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尼来到洗手间里洗脸的时候,心里不禁感慨,这应该是一个很平常的故事,为什么自己听到里莎牺牲时,心里会感觉那么难过。要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头,剩下的女兵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全部壮烈牺牲,不知自己记录到这些剧情时,会不会落泪?
洗了一把脸,稳定了一下情绪,阿格尼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对索科夫说:“将军同志,我们继续吧。”
“阿格尼,我感觉你的状态有点不对劲。”索科夫虽然不清楚阿格尼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却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便主动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让另外一名速记员来记录。”
“好吧。”阿格尼听索科夫这么说,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说道:“那我就休息一会儿。”
等另外一名速记员就位之后,索科夫继续口述的内容。
瓦斯科夫带着剩下的女兵,来到了森林里的一处河边,装成了一群伐木工人,在那里大张旗鼓地砍树,让德国人以为这里有一群伐木工人,从而不敢轻易冒险经过这里。
虽说瓦斯科夫在森林里升起了几个火堆,制造了大量的烟雾,来干扰德国人的视线。不过狡猾的德国人,并没有因为前方出现伐木工人,就轻易地改变行军路线,而是派出两名士兵到河边进行观察,想搞清楚对岸到底有多少人。
德国人的反应大大出乎瓦斯科夫的预料,就在他做好战斗准备时,最漂亮的女兵热妮亚装成一个干活时摸鱼的人,跳到河里开始游泳,把河边负责监视的德国兵吓了一跳。
当索科夫口述到这里时,格鲁迪特不禁自言自语地说:“热妮亚这样做,真是太冒险了,要是德国人开枪,她是必死无疑。”
谁知他的话刚出口,坐在旁边的维尔纳就厉声说道:“安静,不要打断将军同志的思路。”
而另外三人也用不满的目光望向了格鲁迪特,责备他影响到大家的心情。
只有索科夫表现得云淡风轻,他轻描淡写地说:“是啊,敌人就躲在河边监视对岸的动静,热妮亚此时跳进河里游泳,等于是把自己送到了敌人的枪口面前。她也是在赌,赌德国人怕暴露目标不敢轻易地开枪。”
听索科夫这么说,刚刚还在责备格鲁迪特的维尔纳,也忍不住问道:“将军同志,那德国人究竟开枪没有?”
见众人如此急着知道后面的剧情,索科夫却笑而不语,只是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他又拿起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就在他找火柴时,三四個打着火的打火机伸到了他的面前,维尔纳还陪着笑问:“将军同志,快点告诉我们答案吧,我们这么多人都等着呢。”
索科夫用其中的一个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才慢吞吞地继续口述后面的剧情。
当众人听到河边进行监视的德国兵,终于被热妮亚的表现唬住了,撤回去向指挥官报告,准备另外找一条路绕过这里时,都不禁如释重负地长松了一口气。
不过片刻之后,阿格尼还是感慨地说:“虽说瓦斯科夫他们成功地拖住了敌人,不过派去搬救兵的里莎已经牺牲了,他们如今依旧是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众人刚刚好转的心情,听阿格尼这么一说,顿时又变得沉重起来:没错,派去搬救兵的里莎已经牺牲在沼泽地里,远在会让站里的人是无法了解这里的情况,更加不可能给他们派遣援兵过来。就算他们能暂时迷惑住敌人,但要想挡住敌人,早晚还是会发生战斗的,当时局势就非常不妙了。
“行了,大家都别说话了。”维尔纳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们老是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会打乱将军同志的思路,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随便说话,否则我就会把他赶出来。”对众人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又面带笑容地对索科夫说,“将军同志,请继续!”
维尔纳的想法是好的,但接下来的剧情发展,让他忍不住又失态了。
当他听到小分队里的翻译兼诗人索妮娅,为了去帮瓦斯科夫寻找丢失的烟袋时,被隐藏在附近的德国兵杀害之后,气得在桌上猛地拍了一巴掌,恶狠狠地骂道:“该死的德国佬,连一个姑娘都不肯放过,真是该死,该死!”因为激动,他的声音很大,整个房间里都在回荡着他的声音。
不过众人并没有开口责备他,他们心里同样在为索妮娅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兵牺牲而惋惜,脑子里还在回忆她所念过《普希金文集》里的那些优美的诗。
索科夫见大家的心情沉重,便再次停了下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准备起身去倒茶。
不过没等他站起身,格鲁迪特已经抢先接过他手里的茶杯,去倒了一杯热茶,恭恭敬敬地放在了他的面前。
索科夫向格兰迪特点头致谢之后,接着口述后面的剧情。
瓦斯科夫见索妮娅迟迟没有回来,便带着热妮亚过来找她,却只发现了她还没完全冷却的尸体。接下来,瓦斯科夫在热妮亚的配合下,用匕首和枪托干掉了两名落单的德国兵,并从其中一名德国兵的手里,发现了他丢失的烟袋。
“活该!”维尔特听到这里,再次忍不住兴奋地叫了起来:“这些该死的刽子手,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将军同志,您快点说下去,接下来又怎么了?”
“编剧同志,”阿格尼忍不住提醒维尔纳:“是您一直在打断将军同志的思路,如果您再这样下去的话,我担心无法完成今天的写作计划。”
“对不起,将军同志。”维尔纳出人意料地没有发作,相反还主动向索科夫道歉:“您继续,我向您保证,我不会再打断您了。”
很快,小分队又再次与敌人遭遇。为了掩护女兵们,瓦斯科夫率先向德军开火,并将火力吸引到了自己的一方。不过另外三名女兵没有袖手旁观,她们在班长丽达下士的指挥下,从侧翼向德军发起了攻击,掩护瓦斯科夫逃出了德军的包围圈。
不过等四人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丽达却发现年纪最小的女兵嘉尔卡,居然在刚刚的战斗中一枪未发,甚至连枪的保险都没有打开,生气之下便当众批评了她。
索科夫刚刚说到这里,就听到有人敲门。
离门口最近的是另外一名抄写员,他连忙过去打开了房门。
只见二楼的女服务员站在门口,冲着里面说道:“请问索科夫将军在吗?”
“我在。”索科夫起身走到门口,问女服务员:“有什么事情吗?”
“有您的电话,是从莫斯科打来的。”
“好,我现在就去接。”索科夫出门前,转身对室内的人说:“同志们,你们先休息一会儿,等我回来再继续写。”
女服务员带着索科夫朝放电话的地方走去时,嘴里忍不住好奇地问:“将军同志,您的房间里这么多人,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有一名是剧组的编剧,有两个是剧组的速记员,剩下两个是剧组的抄写员。”索科夫简短地说道:“他们都是剧组派来协助我写的。”
“写?”女服务员听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将军同志,真是想不到,您居然会写。我最喜欢了,托尔斯泰、高尔基、屠格列夫的书,我都看过。”
“姑娘,你看过的书真是不少啊。”
“将军同志,您的书如果出版了,能送我一本吗?”
“没问题,没问题。”面对这个潜在的粉丝,索科夫自然不会吝啬,“我会送你一本签名本。”
来到值班室,女服务员指着放在桌上的话筒:“喏,话筒在那里!”
索科夫向对方道谢之后,拿起话筒贴在耳边:“我是索科夫!”
听筒里传出了阿西娅的声音:“米沙,我是阿西娅……”
当索科夫出去接电话时,屋里的几人针对接下来的剧情,展开了讨论。他们讨论的重点,是在胆小如鼠的嘉尔卡身上。
“我觉得虽然嘉尔卡在第一次战斗中,因为害怕,连枪的保险都没有打开,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她一定会表现得非常英勇。”格鲁迪特首先说道:“这两年我所看过的,基本都是这样的风格。刚开始时,一名战士因为种种原因,在战场上显得惊慌失措,但经过战争的洗礼之后,却突然变得勇敢起来,甚至还建立了不朽的功勋。”
“我不这么看。”另外一名抄写员却摇着头说:“这场战斗,小分队原本在人数和装备上就处于劣势,如果与敌人遭遇时不表现得勇敢点,没准很快就会死掉。根据书中对嘉尔卡的描写,她就是一个胆小怕事,却又喜欢吹牛的人。她为了不被战友们瞧不起,甚至给早已死去的母亲杜撰了很多身份,以彰显自己的不同寻常。像她这样的人,要想突然变得勇敢,我觉得是不可能的。”
对于他的说法,格鲁迪特自然不认可,两人就针对接下来的剧情争论起来。
阿格尼听着两人的争论,把目光转向了维尔纳,小心翼翼地问:“编剧同志,不知您怎么看嘉尔卡这个角色?”
“不好说。”维尔纳谨慎地回答说:“如果索科夫将军是一个我所熟悉的作家,我能猜到他接下来会怎么想,毕竟每个作家都有自己固定的写作模式,这一点是很好猜测的。但令人遗憾的是,我和索科夫将军一点都不熟悉,因此对接下来的剧情,会如何发展,我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停顿片刻之后,维尔纳反问道:“阿格尼同志,不知你又是怎么看的?”
“在接下来的剧情中,这位嘉尔卡肯定会牺牲。”阿格尼苦笑着说:“但将军同志会以怎样的角度来描写她牺牲的场景,这一点我根本猜不到。”
“就没有什么想法吗?”维尔纳说完这话,深怕阿格尼产生什么误会,连忙又补充说:“索科夫将军现在没在,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剧情是如何发展的?”
“以嘉尔卡的性格,我觉得在接下来的故事里,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出色的表现。”阿格尼说这话时,目光转向了旁边的格鲁迪特:“我不赞成格鲁迪特的看法,我觉得嘉尔卡在接下来的表现中,肯定会令大家失望的。”
大家讨论了十几分钟剧情之后,索科夫终于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进门,索科夫就冲着众人歉意地说:“同志们,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妻子从莫斯科打来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从弗拉基米尔返回莫斯科。聊的时间有点长,让大家久等了,真是对不住。我们现在继续吧。”
此刻大家心里对嘉尔卡接下来的表现充满了期待,迫切地想听听索科夫是如何安排这个任务的命运。
接下来的剧情,的确有点出乎大家的预料。当小分队再次与敌人遭遇后,很快就被打散了,瓦斯科夫带着嘉尔卡撤离了战场,躲到了一片灌木丛中。追上来的德军,对这里展开了搜索。
原本只要趴在地上不动,被德国人发现的可能不大。但当搜索的敌人接近自己时,一直处于恐惧状态的嘉尔卡终于崩溃了,她猛地从灌木丛里站起身,朝着前方猛跑,从一个又一个德国兵的身边跑过。回过神的德国兵,立即冲着她的背影开枪,把她乱枪打死。
众人听到这里,都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虽说他们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中,嘉尔卡这个胆小的女兵会牺牲,却做梦都想不到,她是以这种方式死去。
“真是可惜。”维尔纳低声嘟囔了一句:“又死了一个女兵,这样就只剩下瓦斯科夫和索妮娅、丽达三个人了。德国人是他们的几倍,这场仗不用打,都知道赢不了。”
“那不见得。”阿格尼低声地回应道:“别忘记了,索妮娅和丽达的枪法都不错,必要时,两人都能充当狙击手。在这种丛林作战中,一个狙击手所能发挥的作用,一点都不比一个普通的步兵班差。”
“三人已经被打散了。”格鲁迪特凑过来说道:“索妮娅和丽达两人是否活着,还是一个未知数。更要命的是,瓦斯科夫还负了伤,在得不到救治的情况下,他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伱们别忘记了。”阿格尼提醒两人,“这本是准备改编为电影的,假如里面小分队的成员都牺牲,德国人就能顺利地完成他们的破坏任务,这种情节是绝对通不过审核的。”
“没错没错。”维尔纳对阿格尼的提示表示赞同:“我们继续听下去,没准有惊喜也说不定。”
但接下来的剧情并没有立即发生反转,手臂负伤的瓦斯科夫,在躲避德军的过程中,来到了他们曾经穿越过的沼泽地带。在这里,他看到一根插在泥里的木棍,以及挂在上面的军装。这一刻,他心里明白,不会有什么援军了,派去求援的里莎,已经牺牲在这片沼泽地带了。如果想挡住德国人,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接着,他摸索着来到德军栖身的修道院,打死了一名正在井边打水的德国兵,并抢走了他身上的冲锋枪。而站在修道院窗口的一名戴眼镜的德国兵,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当瓦斯科夫进入他的射程时,他却选择了不开枪,听任抢走冲锋枪的瓦斯科夫全身而退。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小声地议论起来:“奇怪,那个戴眼镜的德国兵看到瓦斯科夫打死自己的同伴,并抢走冲锋枪的时候,为什么不开枪呢?难道他不知道这支枪落到自己敌人的手里,有可能给他们造成更大的伤亡吗?”
格鲁迪特小声地对阿格尼说:“要不,你问问将军同志,他为什么要这样写?这么写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但阿格尼只看了一眼索科夫,便摇着头说:“算了,别打断将军同志的思路。我想他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理由。”
“什么理由?”维尔纳忍不住插嘴问道:“阿格尼同志,你说说你的想法,将军同志这样安排,会是什么原因呢?”
正在口述的索科夫,自然听到了几人的对话,其实他也搞不太清楚,为什么原著作者会安排这样一个剧情,明显听起来不合理嘛。既然几人要讨论这个问题,他也正好听听,看能否有什么收获。
“你们对前面的剧情都有了解。”阿格尼开口说道:“应该清楚地记得,不管是索尼娅牺牲,还是嘉尔卡牺牲,这个戴眼镜的德国兵都是参与者之一。当他发现两個被他们杀死的苏军战士,都是女兵时,心灵遭受了巨大的冲击。而且指挥官还命令他动手,枪杀了负了重伤的战友。这些事情,恐怕已经导致他的思想发生了变化,没准心里已经有了厌战的情绪,这大概就是他不向瓦斯科夫开枪的原因。”
对于阿格尼的这种说法,维尔纳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阿格尼同志,你还忘记一个情节,当嘉尔卡牺牲之后,德军指挥官留下戴眼镜的德国兵和另外一名士兵留守修道院,他带着剩下的人去炸毁我军的铁路枢纽。当瓦斯科夫打死那名打水的士兵之后,修道院里就只剩下戴眼镜的德国兵一人,他也许担心瓦斯科夫是用自己做诱饵,来吸引他开枪,没准附近隐蔽着其他的狙击手,他只要一暴露位置,就会被打死。因此,我觉得戴眼镜的德国兵不开枪的原因,并不是他的心理发生了什么变化,而是因为他贪生怕死。”
听到几人的小声议论,索科夫不禁微微一笑,反正自己对此事也不知道标准答案,既然他们几人要去脑补,那就随便他们去吧,免得他们问起此事,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
瓦斯科夫抢到武器之后,就去追赶德军的主力,他打算就是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也要阻止敌人深入自己的后方进行破坏。当他来到河边时,忽然发现对面的树林里有人影晃动,刚开始以为是敌人,却发现对方没有立即开枪,便使用事先预定的联络暗号——学鸭子叫,来进行试探。
很快,河对面的树林里传来了同样的鸭子叫声,表明藏身在里面的不是德国人,而是另外两名失联的女兵。下一刻,三人就在冲到河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听到这样的剧情,众人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而维尔纳更是握紧拳头,猛地挥舞了一下,以表达自己心中的喜悦。
就在大家等着听后面的内容时,索科夫却停了下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抬手看了看时间,最后说道:“同志们,午餐的时间到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下午再继续。”
听索科夫这么说,众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失望,没想到刚听到最精彩的部分,索科夫却说等吃完饭再说。如果他们是来自后代,恐怕人人的脑子就会想起一句话:“有朝一日刀在手,杀尽天下断章狗。”可惜他们不是来自后世,只能在表示遗憾的同时,起身出门去餐厅吃午饭,顺便再讨论一下剧情。
索科夫本想和他们一起去的,走到门口,却被刚过来的雅科夫堵住了:“米沙,你要去哪里?”
“现在是午餐时间,自然是去餐厅吃饭。”索科夫反问道:“雅沙,一起去吧。”
“是的,雅科夫将军。”旁边的阿格尼也附和道:“和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不了,你们去吧。”雅科夫冲众人摆摆手,随后说道:“我和米沙有点事情要谈。”
等众人离开之后,索科夫把雅科夫让进了房间,给他倒了一杯茶之后,好奇地问:“雅沙,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米沙,我听说伱昨天陪一位烈属去了民政局,并帮她讨要到了两个儿子的抚恤金。有这么回事吧?”
“有的,雅沙,的确有这么回事。”索科夫不明白雅科夫忽然问起此事,到底是什么目的,便试探地问:“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难道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是的,米沙,的确有人对我提到了此事。”雅科夫对此事倒是不否认,而是如实地回答说:“他觉得你这样的处理方式很不错,先给那些失踪人员的家属发放抚恤金,对稳定人心是非常有帮助的。毕竟从战争结束到现在,每天都有人到各个部门了解自己亲人的下落,希望有关方面给他们一个交代。”
索科夫原以为自己的做法,遭到了上面的批评。但此刻听雅科夫这么说,自己好像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在无意中给许许多多人做了一件好事。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后说道:“原来是这件事啊,那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米沙,你不要着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雅科夫继续说道:“那位让我传话的人,希望你能整理一个章程出来,详细地说明该如何处置了类似的事情。”
“雅沙,你还是帮我推掉此事吧。”索科夫听后连忙摆手说道:“带兵打仗,我还凑合。地方上的工作,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外行,万一出点什么纰漏,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雅科夫来见索科夫之前,显然得到过什么指示,不要强行劝说。此刻听到索科夫的推托之词,他表情如常地说:“米沙,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
“行行行。”索科夫站起身,对雅科夫说道:“如果我改变了主意,会直接过去找你的。现在,我们先去餐厅吃饭。”
没想到雅科夫却摇着头说:“今天恐怕不行,我刚接到通知,要立即返回莫斯科,没有时间吃饭了。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让我帮你带回去的?”
索科夫知道雅科夫这么问的目的,是想问自己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给阿西娅的,便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东西都不用带。”
送走了雅科夫,索科夫正准备去餐厅时,卡丽娜却出现在门口:“米沙,你这是要去哪里?”
“现在是午餐时间,我自然是去吃饭。”索科夫虽然看到卡丽娜时有点不好意思,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你一起去吗?”
“不了不了。”卡丽娜摆着手说:“我就是来问问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我给你送过来。”
听到卡丽娜说要给自己送晚饭,索科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踌躇半天后,苦笑着说:“我对吃的东西没有讲究,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对于索科夫的答复,卡丽娜显然是非常满意的:“既然你不知道吃什么,那一切就由我做主了。不过我事先提醒你,到时可不能嫌弃我的厨艺不好。”
“这怎么会呢。”索科夫心里在暗想,既然卡丽娜主动提出给自己做晚餐,哪怕她做出的饭菜,猪都不吃,自己也要表现出喜悦:“我觉得你的厨艺,一定会与你的美貌一样出色。”
面对索科夫的夸奖,卡丽娜喜形于色,随后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望着卡丽娜远去的背影,索科夫不禁暗松一口气,心想现在再去餐厅,不会再有谁来找自己吧。
就在索科夫以为自己这次肯定能顺利地到达餐厅时,他却在楼梯口遇到了招待所所长。
“您好,索科夫将军。”招待所所长陪着笑对索科夫说:“我还担心您出去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
“所长同志,”索科夫有些意外地反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前两天,不是有一位从莫斯科市工业局来的同志,与您发生了一点误会嘛。”所长说道:“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犯下了严重的错误,打算当面给您道歉。今天中午准备请您吃顿饭,不知您是否赏脸?”
索科夫想起前晚那个最初嚣张无比,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后,连夜扛着火车跑路的胖子,不禁莞尔。随后他对所长说:“所长同志,那晚的确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既然已经解释清楚,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至于吃饭嘛,我看就不必了。”
打发走所长之后,索科夫来到了餐厅,找到维尔纳、阿格尼他们坐在的位置,和他们一起吃午餐。
谁知刚吃到一半,就看到招待所所长带着那个讨厌的胖子急匆匆而来。
胖子来到了索科夫的面前,主动伸出手来,点头哈腰地说:“您好,将军同志。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莫斯科市工业局的米哈尔科夫,是来弗拉基米尔调查工厂复工情况的。前晚发生了一些不幸的误会,导致你的心情受到了影响,因此我特地前来向你道歉,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冒失。”
索科夫非常不愿意和这种小人打交道,不过别人已经来到自己的面前低三下四地认错,也没有必要把他赶尽杀绝,便抬手和他轻轻地握了握,随即松开手说:“米哈尔科夫同志,我已经原谅您的冒失。我还要吃饭,您可以离开了。”
“将军同志,招待所餐厅里的伙食水平不怎么样。”但米哈尔科夫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谄媚地笑着说:“我已经找到了一家合适的餐厅,请您去改善一下伙食。”
“谢谢您。”索科夫冷冷地说:“我觉得招待所餐厅的饭菜挺可口的,你说的那家餐厅我就不去了。”
谁知索科夫的话却让米哈尔科夫紧张起来:“将军同志,我真的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请您给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吧。”
“米哈尔科夫同志,我再重复一遍,我已经原谅您了。”索科夫不想和这个胖子说话,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然后安静地吃一顿午餐:“现在您可以离开了。”
索科夫让米哈尔科夫离开,反而让他变得更加紧张:“将军同志,这样看来,您还是没有原谅我,觉得我当时做得太过分,以至于连我请您去吃饭,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米哈尔科夫的纠缠,让索科夫感到了心烦。如果不是怕影响到自己的形象,他恐怕早就把手里的汤盘直接扣在米哈尔科夫的脸上了。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说:“米哈尔科夫同志,我真的已经原谅您了,现在请您离开吧。”
“将军同志,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米哈尔科夫继续说道:“请您一定要原谅我所犯下的过错……”
索科夫发现不但维尔纳、阿格尼等人用诧异的目光望着自己和胖子,就连附近几张餐桌用餐的人,也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想搞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见自己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索科夫不得不做了几个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的烦躁的心情。
等心情平复之后,索科夫轻描淡写地问米哈尔科夫:“米哈尔科夫,你平时看书吗?”
“看看看,当然要看。”米哈尔科夫不解地问:“您问这个做什么?”
“那契科夫的书,想必您也看过了?”
“契科夫的书?”米哈尔科夫有些不解地问:“但这和我们要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坐着维尔纳就呵呵地笑了起来,随后说道:“将军同志的意思,是问您有没有看过《小公务员之死》?”
“《小公务员之死》?”米哈尔科夫满头雾水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从他的回答中,众人都明白,他根本没有看过契科夫的书,至少没有看过维尔纳提到的那个短篇。
见他满脸茫然的样子,维尔纳便继续说下去:“《小公务员之死》记叙了一个小公务员在剧院看戏时,不小心冲着一位将军的后背打了一个喷嚏,便疑心自己冒犯了将军,他三番五次向将军道歉,最后惹烦了将军,在遭到了将军的呵斥后他竟然一命呜呼了。用夸张讽刺的笔调,反映了当时俄国社会的极端恐怖,所造成的人们扭曲的性格及变态的心理。”
“编剧同志说的没错,我就是想问他是否看过这个短篇。”索科夫接着说道:“不过从他的反应来看,他显然根本没有看过契科夫的书,对这個故事自然是一无所知。”
听索科夫这么说,米哈尔科夫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将军同志,我的确看过契科夫的,不过您所说的这个短篇,恰巧是我没有看过的。不知您是否肯赏脸,给我介绍一下大致的内容。”
“好吧,米哈尔科夫同志。”索科夫冷笑一声,便开始向对方解释契科夫的这个短篇:“在一个美好的晚上,一位心情美好的庶务官伊凡·德米特里·切尔维亚科夫,在剧院看戏时,打了个喷嚏,‘不慎’将唾沫溅到了坐在前排的将军身上,他惟恐这位将军会将自己的不慎视为故意挑衅,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将军道歉,弄得那位将军由毫不在意变成了真的大发雷霆;而执着地申诉自己毫无冒犯之心、实属清白无过的伊凡,在遭遇将军的不耐烦与呵斥后竟一命呜呼。表面看起来,一个人丧命于自己的喷嚏,是何其的荒谬,其实,伊凡是丧命于他自己对达官贵人的恐惧。他一心想以道歉申诉去排遣内心恐惧,尽管那将军是别的部门,与他没有什么的交集,他担心对方报复自己,所以才会一直不停地道歉,结果效果却是适得其反。
我说完这个故事,您应该明白,我要所表达的意思了吧?”
“明白明白,我当然明白。”米哈尔科夫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去额头的冷汗之后,又点头哈腰地向索科夫赔了礼,才掉头灰溜溜地离开了餐厅。
“将军同志,真是对不起。”等米哈尔科夫离开之后,招待所所长走过来向索科夫道歉:“我已经把您的意思,转达给了米哈尔科夫,但他依旧坚持要来亲自向您道歉,我根本拦不住他。”
“所长同志。”索科夫抬手打断了所长后面的话,笑着对他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行吗?我担心再说下去,您恐怕也会变得像那个小公务员一样,不停地找机会道歉了。”
索科夫的话引起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声,所长心里明白,到此为止,这件事算是真正过去了。他又和索科夫说了两句客套话,然后就告辞离开了餐厅。
“将军同志,”等所长也离开餐厅后,阿格尼好奇地问索科夫:“刚刚那个向您道歉的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索科夫想起面前的几人还不清楚来龙去脉,便把前晚发生的事情,对他们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颇为无奈地说:“本来他连夜搬走后,这件事就算是不了了之了。谁知他今天却先是托所长来向我道歉,要邀请我去别的地方吃饭。被我拒绝之后,又亲自跑过来向我道歉。本来这件事早就过去了,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纠缠不清,我就想到了契科夫的那部短篇《小公务员之死》。”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维尔纳听索科夫说完之后,不禁拍手叫好:“艺术来源于生活,又服务于生活。我以前看这个短篇时,还觉得契科夫写得太夸张了,谁会为了芝麻大的一点事,不停地去道歉呢。但今天所发生的一幕,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见识太少了。如果说索科夫将军,就是里的那位将军,那这个胖子自然就是那位因为闯了祸,而显得诚惶诚恐的小公务员。”
“没错没错,编剧同志,您说的没错。”阿格尼点着头说:“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当时我看到那个胖子,不停地向将军同志道歉,脑海里就浮现出曾经看过的这部话剧。没想到书里的场景,我居然能在现实里看到。”
索科夫吃完了面前的食物,抬头望着众人说道:“我刚刚想了一下,如果我们今天运气好的话,在天黑之前,就能彻底完本。”
“天黑之前,就能彻底完本?!”维尔纳听索科夫这么说,立即站起身,迫切地说:“那就别磨蹭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工作吧?”
“嗯,反正我也吃完了。”索科夫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回房间的途中,维尔纳陪着笑小心翼翼地问索科夫:“将军同志,既然瓦斯科夫与索妮娅和丽达两位女兵汇合了,接下来剧情是不是会朝着有利于我军的方向发展呢?要知道,枢纽站军运指挥员罗斯托夫少校和高射机枪排的副排长基里亚诺娃,已经带着一个连的增援部队出发了,只要瓦斯科夫他们三人能多支持几个小时,没准就能顺利地完成任务。”
对于维尔纳的这个问题,索科夫笑了笑,随后说道:“编剧同志,您打算让我修改原先设定的剧情吗?”
“不是不是。”维尔纳慌忙摆着手说:“我就是谈谈自己的看法,并没有让您修改后面剧情的意思。”
不过走了几步之后,维尔纳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好的几位姑娘,就这样白白牺牲,未免太可惜了。”
“这就是战争,编剧同志。”索科夫停下脚步,表情严肃地对维尔纳说道:“况且她们的牺牲也不是没有意义,她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阻止了敌人的破坏行动,使我军最后取得了胜利。”
回到房间之后,索科夫直截了当地问两位速记员:“接下来要记录的是最最好的剧情,你们谁来记录?”
“我!”两名速记员同时举起了手。
索科夫想了想,最后选择了阿格尼,毕竟他和自己打交道的时间最多,最后的剧情由他来记录,无疑是合适不过的。
见索科夫选定自己来记录最后的剧情,阿格尼自然是喜出望外。他快速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笔望向索科夫:“将军同志,我准备好了,现在开始吧!”
索科夫点点头,开始口述后面的剧情。
瓦斯科夫和丽达、索妮娅二人重逢之后,互相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之后,便在德国人可能过河的位置建立了阻击阵地,准备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
激烈的战斗打响之后,虽然又干掉了几名德国兵,不过丽达却被德国兵扔过来的手榴弹,炸伤了腹部。暂时打退敌人的进攻后,瓦斯科夫为丽达包扎伤口,发现她的伤势很严重,但却没有药物可以为她止疼。就在这时,德国人又再次发起了进攻,索尼娅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把敌人引向了相反的方向,以便瓦斯科夫可以带着受伤的丽达撤退。
屋里的人听说丽达负伤,而索妮娅又独自一人吸引敌人离开时,心都不禁提到了嗓子眼。虽说大家基本都明白,这本的最后,五位女兵都壮烈牺牲,但他们的心里却和维尔纳一样,充满了幻想,毕竟援军已经出发,也许再过几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就可能出现在这里。只要他们一到,瓦斯科夫他们就得救了,负伤的他和丽达都能得到卫生员的救治,从而避免牺牲的可能。
但接下来的剧情,却让众人的心情沉重。
先是吸引敌人的索妮娅,在子弹打光之后,壮烈牺牲。而负了重伤的丽达,为了不拖累瓦斯科夫,也用瓦斯科夫给她防身的手枪饮弹自尽。至此,五位跟随瓦斯科夫出来执行任务的女兵,全部壮烈牺牲。
女兵们的牺牲,让瓦斯科夫愤怒了,他拿起丽达用来自尽的手枪,不顾枪里只剩下唯一的一颗子弹,毅然沿着德军丢弃的炸药箱子、水壶、军靴、钢盔和没有子弹的冲锋枪,找到了剩余敌人藏身的修道院。
他用仅剩下的一颗子弹,击毙了放哨的德军哨兵后,捡起地上的冲锋枪,冲进去俘虏了包括德军指挥官在内的五名德军官兵。
虽说瓦斯科夫因为伤口的感染,发起了高烧,整个人也变得有些不清醒了,不过他还是咬牙坚持着,他要把这些杀害女兵们的刽子手,都带回到了会让所,交给上级来处置。
当众人听到罗斯托夫少校和基里亚诺娃带着援兵赶到,与瓦斯科夫汇合时,都不禁暗松一口气,心说这个故事终于结束了。
但索科夫却依旧继续口述着新的内容,原本停下笔的阿格尼,迟疑了片刻之后,又继续记录起来。
战争结束了,瓦斯科夫遵守自己与丽达之间的承诺,去丽达目前居住的地方,找到了丽达的儿子,并收养了他。十几年后,丽达的儿子成为了一名上尉,瓦斯科夫参加完他的婚礼后,带着他来到了丽达和女兵们牺牲的地方,祭奠这些逝去的英灵们。
“好了,书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索科夫口述完全部的内容,长舒一口气,随后对众人说道:“感谢你们这几天的辛勤劳动,如果我的书能出版,我会专门在序言里提到你们的。”
“放心吧,索科夫将军。”维尔纳首先开口说道:“根据我的经验,您的这本书只要送到出版社,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出版发行,而且还有机会成为今年的畅销书。”他目光从室内众人的身上扫过之后,继续说道,“如果他们的名字被里写进序言,想必他们也会沾你的光,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索科夫呵呵地笑了两声,说道:“这是应该的,毕竟他们也付出了辛勤的劳动。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这本书我起码要花半年时间才能写出来。”
“是啊,几天时间就写出了一本二十多万字的,简直就是一个奇迹。”维尔纳说完这话之后,拿起阿格尼记录的手稿,分成两份,分别递给了格鲁迪特和另外一名抄写员:“麻烦你们快点把新的内容抄写出来。我明天中午要回莫斯科,希望能离开时,嫩带上完整的书稿,到时我就可以去出版社,找我的朋友谈谈出版事宜。”
“放心吧,编剧同志。”格鲁迪特自信地说道:“我们很快就能把这些内容都誊写下来,绝对不会耽误您的事情。”
“等一等,格鲁迪特。”阿格尼摔了摔有些发酸的手腕,对格鲁迪特说:“既然这手稿是编剧同志等着要,我看不如这样,我们两个速记员也参加誊写,这样可以把时间缩短一半。”
“阿格尼说得没错。”另外一位速记员也附和道:“四个人同时誊写觉得比两个人更快。”
就这样,阿格尼所记录的稿件,除了索科夫在口述时,格鲁迪特誊写了一部分外,剩下的稿件被分成了四份,由两名速记员和两名抄写员同时开始誊写,速度顿时快了一倍。
不到一个小时,誊写工作就全部完成。
维尔纳把手稿归纳好,情绪有些激动地说:“将军同志,那我明天离开前,就带着这份手稿回莫斯科。您放心,我在出版社有很多朋友,我有90%的把握,可以让这本书在一个月内出版。”
“编剧同志,”索科夫本想让维尔纳带走手稿的,忽然想起科帕洛娃今晚要来自己这里看手稿,便对维尔纳说:“这份手稿还是您明天离开前,再来我这里取,行吗?”
看到维尔纳的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索科夫连忙向他解释说:“晚上有个朋友要过来看这部书。”
维尔纳听索科夫这么说,一厢情愿地认为晚上来看手稿的人,应该是副导演爱森斯坦,便点头同意留下手稿:“好吧,将军同志,那我就把手稿留下,等明天出发前再到您这里来取。”
“将军同志。”阿格尼把自己速记的稿纸整理好之后,递给了索科夫:“这个请您收好,就算是手稿不幸遗失,我们也可以根据这份记录,重新誊写一份新的手稿出来。”
维尔纳的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情:“阿格尼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会故意把索科夫将军的手稿搞丢吗?”
“编剧同志,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格尼看出了维尔纳的不悦,赶紧向他解释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您会搞丢将军同志的手稿,而是担心您把手稿交给出版社之后,每天他们会因为每天工作繁忙,而出现一些不必要的失误。”
原本很生气的维尔纳,听完阿格尼的解释后,情绪稳定了许多,他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出版社每天收到那么多稿件,就算自己拿着这份手稿去找自己熟悉的主编,如果他忙不过来,没准就会把审稿的工作交给下面的编辑。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的搞丢了手稿,那就是一个麻烦事。
维尔纳沉默了片刻,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他转头对索科夫说:“将军同志,我有一个想法,可以避免出现手稿丢失的情况,您想听听吗?”
索科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对方说来听听。
维尔纳把目光转向了阿格尼等人,开口说道:“我觉得您可以把这份速记的记录,交给阿格尼同志,让他们连夜誊写一部新的手稿出来。我明天离开时,就带这部新的手稿离开,而最初的手稿依旧留在您的手里,就算我这里出现什么纰漏,也能进行补救。”
对于维尔纳的提议,索科夫倒是有些心动,但考虑到二十多万字的内容,要让阿格尼他们在一夜内完成,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不免有些举棋不定:“二十来万字的,一夜时间根本抄不完……”
“将军同志,”索科夫的话还没有说完,阿格尼就主动说道:“如果多找点人手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索科夫心里暗自盘算,如果要想在十来个小时内,完成这项工作,那么至少需要十个人。一次动用如此多的人手,别说阿格尼,恐怕就算是维尔纳都做不了主。想到这里,他开口说道:“这件事,我要与爱森斯坦同志商议一下,看他的意下如何。”
“将军同志,副导演此刻应该已经回来了。”格鲁迪特说道:“我去找他过来。”
在得到了索科夫的允许之后,格鲁迪特快速地跑出了房间。
“将军同志,”维尔纳对索科夫说:“我们现在要做好两手准备:一是在我离开弗拉基米尔之前,阿格尼他们完成了新手稿的誊写工作,我就带着新手稿的回莫斯科……”
索科夫抢着说道:“如果没有完成,你就按照原来的计划,带我手里的这份手稿去莫斯科,对吧?”
“是的,的确是这样。”维尔纳说道:“我刚刚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自己只要拿着手稿去出版社,找自己的老朋友帮忙,就能让这本书尽快出版。但忘记了,万一他不在,或者是最近工作太忙,根本没有时间看,而是交给手下的编辑处理,那么手稿的确有丢失的可能,因此再准备一份手稿,是完全有必要的。”
格鲁迪特很快就从外面出来,满脸失望地说:“对不起,将军同志,爱森斯坦同志不在。”
“不在?”索科夫随口问道:“还没有回来吗?”
“不是没有回来,而是离开了。”
“离开了?他去了哪里,回莫斯科了吗?”
“不是的,将军同志。”格鲁迪特摇着头说:“他没有回莫斯科,而是去了斯大林格勒战役,到那里为剧组打前站去了。”
“那真是可惜。”索科夫听后摇摇头,随即对阿格尼说:“阿格尼同志,看来以你们现有的人手,根本无法在编剧同志返回莫斯科之前,重新誊写出一份新的手稿。”
听索科夫这么说,阿格尼也有点迟疑,不过他还是毅然接过了索科夫手里的速记稿,说:“将军同志,我想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就算在编剧同志离开之前,无法完成新手稿的誊写,但也能确保这个世上有两份手稿,就算丢失一份,也无伤大局。”
“好吧。”索科夫抬手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那就辛苦你了。”
等维尔纳等人离开之后,索科夫关上房门,准备躺下休息休息。别看这次写,不是他动笔,但要把一本多年前看过的背诵出来,也是一件非常费脑力的事情。
谁知他刚躺在床上,还没有来得及闭眼,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他以为是阿格尼他们忘记了什么东西,特意回来取,便起身打开了房门,冲着外面说道:“你们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谁知话刚说完,他整个人就愣住了,因为站在门外的人并不是阿格尼他们,而是上午才一起吃过早餐的科帕洛娃,他有些尴尬地问:“科帕洛娃,你怎么来了?”
“怎么,米沙,难道你忘记了,我们上午曾经约好,今晚到你这里来看你写的。”科帕洛娃歪着头朝屋里张望,“你的在什么地方,不会还没有写吧?”
“快点进来吧。”索科夫担心被别人看到,探头出去瞧了瞧,发现走廊上没有别的人,便一把将科帕洛娃拉了进来,同时说道:“已经写完了,手稿就在桌上,你自己去看。”随即就关上了房门。
科帕洛娃来到桌边,拿起厚厚的手稿,感慨地说:“这么厚的手稿,有十来万字吧?”
“一共是22万字。”索科夫对科帕洛娃说道:“如果让我动笔来写,起码需要半年的时间。但幸好剧组的副导演爱森斯坦同志,给我找了几名速记员和抄写员。我只需要口述构思好的情节,速记员自然会记录下来,并交给抄写员进行誊写。”
科帕洛娃点了点头,随即开始看稿子,嘴里还说道:“米沙,你给我倒杯茶,我先看看你写的东西。”
当索科夫倒了一杯热茶,放在科帕洛娃的面前时,她抬头看了一眼索科夫,问道:“米沙,你还没有吃晚饭吧?”
“没有。”索科夫摇着头说:“我打算等一会儿再去吃。”
“我给你带了两份三明治,你就不用下去了。”说着,科帕洛娃打开自己的挎包,从里面掏出了用纸包好的三明治的,递给了索科夫:“我是按照你的口味买的。”
“谢谢。”索科夫此刻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接过科帕洛娃手里的三明治,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刚吃完一个三明治,就看到科帕洛娃在桌上拍了一巴掌,随后就抬起头。索科夫见状,不免有些心虚地问:“科帕洛娃,怎么了?”
“米沙,这手稿真的是你写的吗?”
“不是我写的。是那些速记员和抄写员写的,我只是口述而已。”
“真是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就变得让我感到陌生了。”科帕洛娃望着索科夫说道:“我上午在咖啡厅的时候,就曾经对你说过,你读书时,写点东西简直是狗屁不通,每次都是我给你代笔,让你去交差的。但从我刚刚看到的内容,如果没有多年的写作经验,是写不出这样的文章。米沙,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听到科帕洛娃的这个问题,索科夫显得很是尴尬,这本《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本来就是别的作品,自己只不过让它提前十几年面世而已。不过为了打消对方的猜忌,他还是想出了一个牵强的理由:“可能是这几年在部队里,听大家讲了太多有关战争的故事,时间一长,就有了这本书的构思。”
虽然这样的理由,在索科夫看来非常牵强,但科帕洛娃却是信以为真:“嗯,有这种可能。你听别人讲类似的故事听得多了,再自己进行整理,写出这样的书,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
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后,反问:“米沙,这本书你准备出版吗?如果想出版的话,我可以帮你。要知道我虽说只是一名摄影记者,但认识不少出版社的编辑,甚至他们的总编我也认识。如果我把这份手稿交给他,没准他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出版这本书的。”
“谢谢你,科帕洛娃。”索科夫向科帕洛娃道谢之后,委婉地说道:“不过不用麻烦你了。”
“米沙,我们是什么关系,帮你做事还用得着说谢吗?”科帕洛娃说道:“你不用担心给我添麻烦,为了帮你出版这本书,我可以动用自己的关系来帮助你。”
“不是的,科帕洛娃,你误会了。”索科夫见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向她解释说:“不是我不想让你帮忙,而是有人已经答应把这本书送到莫斯科的出版社。有他出面,这本书出版的几率非常高。”
“谁?”听索科夫这么说,科帕洛娃立即警惕地问:“是谁给你这样的承诺?”
“是剧组的编剧维尔纳同志。”索科夫说出了维尔纳的名字之后,担心科帕洛娃不认识对方,还特意补充说:“如今正在拍摄的这部电影的剧本,就是他编写的。”
“哦,原来是维尔纳同志啊。”科帕洛娃听完后,点了点头说道:“他在出版社有关系,由他出面,比我更加合适。米沙,我就等着你的这本书出版了。”
“科帕洛娃,你还没有看完,怎么就知道,我这本书一定会出版呢?”索科夫笑着对她说:“你还是看完再说吧。”
科帕洛娃翻动着桌上的手稿,嘴里说道:“米沙,二十多万字的好书,就算我看得再快,怎么也得一个通宵的时间吧。我今晚就留在你这里,你不会反对吧?”
“啊,你要留下?”索科夫不免有些吃惊。
看到索科夫这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科帕洛娃又继续说道:“是不是不方便?我留在这里,会不会影响到你约会?”
索科夫听她这么说,呵呵地干笑两声:“怎么会呢,这是招待所给我安排的担任房间,我就一个人住,怎么会有人来和我约会呢。”
科帕洛娃听索科夫这么说,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既然不会打扰到你,那我今夜就留在这里,看你写的,你不反对吧?”
“不反对,不反对。”对于科帕洛娃的热情,索科夫也不好拒绝。按照对方的说法,双方原本就是恋人,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突然爆发,没准两人现在都结婚了。既然有这么一层关系,那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能因为科帕洛娃是记者的缘故,她看书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看到丽达探视儿子回来,在森林里遇到两名德军伞兵。
看到这里,她放下手稿,抬头向索科夫说:“米沙,我想问问,丽达的做法对吗?万一敌人是来袭击会让所的,她躲着不吱声,不是会让自己的战友陷入危险之中吗?”
索科夫做梦都没想到,科帕洛娃居然会问出如此奇葩的问题,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两下后,有些尴尬地解释说:“科帕洛娃,我要纠正你两点错误。第一,敌人不是来偷袭会让所的,他们只是路过,去袭击我军更加后方的军事目标;第二,丽达此刻是赤手空拳,假如真的让德国兵发现,恐怕不等她喊出声,就会被敌人杀害。就算她喊了出来,但这里距离会让所那么远,里面的女兵们都还在睡觉,没人能听到她的喊声,她的牺牲将是毫无意义的。”
科帕洛娃听完后缓缓地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丽达是因为害怕,所以看到德国人出现,只能躲在森林的草丛里不敢吱声。”
丽达一直是索科夫最喜欢的女兵角色,此刻听到科帕洛娃说她是胆小鬼,他觉得有必要纠正她:“丽达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小鬼,相反,她还非常勇敢。这一点,你在后面的剧情里就能看到。”
“知道了,米沙,是我错了。”科帕洛娃心里很清楚,作者对自己所创作的角色,都是非常喜爱的,容不得别人说不好,连忙向他道歉:“丽达是一个勇敢的女兵,是我误解了她,请你不要介意。”
说完,她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对索科夫说:“米沙,我的茶喝完了。你总不会因为生我的气,连杯茶都不该我倒吧?”
索科夫不禁莞尔,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走到放茶炊的位置,打开下方的水龙头,给她接了一杯热茶。然后走回桌边,将茶杯放在了她的面前:“科帕洛娃,喝完了记得叫我,我随时可以给你续杯。”
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科帕洛娃终于看完了整部手稿。
她眼圈红红地望着索科夫问道:“米沙,真是没想到,跟着瓦斯科夫去执行任务的五名女兵都牺牲了。我原以为就是形势再糟糕,总有一两个女兵能活下来的。”
索科夫去卫生间里拧了一个热毛巾,拿过来让科帕洛娃擦脸,随后问道:“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活下来呢?”
科帕洛娃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肯定是丽达。她有得了重病的母亲,以及想见她又怕她的儿子。怎么看来,所有女兵中,她都是应该活下去。”
“嗯,书中的瓦斯科夫准尉也是这么想的。”索科夫点点头,说道:“他把丽达藏在岩石中间,盖上了树枝,防止她被搜索的德军发现。就算如此,他依旧不放心,还将自己仅有的武器——只剩下两发子弹的手枪,也交给丽达防身用。但丽达为了不拖累他,毅然选择了自杀,使瓦斯科夫可以放开手脚去对付德国人。”
“米沙,我刚刚在想,假如丽达没有牺牲,而瓦斯科夫也没有找到索妮娅的遗体,你说他接下来会怎么办?”
科帕洛娃的问题,还真把索科夫问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既然对方已经问起,他不免开始思索起来,如果真的发生了科帕洛娃说的这种情况,瓦斯科夫接下来又该如何表现呢?
也许因为有丽达的这个拖累,瓦斯科夫就不敢轻易地闯进修道院,与德国人做生死搏斗,充其量只敢在附近进行监视。发现德国人从修道院里出来,他恐怕会搞出点什么动静,吸引敌人的注意,使敌人无法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深入苏军的防御纵深。
“米沙,你回莫斯科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
“你去看过孩子们吗?”
索科夫听科帕洛娃这么说,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说什么孩子,难道是自己和科帕洛娃的孩子?想到这里,他不禁羞得老脸通红,底气不足地问:“什么孩子?”
“难道你忘记了,我当年去斯大林格勒采访时,你托我带出来的四个孩子。”科帕洛娃可能是担心索科夫贵人多忘事,还主动说道:“当时你把瓦吉姆、安东、丹尼尔、莉莉娅四个孩子交给我,我回到莫斯科之后,就把四个孩子送到了福利院。每个月,我都会抽时间去看望他们。”
搞清楚科帕洛娃说的原来是自己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收留的孤儿时,索科夫不禁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不是自己的孩子就好,否则都不知道该如何向阿西娅交代。
“没有。如果你不提起,我早就忘记这四个孩子了。”索科夫摇着头说:“当时我把他们交给你之后,还以为他们被善良的人家收养了呢,没想到都被送进了福利院。”
“米沙,我也是没有办法。”科帕洛娃可能是担心索科夫生气,特意向他解释说:“莫斯科在战争期间,也和其它的城市一样,实行的是配给制。他们没有身份证明,是无法获取配给制,仅仅依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根本养不活他们的。所以送他们去福利院,是我当时唯一的选择。”
“科帕洛娃,你做得对。”索科夫走到科帕洛娃的身后,把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我后来想过此事,如果真的让别人来收留他们,恐怕会给收留他们的家庭带来巨大的负担,因此送进福利院,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如今战争结束后,没准一些失去亲人的家庭,会到福利院去领养孩子,他们就有机会拥有自己新的家庭。”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又传来了敲门声。
“米沙,这么晚了,会是谁呢?”科帕洛娃紧张地说道。
“不清楚。”索科夫摇着头说:“没准是二楼的服务员。”
科帕洛娃环顾室内,发现这里的房间虽然大,但只要站在门口,就可以一览无遗,唯一能躲藏的地方,就是卫生间了。她连忙站起身,对索科夫说:“米沙,我先去卫生间里躲一躲,等服务员走了之后,我再出来。”
看到索科夫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科帕洛娃起身快步地走进了卫生间,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等科帕洛娃藏好之后,索科夫才走到门边,伸手打开了房门。
令他感到震惊的是,站在门口的人居然不是女服务员,而是消失了一天的卡丽娜。
“卡丽娜,”索科夫见到来人是卡丽娜时,神色有些慌张地问:“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卡丽娜举起手里的一个布袋子,笑着说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宵夜,你晚上肚子饿了,可以加餐。”
索科夫接过卡丽娜手里的布袋子,隔着布就能感受到里面饭盒的温度:“卡丽娜,真是太谢谢你了,大晚上还害得你专门跑一趟。”
“没事没事。”卡丽娜大大咧咧地说:“我正好可以过来看看你的书写得怎么样了。”说完,迈步就走进了房间。
见卡丽娜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走进了房间,索科夫的冷汗都下来了,卫生间里还藏着个科帕洛娃,要是两人见面了,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卡丽娜来到桌边,看着桌上那叠厚厚的手稿,拿起来问索科夫:“米沙,你的书还要写多长时间,才能写完?”
“已经完稿了。”索科夫回答说:“编剧维尔纳同志明天中午回莫斯科,他会将手稿带去见出版社的总编,看是否能安排出版。”
“米沙,我对你有信心,你写得书一定能出版,而且还是好评如潮。”
“希望如此吧。”索科夫说这话时,目光不禁投向了卫生间的房门,心里暗自祈祷卡丽娜能快点离开,否则老是让科帕洛娃待在卫生间里也不是事儿。
卡丽娜拿起手稿,翻到自己曾经看过的地方,继续看后面的内容,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的索科夫,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卧不安。
看了十几页之后,卡丽娜忽然发现放在桌上的毛巾,便放下了手稿,同时提醒索科夫:“米沙,你怎么能把湿毛巾和手稿放在一起呢?要是水打湿了手稿,让上面的字迹变得模糊就麻烦了。”
“这是我的疏忽,我这就把毛巾放回卫生间。”索科夫说着,就准备伸手去接毛巾。
谁知卡丽娜却轻松地躲过了索科夫伸过来的手,笑着说道:“你坐着,我把毛巾放回卫生间。”
看到卡丽娜朝卫生间走去时,索科夫不禁用手捂住了眼睛,他觉得下一刻就要演出火星撞地球的一幕,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谁知他听到开门之后,就是一片寂静,想象中的声音根本没有出现。
索科夫放下挡住眼睛的手,朝卫生间的门口望去,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科帕洛娃站在卫生间里,卡丽娜站在卫生间外,两人就是你瞧我,我看你,只是互相打量着对方,却谁也没有说话。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索科夫见状,连忙快步走过去,硬着头皮给两人做介绍:“这位是科帕洛娃,《消息报》的摄影记者,也是我的老朋友。这位是卡丽娜,是市秘书长的办事员。”
“您好,卡丽娜。”听完索科夫的介绍之后,科帕洛娃首先向卡丽娜伸出手,微笑着说:“我如果告诉您,我只是到米沙这里来看书的,您相信吗?”
卡丽娜扭头看了一眼索科夫,随即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我相信!”
听卡丽娜这么说,索科夫察觉到科帕洛娃似乎偷偷地松了口气。接着,科帕洛娃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对索科夫说道:“米沙,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有采访任务,就先回去了。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孩子。”
索科夫送科帕洛娃来到了门口,准备再送她一程时,科帕洛娃却停住了脚步:“米沙,别送了,你的房间里还有客人呢。”说完,趁着索科夫的身体挡住卡丽娜视线的机会,快速地将一张纸条塞进了索科夫的手心里。
等科帕洛娃走远后,索科夫关上了房门。只听卡丽娜在问:“米沙,我没有打扰你的好事吧?”
“没有,没有,你说哪里话,”对于卡丽娜的这个问题,索科夫自然是打死都不能承认:“她真的就是来看书,刚看完,进去上个厕所,就赶上你来了。”
卡丽娜也是个聪明人,看出索科夫的这番话有些言不由衷,不过她却并没有拆穿,而是拿着毛巾进了卫生间,并随手关上房门。
索科夫趁此机会,连忙打开了手心里的纸条,见上面只有一个四位数的数字,应该是科帕洛娃的房间号。看完之后,他连忙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了嘴里,三下二下就咽了下去。同时心里在想,只要打发走了卡丽娜,自己就可以去找科帕洛娃,把这件事向她解释一下,免得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卡丽娜从屋里出来之后,对索科夫说:“米沙,你的肚子一定饿了吧,快点吃我给你准备的宵夜。”
“好好好。”有些心虚的索科夫连忙从布袋里拿出饭盒,打开后接过卡丽娜递过来的餐具,开始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卡丽娜并没有盯着索科夫吃宵夜,也没有问饭菜是否可口,只是拿着手稿看后面的内容。
索科夫见状心里不禁暗暗叫苦,看样子自己不把宵夜吃完,卡丽娜是不会离开的,便连忙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不到五分钟,就把卡丽娜送来的宵夜消灭得干干净净。
索科夫拿起饭盒和餐具,准备去卫生间清洗,却被卡丽娜叫住了:“米沙,这种事情还是由我来做吧。”说完,接过索科夫手里的饭盒和餐具,走进了卫生间。
几分钟之后,卡丽娜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看着在屋里来回转圈的索科夫,好奇地问:“米沙,你在做什么?”
“卡丽娜,时间不早了。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不了,”谁知卡丽娜却摇着头说:“就是时间太晚了,外面又冷,我不想走了。”
“啊?!”索科夫一听,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难道卡丽娜又要留下?如果没有科帕洛娃的出现,卡丽娜留下,他倒是不反对,可不远处还有一个等着自己给出合理解释的科帕洛娃,如果卡丽娜不走,自己就没法去找科帕洛娃:“你不走了?!”
“是啊!难道不行吗?”卡丽娜面带笑容地说:“昨晚我不也留下没走么。”
索科夫顿时无话可说了,如果真的赶对方走,那未免太不地道了吧,只能硬着头皮说:“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留下,我当然是举双手赞成。”
卡丽娜歪着头望着有些不自在的索科夫,问道“你的心里是不是还在想那位科帕洛娃?”
“没有没有。”索科夫立即否认道:“我不是告诉你,她只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今晚是到我这里来看书的么。”
“那她离开前,说等有空时,你们一起去看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卡丽娜继续追问道:“难道她嘴里说的孩子,不是你们两人共同的孩子吗?”
“不是,当然不是。”索科夫心里很清楚,假如不对卡丽娜说清楚整件事,没准她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自己一晚,便解释说:“科帕洛娃说的孩子,是我当年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救下的四个孤儿。当时正好科帕洛娃跟着《消息报》的记者来斯大林格勒采访,他们离开时,我托她把四个孩子都带离了那座危险的城市。”
“她带孩子离开斯大林格勒之后,又把孩子们安置在什么地方?”
“在福利院。回了莫斯科,她就四个孩子安顿在福利院里。”索科夫担心卡丽娜有什么误解,便做进一步的说明:“莫斯科虽然是首都,但依旧和其它城市一样,实行了配给制。那四个孩子没有什么,是不可能获得配给制的,以她一个人的能力,是无法抚养四个孩子因此把他们四人送进福利院,是最佳的选择。”
一夜未眠。
天亮的时候,卡丽娜惊呼道:“我的天,这么快就天亮了!”
索科夫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呵呵地傻笑着。
卡丽娜起身进了卫生间,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洗漱完毕。她从卫生间里走出,拿起桌上装饭盒的布袋子,冲着索科夫问道:“米沙,你今晚先吃点什么,我下班后给你做!”
听到卡丽娜这么问,索科夫的嘴角不禁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后有些尴尬地说:“卡丽娜,不用了,不用麻烦你。反正如今我的书已经写完,我可以到外面去吃,顺便尝尝弗拉基米尔这里有什么美食。”
谁知卡丽娜听后,却是满脸的惊喜:“如果你想到外面去吃,那真是太好了。我是弗拉基米尔本地人,对城里各家餐厅的招牌菜都非常熟悉,可以给你当向导,带你去尝尝。”
索科夫说这番话,无非是想暂时摆脱卡丽娜,他担心再这样相处下去,没准自己会英年早逝。不过卡丽娜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还主动提出要给他当向导,那意味着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都会和他形影不离。
“好吧,等你下班后,就带我去品尝弗拉基米尔的美食。”索科夫想到没准科帕洛娃等了自己一夜,如果不去尽快向她解释一下的话,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因此急着打发卡丽娜离开:“时间不早了,你先去上班吧。”
“我下午五点半下班。”卡丽娜走到房门,扭头对索科夫:“到时你来接我下班!”
“好吧好吧。”索科夫只想卡丽娜快点离开,便连连点头说:“我会按时去接你的。”
就在索科夫看到卡丽娜拉开房门,以为她会立即离开时,她却停下了脚步,转头叮嘱索科夫:“米沙,你一晚上没睡,肯定累坏了,抓紧时间睡个回笼觉,免得下午的时候没晋升。”
看到索科夫点头称是,卡丽娜才走出房间,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索科夫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心想维尔纳今天中午返回莫斯科,自己是不是应该和他一起离开,然后给卡丽娜留个纸条,说自己有紧急的事情,需要立即返回莫斯科,等将来有机会再来让她给自己当向导,去品尝弗拉基米尔的美食?
他闭上眼睛,想抓紧时间睡一会儿,睡到十点就起床,去找维尔纳,和他商议一同返回莫斯科的事情。偏偏在这时,他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他以为是卡丽娜忘记什么东西,专门回来取的,便裹着被单就走了过去,随手拉开房门,问道:“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话刚说出口,他就愣住了,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卡丽娜,而是等了自己一晚上的科帕洛娃。
见到科帕洛娃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索科夫不免有些慌神:“科帕洛娃,你,你怎么来了?”
科帕洛娃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推开索科夫走进了房间。
索科夫探头到走廊上瞧了瞧,见一个人都没有,心里不禁暗松一口气,随后关上了房门。
“别担心,她已经走了。”科帕洛娃冷冷地说道:“我就是在窗口看到她离开了招待所,才过来找你的。”
得知卡丽娜已经离开,避免了两人再见面的尴尬场景,索科夫的心里顿时踏实多了。没等他开口,就听科帕洛娃继续说道:“她昨晚是住在你这里的吧,要不然,我也不会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等到你的到来。”
“科帕洛娃,你听我解释。她就是留在我这里看手稿的。”索科夫说完这个牵强的理由之后,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光,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里待了一宿,说你们只是谈剧本……啊,不对,是看手稿,鬼都不会相信。
索科夫心里开始嘀咕,自己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那么科帕洛娃和卡丽娜两人早晚还会碰面。昨晚倒是相安无事,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出现火星撞地球的情况。如果此事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会不会拿这种事情做文章?
想到这里,他果断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待会儿就去找维尔纳,一定要跟着他离开弗拉基米尔,否则后果非常严重。“科帕洛娃,我们去吃早餐吧?”
“不吃!”科帕洛娃生气地说:“没心情,不想吃!”
“我打算今天就回莫斯科,”见自己的提议被科帕洛娃拒绝,索科夫一咬牙,就说出了刚刚做出的决定:“和维尔纳编剧一起去见出版社的总编,和对方谈谈我的这本书。”
“啊,你要离开?”科帕洛娃吃惊地问:“你什么时候做出的决定?”
“昨天晚上。”索科夫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明明是一分钟前刚做出的决定,他却恬不知耻地说是昨晚做出的决定:“我想过了,光是让维尔纳编剧把我的书交给出版社,如果总编问点什么问题,恐怕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和总编见面时,我最好在场。”
得知索科夫要离开,科帕洛娃一把抱住了索科夫,不舍地说:“米沙,上次在斯大林格勒时,我们一别就是三年。这次再分别,不知又要等多少年才能再次相见。”
“很快的,很快的。”索科夫搪塞地说:“我把莫斯科家里的
科帕洛娃抬起头,望着索科夫说道:“这次我来见你,出现了一个卡丽娜。不知下次见你时,又会出现一个什么人?”
“放心,不会有别人的。”索科夫担心再让对方抱下去,恐怕会出事,连忙岔开话题:“我们先去吃早餐吧,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科帕洛娃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索科夫的提议,乖乖跟着他下楼去吃早餐。
早餐快吃完时,科帕洛娃忽然问道:“你离开莫斯科的消息,那个卡丽娜知道吗?”
“不知道。”索科夫摇着头,很干脆地回答说:“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看到对方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索科夫的心里顿时踏实多了。“对了,你身上带纸笔了吗?”
“当然。”科帕洛娃点着头回答说:“作为一名记者,肯定会随身携带纸笔的。”
“借给我用一下,我要写个便条。”
科帕洛娃从包里掏出纸笔,递给了索科夫,随口问了一句:“你要给谁留便条呢?”
“卡丽娜。”索科夫一边用铅笔在纸上写着字,一边回答说:“她本来约我晚上去餐厅吃饭,我现在要回莫斯科,只能辜负她的这番好意了。毕竟相识一场,就算要离开,也应该给她打个招呼。”
听索科夫这么说,卡丽娜用酸溜溜地语气说:“你对她可真好,就算是离开弗拉基米尔,也不忘记给她解释一下。”
索科夫写完字之后,把本子和笔递还给了科帕洛娃。
科帕洛娃见状,有些诧异地问:“你不是说,要给卡丽娜写便条,说明你回莫斯科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把便条撕下来呢?”
“我想了一下,反正你认识她,不如由你帮我把这张便条交给她吧。”看到科帕洛娃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他继续说道:“她就在市政大楼里工作,镜头剧组在楼里还有戏份要拍,你如果去采访的话,肯定会遇到她,就麻烦你顺便把这张便条交给她。”
对于索科夫的提议,科帕洛娃想了想,随后点着头说道:“好吧,我会亲手交给她的。”说完,把那张写满字的纸从本子里撕下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两人吃完早餐,从餐厅往外面走的时候,就看到维尔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一见到维克多的面前,就迫切地说:“将军同志,我刚刚去问过阿格尼,他说新的手稿还没有誊写完成,看样子我还是只能拿您手里的那份手稿回莫斯科。”
“编剧同志,别着急。”索科夫对维尔纳说:“我想了想,决定和您一起返回莫斯科。到时我们两人去见出版社总编时,他如果问有关里的一些问题,我可以当场向他解答。”
“那真是太好了。”维克多听后不由喜出望外:“手稿由您亲自携带,这样就不用担心会出现丢失的情况。”
两人在说话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科帕洛娃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便条,揉成一团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米沙。”做完这件事之后,科帕洛娃见索科夫和维尔纳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谈,便对索科夫说道:“我先回房间去了,祝你一路顺风。等回到莫斯科之后,别忘记给我打电话。”
维尔纳望着科帕洛娃离去的背影,似笑非笑地问:“将军同志,不知这位姑娘是谁?”
“她叫科帕洛娃,是《消息报》的摄影记者,是奉命到这里来采访剧组的。”
“哦,她是《消息报》的摄影记者?”维尔纳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真是没想到,她居然在如此重要的报社工作。”
索科夫听维尔纳这么说,有些惊讶地问:“编剧同志,听您说话的语气,似乎《消息报》是一个了不起的报社?”
“当然。”
维尔纳的话引起了索科夫的好奇心,“编剧同志,您能给我介绍一下这个报社的情况吗?”
“当然可以。”维尔纳倒是不介意向索科夫科普关于《消息报》的资料,不过在此之前,他要首先解决肚子的问题:“将军同志,我还没有吃早餐呢,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陪我再吃点,我会详细地向您介绍关于《消息报》的历史。”
几分钟之后,两人在一个角落坐下。
维尔纳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向维克多科普关于《消息报》的常识:“这份报纸1917年3月创刊于圣彼得堡,当时称《彼得格勒工人代表苏维埃消息报》,是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控制的报纸。十月革命后归布尔什维克领导,后迁到莫斯科出版。该报在国内建有完备的通讯网,并在国内42个城市同时印刷,订阅量大概有三百多万份。”
“我的天啊。”
索科夫听到这里,不禁感慨道:“居然有如此大的订阅量。”
“很多原先订报的人死在战争中,也有些人离开了家乡,没有再订阅这份报纸,从而导致这份报纸的发行量下降了很多。”
“如今战争已经结束,我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份报纸的订阅量会逐步增加的。”
这时维尔纳忽然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左右张望了一番,见附近几张桌子都没有人,才压低嗓门说道:“将军同志,我想问问您,您听说过布哈林吗?”
布哈林?!听到维尔纳提到的名字,索科夫想起这个名字来自电影《列宁在1918》,那个刺杀列宁的女特务就是布哈林指使的,影片中有一句在广为流传的台词是“瓦西里,快去救列宁!布哈林是叛徒!”
想到这里,他缓缓地点点头,随后回答说:“是的,我听说过他。”停顿片刻后,又补充道,“是在电影《列宁在1918》里,当时史达林同志得知列宁可能遭受刺杀,打算赶去救援。谁知乘车出来时,正好遇到了布哈林,他向布哈林打听列宁去了什么地方,对方却给他指示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从而导致列宁同志被女刺客打伤。”
“电影嘛,肯定会经过艺术加工。”维尔纳有些踌躇地说道:“有时播放出来的镜头,并不见得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对于他的这种说法,索科夫明智地选择了不追问,免得待会儿双方都会尴尬。他连忙岔开话题问道:“编剧同志,我是否知道这个人,和《消息报》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联系。”维尔纳点着头说:“布哈林是著名的国务活动家、理论家、科学院院士,1929年因犯了错误而遭到批判,被撤销了委员的职务。1934年1月,他在会议上表示了忏悔,让大家紧密地团结在斯大林的周围。会后,他被重新当选为候补委员。并参加了1934年8月17日在莫斯科工会圆柱大厅隆重召开的第一次作家代表大会。
安德烈·日丹诺夫代表都史达林向大会致词。他明确地指出,苏联文学是‘最理想、最进步和最革命的……"。
马克西姆·高尔基做了一个基调明亮的报告:‘我们正在进入这样一个时代:资本主义因其意识形态和社会的破产而陷入全面绝望,通过法西斯道路回到封建的中世纪的所有血腥尝试都告失败。我们是那注定要灭亡的世界的判官,我们坚决主张无产阶级的人道主义……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度:斯大林的钢铁意志在不知疲倦地、奇迹般地工作着……"
作为与高尔基关系密切的布哈林,也在这次会议上发表了讲话。并在高尔基的要求下,担任了《消息报》总编的职务。”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索科夫点着头说:“真是没想到,布哈林居然还担任过《消息报》的总编。”他想到布哈林在1938年代大清洗时代,因为刺杀列宁,暗杀基洛夫、明仁斯基、高尔基等罪名,被认定为帝国主义的间谍,并以叛国罪被判处了死刑,因此谨慎地问,“那后来他出事之后,《消息报》有没有受到影响?”
“影响肯定是有的。”维尔纳说道:“不但布哈林所信任的那些主编和编辑,受到了牵连不说,就连同情者,也受到了处分。”可能是觉得话题太敏感,他说到这里,就及时地变换了话题,“将军同志,您买票了吗?”
“没有,我还没有买票。”索科夫也是临时决定回莫斯科,怎么可能提前买票,此刻听维尔纳问起,便回答说:“如果车站买不到票,那我就等上了车再补票。”
“没关系,将军同志,您不用买票。”维尔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了索科夫:“我有铁路部门颁发的乘车优待证,就算没有买车票,我也能享受一个包间。我回莫斯科的车票,来的时候就买好了,您只需要拿着这张优待证跟我一起上车就可以了。”
“那好。”既然维尔纳为自己解决了车票的事情,索科夫也不用急着去车站,就有充足的时间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妥当:“编剧同志,你慢慢吃,我先去处理一点事情。”
“好的。”维尔纳点着头说:“您去忙吧。我们十一点在车站见面就是了。”
索科夫离开车厢之后,重新回到了楼上,敲响了雅科夫的房门。
雅科夫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索科夫,感到非常意外:“米沙?!”
“是啊,是我!”索科夫抬脚迈入了屋内,直截了当地说:“我今天要回莫斯科了。”
“什么,今天就要回莫斯科?”雅科夫吃惊地问:“你的小说不写了?”
“昨天就写完了。”索科夫解释说:“我今天返回莫斯科,就是准备带着手稿,和维尔纳一起去出版社,找总编商议出版事宜。”
“维尔纳?”雅科夫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两遍之后,立即想起了此人是谁:“哦,你说的是剧组的编剧吧,他刚来没两天,怎么又这么急着回莫斯科?”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索科夫说道:“不过他是乘坐中午的火车,离开弗拉基米尔,我跟他一起走。”
“小说写完了,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雅科夫用抱怨的语气说:“害得我白白地错过了一个机会。”
“我们两人的房间隔得也不远,你随时可以过来的。”索科夫反问道:“你昨晚怎么不过来,如果来的话,就能先睹为快了。”
谁知雅科夫听后却冷笑着说:“谁说我昨晚没有过去。我刚走到门口时,就听到屋里传出了某种动静,声音还不小,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打扰你呢,所以就掉头回来了。”
索科夫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红得如同猪肝一般:“你昨晚真的去过我那里?”
“当然。”雅科夫使劲地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如果我没有猜错,当时屋里的那位姑娘,就是市秘书处的那位女办事员吧?”
面对雅科夫的这个问题,索科夫并没有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雅沙,其实你要看小说,也很容易。昨晚阿格尼他们离开时,我将速记材料交给了他,让他连夜誊写一份新的手稿出来,并在维尔纳离开弗拉基米尔之前交给他。但现在我决定亲自带手稿去莫斯科的出版社,那么他们正在誊写的手稿,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等他们誊写完毕之后,就由你来帮我保管这份手稿。”
“这倒没有问题。”索科夫点着头说:“我现在就过去和阿格尼他们打招呼。”
就在索科夫拉开房门准备离开时,雅科夫在后面说了一句:“米沙,你多注意身体。虽说你年轻,但整夜整夜不睡觉,要不了多长时间,你的身体就彻底垮了。”
索科夫的脸刚刚恢复正常,听雅科夫这么一说,顿时又红到了脖子根。他不敢搭话,快步地走出了房间,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几分钟之后,他来到了阿格尼的房间。屋里坐了四五个人,都在埋头写着什么,索科夫一看,就知道他们正在誊写新的手稿。
“阿格尼同志,”索科夫来到阿格尼的面前,对他说道:“我打算今天中午和编剧同志一起返回莫斯科,这份手稿你们可以慢慢誊写,不用着急。”
“什么,将军同志,你要回莫斯科?”
看到索科夫点头表示肯定,他又继续问:“那这份手稿怎么办?我们誊写完毕之后,应该交给谁?”
“交给和我一起来的雅科夫将军吧。”索科夫对阿格尼说:“他是我的好朋友,住的房间距离我很近,你们誊写完毕之后,就将这份手稿交给他。”
“好的,将军同志。”阿格尼使劲地点点头:“誊写完毕之后,我会把这份手稿交给雅科夫将军。”
索科夫在楼里转了一圈,把该告别的人都见了一次,向他们说明自己要返回莫斯科的事情。当忙完之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心里忽然冒出了个念头:在离开之前,是否再去见卡丽娜一面?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自己之所以如此仓促地做出返回莫斯科的决定,就是为了躲避卡丽娜。如果此刻去见她,她要是抱着自己哭几声,自己还能像现在这么果断地决定离开吗?反正自己要离开的事情,已经托科帕洛娃向她转达,还是不见面为好。
索科夫来到车站时,穿过售票大厅,径直来到了站台上。
约好是十一点见面,但由于自己是走路来的,对路又不熟悉,还走错了道,以至于赶到时,已经晚了一刻钟。在站台上没有看到维尔纳的影子,索科夫不禁有些发蒙,他只知道是中午的火车,但是什么班次、几点出发,却是一无所知。
好在他看到一名铁路工作人员经过,连忙叫住了对方:“同志,我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工作人员一瞧,哟,是一位将军,不禁肃然起敬,毕恭毕敬地问:“将军同志,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地方吗?”
“我听说中午有趟回莫斯科的列车,不知在几号站台,几点发车啊?”
“将军同志,您这是要回莫斯科?”
“是的,我要回莫斯科。”
“我能看看您的车票吗?”
“对不起,我没有车票。”索科夫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乘车优待卡:“我只有这个!”
工作人员接过优待卡,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随后递还给索科夫,嘴里说道:“将军同志,中午返回莫斯科的列车有两趟,一趟是十一点四十分的,停在三号站台;另外一趟是十二点十五分的,停在五号站台。”
“那我们这里是几号站台?”
“一号站台!”工作人员看出索科夫对车站里的环境一点都熟悉,连忙向他解释说:“你从右边的天桥过去,就是三号站台,至于是不是您要乘坐的列车,您需要向列车员打听。”
索科夫向工作人员道谢之后,小跑着上了天桥,来到了三号站台。
这里果然停着一列列车,每个车厢的门口,都站着一名穿制服的列车员,正在仔细地查看旅客的车票。确认无误后,让旅客登车。
索科夫站在站台上,有些茫然地望着面前的列车,心里暗自嘀咕:维尔纳在这列车上么?如果在的话,他又在哪节车厢?
他有些懊恼,怪自己上午没有多问两句,如果搞清楚了维尔纳乘坐的车次以及车厢之后,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茫然。
就在他局促不安之际,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将军同志,将军同志!”
索科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七号车厢有一扇窗户打开,维尔纳探出半截身体向自己打招呼:“将军同志,我在这里,快点过来,列车就要开了!”
搞清楚维尔纳在什么位置后,索科夫的心中一阵狂喜,他快步地冲到了七号车厢的门口,将手里的优待证递给了车门前的女列车员:“列车员同志,我这里有乘车优待证!”
女列车员看清楚索科夫的打扮之后,并没有接过他手里的优待证,而是礼貌地说:“将军同志,您请进吧!”
索科夫听后不禁一愣,随即反问道:“姑娘,您不检查我的优待证吗?”
“将军同志。”女列车员微笑着说:“就算您没有乘车优待证,但您的军衔以及胸前的勋章,就是最好的免票证明。车就要开了,您快点进去吧。”
面对这样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女列车员,索科夫冲她笑了笑,说了声:“谢谢!”随后便登上了列车。
沿着走廊来到了包厢门口,此刻维尔纳已经从床铺上站起身来迎接索科夫:“将军同志,您总算来了。我还以为您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再回莫斯科。”
“这怎么会呢。”索科夫走进了这个略显狭窄的包厢,坐在维尔纳的对面,向他解释说:“我走路过来的时候,走错了道,以至于耽误点时间,害得你久等,真是不好意思。”
“将军同志,”听索科夫这么说,维尔纳的脸上露出了吃惊地表情:“难道您不知道,剧组有专车可以送您来火车站么?”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索科夫摇摇头,苦笑着说:“我去和彼得罗夫导演道别时,他也没有没告诉我,说有专车啊!”
“你和他告别时,是怎么说的?”
“我就对他说,我要和你一起回莫斯科,到出版社去见总编,研究新书出版的事宜。”
听索科夫说完,维尔纳用手在坐着的床铺上一拍,说道:“哎,我估计就是这句话出了问题。”
索科夫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来车站,是有专车送我的。”维尔纳向索科夫解释说:“您说我和一起回莫斯科,彼得罗夫同志自然会以为,我们两人是一起乘车来火车站,肯定不会再专门派车来送您。”
经维尔纳这么一解释,索科夫觉得自己错怪了彼得罗夫,并不是对方故意不给自己派车,而是自己说的话,让他产生了误解。不过好在运气不错,总算在最后时刻搭上了这班车。
就在索科夫和维尔纳乘坐的列车,缓缓地驶出弗拉基米尔火车站时,卡丽娜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到楼上剧组的拍摄地点,去查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一上楼,她就遇到了科帕洛娃,便主动笑着和她打招呼:“您好,科帕洛娃同志,您是来这里采访的吗?”
没等科帕洛娃说完,走在他旁边的男记者抢先说道:“是的,我们刚从上面下来,上午的戏份已经拍完,要等吃完午饭之后,再开始下午的拍摄。”他向卡丽娜伸出手,用友好的语气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应该是叫卡丽娜,我昨天到这里办理通行证时,曾经见过您一面。”
“您好,巴沙同志。”卡丽娜根据这位男记者胸前挂着的牌子,知道他叫巴沙,便礼貌地说道:“你的记忆力不错,昨天的确是我给您办理的通行证。”
巴沙并不知道科帕洛娃和卡丽娜之间曾经发生过尴尬的事情,还主动说道:“卡丽娜同志,如今已经到中午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吗?”
如果是巴沙一个人,没准卡丽娜会答应他的这个请求,但如今他的身边却有一个让自己感到尴尬的科帕洛娃在,她只能婉言拒绝说:“对不起,巴沙同志,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手里还有很多工作,没法陪你们去吃饭。”说完,就径直上楼去了。
望着卡丽娜的背影,巴沙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平时爱说话的科帕洛娃,刚刚居然一言不发,甚至连对方和她打招呼,她似乎都没有回应。想到这里,他试探地问科帕洛娃:“科帕洛娃,你认识这位卡丽娜同志?”
“不认识。”科帕洛娃回答得非常干脆:“从来没见过,怎么会认识。”
但巴沙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如果你们不认识的话,刚刚她怎么会主动招呼你呢?”
“谁知道呢。”科帕洛娃有些不耐烦地说:“巴沙,你还去不去吃午饭?如果不去的话,那我就一个人去了。”
“去,当然要去。”巴沙见科帕洛娃不高兴了,也顾不得猜测对方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连忙答应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楼下的餐厅,我听说,这里的饭菜味道相当不错,我今天倒是要亲自体验一下,看是否言过其实。”
从弗拉基米尔到莫斯科,中间只停靠了一个站,停车时间不过五分钟。因此索科夫和维尔纳两人乘坐的列车,仅仅用了两小时三十八分,就到达了莫斯科的火车站。
下车时,索科夫还好奇地问维尔纳:“编剧同志,我们怎么去出版社?”
“我回来前,已经让制片厂安排人来接我了。”维尔纳回答说:“将军同志,您可以和我一起乘车前往出版社。”
索科夫很清楚,火车站附近没有地铁,只有公交车和有轨电车,要转两次车,才能到达出版社。而如果乘坐制片厂的专车,那么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想到这里,他点着头说:“好啊,编剧同志,那我就沾您的光,搭个便车!”
两人刚走出车站,就有一名司机模样的中年人走过来,冲着维尔纳打招呼:“编剧同志,您好!欢迎您回到莫斯科,我把车停在路边,请跟我来吧!”
很快,三人就坐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司机关上门之后,转身问坐在后排的维尔纳:“编剧同志,我们现在回制片厂吗?”
“我们暂时不回去。”维尔纳摇着头说:“麻烦你带我们去国家文学出版社。”
听说要去出版社,司机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不过他什么都没有问,径直发动了汽车,朝着出版社的方向驶去。
“将军同志,我来给您介绍一下情况。”维尔纳对索科夫说道:“出版社于1930年成立,最初的名称是国家文艺出版社,1934年更名为国家文学出版社,总编叫谢柯罗,是我的老朋友,我就是带你去见他。这件事只要他点头,出版工作很快就能排上日程。”
轿车很快就来到了国家文学出版社的门口,这是一座高大的石制建筑物,门口有两名站岗的哨兵,他们看到从车里下来的索科夫,立即原地立正,向他行持枪礼。索科夫把手举到额头边,向两人还礼后,跟着维尔纳走进了建筑物。
两人进入了大楼后,索科夫好奇地问维尔纳:“编剧同志,怎么出版社门口有军人站岗呢?”
“出版社属于重要的部门,安保工作自然很严密。”维尔纳对索科夫说道:“战争期间,不但门口有哨兵站岗,另外大门的两侧还有沙袋工事,连临街这一侧的窗户上,也架着好几挺机枪,以封锁出版社前方的这条街道。如今战争已经结束,警备力量已经被大大削减,以至于只剩下门口的两名哨兵了。”
很快,维尔纳就走进了一个房间,他快步来到一个女秘书的面前,客气地问:“我是维尔纳,是你们总编谢柯罗的好友,请问他在办公室里吗?”
“是的,维尔纳同志。”女秘书点着头说:“你稍等一下,他正在里面打电话呢。”
谁知维尔纳听完后,却转身冲着索科夫说:“将军同志,我们进去吧。”
“可是,”索科夫听到了女秘书说的话,有点为难地说:“这位姑娘不是说,谢柯罗总编正在打电话吗?”
“是的,他正在打电话。”维尔纳大大咧咧地说:“但我们可以进去先坐着,等他打完电话之后,就能直接谈事情了。”说完,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见维尔纳已经进了里面一间办公室,索科夫再留在这里,显然是不合适的,他冲女秘书歉意地笑了笑,也跟着走了进去。一进门,便随手关上了房门。
正对着门有一张办公桌,桌后坐着一个半秃的中年男子,手里正拿着话筒在大声地说着话:“……我已经和法捷耶夫同志谈过了,他最迟明天就能完本,你要提前安排好的印刷工作……”
中年男子嘴里提到的法捷耶夫,让索科夫不禁眉毛往上一扬,心说难道他所说的法捷耶夫,就是写《青年近卫军》的那位?在自己的印象中,这本书好像就是这个时间段出版发行的。
中年男子又打了一阵电话后,放下了话筒,起身绕过了办公桌,走到维尔纳的面前和他握手,笑着说:“维尔纳,你不是去弗拉基米尔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火车,就直接到你这里来了。”说完,他拉着中年男子来到索科夫的面前,继续说:“谢柯罗,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索科夫将军,我就是陪他过来的。将军同志,这位是出版社的总编谢柯罗。”
“您好,总编同志。”索科夫等维尔纳说完,便主动向谢柯罗伸出手,用友好的语气说:“很高兴见到您。”
“您好,将军同志。”得知索科夫是专程来见自己的,谢柯罗的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位将军,他来找自己做什么?带着这样的疑问,他试探地问:“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没等索科夫开口,维尔纳就抢着说道:“谢柯罗,索科夫将军写了一部,希望能出版发行,为此,我特意带他过来见你。”
没想到维尔纳的话刚说完,谢柯罗的表情就变得冷漠起来,他望着索科夫,用客气而疏远的语气地问:“将军同志,不知您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莫斯科的大学里,索科夫最了解的只有最著名的莫斯科大学和友谊大学。
莫斯科大学全称莫斯科国立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罗蒙诺索夫大学,又名莫斯科国立罗蒙诺索夫大学,是1755年由沙皇俄国教育家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罗蒙诺索夫倡议并创办,是俄罗斯联邦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综合性研究型高等院校,欧洲顶尖、世界著名的高等学府,国际公立大学论坛、欧洲首都大学联盟、欧洲大学协会成员。
而友谊大学,全称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是俄罗斯著名的国立综合性大学之一,该校始建于1960年,是一所新兴的以研究国际关系和世界文化为主的著名学府,被称为“世界政治家的摇篮”。
不过两座学校对索科夫来说,只是知道,却并没有进去就读过,因此听到谢柯罗的这个问题,他只能尴尬地回答说:“对不起,总编同志,我没有读过大学!”
得知索科夫没有读过大学,谢柯罗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神色,他接着问道:“不知以前有没有创作经验,或者在什么刊物上发表过作品?”
“没有,我从没有发表过任何作品。”索科夫很干脆地回答说:“这次是第一次写作。”
“将军同志,请恕我直言。”了解了索科夫的大致情况后,谢柯罗用不客气的语气说:“写作,不同于指挥作战。也许您是一位优秀的将军,但不代表您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
“总编同志,我同意您的说法。”索科夫对谢柯罗的这种说法,表示了赞同:“隔行如隔山,好的将军不见得能成为好的作家,同样,好的作家也不见得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将军。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请您先看看我的书稿,再说我的书是否有出版的可能,行吗?”说完,从挎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书稿,双手捧着递给了谢柯罗。
但谢柯罗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委婉地说:“将军同志,您想学写作是一件好事。但有些事情不是可以一步登天,需要经过时间的沉淀,我建议您用两到三年的时间去学习写作,等有了足够的写作基础之后,再开始进行创作,那样成功的希望更大一些。”
面对谢柯罗的冷漠,旁边的维尔纳有点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抓过索科夫手里的手稿,强行塞进了谢柯罗的手里,用不客气的语气说:“我说谢柯罗,你可不要犯经验主义的错误哦。索科夫将军的写作水平如何,请你先看完这份手稿之后再说。”
“是的,总编同志。”索科夫在旁边帮腔说:“如果您看完之后,说这书写得不好,我立即扭头就走,绝对不会再来纠缠您。”
平心而论,谢柯罗不觉得索科夫能写出什么好的作品,不过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以及看在维尔纳的面子上,只能勉为其难地说:“维尔纳,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先看十分之一的内容,如果不合我心意的话,我可不会顾忌我们之间的交情。”
早就看过书稿的维尔纳,听谢柯罗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提议:“谢柯罗,假如你看了十分之一,都觉得这书不好,我们啥话都不说,直接带上东西离开。行了吗?”
双方达成共识之后,谢柯罗回到办公桌后坐下,翻开书就开始浏览起来。
刚开始时,他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是一种敷衍了事的态度。但看着看着,他就被书中的剧情所吸引。半个小时过后,他准备试看的十分之一的内容已经看完,但他依旧捧着书稿在继续看。
维尔纳见状,扭头冲索科夫微微一笑,示意他此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又过了几分钟,维尔纳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谢柯罗的阅读。等对方抬起头之后,他故意说道:“我说谢柯罗,你应该已经把十分之一的内容都看完了,现在可以把书稿还给我们,我们马上就离开。”说完,就站起身,同时朝索科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学自己的样子站起身。
果然,当索科夫也跟着站起来之后,谢柯罗慌了。因为刚刚的阅读,让他彻底明白,眼前的这位将军虽说是第一次写书,但书的质量一点都不差,如果出版的话,没准能成为受欢迎的畅销书。此时此刻,他对索科夫的态度已经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如果说刚刚他还在考虑如何把索科夫撵走,此刻却巴不得对方留下,和自己好好地谈谈创作的思路。
“将军同志,刚刚真是太失礼了,请您不要介意。”谢柯罗态度恭谨地对索科夫说:“我真是没想到,您第一次写,居然写得如此精彩,肯定是有写作天赋。”
“谢柯罗,”见自己好友对索科夫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维尔纳得意洋洋地说:“我去弗拉基米尔时,副导演爱森斯坦同志就让我去找索科夫将军报道,说协助他将改编成电影剧本。说实话,当时我的心里还挺不情愿的,和你的想法一样,一位将军指挥作战也许是一把好手,可要说到写,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外行。但等我看了将军写的这本书,顿时被惊呆了。没想到一位久经战阵的将军,也能创作出如此精彩的作品。”
“没错没错,维尔纳,你说的没错。”谢柯罗使劲地点点头,附和道:“看了将军写的书,我才意识自己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差点错过一位优秀的作家。原本我们已经有了一位不错的作家,如今又有了将军这样的作家,年终总结时,出版成绩会相当漂亮的。”
“你说的另外一位优秀作家,是你刚刚提到的那位法捷耶夫吧?”
“没错,就是他。”
“总编同志,”索科夫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位法捷耶夫同志创作的,是不是《青年近卫军》?”
谢柯罗听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将军同志,您怎么知道?没错,法捷耶夫同志所创作的,就是《青年近卫军》。”
“我以前听别人说过。”索科夫说道:“今年二三月时,这本书开《旗》杂志上连载。4月上旬,《共青团真理报》从83期起也开始进行连载。我想您可能刚刚是在安排出单行本的事宜。”
“您说的没错,将军同志。”谢柯罗认可了索科夫的推测:“这本书在报纸和杂志上连载之后,成绩一直非常不错。为了方便更多的读者读到这本好书,我专门组织人手准备出版单行本。”
“我看过这本书,多少知道一些内容。”索科夫对维尔纳说道:“《青年近卫军》是一部爱国主义的英雄史诗,分上下两部:上部描写1942年7月德寇进逼克拉斯诺顿城和当地居民撤退时的情景;下部描写州高官普罗庆柯和区高官刘季柯夫领导下的‘青年近卫军’对敌人展开的一系列斗争。”
“将军同志。”谢柯罗听索科夫这么说,知道他真的看过这本书,便试探地问:“您喜欢这本书吗?”
“故事写得相当不错,可是结尾我不太喜欢。”索科夫想起那些年轻的抵抗者们最后都落入了德国人的魔掌,全部遭到了杀害,便摇着头说:“如果他们能活到胜利的那一天,是最理想的大团圆结局。可惜,他们最后都倒在了德国人屠刀之下。”
“是啊,这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一个悲剧。”对索科夫的这种说法,谢柯罗表示了赞同:“不过我们这些经历过战争的人都应该明白,为了保卫我们伟大的祖国,就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这些抵抗德国侵略者的年轻人们,就算不在胜利的前夕遭到敌人的屠杀,也会在其它消灭敌人的战场上牺牲。”
“索科夫将军,”谢柯罗的刚说完,维尔纳就在旁边说道:“你写的这本,同样可以说是悲剧结尾,五名参加战斗的女兵,最后都在与敌人的战斗中牺牲了。”
“什么,将军同志的这本书也是悲剧结尾。”谢柯罗只看了前面的部分,对后面的内容自然是一无所知,此刻听维尔纳这么说,不免有些好奇地问:“不知是哪几位女兵牺牲了?”
旁边的维尔纳随口说出了五个名字:“丽达、索妮娅、热尼亚、里莎和嘉尔卡,就是这五名女兵,在与德国人的遭遇战里牺牲了。”
谢柯罗把这五个名字重复一遍后,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问道:“热尼亚是谁,我好像没有看到过她的名字?”
“总编同志,您没有看到她的名字,是非常正常的。”索科夫说道:“她是在一名女兵牺牲之后,被少校送来的替补人员。”
“哦,原来是一个替补人员。”听索科夫这么说,谢柯罗对热尼亚失去了兴趣,按照她的想法,这样的角色即使在后面的剧情里出现,也不过是一个无关轻重的角色,便不以为然地说:“想必她是五名牺牲女兵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吧。”
“错了,谢柯罗,你错了。”谁知他的话刚说完,就遭到了维尔纳的反驳:“如果你真的认为后补充进高射机枪排的热尼亚,是一个无关轻重的任务,那就大错特错了。”
谢柯罗听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维尔纳,你不会告诉我,说这位热尼亚到后期还是一个非常很重要的人物吧?”
“差不多吧,至少我觉得,她的戏份和丽达的差不多。”维尔纳说道:“再说下去就剧透了,会让你失去期待感的,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抓紧时间看吧。”
“将军同志。”谢柯罗听维尔纳这么说,立即意识到后面的剧情,可能和自己所设想的有出入,便客气地对索科夫:“你们赶下火车,想必又累又黑。我看这样,你们先到隔壁的休息室去休息一会儿,我看完之后,再和您继续谈。您看行吗?”
“我看可以。”索科夫知道对方想静下心来审稿,便同意了对方的提议:“那我们等您的答复。”
见索科夫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谢柯罗连忙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后说道:“阿克萨拉,请进来一下。”
谢柯罗放下电话不久,原本坐在外间办公室的女秘书,就推门走了进来,礼貌地询问道:“总编同志,您找我有什么事?”
“阿克萨拉,麻烦你带这两位同志到旁边的休息室去休息,顺便再给他们准备好茶点。明白吗?”
“明白,总编同志。”被称为阿克萨拉的女秘书,来到了索科夫和维尔纳的面前,礼貌地说:“两位同志,请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休息室里休息!”
出版社的休息室,就在距离总编办公室不远的地方,里面有两张单人床,还有办公桌和沙发。阿克萨拉向两人介绍说:“这是我们总编的休息室,他通宵值班时就住在这里。你们先坐一下,我去给你们拿茶点。”
“阿克萨拉,”索科夫的目光在室内快速地扫一遍之后,发现了放在墙边茶几上的电话,便试探地问阿克萨拉:“我想问一下,那部电话能打外线吗?”
“当然可以。”阿克萨拉点了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总编同志在这里办公的时间也不少,如果电话不能打外线,就有可能误事。”她热情地说,“将军同志,您要打什么地方,我给您拨号。”
面对阿克萨拉的热情,索科夫有些慌乱地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这里的电话虽然能打外线,却无法直接打通。”阿克萨拉向索科夫解释说:“没有人帮忙,这个电话您是打不出去的。”
听阿克萨拉这么说,索科夫只能将自己家里的号码告诉了她,并请她帮自己拨号。
阿克萨拉拿起几上的电话,听到听筒里的有声音传出时,立即说道:“我是阿克萨拉,请帮我接外线,号码是……”
过了没多久,阿克萨拉就把话筒递给了索科夫,并客气地说:“将军同志,电话已经接通了。”
索科夫向她道谢后,接过话筒贴在耳边,立即就听到了阿西娅那熟悉的声音:“喂,喂,哪位?喂,喂,为什么不说话?”
“阿西娅,是我,我是米沙。”
听到是米沙的声音,阿西娅柔声问道:“米沙,今天怎么想起主动给我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回莫斯科啊?”
“我已经回莫斯科了。”索科夫对着话筒说:“现在有点事情要处理,晚上就能回家。”
“你不是在弗拉基米尔写吗?”阿西娅有些诧异地问:“难道不写了吗?”
“我已经写完了。”索科夫说道:“今天是专门送手稿到出版社来,和总编商议出版这本书的事情。”
“这么快就写完了?”阿西娅满脸震惊地问:“我记得你从开始写书到现在,不过三四天的时间,你到底写了多少字,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把书写完呢?”
“全书有二十多万字。”索科夫如实地回答说:“不过你也知道,爱森斯坦同志给我派来了几名速记员和抄写员,我每天只要负责口述里的内容,他们就负责记录和誊写,这样的速度自然是非常快。”
“哦,原来是这样啊。”阿西娅一脸恍然地说:“难怪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工作。”停顿片刻之后,阿西娅又问,“你大概几点能回家,我好给你准备晚餐?”
“具体时间不清楚。”索科夫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大概七点之前能回家,如果总编留我吃饭,我会拒绝的。”
两人又聊了一阵后,索科夫放下了电话。
维尔纳并没有见过阿西娅,也不知道索科夫已经结婚了,还好奇地问:“将军同志,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是的,是我的妻子。”
维尔纳听后满脸震惊地说:“什么,是你的妻子?你结婚了?”
“没错,我已经结婚了。”
“什么时候结的婚?”维尔纳这个好奇宝宝继续追问道。
“斯大林格勒战役爆发前,我们在斯大林格勒的民政局登记的。”
“那有孩子吗?”
“我的妻子已经怀孕,孩子在明年三月左右就能出生。”
听索科夫这么说,维尔纳向他伸出手:“将军同志,请提前接受我的祝贺,祝贺你再过几个月就要当父亲了。”
索科夫笑呵呵地和他握了握手,反问道:“编剧同志,您的妻子和孩子如今在什么地方?”
谁知这话一出,维尔纳的脸上顿时变得铁青。索科夫见状,立即意识到自己可能提到了对方的什么伤心往事,连忙歉意地说:“对不起,编剧同志,我不太了解你i的情况。如果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请你多多原谅。”
“没事没事。”维尔纳摆摆手,故作大度地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的妻子和孩子都死了。”
索科夫听后一惊,随即反问道:“是死在德国人的手里吗?”
没想到维尔纳却摇摇头说:“37年的时候,我妻子因为去了一趟英国领事馆,和几名外交官的夫人喝了一次下午茶,就被人扣上了间谍的帽子,和我的一对儿女一起并被关进了监狱。关押了两年之后,就被送往了西伯利亚。长期的牢狱生活,让我的妻子和孩子的身体都变得很差,当年的冬天就死于了肺结核。”
“三个人都死于肺结核?”索科夫有些意外地问。
“是的,在内务部给我的通知里,就说母子三人是死于肺结核。”
索科夫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既然维尔纳的妻子和孩子都被毁关进了监狱,他怎么会平安无事呢?便小心翼翼地问:“当时您在什么地方?”
“我在西班牙。”维尔纳说:“当时制片厂要拍摄一部反映西班牙内战的电影,我作为厂里的资深编剧,自然是少不了的。我的妻子出事之后,曾经有人要把我召回国,好在厂长顶住了压力,让我继续留在西班牙,直到40年才回来。”
“那你有没有去西伯利亚去看过你的妻子和孩子?”
“没有。”维尔纳摇摇头,表情痛苦地说:“我曾经到有关部门打听过他们的下落,但谁也说不清具体的问题。或者说,他们所关押的地点是绝对保密的,不能让外人知晓。战争爆发后不久,我终于得到了关于妻子和孩子的消息,才知道他们已经死于肺结核。”
维尔纳妻子的遭遇,让索科夫联想到了布琼尼元帅。他的妻子也因为出入使馆,而被别人扣上了间谍的帽子,布琼尼虽然身为元帅,却无法为他提供任何帮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投入了监狱,直到史达林去世后,他的妻子才得以重获自由。
两人坐在休息室里,尬聊了两个多小时后,阿克萨拉再次出现在屋里,对两人说道:“两位同志,总编要见你们,请你们跟我来。”
再次来到总编室之后,谢柯罗开门见山地说道:“索科夫将军,您的书我已经看完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一句,这是一本非常优秀的,出版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现在我就想问您一件事。”
“总编同志,”虽说索科夫早就知道这本书能出版,但亲耳听到总编谢柯罗这么说,他的心情还是非常激动的:“您有什么事情,就尽管问吧。”
按照索科夫的想法,谢柯罗肯定会问自己创作这部的初衷是什么,他已经开始在脑子里盘算,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谢柯罗却出人意料地问:“将军同志,我想问问,这本书的稿费,您是想一次性结清呢,还是按照印刷量来计算版税。”
索科夫心里很清楚,《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这本书后来被翻译成多国语言发行,如果只是拿一次性稿费,就算谢柯罗给得再高,恐怕也是不划算的。就好像后世著名的《鬼吹灯》,作者以千字五十元的价格卖掉,后来这套书大火特火都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索科夫肯定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在自己的身上发生。因此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总编同志,我还是倾向于按照印刷量来计算版税。”
对索科夫的这个答复,谢柯罗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点着头说:“将军同志,虽说我们今天刚认识,但我还是要和您说几句心里话。如果是其他作家的书,我肯定建议他们拿一次性的稿费,这样就算书的销量再差,他们也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可是对您写的这本书,我是非常看好的。如果发行之后,完全有可能成为畅销书,如此一来,拿一次性稿费就有点太吃亏了。”
“谢柯罗,不知你给将军同志的版税比例是多少?”
“这个不好说。”面对维尔纳提出的问题,谢柯罗有些为难地说:“虽说我是出版社的总编,但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需要召集相关人员开会讨论。据我的估计,将军同志这本书的版税,大概在10~18%之间。”
可能是担心索科夫不高兴,谢柯罗还特意向他解释说:“因为您是新人作家,所以就算这本写得再好,恐怕也拿不到太高比例的版税,这一点希望您能理解。”
索科夫点点头,通情达理地说:“我理解,我理解!”
“将军同志,”谢柯罗见索科夫并不在意版税的多少,心里多少松了口气,随即又问:“不知您最近是否有没有新的写作计划?”
“谢柯罗,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维尔纳在旁边帮腔说:“将军同志刚写出如此精彩的,怎么也得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开始新的创作。”
“编剧同志,”索科夫等维尔纳说完,连忙提醒他说:“你别忘了,我还有三个电影剧本要写。”
“哦,对对对。你接下来还有三个电影剧本要写。”
而谢柯罗却是一头雾水地问:“什么电影剧本?”
“是关于三个狙击手的电影剧本。”维尔纳向谢柯罗解释说:“一名女狙击手、一名男狙击手,还有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年狙击手。”
听维尔纳这么说,谢柯罗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既然都是狙击手,完全可以把他们写进同一部电影,为什么要分成三个剧本呢?”
“总编同志,这三位狙击手中的两位,您应该都认识。”索科夫对谢柯罗说:“一位是女狙击手柳德米拉,一位是斯大林格勒中出名的瓦西里。”
“对对对,我听说过他们的事迹。”谢柯罗点了点头,随即问:“那另外一名老年狙击手,又是谁呢?”
“那位老年狙击手姓莫洛佐夫。”索科夫说道:“如今已经九十高龄了!”
“什么,已经九十高龄了?”听索科夫这么说,谢柯罗满脸震惊地说道:“他这么大年纪,招兵处的人怎么会允许他上战场呢?”
“这位莫洛佐夫同志是非常有名气的,”索科夫将莫洛佐夫的履历,向谢柯罗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当时招兵的军官也不同意他入伍,但老爷子把最高统帅本人搬了出来,说如果不允许他入伍,那他就给史达林同志打电话,请史达林给招兵处的军官打招呼。得知老爷子和最高统帅本人要是认识的,招兵处的军官只能硬着头皮让他入伍。不过为了照顾他,只是让他负责后勤,尽量不让他去最危险的地方,免得他出了什么事情,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维尔纳虽说知道索科夫要写三个关于狙击手的电影剧本,但关于莫洛佐夫老爷子的事迹,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等索科夫一说完,便有些迫切地问:“既然让他待在后勤,他又是怎么成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呢?”
“有一次,我军的阵地遭到了敌人的炮击,所有的战士都躲在战壕里,等着该死的炮击结束。”索科夫对两人说道:“但就在这时,有一名战士发现老爷子背着一支步枪,悄悄地爬出了战壕,朝前方爬去。他连忙大声地喊老爷子回来,可能是因为炮声太响的缘故,老爷子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喊声,依旧继续朝前爬,很快就爬进了一个弹坑。
炮击停止后,德军的步兵立即以散兵队形,朝着我军的阵地摸过来。战壕里的战士们,亲眼看到老爷子把枪架在弹坑的边缘,朝着走过来的德国兵开枪射击。他的枪法很准,每次枪响过后,都有一名德国人倒下,既有军官也有机枪手,反正他只要觉得哪个敌人对我军的威胁大,他就开枪打谁。短短的几分钟之间,他就把携带的二十发子弹打得精光,并打倒了相同数量的敌人。
经过了这次战斗之后,从指挥员到再是一个需要大家照顾的老人家,而是一个枪法入神的猎手,而敌人就是他的猎物。部队的指挥员为了发挥他的长处,专门成立了狙击手培训班,让老爷子去给大家讲课,培养我军的狙击手,以便在战场上消灭更多的敌人。”
“真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老人啊。”谢柯罗听完索科夫的介绍之后,感慨地说:“将军同志,您是对的。要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狙击手们的故事,就必须给他们每个人都单独拍一部电影。”
“没错,我当时就是这样考虑的。”
谢柯罗点点头,随后又问:“将军同志,不知您最近还有没有写写小说的打算?如果有的,可以先给我介绍一下情况,明天开会讨论您的稿酬时,我顺便把此事也提出来。”
索科夫心里开始思索,自己还能写哪些与卫国战争有关的小说,作者名气小还不行,这说明他的文笔平平,就算把书写出来,恐怕销量也不会太好。
经过一番思索,索科夫锁定了一名叫亚历山大·鲍里索维奇·恰科夫斯基的作家。他出生在圣彼得堡的一个医生家庭,1939年从高尔基文学院毕业,卫国战争期间曾任战地记者。1955至1963年任《外国文学》杂志主编,1962年起任《文学报》主编、苏联作家协会负责人,1971年被选为候补委员,1973年当选为劳动英雄。
他还在高尔基文学院读书时,就开始发表作品。1944年发表了长篇小说三部曲的第一部《这事发生在列宁格勒》,1945年完成了第二部《丽达》、1947年完成了第三部《和平的日子》,反映了卫国战争期间列宁格勒被围时苏联军民抵抗德国法西斯入侵的斗争。
在发表完三部曲之后,他又于1949年发表了长篇小说《我们这里已是早晨》,并在1950年获得斯大林奖金。接着,他又分别在1956年创作了《生活的年代》、1960年创作了《我们选择的道路》,以及在1962年发表的中篇小说《远方星辰的光辉》,以及1966年创作的《未婚妻》等。
不过他最有名气的一本小说叫《围困》,全书共5卷,从1968开始创作到1975完结,前后历时七年,并在1978年获得苏联国家奖金。这本书描写了卫国战争时期,列宁格勒被围时苏联军民的斗争生活,但以写重大战役和苏德双方最高统帅部的活动为主,并涉及当时苏联的重大外交活动。
他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胜利》,是在1978到1981年创作的,内容围绕波茨坦会议和欧洲安全与合作会议的召开,反映苏联的外交政策和活动。
在恰科夫斯基的诸多作品里,索科夫最看好的自然是《围困》这部书,全书有一百多万字。如果自己能让此书提前二十年面世,没准也能获得一个文学奖。
想到这里,索科夫冲着谢柯罗说道:“总编同志,我的确还有一本书的构想。”
谢柯罗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道:“将军同志,快点说来听听,这次你又打算写点什么内容?”
“新书,我打算写和列宁格勒有关的内容。”
谢柯罗听索科夫这么说,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将军同志,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恰科夫斯基这位作家?”
听谢柯罗提起恰科夫斯基,索科夫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随即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听说过,不过我还从来没有看过他的书。总编同志,您怎么想到提起他?”
“是这样的,将军同志。”谢柯罗说道:“说来也巧,这位作家去年写了一部长篇小说《这事发生在列宁格勒》,今年又发表了一部叫《丽达》的长篇小说,据他说,明后年可能还会写第三部长篇,以凑齐一个战争三部曲。您所说创作的小说里,有一个叫丽达的女兵,让我本能地想到了恰科夫斯基的这两部书,如果您真的打算写关于列宁格勒的故事,我建议您去看看他的书,没准能给您增加一些灵感也说不定。”
“好的,总编同志。”索科夫听后点点头,“我明天就去书店逛逛,看能否买到这两部书。”
“不用这么麻烦,我这里就有现成的书,我送给您就行了。”说完,谢柯罗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后说道:“阿克萨拉,麻烦你帮我拿两本恰科夫斯基的书进来。就是去年的那本《这事发生在列宁格勒》,以及今年发行的《丽达》。”
几分钟过后,阿克萨拉推开房门,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两本新书放在了谢柯罗的面前,随后又转身离开。
“将军同志。”谢柯罗拿起放在桌上的两本书,递向了索科夫:“这就是恰科夫斯基所写的两部书,都是与列宁格勒保卫战有关的,我想对您应该是有帮助的。”
索科夫接过谢柯罗手里的书,向他表示了衷心的感谢。
“将军同志,”旁边的维尔纳好奇地问:“您这部书准备写多长时间?”
索科夫想了想,回答说:“这部书,我打算写一百多万字,最快恐怕都需要一年的时间。”
“啊,一年时间?”
看到维尔纳吃惊的样子,索科夫有些尴尬地说:“编剧同志,一年写一本上百万字的书,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想再加快速度,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不不,将军同志,您误会我的意思了。”但维尔纳却摆着手说:“我不是嫌您写得慢,而是觉得您写得未免太快了。要知道,我认识的一些作家,如果他们要写出一部上百万字的作品,至少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您说需要一年时间,已经算是神速了。”
“将军同志,不知新书打算取个什么名字?”谢柯罗问道。
“围困!”索科夫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这座以列宁同志名字命名的城市,在敌人的包围中坚持了872天,涌现了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我一定要把这些东西都写出来。”
谢柯罗如果没有看过《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这本书,就听到索科夫这么说,肯定会嗤之以鼻的。但自从看过手稿之后,他的心里对索科夫充满了信心,甚至还主动说:“将军同志,如果在写作过程中,您需要查找什么资料,尽管和我进行联系,我一定会全力帮您的。”
“总编同志,”虽说索科夫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完整的内容,不过面对谢柯罗所表现出的善意,他还是非常乐于接受的,“既然您这么说,那我需要查找什么资料时,就会打电话麻烦您的。希望到那时,您别嫌我太烦人就是了。”
谢柯罗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将军同志,对于您的求助,我是求之不得。”
几人越聊越投机,谢柯罗无意中一抬头,发现居然已经是六点过了,便对索科夫和维尔纳说:“时间不早了,我想你们肯定都饿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去吃点东西,顺便喝两杯,如何?”
面对谢柯罗的提议,索科夫自然不愿意,一是他不太会喝酒,两杯酒醉;二是他答应了阿西娅,要回家吃饭的,总不能言而无信吧。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歉意地说:“对不起,总编同志,我想我没法和你们去喝酒了,我另外还有事情,你们两人去吧。”
“将军同志,您今天刚刚回莫斯科,能有什么事情?”见索科夫拒绝了自己的,谢柯罗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难道您看不起我,甚至连和我吃顿饭都不愿意吗?”
“不是的,总编同志,您误会了。”索科夫连忙解释说:“我真的有事情。”
“谢柯罗,我看你就别为难将军同志。”好在维尔纳及时地出来打圆场:“刚刚我们在休息室的时候,我亲耳听到索科夫将军给他的妻子打电话,说晚上要回去陪她吃饭的。”
可能是担心这样无法说服谢柯罗,他还特意补充一句:“对了,他的妻子如今有孕在身,如果将军同志不遵守诺言,回家陪她吃饭的话,没准她会生气的。”
俄罗斯是一个奇怪的国家,虽然女人在家里,经常被酗酒的丈夫家暴,但在公共场合,所有人却对女性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就算再重要的聚会,一旦谁说要回家陪妻子,其他人就是再刻意地挽留,而是听任对方随意地离去。
此刻的谢柯罗得知索科夫要回家陪怀孕的妻子吃晚饭,立即改变了态度:“将军同志,既然您要回家陪妻子吃饭,那今天我就不邀请您参加我们的聚会了。等将来有机会时,我专门请您吃饭。”
“好的,总编同志。”索科夫微笑着回应道:“下次我会不会再拒绝你的邀请了。”
“对了,将军同志。”看到索科夫准备往外面走的时候,谢柯罗又叫住了他:“您刚回莫斯科,可能还没有代步的工具吧。这样吧,我让我的司机送您回去,这样您就不用去挤地铁了。”
索科夫正在头痛,待会儿回家时要去挤地铁,此刻听到谢柯罗说要派车送自己,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向对方表示感谢:“总编同志,那真是太谢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