受不到悲痛；有人太过心贪，并极尽忍耐，不断的忍受着悲欢离合带来的痛苦与欢乐，不断的经受折磨；有人使用一些方法，舍弃掉一些东西，为了保持自己的本心，让自己在很多年以后还和当初差不多……看起来差不多；”
“也有人心志不坚，因为枯燥、因为折磨、因为亲朋好友离世、故乡毁灭的悲痛而变得疯狂，变得阴暗，你永远无法想象他们会做些什么。”
“会做些什么？”程云问。
“兴许会将宇宙视作玩物，这算好的了。兴许他们会主动寻找其他宇宙，化身灭世魔神。尤其是爱找那些刚诞生时空主宰的宇宙……”木阴看见程云脸上浮现了警惕之色，又笑了笑，“因为新生的时空主宰太弱，无法保护自己的宇宙，他当着这名时空主宰的面，毁掉他的家园，将他的宇宙变成空荡荡的一片，让新生的时空主宰体会到他曾经体会过的悲痛和绝望，然后崩溃……兴许能满足他的某种变态欲望。”
“呵呵。”木阴放下了二郎腿，换到了另一边，“不过遇上这种人，你可以向其他宇宙的时空主宰求援，大多数时空主宰都会很乐意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程云没有吭声，打量着木阴。
木阴也对此毫不介意。
“那么，你是第三种了？保持本心的那一种？”程云试探的看向木阴。
木阴始终笑着，这次却是笑而不答。
忽然，他说道：“介意我去你们的外部宇宙做做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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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木阴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大反派，一言一行都不像。
比如他会主动说他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以避免对这个宇宙造成损坏；比如他也曾花费上百亿年的时光对‘凡人寿命’进行研究；再比如他和程云说话时的态度语气……
但如果程云真把这些当做参考的话，那未免也有些太蠢了。
可他仍对木阴无能为力。
重点就在这里了——
程云丝毫不认为节点空间能够阻挡木阴。
早在很久前老法爷就说过，强大的异界来客是很可能从节点空间脱困而出的，更何况面前这位已经大成的近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时空主宰了！是的，目前为止程云见过的所有生物，无论是雪地之王统领还是老法爷，甚至是盘玉世界巅峰时代那位传说中能凭一己之力穿梭宇宙、缔造祭坛的雪地之王先祖，在木阴面前恐怕也是渺小得微不足道的……
程云能感觉到木阴的强大，亦能感觉到节点空间在他面前的无力——如果木阴要做什么，自己固然是不死之身，可他也真的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木阴并不催促，就在边上等着程云做决定。他嘴角含笑，同时打量着不远处漂浮的真知水晶，俨然摆出了一副‘如果你拒绝，我就离开’的姿态来。
终于，程云点了点头：“欢迎之至！”
木阴这才微微一笑：“那就打扰了。”
说完，他又指了下真知水晶，说道：“这个东西，看起来好像有些眼熟。”
“你见过？”程云立马有些惊讶了。
“也许吧。”木阴说。
“这是我见过的第一位时空穿梭者留下来的，他曾见过一位时空主宰。”
“记不太清了。”木阴依然笑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你现在看到的我，和现在真正的我其实是有差别的。”
“什么差别？”程云立马问道。
“总之不太一样便是了。”木阴似是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下去，但他又不愿向程云隐瞒，于是又说，“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我那里看看，你就知道了。”
“这样……”
程云并未急着答应下来，而是继续抬头看向木阴：“你……”
“明白。”
木阴瞬间理会了他的意思，瞬间一变，他已变得和程云差不多高，同时穿上了一套很普通的运动装。
“这样不会给你造成麻烦了吧？”
“是我麻烦你了。”程云姿态很低的说道，只是一挥手，三人便出现在了程云房间的客厅中。
外部宇宙霎时又一阵颤抖，如果先前的节点空间般，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所有生物都仿佛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此时客厅中仅有小萝莉和它的小耗子。
小萝莉没有和它的小耗子玩，而是自己一个人在玩——它假装房间中还有另一只小萝莉，但是那只小萝莉是邪恶的，所以它们正在打架。
当程云三人出现的时候，它正对着那只无形的小萝莉扑过去……
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它正扑到空中，已经刹不住车了。于是它只能继续往前扑去，扑到地上，在地上滑了半米，直到撞到沙发脚才停下来……然后转过头一脸懵逼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人。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这些人……怎么不打招呼的吗？
堂堂雪地之王做出这么幼稚的动作还被当场发现，还有外人在，小萝莉感觉这脸丢大了，以至于它久久都没反应过来。
最终是程云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它叫小萝莉，目前由我照顾。”
木阴收回正在打量房间的目光，看向小萝莉，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小萝莉目光闪烁，时而看看程云，时而看看殷女侠，又时而看看木阴，好半天它才弱弱道：“呜……”
程云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小萝莉也很顺从的让他抱，一点动静都没有。
“请坐。”程云说。
“谢谢。”木阴在他对面坐下来。
殷女侠也蹑手蹑脚的，坐在了程云旁边。
程云刚想说点什么，却忽然想到，这个时候宾馆是没有多余房间的。
但他不动声色，问道：“你需要休息吗？”
“不需要。”
“我这里已经没有房间了，都被订出去了，我本身是个开旅店的。”程云有点窘迫，但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选择了直说。
“没有任何关系。”木阴如是说。
“我猜你也不需要睡觉什么的，你倒是可以在我的房间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程云说。
“悉听尊便，我只是想过来看看而已，无聊中打发一点时间。”
“这样啊……”
程云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招待他。
木阴看出他的窘迫，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没有关系的，你不用在意我。我体会过你能想象的所有精彩，而在这之后，我又过了太久太久的无聊时间，所以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任何事都很有趣，哪怕只是坐在这里看你过着平常的生活，或者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和你聊聊天，我亦会觉得很精彩……”
程云闻言皱起了眉，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之前究竟是怎样度过那漫长的年月的？
还有……
什么叫正常人的思维？
木阴的到来，让程云感觉不是很舒服。
倒不是木阴让他不舒服，而是通过木阴偶尔的只言片语，他总有种能看到未来的自己的感觉……那样的未来称不上好。
正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殷女侠在程云耳边小声说：“是程烟姑娘。”
程云点头。
只有程烟会这样用脚尖轻轻踢他的门，以代替用手敲或拍的动作。
于是他对木阴稍一点头，便向门口走了过去。
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程烟，他用手抓着门说：“干嘛？”
余光一瞥，程秋雅也在。
程云又说：“你怎么也来了？”
程秋雅脸一黑：“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采老师叫我过来说有歌给我……还有，本姐姐过来蹭一顿饭不行吗？”
“行！当然行！”
“你堵在门口干嘛？”程烟看着程云，本能的发现了不对，踮起脚尖越过他朝屋内看去。
“我有个朋友在。”程云说。
“见不得人吗？”
“没什么，你有事找我？”程云说。
“我考完就要去军训了，防晒霜用完了，你要负责给我买。不过你朋友在的话，就待会儿再说吧。”程烟说完便转身走了。
程秋雅看着程云的表情，似若有所思，说道：“那我也不打扰你们谈事了。”
程云有点无奈，又转身回到小客厅。
木阴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
程云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介绍道：“那是我妹妹和我堂姐。”
“她们都是凡人。”
“嗯。”
“你就是为了她们？”
“算是吧，但也不一定，还是得看她们的想法。”程云的宗旨是不干涉她们的人生，哪怕他曾是程烟的监护人，他也并不认为自己有为程烟做决定的权力……但如果她们想活得更久，他要保证自己有这个为她们实现愿望的能力。
“噢！”
木阴点着头，随意的伸出一只手，一点星光便在他手上绽放，随即凝结成了一颗雪白光点，只有绿豆那么大。
他将光点递向程云：“握住它。”
程云起身接过，刚一握住光点，他便感觉脑中多了一个东西。
当他用意识去触碰这个明显是多出来的却不知道为何物的东西，便能瞬间感觉到它所蕴含的信息——那正是他想要的东西。
程云暂时没有去‘’它，而是点头诚恳道：“多谢了！”
木阴微微一笑：“不客气。”
程云稍作犹豫，又有点窘迫的说：“我该……做饭了。”
“做饭？”
“是的。”
程云看了眼木阴。
同样是时空节点的融合者，他在宾馆当厨师，而别人则是近乎神祗一样的存在，这个差距实在有点大。
但看木阴的表情，却仿佛有点出神，他好似又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片刻后，木阴又笑了笑：“轻便。”
“你要和我们一起用餐吗？”
“方便吗？”木阴淡淡问。
“没什么不方便的。”
“悉听尊便。”木阴再次用了这个词，这次他稍微低了低头。
“嗯，我就去忙了。”
程云放下小萝莉，走到灶台边围上了围裙。
殷女侠也站起身跟在他后边，不敢往后看木阴，弱弱说：“站长，我说好要和俱乐部那边再打一局训练赛的，就不能给你打下手了。”
程云手里动作不停，点头说：“去吧。”
先从冰箱里把中午的剩菜拿出来，想了想，他还是没把剩菜再放回去。
又拿出上好的三线肉，冰糖，香料，准备做一个红烧肉。
冰箱里还有半个鸭子和几根胡萝卜，鸭子烧胡萝卜也是不错，炒个青菜，再煮个肉丸子汤，差不多也就完事了。
程云如是想着，已打开了火。
木阴便平静的坐在沙发上，靠着靠背，无视了不自量力紧紧盯着他试图向他宣布‘本王才是这里的二把手’的小萝莉，一直注视着程云忙碌的背影。
渐渐的，他眼中多了几分缅怀、感慨，亦有几分无法挽回的无奈和悲伤。
时间不是有形之物，是不可逆的……
就是时空主宰，也无能为力啊！
一小时后，程云在楼上拼好了桌子，这样宽敞一点，总不好让木阴和他们一起在前台挤吧，人家毕竟是超级大佬。
小法师有些惊讶，但没有吭声。
程云倒是向木阴介绍了下大家，便招呼大家吃饭，他总觉得这样有点奇怪。
人家横跨宇宙而来，贵为时空主宰，感觉这是一件很正式的事，他却只邀请人家和这么多‘闲杂人等’一起吃家常便饭。
倒是木阴完全不在意，很慢的品尝着这个宇宙的食物，神态一如既往的平静。
程秋雅似乎从程云的态度中察觉到木阴很可能身份很不一般，便偶尔帮程云招呼两句，以免冷落到木阴致使木阴不高兴。而她也把握着分寸，绝不多问、绝不多说。
程烟倒是并不在意，说道：“我的防晒霜，我已经找你付款了，你记得给我付。”
程云黑着脸：“不是开通了亲密付吗？”
“那不一样。”
“……过场真多。”
“……”程烟瞪了他一眼，但想着有外人在，还是给他留点面子，便没有吭声。
吃完饭，程烟和唐清影去洗了碗。
程云则和木阴坐在天台歇凉，小萝莉绕着几个花坛跑来跑去，精力多得用不完。幸好它不是人，也不怕得胃下垂。
“妹妹不懂事，宾馆里的关系也比较……复杂，见笑了。”
“没有的事，这些只会让我羡慕。”
“今天也招待不周……”
“也没有的事。”木阴温和的看向他，眼中有着看破一切的光芒，“你不要总把我看得多么高贵，其实你我都清楚，你我之所以成为时空主宰，其实和个人能力、努力等等都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运气好而已。在此之前我们一直是个普通人。虽然我暂时走在了你的前面，但我现在有的，你终有一天都会拥有，而你现在有的，却是我永远也无法再拥有、且无比向往的。”
“也是。”程云仔细一想，“受教了。”
“对了，你的时空节点给你带来的能力是什么？”木阴不经意的岔开了话题。
“时空节点带来的能力？”程云楞道。
“嗯。”木阴语气淡然依旧，“大部分时空节点都会给融合者带来一种能力……三分之二都会吧，这种能力多种多样，还挺有趣的。你是那三分之一么？”
“你的能力是什么？”程云先问道。
“每当一个异界来客到来，我的时空节点就会将他拷贝下来，复制他的身体、记忆、能力等等，作为一个副本储存。我可以使用这个副本，当我使用这个副本时，我就可以变成这个人。”木阴说完又一笑，“在我见过的几位时空主宰中，我的这个能力也算是比较有趣和厉害的了。”
“……”程云有点无语。
“你的呢？”木阴又看向他。
“做梦……算吧？”程云扯了扯嘴角，想想还真是鸡肋呢，而且还有副作用。
“做梦？”木阴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是的。”
程云简单的描述了一下自己这个做梦的能力，有点尴尬。
木阴的能力可以说是逆天了，他几乎能够完全将时空来客复制下来，相比起自己的能力，差别太大了。
木阴听完点了点头，又瞄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的说：“其实也没多大差别，这些能力都只是一种辅助而已，且只在前期对我们稍有帮助。你很快就会知道，凡人不管再强大，于我们而言都微不足道。并且你很快就会超过他们，是从一个大层面上远超他们，届时有没有这些能力都没有什么差别。”
程云扯了扯嘴角：“你说的凡人是指……”
“除了我们，都是凡人。”
“……厉害了。”
“呵呵。”木阴笑了笑。
小萝莉很快跑得不想跑了，便又跑回到程云身边，跳到程云大腿上，紧靠着他的肚子躺下来，伸长脑袋看他手机上的内容。
程云正在给程烟付款，她买了一瓶小金瓶防晒，还有修复霜和补水面膜。
挨着挨着付。
付完之后，他又看向木阴。
木阴正站在天台边缘，双手按在栏杆上，微微抬头仰望着天空。
傍晚的天色已逐渐暗了下来，天边只挂着一轮钩月，有些暗淡，可也看不见星辰。
但在木阴眼中，以光年计算的空间仿佛被跳过，他的眼前就是浩瀚星空——旋转着的星座、发出璀璨光华、蒙着氤氲的星云，正在爆发的恒星，刚刚形成的黑洞，乃至深空彼岸的另一个文明……
多美的画面啊！
曾几何时他的宇宙也是这样……
繁华、喧闹……
忽然，木阴咦了一声。
他微微偏过头，原先被跳过的空间重新回到他眼中——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串规则的小黑点正在移动。
仅片刻后，木阴微微一笑，转头对程云说：“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
程云一直看着他：“什么？”
“客人。”
“客人？”
“一支舰队。”木阴淡淡道，“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在朝你们这边移动。”
“一支舰队？”程云陡然皱起了眉。
“是的。”
“什么样的舰队？”
“你自己看吧。”木阴一挥手，空中便凭空出现了一副画面。
程云先是回头看了看四周，才望向这幅画面。
画面中的背景是如黑幕般的宇宙，隐约可见一条星河，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正在星空中驶过。舰队约莫有四十艘战舰，模样不尽相同，尾部散发着微弱黄光，因为没有合适的参照物，也不知道这些战舰的尺寸有多大。
“是朝我们这边来的么？”
“是这个方向。”木阴开了个小玩笑，“兴许是来与你们进行友好交流的。”
“我看不像。”程云依旧皱着眉。
“乐观一点，小家伙，也可能是来朝拜你的。”木阴又笑着说。
“我可不是你。”程云无奈道。
“那就是给你送经验的。”木阴又说。
“也许吧……”
程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记下了这件事。
如果真的有一支舰队来者不善的话，程云只要呼唤节点空间，还真不怕他们。
木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你的亲人朋友知道这件事吗？”
程云一愣，随即答道：“不知道。”
“噢。”
“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问一问罢了。”木阴摆了摆手，又道，“我当初……”
“你当初怎么了？”程云发现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没有后文了。
“我……记不得了。”木阴深深皱起了眉，似乎有些难过，这是他来到地球宇宙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记不得了？”
“嗯，我好像丢掉了很多东西。”
“为什么要丢掉？”
“也忘记了，大概是脑子抽风了吧，年轻时候的想法在这时候想起来总是让人难以理解。”木阴依旧皱着眉，“我最初见到的时空来客，我当初的挚友，生育我的父母，我的亲人……乃至我生下的后代，其实很多我都记不太清了。我……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想过这些、没有像现在一样想过了。”
说完他又看了眼程云，说道：“人在年轻时，在某个时期，在特定的心情下，遇到特殊的事情，总会一时激进之下做出某些让以后后悔莫及的决定的。”
“受教了。”程云沉默了下说。
“我只是和你分享一下我的感受而已，”木阴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边上传来一阵敲击声。
程云转头看去，只见小法师站在楼道口，用手敲打着门框边缘，还小心翼翼的看向他们：“站长？”
“嗯？”
“我可以过来吗？”
“当然。”
“哦。”
小法师这才走过来，他看了眼木阴，很友好的说道：“你好，我叫采知非。”
木阴微笑道：“你好。”
小法师瞄了眼躺在程云大腿上摇晃着尾巴、同时呆呆的盯着尾巴看，似乎在想‘这玩意儿为什么会动’的小萝莉，说了句“小萝莉殿下也在啊”，然后又询问的看向程云，还对木阴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程云有点无奈，又向木阴介绍了句：“他也是从异界来的，一位见习法师。”
小法师皱着眉：“请去掉见习两个字！”
倒是木阴很温和的说：“是一位施法者大人啊。”
小法师立马便眉开眼笑，顺手从程云的茶几上拿了一根地瓜干，还对他说：“你看人家多会说话！”
程云对他微微一笑：“那当然，他毕竟已经活了几百亿年了。”
“那倒也……什么！？”
小法师刚送进嘴里的地瓜干都掉到了地上：“多少年？”
小萝莉往旁边扭过头，盯着他掉到地上的地瓜干，又抬头看着他：“呜……”
“我还没给你介绍。”程云指了指木阴，“这是来自木阴宇宙的木阴，一位时空主宰，但和我的区别在于他已经活了数百亿年了……兴许更长。”
“……”
又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
是小法师的下巴。
这次不光是小法师了，小萝莉也睁大了眼睛，圆溜溜的，呆呆的盯着木阴看。
木阴背对着栏杆，微笑着看向程云，似乎看出了他的恶趣味。
反应过来，小法师确认道：“真的？”
“嗯，他刚过来串门。”
“嘶！！”小法师倒吸一口凉气。
接下来的五秒钟，小法师脑子几乎宕机了，只不断的回荡着‘我和一位大成的时空主宰同桌吃饭’、‘我还给他倒了雪碧’之类的……
程云见状就很蛋疼——
老子特么不也是时空主宰？
反应过来，小法师四下看了看，迅速从程云茶几上抓起一把地瓜干，微微弯腰递给了边上的木阴：“阁下请吃地瓜干……”
木阴接过地瓜干：“谢谢。”
“不客气。”
小法师此刻仿佛祝嘉言附体，恭恭敬敬的站在木阴边上，眼睛放着光，像是见到了绝大的诱惑：“阁下我可否问您几个问题？”
“当然。”木阴随和的道。
“enmm……”木阴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让小法师有些无所适从，因为他完全还没想好自己想问什么。
但小法师的反应终究还是很快的，和一位大成的时空主宰交流，这种机会可以让昆真世界的任何法师为之疯狂，他很快就想出了一个问题，是程云也问过的：“我们人类如何才能突破寿命桎梏？”
木阴很温和的解答。
但和他上次对程云说的有点不一样，有些地方说得更浅显，有的地方则说得更深奥。
木阴直接指出了掌控生灵寿命的具体规则，包括这条规则的假想演化过程，让小法师听得如痴如醉。他也给小法师指了一个大概方向，但至于如何去突破小法师所说的‘寿命桎梏’，达到更高的寿命逼近上限，他却并未向对程云那样，直接把能够达到寿命上限方法告诉程云。
花费了整整一把地瓜干，小法师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他很快便想好了一个接一个问题……有些是困扰昆真世界学术界已久的难题，有些则是他个人十分感兴趣的。
宇宙壁垒的结构、混沌与空间、本源能量在宇宙之初的分离过程及逆向合成……
木阴解答得都很简单，但也能让小法师满意。
片刻后，小法师似是终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了……阁下计算过宇宙的模型吗？”
木阴皱了皱眉，还看了眼边上的程云，才说：“这个问题太大了。”
宇宙模型，涉及到宇宙的一切。
从基本结构到运转法则、所有参数，能参透宇宙模型，就能了解到宇宙的所有。但人类其实永远也走不到这一步，宇宙有很多规则限制人类走到这一步，寿命上限只是其中之一。
木阴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之告诉一个凡人。
否则，要么对宇宙造成极大损伤，要么会导致一个文明的疯狂乃至覆灭。
小法师还不死心：“我只看一眼。”
木阴依然摇头：“不可以。”
小法师迟疑片刻，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后便是长久的纠结于迟疑……
最后他咬了咬牙，已然下定决心：“只要我能看一眼宇宙模型，我保证不将之传出去，并且我愿意在极短时间内死去，以保证这个秘密不泄露出去。”
小法师的条件木阴当然不会答应。
这让小法师情绪有些低沉，
对于任何一个法师来说，探知秘密的诱惑都是无穷大的，而这世间最大的秘密就是宇宙的最终奥秘。现在他面前就有一个知道宇宙最终奥秘的人，这无疑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窥探这个奥秘的机会。如果失去了这次机会，小法师觉得自己这短短的一生绝无可能再遇上另一个大成的时空主宰，也绝无可能仅凭自己的能力再次接近这个谜题。
但很可惜，木阴并不愿意告诉他。
这给小法师的感觉就是……自己距离法师的最终理想已经只差一线，可就是这一线却成了他无可跨越的天堑。
如是想着，小法师心里忽然升起了几分绝望。
世间绝望莫过于此了——你走上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你的最终目标永远也无法实现，有一天它离你如此之近，却还是镜花水月。
木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小法师回过神来，还是恭恭敬敬的对木阴说：“多谢阁下了。”
“没什么。”木阴说完，又转过身继续抬头望向星空了。
小萝莉依然躺在程云怀里，时而看一眼木阴，时而又仰起头看一眼程云，半晌后它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晚上九点过，程云才回到房间。
木阴也和他一起，不过木阴只是来到客厅中，看向阳台的方向，说道：“你要去休息的话就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我就这么待在这个世界上就很好。”
程云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将精力集中到脑海，用意志去触碰那枚光点演化成的东西，立马便看到了光点中蕴藏的信息。
那是堪称浩瀚的知识内容，似乎已经比得上一套完整的知识体系了。
程云简单浏览了起来。
幸好，木阴已为他做过整理，他所看到的内容就是如何‘追求最大限度的长生’，其余的无关内容则已被省略。
要追求寿命上限，只有两件事要做。
一是抵御，而是追求。
普通人从还未出生开始，就在不断损耗自己的寿命，这里指的当然不光是消耗光阴，而是对寿命更剧烈的损耗。从细菌感染、病毒入侵，再到伤痛淤积、不健康的生活方式等等，都在损耗身体的根基，导致寿命极大减少。而作为一个凡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这些完全规避过去的，在人们的可接受范围内就已经造成极大损耗了。
这篇‘论文’中首先记载的就是‘抵御法’，用能量抵御这些外力对寿命的影响。
其次，是主动的追求。
一面通过修行让身体恢复巅峰，一面减少身体老化，一面主动增加新陈代谢循环次数……以可以想到的所有办法延长寿命。
半晌——
程云睁开眼睛，不由扯了扯嘴角。
就程云现在的理解而言，每个世界的知识体系都会将一部分‘加点’加到‘寿命’这一栏上，只是不光是将加点全部加到‘寿命’上，有时是因为实际需要，有时则是有心无力。
从这点上来说，这篇长生秘术本身就是一篇完美到极致的修行之法，专门为了延寿而制定的修行之法。
无论是昆真世界的符文法术体系，还是盘玉世界的各种修行体系，亦或者环世界的修仙体系，比起这篇长生秘术，技术上都差了太多了。
只是……
程云无奈的看了眼木阴：“这也太复杂了吧？”
就是程云自己想要理解一遍都很困难，更何况是从未接触过偏离能量的普通人了。
木阴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笑了笑回道：“这已经算简单的了，据说以前的方法才是复杂到了极致，他们把能想象到的延寿方法都加了上去。只是后来通过不懈研究，他们发现无论怎么在这上边做文章，始终突破不了上限，加上技术已经发展到了不需要那么多繁杂方法也能达到很好效果的地步了，便省略了不少步骤。”
程云表示难以想象以前的方式是怎样的。
顿了顿，他又问道：“这个东西……我可以外传吗？”
“当然。我这不是都传给你了吗。”木阴微笑着看向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云当然明白这种属于时空主宰的默契，或者说传承，“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传给其他人吗？”
“当然，这是你的权力，你随意就好。”木阴说道，“只是有个道理你应该要明白。”
“什么？”
“作为时空主宰，你是高高在上的。尤其是千年万年以后，你站到了一个极高位置时，你可以很轻易影响到一个文明的命运……让它迅速走向消亡，亦或猛然崛起。”木阴转身背对着程云，夜幕上已隐现出了星辰，“只是这一颗颗星辰，亦或一个个小位面都是存在联系的，你喜欢羊，就可以把羊变强，然后就会有很多其他动物遭殃……”
“噢！”程云恍然醒悟。
“我也没说你不可以这样做，我只是提醒一下罢了，提醒你会造成的后果。”木阴再次转回身来，“你完全可以无视这种后果，按自己的喜好行事，你有这个能力。我只是不想你在不清楚的情况下，做出了违逆本意的事。”
“我明白的。”程云点头说。
显然，木阴的意见是最好别做这种……太过于影响‘生态平衡’的事。
程云大概也是持这种想法的。
木阴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程云则抱着小萝莉起身：“我去休息了，你请自便吧。”
“好的。”
“有事随时可以来叫我。”
“嗯。”
回到房间，程云先在浴缸里放上水，今天总感觉精神有点疲劳，他想泡个澡放松一下。
“刷牙！”程云对小萝莉说。
“呜！”小萝莉每天都有很乖的刷牙的。虽然它并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用，但看每只人类早晚都会刷牙，这就很简单了——明显不刷牙就不能吃饭、睡觉，或者不刷牙就吃饭睡觉就不是人类。
小萝莉有自知之明，除了特定时候它是一只雪地之王，其他时候都是一只人。
至于外面那只没刷牙的宇宙之王……
小萝莉不计较他！
于是一人一兽对着浴室的镜子有节奏的刷起了牙，只是一个站在地上，另一个站在洗漱池里边。
刷完牙，浴缸里的水也放好了。
程云试了试水温，摸出手机随便打开一曲超安静的纯音乐，《落雨声》，将手机搁在浴缸边上，便脱掉衣服躺了进去。
温热的水覆盖每一寸皮肤，十分舒爽。
与此同时，一件浅灰色的小衣服掉在地上，小萝莉一点不客气的跳进浴缸中，溅起一大蓬水花。
程云便有点无奈，这小东西完全是看他做什么，它就也要做什么。
有病一样……
不过这时候他也不想和它计较，将双手搭在浴缸上，便闭上眼睛开始休息起来。
小萝莉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自己浮了起来，正不断刨着四只小爪子，在狭小的浴缸里游来游去绕着圈子。它全身的毛都被打湿了贴在身上，看起来比平常小了好几圈，脑袋也小了一号，看起来有点滑稽。
水花水波打在程云身上，有点痒痒的，有时小萝莉会触碰到他，有时会特意游过来戳一下他，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睡着了。
……
木阴站在阳台上，眼中倒映星空，却不是面前这片只稀稀落落有着几颗星星的橙黄色夜幕，而是更加璀璨的星空。
这幅场景他不知多久没有见过了……或者见过也没有在意过。
瞬间，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间中。
大约两分钟后，程云房门被敲响了。
连续敲了一分钟。
小萝莉耳朵微微颤着，见程云闭上眼睛没有反应，眼中光芒闪烁半天，还是选择了叫醒程云——它游到程云身边，踩着程云的腹部走上去，用小爪子按着程云的胸膛。
“呜……”
“呜呜……”
见程云久久没答应，小萝莉还凑过去闻了闻程云的呼吸。
所幸，程云终于被它……压醒了。
“怎么了？”
“呜！”小萝莉看向门外。
“姐夫你在吗？姐夫？”门外传来唐清影的声音，还伴随着几声敲门声。
“什么事？我在洗澡！”程云有点迷糊的喊道。
“什么？你在干什么？”唐清影似乎没听清，“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吃的。”
“我在洗澡，你放那边，我洗完过来拿吧。”
“洗澡！！”唐清影眼睛瞬间放光，她咳了几声，立马改口道，“是很重要的东西，我给你送进来吧！”
“……”
“我去找殷丹姐拿钥匙咯……”唐清影故意大喊道。
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程云裹着浴巾，无奈的看着门外端着一碗凉粉站着的唐清影：“你又搞什么过场？”
“姐夫……嘶……你吃不吃……凉面……”唐清影呆呆的盯着程云几乎裸着的上半身。
“这是凉面？”
“啊不……凉粉。”唐清影依旧呆呆的盯着他，忍不住伸出小手，按在程云的胸肌上。
“好硬……”
.。m.
“你在干嘛？”程云黑着脸看向唐清影。
“呜！”小萝莉从卧室里探出一个头，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
“唔……”唐清影抬头愣愣的看着程云，一脸‘你是在和我说话吗’的表情，转眼间又变成了‘我现在脑子不怎么好使，你不要和我说话’，然后就低下头，咽一口口水，继续睁大眼睛抚摸程云的胸肌了。
“走走走！”程云打掉了她的手。
唐清影表情顿时有些失望，亮铮铮的眼睛稍有暗淡，这才回过神来，献宝似的递出另一只手里的东西，说道：“哦哦，我从外边买了凉粉，姐夫你吃不吃？”
程云瞥了眼凉粉，接了过来，又看着一脸垂涎之色的唐清影。
蛋疼……
小萝莉也在卧室里探出头死死盯着唐清影。
忽然，唐清影也瞄见了小萝莉。
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陡然睁大眼睛，看看小萝莉还在滴水的毛发，又看看程云，满脸不敢置信：“姐夫……你们一起洗的澡？”
“哈！”
小萝莉立马怒视着她，明明本王早就和你说过话了，你是现在才看到本王吗？
程云则打了个呵欠：“怎么了，我洗澡它非要跳进来……”
“你……你们……”
“你这是什么表情？”程云黑着脸。
“你们竟然洗鸳……鸳……下流！”唐清影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明明是她先来的。
“……你抽什么风，它只是只猫啊。”程云蛋疼的看着唐清影。
“……”
唐清影没吭声，而是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
好半天，她才终于确信程云是真的只是将小萝莉当做一只猫，这才松了口气。虽然她依然有点不高兴，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了。
“好吧。”唐清影委委屈屈的说，“姐夫你早点休息……就不要洗澡了，以免着凉。”
“‘着凉’这个词在你们冀州是中暑的意思么？”程云在晚上依然能感受到六七月的酷热。
“嗯……”唐清影已经不想争辩什么了，瞄了眼小萝莉，她默默转身离开了。
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程云则关上了门。
在房间中看了一圈，并未发现木阴的身影，程云也没怎么在意——反正对于木阴这种终极大boss，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回到浴室中，程云继续躺进浴缸泡了一会儿，顺便拿着凉粉和小萝莉一起吃着。
洗完澡，躺上床，准备休息。
他还是忍不住去想木阴现在都在哪里，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兴许木阴已经到了宇宙的另一端，他这个没有出过地球的宅男当然想象不到。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
一名穿着制服的瘦男人敲响了门，当房门打开后，他对着门后的男人露出不屑的嘲讽笑容：“你就是那曲吧？”
“我是。”
“有一封信是给你的。”
“我的信？不是寄错了吧？”
“我可不是送信的邮差，这就是上头给你的！上头还交代了，必须确认送到你手里，兴许是给你的补助吧，你快点拿着，我好早点回去交差！”
“哦。”那曲接过了信。
是常见的黄色信封，看起来还很新，上面没有写名字，也没有邮编。
手感很薄，不像是装的钱。
那曲深深皱起了眉，双眼阴晴不定。
对方直接转身就走了。
回到房间，那曲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信纸，头行写着‘邀请函’几个字。
那曲表情一瞬间有些沉默，他往客厅走了几步，端了张小板凳坐在房子最向阳的窗户下，借着光挨着挨着读着信上的内容。
信中措词坚定，语气不容拒绝，最好笑的是他们明明可以强制性让那曲参战，他们也确实这样做了，却还处处提及荣耀、剑术精神、家庭之类的词，在丑陋嘴脸上又增加了几分恶心。
他们想说什么？
那曲坐在沙发上想了好久才想通，他可以让文化程度更高的妻子来解读的，但他不太愿意。
他们是想让那曲‘自愿参战’。
不自愿的话，就强迫‘自愿参战’。
而这几乎就是一场战争。
这个世界有这样的规矩，在战争陷入僵局或局势已定时，用其他更廉价的办法来行驶战争的一部分权力。以前叶庆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现在渐渐的也有了。
就如曾经莫什将军与南迦指挥官的决斗，并非两军阵前将领为了鼓舞士气而决斗，而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决斗。
在以前那个时代，有时候是另一种比试，有时候是谈判桌，有时候是国家统治者打的某个赌，但现在的南迦人只会选择一种方式——
剑术决斗。
黑海之战叶庆以己之短击敌之长，兵败如山，再打下去必定全军覆没，届时不仅政府没法向国内交差，说不定还会引致动乱以及周边小国的蠢蠢欲动。
这场战争打到现在，叶庆已经输了。
南迦虽然必胜，却也不想再浪费炮弹、舰船和珍贵的海军人命，决定换种方式行使战争权。
一场近乎于带有羞辱性质的剑术决斗由南迦发起，剑术决斗的胜负代表着黑海之战的胜负。
同样，这场剑术决斗南迦必胜。
哪怕有巅峰时期的那曲在场，叶庆也绝无可能胜过南迦。
因为这场剑术决斗并非在竞技台上公平的一对一决斗，而是有着一个极为野蛮的规则：双方各派十名剑客，前往黑海上的冰河岛进行实战对抗，生死不论，亦没有规则。
古老的‘阔诺’对战。
目前的叶庆别说没有巅峰期的那曲，甚至连十名顶尖剑客都凑不齐。反观南迦则是高手层出不穷，差距太大了。
这场决斗一旦真的开展，叶庆派出的剑术选手必然会全军覆没。
“南迦剑术大师无一战损，叶庆剑客全军覆没……”那曲喃喃念着，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兴许这样也好……”
“他们就能将责任推到这十个剑客身上，恐怕信的人还不少吧？”
吱呀一声！
门开了。
那曲连忙将信塞进了怀里。
接着一个漂亮的女子走了进来：“你怎么还坐在这？”
“啊？”
“我不是让你出去买……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怎么，没怎么。”
“干活累着了？还是老板又说你了？”
“没有，我这就去买面包，这就去。”那曲站了起来，僵硬的走向房间。
“你往哪走，门在这边！”
“我拿钱……”
“回来的时候记得接小越。”
“哦。”
“唉……真是个白痴！”
那曲回到房间，打开一个本来是装糖的铝盒子，里面放着不少票子。
那曲拿了两张，思索了下，又拿了几张大票子。
走出房间，外面的阳光晃得他有点刺眼，而他脚步虚浮，靠着剑术培养而来的坚定信念方才勉强撑住。
这场战斗，是必输无疑了。
输了多半就会死。
但他不能不去。
除了酸涩，那曲内心更多的，是觉得对不起妻子和儿子。
那曲很快买好了面包，捏着兜里的那几张大票子，四处看着橱窗里的东西。平常路过他都是不敢看的。
直到，他买到了一个银镯子。
……
一觉醒来，程云长长呼出了口气。
头疼、脖子还痒。
啪的一声，他打开了灯。
小萝莉还蜷缩在他脖子的位置，感受到了房间忽然变亮，它发出一声长长的轻轻的‘呜’声，抬起两只小爪子捂住了脸，遮住光线继续睡着。
片刻后，它又稍稍将小爪子朝旁边移了一点，透过缝隙偷瞄着程云。
这次程云没有讲它‘自己有床不睡跑来睡我的’了，而是坐着默默思索着。
很奇怪，今天梦见了那曲。
而不是木阴。
程云不由得想：难道是这种能力对时空主宰无效？还是木阴已经强大到了免疫这种能力的境界了？亦或者他活得太久了，这种能力已经无法捕捉到他久远的过往了？
至于那曲……
程云眯起了眼睛。
叶庆这个国家本身是一个庞然大物，至今仍是少有的能和南迦对抗的国家之一，可它其实已经腐烂到了根部。腐烂的不光是政府，还有许多人民的心。
越庞大，倒塌时就越可怕。
若非有人领导革命，若非有一场席卷叶庆全境的战争令其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国家可预见的唯有衰败，直至被历史湮灭。
那曲即使回去了，打赢了这一战，他只要还待在这样的叶庆，就不会好过。
“唉……”
程云长长叹了口气，揉了揉头。
抽时间得问问那曲有什么打算。
回头看见小萝莉正用爪子捂着眼睛，却露出一条缝，缝隙下可以看到一丁点蓝汪汪的眼睛，正偷瞄着他，程云立马脸一黑：“你自己有床不睡，又跑过来睡我的，都说你多少遍了！”
小萝莉立马紧紧捂住眼睛，就地在床上滚了一圈，面朝另一边——
本王捂住眼睛了，听不见了！
程云无奈，起身穿衣，提起它的脖领子将它扔在它的小床上，便去洗漱去了。
刚洗漱完走到客厅，他就看到了木阴。
木阴一脸平静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开门见山的对他说：“我要走了，但在走之前我有个忙要请你帮。”
程云愣了愣，随即立马问道：“什么忙？”
.。m.
“我回去之后，就要开始准备了。”
“再不久，宇宙就会死亡，它将陷入无边无际的死寂。不会再有生命，不会再有喧闹，也不会再有时间。”木阴平静而缓慢的诉说着这一结果。
“我会跟随着宇宙一同死去，但我会再次引爆它，让它再次沸腾。”
“我要做的比环简单得多，但做完之后我也将不复存在了。所以这件事要请你帮我完成。”
木阴一直看着程云，忽然他一挥手，空中便陡然出现了两个光点：“这两颗光点，分别是二十六岁时的我，和我的妻子。”
“你要我做什么？”程云皱起了眉。
“等百亿年后，我的宇宙再次恢复生机时，以爆炸中心为基点，按照我原本故乡的坐标，寻找一颗距离它最近的诞生出了人类的星球，将他们俩播撒出去，让他们俩复生。然后你就不用管了，让他们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就好了。”木阴转头通过阳台望向窗外的景象，朝阳将天边的云霞照得火红。
“有病痛也没关系，有艰苦也无所谓……”木阴喃喃诉说着，“能互相搀扶着走到白头，就可以了。”
“好！”程云道。
“多谢你了。”
“没关系。”程云一时也有些沉默，伸出手走上前去，接过了两枚光点，“……我如何才能让他们复生呢？”
“这个不需要我说，我说了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到那时你已经触及到了时空主宰的顶点，你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也是。”
程云再次沉默了下来。
低头看着手心中的两枚光点，半晌，他忽然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把它们……保存下来。”
“借助我的能力完成的。”木阴说道，又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
“及时行乐，小家伙，想做什么就趁早去做，不要和我一样，等到失去后才后悔莫及。”木阴如是说道，起身往外走去，“我再去外面看看。”
“……好。”程云应了一声，也不知应的什么。
“你的未来注定是孤寂的，你的寿命太漫长了。”木阴走出房间，四处看了看，选择了往楼上走，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现在享受着平静的生活，这让我很羡慕。当初我融合时空节点的时候年纪太小了，年少气盛，总爱追求刺激和激情，很快就厌烦了平淡的生活，以至于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到后来追悔莫及。”
“嗯。”程云只是如此应着。
“当时我啊……”木阴露出回想之色，这让他感到有些费力，“反正通常来讲，能带给你越大情绪刺激的，就越容易让你觉得疲劳，反倒是平平淡淡，方能细水长流。”
“在我们的漫长寿命中，几百年时有一道坎，是我们最难熬的时候。那时候你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却又死不了，你开始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乏味，直到你找到新的乐趣，或者慢慢习惯它。”
“你看着身边的人或后代一个一个死去，因为你的心还没来得及从一个凡人转变成一个长生者，你不再觉得长生是一件好事。如果你不信，你大可以去看看你这个世界的凡人们。在浮华城市中倒是有人不肯死、不想死、害怕死，古代那些帝王们也不甘心于几十年的人生，那是因为他们可以体会的东西太多了，还未经历够。”
“可在乡野之地，却有人平静面对死亡，有人坐在门槛前兴高采烈的讨论自己给自己置办了怎样的棺材，在哪买了坟墓……”
“因为乡野生活太枯乏了，他们已经活够了，该体会的也体会够了。”
“但你……无论多少东西，你都会有经历够的那一天，会有不再想尝试新东西的那天。”木阴像是在回忆自己的过往般，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大通。
尽管程云并不认为自己会和他一样，但还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做个参考也好。
走到楼道口，忽然遇上刚浇完花的小法师。
与此同时，一间房门打开了，已穿戴整齐的林元武、祝嘉言和冯涵走了出来。看他们的神情好似完全将宾馆当成了家，现在便是从家门口出来，该去公司的去公司，该去上学的则去上学。
小法师一愣，看了看程云，又看了看木阴，果断选择了和大佬搭话：“阁下您去哪？”
“临走前上楼看看。”木阴微笑着说。
“这就要走？”小法师一愣。
“是的。”
“额……”小法师立马一脸遗憾，但还是很恭敬的微微弯腰点头，大学礼节课上学的无用理论总算派上了用场，“那阁下，您请慢走，希望下次还能再见。”
“下次……”木阴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但愿吧。”
“我送送您吧？”
“不用了，我看看就走。”
说完，他就和程云继续往楼上走去了。
小法师则一脸不舍的留在原地。
祝嘉言听见了后几句话，此时他斜挂着一个背包站在房间门口，脑中还回想着方才小法师的恭敬神情，立马一脸精彩——
又是一个超级大佬么……
祝嘉言看着程云和木阴上楼的背影，感觉自己错过了一百个亿！
林元武穿着笔挺的西裤和白衬衣，做工裁剪皆是顶级，勾勒出挺拔强健的体魄，他还戴了领带，衬托得本就英俊的他更是英气十足，比许多明星还更耀眼。
他看了看小法师，又看了看木阴的背影，却是皱起了眉：“那位是谁啊？”
小法师脸立马一黑：“不知道……”
林元武有点尴尬。
这时候还是祝嘉言主动给他解围：“那位是站长大人的朋友吧？”
“差不多吧。”小法师淡淡道。
“什么叫差不多？”
“差不多就是差不多，你们管那么多干什么……奇怪。”小法师瞄了他们一眼，就往房间里走了。
祝嘉言闻言立马不敢再多问了。
冯涵则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他们：“你们两个最近怎么感觉一个比一个奇怪？”
“没有！”
“你想多了！”
两人同时否认道。
“那你们怎么站在这里不走？”冯涵提着一个小巧的手提包，“你们不是一个赶着去开会，一个早上还要考试吗？”
“我……我考试九点才开始，我去楼顶拍几张花的照片，前几天小慧不是很好奇宾馆天台的花是什么品种嘛，我拍几张给他。”祝嘉言连忙整理了下表情，看能不能紧急刷点脸熟。
“我和你一起吧，你不会拍。”林元武忽然也对上楼来了点兴趣。
“？？？”冯涵一脸诧异的盯着他们俩。
这两人绝对有古怪。
冯涵相信自己的直觉。
……
程云并不明白那片灰蓝色、只挂着几片云霞的天有什么好看的，但木阴很喜欢看。
直到木阴回过头。
“程云。”他第一次叫了程云的名字。
“什么？”
“有空欢迎来做客。”木阴微笑着。
“……好！”程云思考后，很郑重的回答。
“我会来迎接你的。”木阴如是说着，身影骤然变淡，一眨眼就消失在了空中。
程云则感觉到了木阴的离开，他通过了节点空间的大门，这需要程云的同意，程云也选择了同意——尽管木阴并不需要他的同意也能通过，但形式还是要走一下的，不然作为时空主宰，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呼……”
程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木阴只来了一夜，但给他的冲击却一点也不小，让他眉头下意识皱着，心头始终揣着事情。
最后他答应去木阴的宇宙看看，并未礼节性的应付木阴，而是他真的打算这样做。
一方面他很好奇木阴此时究竟是种什么状态，木阴现在的宇宙又是怎样的，另一个临近生命末期的时空主宰和宇宙于他而言有着巨大的参考价值，且可遇不可求——说不定以后他也会经历这些。
另一方面，如果时机成熟，条件完善，他虽然作为这个宇宙的时空主宰，但如果完全不去其他宇宙转悠，那也太无趣了。木阴的宇宙正好可以作为初次尝试，为他积累旅行经验。曾经热爱旅行的他很清楚，这玩意儿，经验是很重要的。
如是想着，他忽然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偏过身子一看，只见楼道口出现两道身影，赫然是祝嘉言和林元武。
“站长好。”
“程老板。”
两人都向程云打了个招呼。
程云的表情却有些奇怪，说道：“你们大清早上来干什么？不是要出门吗？”
刚刚他才和木阴上楼，现在木阴却已人间蒸发，未免有点说不通……不过程云现在也不是非常在意这类事情了，反正他们又不是程烟，心头再疑惑再惊异也不可能跑过来质问程云。只要无法给程云带来麻烦，程云就觉得问题不大。
“嘉言上来拍几朵花，用来泡妹子。”林元武看了看旁边的祝嘉言。
“哦。”程云点了点头。
祝嘉言和林元武走到楼顶，四处看了一眼，视线可及之处，竟完全找不到那名男子的身影！
嘶！！
祝嘉言陡然瞪大了眼睛，心里一阵发寒。
倒是林元武并未觉得有什么，因为天台本身就有一些视线死角，刨除花坛和四季树的阻挡，那名男子也还可以在楼道小房子的另一边。只是看程云似乎有下楼的意思，他才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疑惑。
怎么不陪朋友了？
刚转过头，想拉着祝嘉言去拍照，就见祝嘉言拉了拉他的袖口，一脸憋得慌的表情：“我……我突然想上厕所了，我们先回去吧，下次再来拍。”
“那你先去吧，我等下再下来。”
“我……我们一起……”
“一起？”林元武满头问号，“我可不搞……总之我对你上厕所没兴趣。”
“哎呀今天不拍了，下次再来。”祝嘉言回头看了眼，发现本来已经往楼下走的站长大人不知怎么的竟停下了脚步，一脸‘你们在搞什么名堂’的表情看向他们，不由越发焦急起来。
这个元武哥哥哟，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有些东西……是不能知道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元武皱着眉，但还是顺从着祝嘉言，一步步的往下走去。
“关于小慧，我有点事要问你。”祝嘉言随便编了个理由。
“你还真打算泡小慧啊，你不是和你那个剑术班上的……叫什么戚蔓蔓的小师妹打得火热吗？”林元武一脸黑线的看着他。
两人逐渐越过程云，走下了楼。
程云也回房开始做饭了。
今天恰逢那曲的休息时间，若非如此，经常听程烟说已经练剑练入魔了的祝嘉言恐怕会干出找人代考这种事来，而不会亲自去考试。
吃过早饭，程云找到了那曲。
那曲有点意外程云会来找到他，因此显得有点局促，说：“站长你看……我这……让你喝口水的地方都没有。”
程云扯了扯嘴角：“这是我的宾馆……”
“……”
“你这些天，状态恢复得还好吧？”
“很好！”那曲终于恢复了正常，“多亏了采法师，我现在已经超过了我巅峰期的身体状态，并且在女侠的帮助下，我对剑术决斗……乃至厮杀的理解都丰富了很多。”
“那一战，你有信心吗？”
“采老师正在优化酒花药剂，按照这样的趋势，我有六成把握。”那曲说道。
“六成，也不错了。”程云淡淡道，小法师还有很多端起增强体能的方法，“如果打赢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那曲闻言沉默了下，他一遍又一遍幻想过打赢后的光景，但他也不得不意识到，如今的叶庆人的想法是他完全无法揣测的。
于是那曲说道：“我会离开城市，甚至离开叶庆，另外找个地方生活。”
“离开叶庆？”
“我已经攒了很久的钱了。这次就算我打赢了，兴许大家会转变对我的看法，如果国家媒体配合，兴许我会再次成为一部分人的偶像，但那也……只是重复而已。”那曲叹了口气，“我不想离开叶庆，我的设想是去乡下，可最近叶庆已经有些地方开始有反动的意思了，外忧内患，兴许会爆发战争，我要考虑到我的家人……”
“嗯，不错的想法。”程云淡淡道，其实并未表达自己的意见。
那曲对叶庆人早已仁至义尽，他没有任何义务再去为了这群无知、愚昧的叶庆人而战，他也是时候为了自己活一次了。
这最后一战，亦不是为了叶庆人。
那曲能意识到这一点，程云觉得就不需要自己再多说什么了。
当程云下楼时，程烟和唐清影还呆在前台。
唐清影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脸，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一双黑色的坡跟人字拖安安静静的放在沙发底下。程烟则背靠着沙发，胸前抱着一个抱枕，神色淡然。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论着什么。
程云有些愕然：“你们还没去上课么！不是都期末了，要着重查人打平时分，还要划重点吗？你们还敢旷课？”
程烟淡淡的瞄了他一眼：“不要表现出一副这么惊讶的样子。”
唐清影连连点头。
程云咳了两声，有点尴尬，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那么浪的，以至于现在当家长了连吹个牛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谁能想到这么快就当上家长了呢！
要是按照正常轨迹，等过个十几二十年，那时他的儿女又不知道他曾经都干了些什么事，他对他儿女说‘你老爸我以前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科科考满分’、‘从不迟到旷课’之类的就不会被拆穿了。就算程烟等知情人士就在身边，那时已经成熟了的程烟多半也不会拆穿他……多半。
整理了下表情，程云继续正色道：“正因为我是过来人，所以我才知道期末旷课的后果有多严重！”
“有多严重？你不是正常毕业了么？”程烟抱着抱枕，表情淡定依旧。
“可是补考很麻烦，还影响GPA。”
“不要拿我和你比。”
“额……”程云有点尴尬，于是……他又看向了正准备附和程烟的唐清影。
“……”唐清影把刚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程云眼神中传达的意思很明显——程烟有恃无恐，你个学渣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我……”唐清影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下午考体育，要测八百米，我要养好精神，不然跑不动。”
“切！”粗滥的借口。
“八百米，一鼓作气，一下子就跑完了。”程烟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去帮我跑？”唐清影希冀的看向她。
“你连八百米都跑不了吗？”程烟语气有点鄙视的意味在内，长跑跑不了就算了，八百米都跑不下来，可以说弱不禁风了。
“不行啊……我胸太大了，对跑跳能力影响太大了。”唐清影一脸头疼之色。
“……”程烟心里藏着一句话。
“你去帮我跑吧！”唐清影听出先前程烟的语气是有一点商量余地的，她觉得有戏。
“想都别想！”程烟斩钉截铁道。
“？？”唐清影并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要不……”唐清影稍作思考，忽然眼睛一亮，看向前台内正坐着沉思的小法师，“采清小哥哥去帮我跑吧，作为感谢，我给你买草莓蛋糕！”
“哪有草莓蛋糕？”
小法师完全没听见前一句，只最后四个字才将他从沉思当中拉扯出来。
“我给你买！”唐清影说。
“这么好！”小法师一愣，本能的升起了一些怀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我买草莓蛋糕？”
“你帮我一个小忙，我就给你买。”唐清影说。
“什么忙？”
“帮我去体测，跑八百米。”
“八百米……嗨我以为是什么呢，这个简单！”小法师满口答应。
“恩恩！没错！超级简单！特别是对于采清小哥哥你这种文武双全的男生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举手之劳！”唐清影说完，还斜着瞄了眼程烟，“只有那种小肚鸡肠，吝啬抠门的人，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
“……”程烟脸很黑。
“嘿嘿。”小法师先是不好意思的扣了扣脑袋，然后脸色一变，语气中带着点责备说，“你这人就是这样，老爱说大实话，这样很容易吃亏的！”
“恩恩！采清小哥哥你长得也和女生差不多，到时候稍作打扮，不会有人认出你是男生的。”唐清影甜甜的笑着。
“？？？”
“怎么了？”唐清影试探性的问道。
“我……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总之你找程烟吧，或者找女侠。”这下换小法师脸黑了，这涉及到法师的尊严，他绝不能答应这种奇奇怪怪的请求。
“呜呜呜……采清小哥哥你应该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吧？”
“……”
“好吧。”
见卖萌无效，唐清影只能将脑袋耷拉下去，继续为八百米而发愁。
“不然的话，姐夫你女装……”
“想都别想！”程云打断了她的奇思妙想。
“看起来只能找殷丹……算了，殷丹姐要训练，还是我咬咬牙吧。”唐清影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然而并没有人同情她。
“你们俩之前在聊什么呢？”程云问道。
“军训啊。”程烟说。
“嗯，军训……”这是唐清影发愁的第二件事，简直想想都觉得浑身难受。
“什么时候军训？”
“7月11到7月24，两周。”程烟淡淡道。
“在哪军训？”
“今年是在本校。”
“本校？”程云记得往年益州大学军训都是在锦官周边的军区，条件很差，“本校很不错啊，比军区的条件好多了。”
“条件好少吃点苦，条件差多吃点苦，来来去去都是要吃苦……”唐清影在边上念叨。
“你们以前军训具体有些什么项目？”程烟问。
“走步子，站军姿，还能干些什么，来来去去也就那几样。到后面有演习方阵，防爆、反恐、急救之类的训练，如果你们被选入演习了，会比普通方阵轻松好玩许多。”程云打了个呵欠，“做好防晒，备好常用药物，在鞋垫里塞上卫生巾，再做好晚上表演节目的准备就可以了。”
“还要表演节目！？”程烟皱起了眉。
“是啊。”程云向两个小女娃传授经验，“一般白天训练，晚上就会坐在一起玩。有时候是自己方阵在一起，击鼓传花或者用其他什么方式找一个人出来表演节目。有时候是和其他方阵一起，每个方阵依次派人出去表演，看哪个方阵更厉害，要是有方阵派不出人就会脸上无光……小屁孩嘛，很在意这种虚无缥缈的面子的，大多都很踊跃。”
“这么麻烦！”程烟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长这么好看，估计教官会主动叫你上去表演的。”程云幸灾乐祸道，“有可能还有其他方阵的男生向你表白，邀请你配合跳舞、表演魔术之类的，有得你头疼的。”
“无聊！”
这些东西程烟是不会理会的，但程烟纠结的是，如果击鼓传花传到了她这里，她总不可能无视吧？
于是程烟也开始和唐清影一样忧心起来。
“啊啊啊……”唐清影发泄似的喊道，想到要晒太阳、走正步、站军姿，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至于表演，她倒是并不怕。
唐夭夭同学才艺多着呢！
“诶对了！军训是男女分开还是一起啊？”唐清影忽然问。
“都是分开吧，男女方阵是分开的，但也不排除两个方阵一起训练的情况，晚上是肯定会坐一起玩的。”程云回想着。
“噢……”唐清影点了点头，又问，“教官好说话吗？”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
“装得严厉，实际上也就那样……你想干嘛？”程云皱眉看了眼唐清影。
“没……没干嘛。我要是军训的时候生病了，请个假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教官会假装后果很严重，但其实没什么问题，每年都有不少请病假的。”程云扯了扯嘴角，刚想说唐清影两句，又摇了摇头。
算了，懒得管她。
与此同时，程烟的眼睛也仿佛亮了下。
程云想了想，又说了句：“等军训完，我就给你们报个驾校，你们学认真点，刚好能趁暑假这段时间把驾照考下来。”
程烟没有发表意见。
唐清影则乖乖的点头：“哦。”
程云也点点头：“正好，我也想出去玩一圈。”
“嗯？”
“去哪玩？”
两人瞬间来了兴趣。
程云扯了扯嘴角：“出去旅游呗。”
“去哪旅游？”程烟问。
“和谁一起？”唐清影也一眨不眨的盯着程云。
“到处旅游，我一个人……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一个人？”程烟问道。
“真的是一个人？连殷丹姐……那只猫妖也不带？”唐清影表示怀疑。
“不带。”
“你去哪？”程烟再次问道。
“那姐夫你带我吧！我也想出去玩！”唐清影立马举起了手，“我聪明伶俐，乖巧可爱，长得还好看，带出去玩倍有面子……我还可以在旅行途中给你捶腿捏肩、端茶送水……做其他的也不是不可以哦！”
说着，她还对程云眨了下眼睛。
“你们要军训……”程云说。
“你军训完再出去呗。”唐清影嘀咕道。
“军训完你们要考驾照。”
“……你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程烟嗤笑了声，又说，“你到底去哪？”
“挺远的……”程云说。
“该不是国外吧？”唐清影立马一愣，“可千万不要去泰国啊！嗯，欧洲那边那么开放，也不要去！”
“为什么不能去泰国？”
“泰国……那个地方太邪恶了，不适合男的去。”唐清影说。
闻言，小法师从前台里抬起了头：“嗯？泰国不是男人的天堂吗？”
“你怎么知……”唐清影诧异的看向小法师，“难道采清小哥哥你……真让人不敢置信！”
唐清影难以想象，小法师去了那个传闻中不禁色的国家是一副怎样的光景——他去消费的话……怕是别人会倒找他钱吧？
“我在网上看的。”
“哦，少上点网。”唐清影说。
“泰国怎么了？”程烟又问。
“唔，给你说不清楚……”唐夭夭同学并不愿意向程烟灌输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
“……”程烟皱起了眉。
当她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程云时，却发现程云已经站起了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往楼上走去了。
程烟目光微微闪烁，有些狐疑。
六月底，对于高校而言，已是期末了。
体育、考查课和一些选修课都要陆续开始考试了，到了七月基本就只剩考核课，考完之后就是益州大学军训的时间。
吃过午饭，程烟和唐清影就去学校了。
一个有选修课考试，另一个要体测。
前台只剩程云、小法师和小萝莉，开着空调啃着西瓜，并排坐着看权游。
没多久，殷女侠走了下来，她毫不客气的从前台抓了一扇西瓜，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说，“活儿已经干完了……”
程云抿了抿嘴，正好趁三只生物都在，便说：“过段时间我想去一趟木阴那里。”
话音落地，三只生物顿时怔住了。
小法师从电脑屏幕上收回了目光，表情惊愕；殷女侠还保持着啃西瓜的姿势，睁大了眼睛；小萝莉也往回扭过头，呆呆的看着程云，嘴角还沾了一粒西瓜籽，黑色的籽和雪白的毛形成鲜明对比。
小法师：“什么时候？”
殷女侠：“我也去！我好保护你！”
小萝莉先是扭头看了眼殷女侠，然后才继续盯着程云：“呜！”
程云说道：“我一个人去。”
小法师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殷女侠则将一双眼睛睁得更大了：“万一你出现危险怎么办？”
小萝莉也有点慌了，它舍弃了它的那扇西瓜，紧盯着程云，在桌面边缘来回踱着步子。
程云抿了抿嘴：“你们听我说……”
待得殷女侠和小萝莉安静下来，他才继续道：“木阴的宇宙已经走到了终点，很可能规则混乱、环境恶劣，肯定没有容纳普通生物居住的生态，说不定还有危险。我也并不是去玩的，我只是去看看，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有危险！！”殷女侠楞道。
“我是宇宙之王，是不死的。”程云还是说出了这个十分中二的词。
“可是……会痛啊！”殷女侠继续说。
“傻！可你们去了，万一被憋死了，被辐射或者什么波干掉了怎么办？”程云翻了个白眼，又柔和的道，“听话。”
殷女侠有点桑心，自己还是太弱了。
小萝莉一脸呆滞。
直到程云再次看向它，露出了每个小孩子童年时都在家长脸上看到过的表情：“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你在宾馆要乖乖的，乖乖吃饭，乖乖睡觉，我会让人监督你的，回来我会问他情况的，知道了吗？”
小萝莉好似浑身一软，在桌子上趴了下来，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
程云无奈一笑，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不知不觉间，这小东西对他的依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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