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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有准备的高爵士,给韦理这个领命出战的鬼佬代理人提供一套“装备”自然是轻而易举。

    很快,韦理成为一家名为“亚隆”的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兼行政总裁;马家二公子、马绮雯的二哥马永祥则担任该公司的执行董事兼总经理;另外,从惠丰银行董事会退休出来的牟诗礼,也出现在了亚隆公司董事名单上;至于亚隆收购中华巴士的财务顾问,除了高益之外,还有惠丰银行旗下的获多利公司。

    韦理虽然是被惠丰银行大班沈弼扫地出门、颜面扫地,但韦理并不敢忌恨惠丰银行这个香江银行业霸主,进而对于亚隆先下手为强地把惠丰银行这一方势力拉在身边,韦理欣然接受。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理智的人往往会选择务实。

    亚隆不请获多利,仅凭高益提供的服务,足够收购中华巴士所用了。

    那亚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邀请获多利担任收购中华巴士的财务顾问呢?

    道理非常简单,这次针对中华巴士的收购,可比不了针对九龙巴士的那场“闪电战”,资本市场已经回过味来了,而高弦和韦理都心照不宣,把惠丰银行这个香江土皇帝拉拢在身旁,便消除掉了其被对手所用的可能,虽然相当于“交保护费”了,但还是非常物有所值的!

    韦理心里有谱着呢,只要不被惠丰银行掣肘,自己和曾经让怡和数次吃瘪的高爵士联手,在香江资本圈子大可横着走,拿下中华巴士就是一个让他在香江商界重新光芒万丈的按部就班过程。

    简而言之吧,亚隆这辆收购中华巴士的战车,“洋”味儿有点浓,而高弦既然选择韦理担任代理人,那便放手任其大展拳脚了,只是在给亚隆注入已经控制的中华巴士股票的时候,顺口又提供了一个情报。

    “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前段时间鹰石集团在股市上进行试探,抛出了二十多万股中巴股票,想必骆家也有了收购中华巴士的心思,手上还控制着不少中巴股票。”

    韦理当即心领神会,如果能搞定骆家,直接把鹰石集团编织的“嫁衣”拿过来,那自己会节省不少力气。

    中华巴士在香江的证券市场挂牌交易的时间已经差不多接近二十年了,期间历经香江股市行情的起起伏伏,时至今日,香江股市行情走势整体向上,再加上九龙巴士被收购的刺激,中华巴士的股价已经突破二十元大关,并迅速向二十五元冲去。

    至于中华巴士发行股票的总量,大约近四千万股,和九龙巴士的情况类似,市值规模在高弦眼里算不上如何庞大,而根据公开资料,中华巴士创办者兼控制者颜氏家族的持股比例有百分之二十多,位居第一大股东,相比于九龙巴士的创办者们,作风稳健不少;亚隆得到的中华巴士股票加起来刚刚超过百分之二十,稳居第二大股东。

    目前的形势已经不允许暗中运作了,高弦估计颜氏家族肯定已经觉察到了危机,甚至开始悄悄回购中华巴士股票,而亚隆只要开战,中华巴士股价便会坐上火箭,虽然无可避免地增加收购成本,但也会暂时阻止向来精打细算的颜氏家族的回购动作,权衡起来,倒也算得上利大于弊了。

    韦理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尽快吹响进攻号角,“劝退”觊觎中华巴士的势力的同时,争抢众多小散户手里的中华巴士股票,以击溃中华巴士的控制者颜氏家族。

    显而易见,要是鹰石集团这种躲在暗处的“大户”,把手里的中华巴士股票“贡献”出来,不但让韦理节省力气,还能加速亚隆购入中华巴士股票的速度。

    最后,高弦明确告诉韦理,“我能接受的完成时间期限,最多十五天。”

    “足够了!”韦理信心满满地回答。他早就想好了,不但要完成高爵士交代的任务,还得把活儿干漂亮了,好重新树立他在香江商界的“公司医生”大名。

    ……

    这次韦理回到香江洽谈开发温哥华香江仔项目商圈合作伙伴,虽然在生意场上不算秘密,但从媒体的角度来讲,相比于之前香江四大英资洋行——和记的大班的意气风发,那就太低调了。

    外界不曾想到,在香江沉寂多时,快要被人们忘了的韦理,冷不丁地回归了,他以亚隆公司董事会主席的身份向媒体宣布,自己已经是中华巴士的第二大股东了,并开始对这家尽显疲态的企业的革新尽心各种高谈阔论。

    韦理想把收购中华巴士的事情做得漂漂亮亮,至少包含两个目标:

    第一,花费最少的资源做最多的事;

    第二,做事体面。

    对于第一点,不难理解,韦理相当擅长资本运作,那个“公司医生”的称号便是由此而来,所以,收购中华巴士,就应该尽量避免毫无技巧可言、不计成本地用钱粗暴去砸,真那样做的话,显不出高弦单单挑选韦理做代理人的慧眼识珠艺术了。

    至于第二点,就涉及到师出有名了。毕竟,中华巴士属于有主之物,而亚隆想要控制它,就属于强抢了,总要粉饰一下才好。

    韦理倒是不用为这些借口伤脑筋,因为处于香江巴士业从巅峰下滑大势里的中华巴士,被人诟病的地方实在太多了,除了九龙巴士存在的那些问题之外,中华巴士还有其控制者颜氏家族赋予的独有弊端。

    比如,颜氏家族一直坚持认为,巴士属于一种低端出行方式,只要满足基本的运输要求就行了,没有提高乘车舒适度的积极性。

    要知道,现阶段香江经济发展迅速,民众生活水平大为提高,需求随之有别于一九五零年代、一九六年零代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上班族们出门的时候,本来打扮得仪表堂堂,结果坐了巴士,下车后,变得一身汗,甚至一身尘土,由此产生的负面影响可想而知。

    除了单凭这一点就能戳中颜氏家族控制下的中华巴士的痛处之外,颜氏家族在中华巴士股票的派息上还相当吝啬,堪称让众多散户无利可图。

    当韦理把针对这些问题的革新方案,递到中华巴士董事会上后,颜氏家族嗤之以鼻,不做理会。

    韦理一边高调地向媒体抱怨,以争取舆论、民众、港府的同情分的同时,一边心里偷着乐地正式抛出了强行收购中华巴士的方案。



    简单来讲,开始放大招的韦理,计划通过亚隆公司,以每股三十七港元现金的价格,收购一千三百五十万股中华巴士股票,使得亚隆对中华巴士的持股比例增加到百分之五十五以上,力保完全夺取中华巴士的控股权。

    这项资金规模将近五亿港元现金的资本运作一经公布,立刻把股市已经酝酿好的热情激发了出来,中华巴士的股价一下子从二十五港元跃升到了三十七港元,理所当然地成为资本市场焦点所在。

    那些之前预测中华巴士股票必定有戏的人,纷纷难掩得意地摆出羽扇纶巾的姿态,本股神的眼光就是这么准,服不服?

    众多持有中华巴士股票的散户更受鼓舞,之前投资中华巴士股票的回报很不理想,现在如果能赶上这个热潮,卖出个好价钱,倒也算得上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不过,像骆家这样曾经认真动过收购中华巴士念头的谋划者,就难免心思非常复杂了。

    虽然亚隆公司之前名不见经传,但阵容强大啊,尤其曾经担任过和记大班的韦理是个狠角色,那个“公司医生”的称号十分响亮,这次出手尽显实力,骆家想不被“劝退”都没那个底气。

    骆家家主骆英石马上召开会议,做出了果断的指示,虽然收购中华巴士的计划泡汤了,但也不算一无所获,趁机将那些中华巴士股票套现,能赚上不少。

    “现在鹰石集团和你们兄弟手上的中巴股票,加起来有多少?”骆英石的目光转向负责家族理财事务的骆蓄锐。

    “我们手上的中巴股票全部加起来,超过三百万股……”心领神会的骆蓄锐,十分敞亮地回答道:“按照亚隆公司给出的收购价每股三十七元,全部套现的话,可以赚取差价五千多万。”

    骆英石满意地点了点头,“退而求其次的结果,还不错。”

    骆蓄锐请示道:“爸,这些中巴股票是低调投到市场上,还是通过我专门联系一下亚隆公司进行转让?”

    “不用那么急?”骆英石沉吟道:“韦理出招这么快,颜家还没反击呢,那些中巴股票是抢手货,完全可以价高者得嘛。”

    骆蓄锐恭维道:“您说到了点子上,那我就按照这个原则做事了。”

    骆英石微微颔首,欣然道:“你已经很有经验,能独自帮我分担工作了,这次就继续负责此事吧。”

    ……

    骆家可以退而求其次地“落得轻松”,中华巴士控制者颜氏家族的态度,毫无选择地只能是奋起反击。

    港岛半山区坚尼地道六十四号,占地将近两万八千平方呎的颜家大宅内,气氛紧张,一家人正脸色肃穆地商讨对策。

    颜成昆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全都早早地被安排进中华巴士的董事会和高管层,年纪最小的颜家二公子颜杰文,出任中华巴士董事的时间也早在一九七六年。

    当然了,中华巴士的创办者不只是颜家,还有黄家,但两家之间是非常近的姻亲关系。

    在一九二零年代香江巴士行业兴起前,颜家从事人力车业务,黄家更厉害一些,黄家家主黄屏荪是当时香江颇有名气的人物,在英国铁行轮船公司担任华人经理,可谓中西两方都混得开。

    因为颜家和黄家都具备经营公共运输行业的经验,所以颜成昆和黄屏荪的儿子黄耀南联合创办中华巴士,堪称水到渠成;没过几年,颜成昆又娶黄屏荪的女儿为妻,由此可见中华巴士创办者之间的密切关系了。

    不过,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过去了,颜家后来居上,又这么强势,颜成昆把子女全都安插进了中华巴士的董事会,黄家和颜家的关系是否还那么亲密无间,就不太好说了。

    此时,颜家众人心里就有点犯嘀咕,黄家那边没人有兴趣过来参加这个家族会议。

    现阶段,颜家拥有中华巴士百分之二十多的股份,黄家持有中华巴士大约百分之十的股份,按理来讲,就算韦理领导下的亚隆公司来势汹汹,两家只要同心合力,战斗力还是非常强悍的。

    坐在正中位置的颜成昆,虽然神色不动,但心里实则有点后悔,自己还是麻痹大意了,至少九龙巴士陷落后,回购中华巴士股票应该果断地不计成本。

    “不等你们舅舅那边的人了。”颜成昆一摆手,“说说吧,对于中巴目前面临的严峻形势,你们有什么对策?”

    颜成昆毕竟年事已高,因此,颜家在中华巴士里具体管事的代表是颜家大公子颜杰强,此人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同时能兼顾到做事老辣的阶段。

    “韦理才提出那个所谓的革新方案,便迫不及待地抛出了收购方案,毫无疑问,他早有蓄谋,而真正瞄准的目标,必然是中巴的物业价值,而非巴士业务本身。”颜杰强沉声回答道:“我已经和财务顾问宝源公司用最快的速度,核算了中巴的资产,得出的最新结果是,中巴股票每股净值四十二点五一元,亚隆才开价三十七元,远远不够!”

    “明天上午,我就紧急召开董事会,从这一点出发,稳住中巴股东的人心。”

    颜成昆点头赞许道:“你的工作很扎实啊!”

    “不过,这还不够。”颜杰强建议道:“爸,我们还应动用正府那边的资源,揭露韦理只是想要夺取中巴地皮、无心发展巴士业务的阴谋,以争取正府和舆论的同情分;另外,我们最好也拿出一个货真价实的反收购方案,这才是解决当前中巴所面临危机的最彻底对策。”

    颜成昆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女儿颜杰灵,指示道:“和工会那边就薪水增加额的谈判,不要再耗着了,满足他们的要求,但当前临危之际,工人们也应该明白‘做生不如做熟’的道理。”

    行事风格强悍的颜杰灵,心领神会道:“既然我们资方识做了,那他们劳方没理由不付出拥戴之心,这个舆论攻势马上就发动。”

    见身为律师的女儿明白了自己的用意,颜成昆又对颜杰强交代道:“明天的董事会,你可以做出承诺,今年每股派息能够从去年的两角九分,增加到四角五分。”

    “这个真金白银的举措,对股东的吸引力足够大。”颜杰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但是,爸,有力的反收购方案也不能少啊。”

    “我明白。”颜成昆胸有成竹地一挥手,“明天董事会上,你再试探一下你舅舅那边的态度,我这边会联系一些老朋友帮忙。”

    见颜成昆指挥若定,颜家众人也跟着安下心来。

    ……

    转过天来,随着围绕着中华巴士收购战的信息不断披露出来,香江股市进一步升温。

    道理明摆着,其它都是虚的,既然中华巴士的每股净值算出了四十二点五一元的新高度,那这场资本游戏可供炒作的空间就变大了。

    眼见着香江股市沸腾起来,媒体越发推波助澜,不少财经观察家和分析人士在专栏上各抒己见,高谈阔论,虽然形形色色,但大方向趋向一致,即中华巴士收购战可能象征着香江大牛市的正式到来,这个情况就像上一个大牛市中的标志性事件——牛奶公司收购战。

    轮回无处不在,香江股市十年一周期,一九七零年代初的香江大牛市里,还处于事业起步阶段的高弦,所导演的牛奶公司收购战,被人们津津乐道,那如今的高爵士,在当前即将到来的新一轮香江大牛市里,又将扮演什么角色呢?



    高弦并没有去特意感受香江这等层次的资本狂欢气氛,而是在韦理对中华巴士宣战之前,便已经到了内地访问,进行每年至少一次的商务考察了。

    高氏财团的事情多得很,虽然高弦在高兴集团的运作上,给予了管理委员会相当多的发挥空间,但他这位大老板,该高屋建瓴地露面的时候,也不能偷懒。

    到目前为止,高氏财团和改革开放伊始的内地,所达成的合作成果还算令人满意。

    比如,高弦乘坐的飞往首都的航班,所提供的与国际接轨的配餐,便是由高兴集团旗下美心食品提供。

    再如,高弦到了首都后,将会视察的长城宾馆建设工作,不论是硬件方面的工程进度,还是软件方面的员工培训,都推进得可圈可点。

    诸如此类的各种事务,还是需要一个完全值得信任的人盯着,而这个职责目前由梁馨担任。

    今年春节,梁馨便呆在了首都过年,还把儿子小平安接了过来。

    见到梁馨母子后,高弦首先问了一下这里的条件怎么样,总归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苦不是。

    梁馨嫣然笑道:“我本来就有在内地常驻的打算,所以住处布置得和家差不多,没什么不习惯的。”

    “那我就能稍微放点心了。”高弦点了点头,这才放开梁馨的手,目光转向有些坐不住、不时地望一眼滑冰鞋的小平安,皱着眉头训斥道:“香江那边早就开学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上课?”

    小平安避开父亲的目光,心虚地回答道:“这里好玩儿,我想再多呆几天。”

    听着小平安纯熟的带着儿化音的京片子,高弦不由得目瞪口呆,小孩子的适应能力也太强了吧,也就是一个寒假的时间,“港腔”居然能学会“京腔”!

    梁馨连忙解释道:“寒假平安在这里交了几位好朋友,一时之间舍不得走,我就同意他多呆几天,放心,功课方面我管着呢,不会懈怠。”

    高弦对自己这个在正室夫人易慧蓉那里登记认可过的庶长子,还是非常喜爱的。

    十岁不到的小平安,营养跟得上,加上喜欢体育运动,个头和初中生差不多;尤其还继承了曾经是大明星的母亲的颜值基因,那双丹凤眼,让小小年纪的他,便显得英气勃勃,格外有人缘。

    因此,梁馨打圆场后,高弦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警告道:“现在气温的变化趋势是回升,河面上的冰层已经不结实了,不许再去那里瞎折腾了。”

    小平安嘟囔道:“我们早就换地方玩儿了。”

    “还顶嘴?”梁馨一瞪眼睛,“赶紧把滑冰鞋收起来,再把衣服搞得那么邋遢,就不是光我说你了。”

    “知道了……”小平安垂头丧气地拎起滑冰鞋,放进了自己房间的储物箱里。

    这种数落的琐碎场面看起来似乎不和睦,但恰恰正是家庭生活该有的一部分。梁馨嘴角挂着幸福的浅笑,服侍着旅途劳顿的高弦洗漱、换衣服、就餐,同时不忘了说一些内地的事情。

    虽然有部下们的专门汇报,但梁馨的观察角度对高弦还是相当有意义的,进而他听得很认真。

    高氏财团在燕京之类的内地中心城市投资酒店、餐饮等旅游相关服务行业,在蛇口工业区这样的经济特区雏形开设工厂,乃至大到参与港口建设,客观而言,香江其他财团只要有心有情怀,也可以做到,所以并不能完全满足高弦的胃口,他更希望高益能够参与到内地未来发行债券等等的金融业务当中去,而且这个领域对所有参与者而言,同样都是一个起跑线。

    当然了,越是接近核心的东西,就越是需要建立起深厚的信任。

    这次来内地,高弦除了处理常规范围内的事务之外,还想探讨一下新颖的东西,那就是商业卫星发射合作的可行性。

    最近几年,高弦一直在谋划成立一家总部设在香江,同时在香江证券市场和米国证券市场公开挂牌上市的商业卫星通信公司,需要打点的事情很多。

    好在,米国现在满门心思拉着东方大国对抗红色帝国,以至于很多在尼客松访华之前不可能的事情,变得能够运作了。

    单从公司经营这个角度来讲,业务开展起来所需要的卫星数量,至少得三颗吧。

    卫星的设计和制造交给了休斯飞机公司,但卫星发射就没必要全都安排到米国那边了,因为这里面确实存在选择空间。而且要知道,商业卫星发射这块高大上的蛋糕,能够运作出不少附带收益。

    另外,高弦还想谈个特殊的东西,那就是军工投资,这个想法还是因为去年他到德黑兰帮加拿大捞人产生的。

    面对邻国伊拉克的磨刀霍霍,新生的伊朗少不了要度过一个困难的时期,按照“老剧本”里的轨迹,两伊战争可是打了八年,双方要是仅仅凭借自己的物资供应能力,估计连子弹都早早地打光了。

    内地这边,因为国情需要,正转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某些军工方面不得不忍痛割爱,高弦估计自己的财力可以正好投其所需。

    当然了,如果这项非同一般的合作真能谈下来,那高弦也没必要抛头露面,安排个秘密代理人负责利益相关工作就好了。

    带着一环扣一环的目标,高弦的这趟内地之行,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呢,香江那边的情况,尤其是关于中华巴士收购战的进展,还是要送到高弦案头的。

    比如,亚隆公司强行收购中华巴士,搅动得香江股市进入沸腾状态,大牛市来了的论断声不绝于耳。

    在高弦看来,香江股市的这一波大牛行情,恐怕真要正式开始了!

    至于中华巴士收购战是否会成为这波大牛市的标志性事件,忙碌的高弦倒是没时间去琢磨。况且,如果亚隆公司强行收购中华巴士失败,那这种“名垂青史”,对于他而言,也不具备什么意义。

    中华巴士收购战的进展脱离不了强行收购的戏路,目前防守一方和进攻一方正打着老掉牙的口水仗。

    颜家控制的中华巴士董事局,搞出来一个新的核算结果——中华巴士股票每股净值四十二点五一元,亚隆公司给出的收购价才每股三十七元,怎么可能贱卖呢。

    亚隆公司这边自然不认可,你们以为自己真能狮子大开口啊,我们早就精确核算了中华巴士的资产,并且充分考虑了中华巴士物业的现状和前景,给出的每股三十七元的价格,已经是有所偏高了。

    这些消息,高弦只是一扫而过,倒是韦理的一个新动作,引起了他的兴趣。

    想要把事情办得漂亮的韦理,本着尽可能少花钱多办事的精神,正试图降低中华巴士收购战出现全面收购的可能性,于是他向香江收购及合并委员会提出了一个至少在香江范围内,称得上开创性的建议——“局部收购”。

    这里面的意思倒也不难理解。

    上市公司往往又被称为公众公司,那是因为其会按照规则,拿出一部分股票,投放到股票市场上,给广大投资者们自由买***如,目前香江证券业所遵行的这种比例为百分之二十五。

    在资本运作当中,一家公众上市公司被完全收购,以至于退市,变成了私有公司,不算什么稀奇现象,但具体落到中华巴士这里,又有一些特殊之处。

    要知道,港府对香江巴士行业的监管,是不断趋严的,进而中华巴士被套上了不少框框,包括,中华巴士属于公众服务行业,必须遵循利润管制协议;中华巴士持有港岛巴士专营权的前提是它必须维持公众上市公司的地位。

    韦理提出的“局部收购”概念,正是从中华巴士的这些特殊之处出发。

    你们说,亚隆这个巴士行业的门外汉,突然想要收购中华巴士,纯属居心不良,只是觊觎中华巴士在港岛的地皮储备潜力而已,根本无心经营巴士行业。

    现在我就告诉你们,这个说法大错特错,亚隆即使成功收购中华巴士,也会让中华巴士忠实地服务于公众出行的需求。

    不过,中华巴士要维持港岛的巴士专营权,必须保证公众上市公司地位,不能被私有化。

    所以,如果中华巴士控制者颜家动用最后一项武器,要求亚隆公司全面收购中华巴士,吃不下就滚蛋的时候,亚隆公司只需要收购中华巴士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

    说白了,按照目前中华巴士那个已经被哄抬到十六亿以上的市值,韦理的“局部收购”方案,如果能被香江收购及合并委员会采纳的话,那亚隆公司至少能节省下来四亿现金。

    不得不说,韦理这个鬼佬代理人为高爵士做事真卖力,先是以中华巴士第二大股东的身份,递给中华巴士第一大股东颜家一个没动力接受的中华巴士革新方案;遭到拒绝后,帮助亚隆公司博得舆论同情分,进而以此为借口,迅速开战,抛出强行收购中华巴士的方案;现在又提出这个“局部收购”的方案,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如果说,前两板斧,其他人也可以按部就班地做到,那第三板斧——局部收购,就尽显韦理这个“公司医生”的才情,其他人未必比得上了。

    ……

    和高弦的拍案叫绝稍有不同,香江收购及合并委员会接到韦理的“局部收购”建议后,先是懵逼了一小会儿,开先河嘛,之前没有这种情况哇。

    很快,香江收购及合并委员会主席麦思亦明确表态,虽然亚隆的收购方案会导致中华巴士控制权转移,同时超越了百分之三十五的控制权分划定义点,但根据香江专营权法例,像中华巴士这样的上市公共事业机构,必须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由公众人士持有,以避免中华巴士成为私营机构,故此,收购及合并委员会批准亚隆的“局部收购”建议。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正在奋起反抗亚隆公司强行收购的中华巴士董事会,顿时士气大跌!

    与此同时,韦理威名大振,“公司医生”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出手稳准狠,一斧子劈掉了中华巴士百分之二十五的“护甲值”,让形势对亚隆公司有利起来。

    中华巴士董事会同仇敌忾的士气虽然因此受挫,但颜家这个中华巴士的控制者却不气馁,这就像三国时期曹操号称百万雄师征东吴,孙权手下可以有投降的心思,但孙权这位主君则要抵抗到底。

    此时,颜成昆正在和一位多年老友秘密商谈,想给陷入收购危机的中华巴士,打造一个从天而降的“白武士”。



    现阶段香江股市行情的表现被越来越多的人判断为大牛市来了,其依据之一就是参考堪称仍然历历在目的一九七零年代初香江股市大牛市。毕竟,当时的空前盛况距今还不满十年。

    不得不承认,历史确实具备借鉴意义。

    就拿目前的中华巴士收购战来说吧,便和那个时期的牛奶公司收购战十分类似,被资本狩猎的原因就是廉价的地皮储备,进而牛奶公司的控制者周希年试图做出开发牛奶公司地皮的姿态来对抗强行收购,而中华巴士的控制者颜成昆也用了这个思路。

    具体来讲,颜成昆找来了好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新昌地产的创办者叶庚年,来充当“白武士”。

    论名气,新昌地产肯定没有高兴实业、大江实业、新鸿基地产、佳宁集团响亮了,但低调不意味着没有实力,就像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张家争产风波,要不是被媒体高度曝光,老百姓上哪知道人家是香江四大英资洋行之一——会德丰的大股东。

    叶庚年还是颇有来历的,他的父亲叶雨庵协助族兄叶澄衷经商,而叶澄衷是清朝末年的大商人,被称为“五金大王”,算得上中国近代五金行业的先驱,并对教育事业贡献良多。

    叶家在宁波兴办的中兴学堂以教学质量优良而闻名,叶庚年小时候就是在那里上的学,而如今鼎鼎大名的世界船王包裕刚、电影大亨邵谊夫,小时候也是在哪里上的学,算起来他们属于校友。

    一九二零年代叶庚年被父亲叶雨庵送到香江接受西式教育,进而在香江扎下根来,创办了新昌,发展了起来。

    颜成昆和叶庚年商量的内容是,双方成立一家新公司,去针对亚隆公司进行反局部收购;等中华巴士度过这个危机后,叶家自然而然地分享中华巴士地皮开发的利益。

    大家是多年好友,信任基础深厚,再加上实实在在的利益回报,对于这种雪中送炭,叶庚年欣然同意,“年纪不饶人,现在我把生意都交给犬子谋遵打理了,所以这些具体的事情要交给他去办。”

    “正好,中巴那边的具体事务由杰强负责,谋遵加入中巴董事会,正好让他们年轻人尽情发挥才能。”颜成昆难得地朗声大笑起来。

    事实上,颜成昆心情大好可不光是因为叶庚年慨然答应帮忙,而是叶家和颜家符合他反复斟酌的“门当户对”原则。

    反强行收购的“白武士”,肯定要有实力,可太强了,就容易引狼入室。毕竟,商场上,交情不见得能经受住利益考验,而叶家的实力正好在颜成昆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两位家主秘密敲定协议后,第二代迅速付诸具体行动,新昌董事会主席兼总经理叶谋遵宣布,做为颜家多年至交,叶家出面充当“白武士”,以每股四十二点五一元的价格,收购一千零四十万股的中华巴士股票。

    就这样,原本暮气沉沉的中华巴士,先是被觉察到风吹草动的股市,从股价萎靡不振哄抬到将近二十五元;然后被强行收购方亚隆公司一举抬到三十七元,现在又被反局部收购“白武士”抬到了四十二点五一元,绝对称得上高朝迭起了。

    相应地,众多持有中华巴士股票的散户们,从“股票休眠”的聊胜于无,到“天降财神”的喜笑颜开,再到现在“贪心不足”的患得患失,也不急于去登记把股票卖给谁了,再等等看,说不定还有更高的新价格出现呢。

    ……

    做为一个持有中华巴士股票的“大户”,具体负责家族理财的骆蓄锐,在赞叹中华巴士收购战跌宕起伏的同时,也不免惋惜,本来,自己有机会参与如此精彩的资本游戏啊。

    这时候,马家二公子马永祥登门拜访,让骆蓄锐不由得心中一动。

    马家的香基证券是目前香江最大的股票基础买卖交易行,而香基财务马上就要升格为香基银行了,马家家主马敬熙可谓是风头正劲,连带着马永祥这位马家二公子的分量也水涨船高。

    不过,骆蓄锐心中一动的原因并不在此,而是马永祥在亚隆公司的职位——执行董事兼总裁,如此重要的角色,至少代表马家支持亚隆公司。

    骆蓄锐对鹰石集团收购中华巴士计划可谓呕心沥血,如今虽然计划取消了,但他还是心有执念,不能放下啊!

    “兄弟,你可是稀客啊,这几天指点江山的风采简直无人能比。”骆蓄锐一边热情地招待着马永祥,一边暗自猜测马永祥的来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二哥你也知道,我在争分夺秒,所以就开门见山了。”马永祥笑了笑,“骆家手上有不少中巴股票吧?”

    “兄弟你还真是消息灵通啊。”骆蓄锐也笑了,“大约有三百多万股吧。”

    “那就好办了。”马永祥一拍大腿,“那些中巴股票都卖给亚隆如何?我这次来很有诚意,四十七元每股!”

    骆蓄锐眉头一挑,“这是亚隆针对颜家反局部收购的新报价吗?”

    “是。”马永祥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可以保证,如果亚隆收购中华巴士成功后,最终收购价高于四十七元,那这个价格差还能补。总而言之,你们骆家把手上的中巴股票卖给亚隆,绝不会吃亏就是了!”

    “确实很有诚意啊!”骆蓄锐沉吟着,没有马上表态。

    马永祥端详了一下骆蓄锐,沉声问道:“二哥,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骆蓄锐缓缓回答道:“兄弟,你误会了,如此诚意,我没什么好挑剔的,本该答应,只是,我想问一下,换一个方式,我拿这些中巴股票入伙,加入你们收购中巴的队伍,怎么样?”

    马永祥脱口而出道:“这……我可做不了主。”

    “那谁能做主呢?”骆蓄锐盯着马永祥,玩味地追问道:“韦理?”

    避而不答的马永祥,微微皱眉道:“二哥,我不是抱怨你,按照亚隆的报价,你们骆家卖出那些中巴股票,应该可以套利上亿元,如此唾手可得,何必绕着弯地搞得那么麻烦呢。”

    “我有我的考虑。”骆蓄锐嘿嘿一笑,突然转而问道:“我想拜见高爵士。”

    马永祥用漫不经心,掩饰着自己的惊讶,淡淡地回答道:“据我所知,高爵士目前不在香江,北上访问去了。”

    骆蓄锐锲而不舍道:“兄弟你帮我联系到高爵士,让我们通个话,然后,那些中巴股票就是亚隆的。”

    “你可真麻烦!”马永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至于吗?”

    ……

    高弦知道骆蓄锐执意找自己后,颇感惊讶,他直奔核心问题,“蓄锐,你想入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骆老先生的意思?”

    “是我自己的主意。”骆蓄锐如实回答道:“不过,我爸让我负责处理那些中巴股票,所以决,这个定我能做。”

    因为骆家的那些中华巴士股票,占据着大约百分之十的分量,进而非常重要,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争取下来,所以高弦长话短说地当机立断道:“蓄锐,现在收购中华巴士可谓是争分夺秒,那就先按照你的想法来,要是骆老先生那边不满意了,我保证还可以把那些中巴股票,折算成现金,返给骆家。”

    “总而言之,蓄锐,你这位兄弟的心意,我能感受到,我绝不会让你难做的。”

    听高爵士把话说得如此敞亮,骆蓄锐心中狂喜,当即保证道:“高爵士尽管放心,我会全力帮助亚隆拿下中巴!”



    对于马家二公子马永祥把骆蓄锐拉入伙这件事,韦理乐见其成,因为高爵士答应自己的好处不会受到影响,高爵士给自己的收购资源没被挤占,便一下子多了大约百分之十的中华巴士股票,他这个收购中华巴士的总负责人没理由不欢迎。

    骆蓄锐的姿态很低,他并没有把带来大约百分之十的中华巴士股票,当成足以分享成果的天大功劳,于是在会议上,态度积极地献策道:“我有一个计划,不妨尝试一下,如果取得成果,不但能够取得另一个大约百分之十的中巴股票,还可以让仍在抵抗的中巴董事会,直接少了大约百分之十的中巴股票支持,一举奠定持股比例上的优势。”

    “还能有这种好事?”韦理听得眼前一亮,连忙请教道:“骆先生快说说,这个神奇的计划具体什么内容!”

    骆蓄锐很享受韦理对自己的态度,放到以前,韦理这样的鬼佬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现在嘛,大家共事了,这就是平台高低之分。

    “中巴大股东,同时也是中巴另一个创办者的黄氏家族,要是能被我们策反,那现在的中巴董事会就很可能因此溃不成军了。”骆蓄锐眼里闪着锐利的光芒。

    韦理听得眉头一挑,“据我所知,颜成昆和黄耀南这两位中巴创办人,关系非同一般地紧密,颜成昆的夫人是黄耀南的妹妹,而且三人至今健在,这种联姻同盟能被外人攻破?”

    “放到几十年前,黄家和颜家的关系自然是牢不可破,可如果他们自己心生嫌隙了,那就另当别论了。”骆蓄锐微微一笑,“之前我对中巴做过详细的研究,确信黄家是一个值得下功夫的突破口。”

    韦理是精通资本运作的“公司医生”不假,但黄家和颜家的关系就属于华人圈子大家族内部的秘闻了,他还真摸不着头脑,于是便望向马永祥。

    “近些年,颜家越来越强势,黄家和颜家之间的关系因此出现不睦,我也有所耳闻。”马永祥轻咳一声道:“这个情报似乎还可以从侧面发现一些佐证,中巴找来的这个白武士,是颜家和叶家出股成立的公司,并没有黄家的身影,这也就意味着,等中巴防守成功后,继续由颜家控制的中巴,所发展物业的收益,将由颜家和叶家分享,黄家彻底沦为边缘角色。”

    “这里面的关系还真错综复杂。”韦理笑了,“不管怎么样,尝试一下没有错,那我就拜托骆先生和马先生出马了。”

    骆蓄锐跃跃欲试道:“我出的点子也不知道是否靠谱,理当我去试探。”

    马永祥也欣然答应,“韦理先生总揽全局,坐镇中央,跑腿的事情,自然交给我们来办。”

    ……

    韦理现在还真抽不出身去做如此隐秘之事,因为他这个宣布强行收购中华巴士的“公司医生”,不亚于一个靶子,时时刻刻地被包括媒体在内的各方紧盯着呢。

    要知道,中华巴士收购战是一场综合各方面的较量,除了动用真金白银之外,也少不了为了争取舆论支持的口水仗。

    本来,韦理通过中华巴士革新方案被颜家拒绝这件事,占据了舆论的先发优势,进而有借口正气凛然地开战,但现在这一局被颜家扳回去了。

    中华巴士工会在薪资涨幅谈判中取得了满意的成果,进而中华巴士的员工们,纷纷通过工会发声,支持现中华巴士董事会,什么“做生不如做熟”啊,什么“亚隆收购中巴只是为了地皮,一旦得逞,巴士业务必然遭到冷遇,到时候大家都要失业”云云。

    这个场面就耐人寻味了,亚隆收购中华巴士,不到遭到了中华巴士“老板”的反对,连中华巴士员工都不愿意了。

    不得不说,颜家经营巴士行业几十年,底蕴不容忽视,甚至颜成昆还争取到了摩托车业职工总会香江巴士分会的声援,其表态支持现中华巴士董事会,并对中华巴士公司目前的遭遇表示同情。

    总而言之吧,现在亚隆公司的公众印象反差很大,拥戴者认为亚隆公司是个将会帮助中华巴士革新服务质量的正义之士,不屑者则认为亚隆公司是个打劫别人家产的强盗。

    韦理这个玩资本的“公司医生”,当然不会真在乎口水仗里那些不利于亚隆公司的内容,可他也担心失去舆论上的支持力度。

    事实上,相比于颜家在“动之以情”方面所取得的有声有色效果,颜家在“诱之以利”方面的举措,就不怎么被买账了,股市最现实不过了,现在才想起来增加派息,早干什么去了,指望这点微不足道的回报,还不如做个一锤子的大买卖,直接把那些中巴股票卖个好价钱呢。

    韦理除了不得不关心一下舆论走势之外,也在警惕资本运作本身,因为中华巴士收购战当中,亚隆这边的财务顾问是高益和获多利,中华巴士那边的财务顾问是宝源,颜家和叶家打造的中华巴士“白武士”现身后,怡富也做为财务顾问加入进来。而这四个财务顾问都是香江业界翘楚,专业经验丰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自己的客户设计出一记杀招来。

    ……

    骆蓄锐和马永祥的做事效率高得超出了韦理的预料,很快,两人便联袂给他带回来一个成果,黄家同意把手上大约百分之十的中华巴士股票全部卖给亚隆。

    “真被你们谈成了?”韦理下意识地揉了揉下巴。

    不怪韦理有这样的反应,当这个消息披露后,外界也是下巴掉了一地。

    怎么可能呢,黄家和颜家那可是大舅子和妹夫的关系啊,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叛了本该牢不可破的联姻同盟呢?豪门之间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了?

    后知后觉的颜家,收到消息后,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脸色剧变的颜成昆,气得直哆嗦,好久才从嘴里挤出话来,“无情无义之辈!”



    黄家被亚隆公司策反,退出一致行动联盟,对于顽强抵抗的中华巴士董事会来讲,无异于一场灾难性的打击。

    说白了,中华巴士收购战所争夺的持股比例,就像一个天平,而黄家不是天平下面的砝码,它属于天平上的砝码,从一边挪到了另一边,一减一加,对打破平衡的作用实在太明显了。

    估计黄家就憋着这股恶气了,让你平时不拿我当回事,现在知道什么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了吧。

    跌宕起伏的中华巴士收购战,紧锣密鼓地进行到现在,形势渐趋明朗,亚隆公司的持股比例肯定已经提升到百分之四十以上了,而处于防守地位的中华巴士董事会则阵线坍塌,持股比例有没有百分之三十都不好说。

    在财经媒体和观察人士陷入癫狂、嘶声力竭的分析声中,那些处于观望状态的中华巴士股票持有者开始焦虑了,因为按照香江收购及合并委员会所同意韦理提出的“局部收购”方案,亚隆公司最多收购中华巴士百分之七十五的股票,一旦颜家这个“大户”认输出局,要求亚隆公司按照最高市价,买下自己手上的中华巴士股票,那他们这些一直“等等看”的散户,就很可能失去了“狠狠”赚一笔,甚至仅仅“普通”赚一笔的机会了。

    事实上,在生意场上打拼了一辈子的颜成昆,确实开始做“撤退”的最坏打算了,而不是披头散发地亲自去纠缠颜家和黄家之间的豪门恩怨。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那不是他做为一家之主的风范。

    因此,颜成昆召集中华巴士的财务顾问怡富,开始商讨相关事宜。

    中华巴士的财务顾问原来是宝源,后来颜家找来叶家充当“白武士”,双方组成一家新公司,去和亚隆公司竞争收购中华巴士的股票,便“做熟不熟生”地请了已经掌握中华巴士情况的宝源担任财务顾问,从而在场面上来讲,宝源无法忠实代表中华巴士的利益了,于是中华巴士将财务顾问从宝源换成了怡富。

    做为英国抢来的一块殖民地,香江在很多方面都沿袭着英国的那一套做法,就拿经营公司上市、包销股票债券、收购兼并、基金管理、外汇买卖、信托之类业务的公司来讲,便按照英国的标准,被称为商人银行,也就是大致相当于米国那边更为大众知晓的投资银行说法。

    今日香江的商人银行圈子,也就是投资银行圈子,是从一九七零年代初,搭乘香江股市大牛市、黄金管制取消、外汇管制取消等等前所未有机遇,发展起来的。

    做为新生事物,香江的投资银行们刚开始冒头的时候,甚至都不用通过港府的财政司、金融事务科等等监管机构的审核同意,便可以按照普通公司的流程,注册成立,开展业务,宽松得简直可以用放任自流来形容。

    直到一九七六年的时候,港府发现,太乱了,再这么搞下去,就要玩坏了,大家吃不了兜着走,才开始一步步地严厉监管起来。

    在这个满打满算不到十年的大发展时代里,怡富和宝源、获多利,当然还有高弦潜心打造的高益,属于香江投资银行圈子里的“元老”。

    怡富单从名字上便不难猜到,其有着香江英资洋行老大怡和的背景,由怡和与英国商人银行富林明联合成立。

    顺便提一句,富林明还是英国伦敦五大金商之一,与怡和这个香江商界大佬联手之下,怡富的雄厚实力可想而知。

    宝源的背景也不简单,合伙人是英国商人银行施罗德和香江这边的渣打银行,以及中华电力控制者嘉道理家族。

    获多利归属惠丰银行旗下,别看惠丰银行是香江银行业霸主,说一不二,但在投资银行圈子,和其他竞争者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比如它的理财业务,当初就是通过收购了高弦的理财产品,来壮大实力。

    至于高益的情况,就无需赘述了,在高爵士的英明领导下,其业务已经不仅局限于香江,而是遍布世界各地,近的地方星加坡、一本东京,远的地方英国伦敦、米国纽约、加拿大多伦多,都有高益的分支机构。

    香江做为一个自由港,对商业的吸引力毋庸置疑,公司多,银行多,投资银行同样多,但在香江投资银行圈子,现阶段还是以高益、怡富、获多利、宝源为尊,形成“四大”的格局。

    其中又以高爵士的高益实力深不可测,单单说为高兴集团服务的战绩,从收购牛奶公司,到收购香江置地,无一败绩,让怡富这个怡和的御林军吃足了苦头,坐实了“千年老二”的位置。

    其实,中华巴士现在请怡富担任财务顾问,也是没得选了。

    从中华巴士收购战一开始,高益和获多利便站在了亚隆公司那一边;宝源从原本服务于中华巴士,改为服务于中华巴士保卫战的“白武士”,那香江四大投资银行里就只剩下怡富可用了。

    直到此时才加入中华巴士收购战的怡富,一登台便面临着收拾残局的场景,心中做何感想不得而知,反正在颜成昆面前表现得非常专业,甚至还看起来干劲十足,战斗欲望旺盛。

    怡富给颜成昆的咨询意见是,在当前的不利情况下,颜家考虑从中华巴士撤退,倒也不失为一个利益最大化的聪明之举,但具体利益最大化到什么程度,就考验操作技巧了。

    颜成昆疑惑不解,亚隆强行收购中巴的报价最初为每股三十七元;紧接着宝源核算中巴资产,得出每股资产净值四十二点五一元的结论,叶家充当“白武士”便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的;目前,求胜心切的亚隆被逼得报出了每股四十七元的新高价,如果颜家手上的中巴股票,都按照这个价格卖出去,还真能大赚一笔,进而可以接受丢掉中巴的结果。难道这里面还能有门道?

    怡富这边看起来早有准备,亮出来了一份资料,让颜成昆的心思一下子又活了起来。



    不得不说,怡富神通广大,给已经准备认输的颜成昆,带来了香江城市设计委员会关于港岛北角分区计划的大纲图则。

    这个材料,将会被公布,但现在肯定还没到正式公布的时候,而怡富将它搞到手,也算不上什么杀头的罪行,反正就看谁的道行高,属于灰色地带里的模糊操作。

    在这份港岛北角分区计划的大纲图则里,中华巴士位于港岛北角英皇道内地段五五三二号和七一七八号的露天停车场及车房办事处,总计面积大约为十万平方呎的地皮,被香江城市设计委员会从“工业用地”,改为“综合重建区”,以供非工业用途,重新综合发展。

    说白了,中华巴士位于该处的停车场,很快就可以建成高楼大厦,价值暴增了。

    颜成昆绝对属于见多识广的商界大佬,但此时还是不由得感慨,看看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人家鬼佬在香江是如何发财的!这种收集情报的本领,自己哪里比得上?

    与此同时,颜成昆自然大受鼓舞。

    道理明摆着,既然中华巴士位于北角的一个停车场地皮,很快就能转为商用、身价暴增了,那中华巴士的资产自然水涨船高,而且这种预期不是对远期画大饼,完全利益可见,并且摸得到;有了这个基础,中华巴士位于港岛的土地储备潜力,真正属于画大饼的未来预期,可信度不难想象。

    “看来,中巴有必要再进行一次资产核算了。”颜成昆心领神会地说道。

    怡富那边表现得理所当然,我们刚担任中巴的财务顾问,自然要全面了解一下情况嘛。

    这还不算完,怡富又给颜成昆出了一个主意,即争取舆论支持的口水仗不能停。我们有证据相信,之前的九巴收购战和现在的中巴收购战,背后都有高氏资本在活动。如果中巴被亚隆强行收购,那高氏资本事实上就垄断了香江巴士业,进而犯了正府的忌讳。别忘了,九巴和中巴被正府要求公开挂牌上市,以及遵循利润管制协议,诸如此类的监管,有着怎样的初衷。

    中华巴士收购战爆发以来,虽然时间不长,但节奏非常快,局势跌宕起伏,堪称香江资本运作当中表现出来的新形态,让本来就上了年纪的香江商界前辈颜成昆有些疲于应付,加上颜家和黄家的豪门恩怨,他尽管表面上不动如山,但实际上还是有些乱了分寸。

    于是乎,听了已经献上柳暗花明第一计的怡富,再献出锦上添花的第二计后,颜成昆几乎不假思索地点头同意了,那就拜托怡富主持大局了。

    得到授权的怡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开足马力,玩命地加班,那真是和时间赛跑,很快地抛出了新的中华巴士净资产评估报告。

    那个啥,亚隆,你还想收购中巴吗?现在的报价可不够呦,中巴的地皮储备潜力之前被宝源低估了,现在我们的结论是,中巴股票每股净资产五十四元!

    这一下,香江股市在沸腾之上,炸锅了!

    香江四大投资银行会中巴的盛况,已经被媒体和观察人士注意到了。

    好嘛,香江四大投资银行果然个个身手不凡,中华巴士的财务顾问,才从宝源换成了怡富,资产就被核算了两次,净值冠冕堂皇地冲到了二十亿以上。

    如此一来,外界开始担心起来,中华巴士如此一本正经、有理有据地狮子大开口,该不会把亚隆吓跑吧?

    随之,有风声传出,亚隆被吓跑的可能不大,亚隆的大靠山是实力深不可测的高爵士,人家连香江置地都能收入囊中,拿下小小的中华巴士,还不是理所当然。

    紧接着,质疑之声响起,之前载通收购九龙巴士的时候,高氏财团就间接参与了,现在中巴收购也有高爵士的份儿,那岂不是高氏财团要垄断香江巴士行业了?

    港府对此的反应倒是很快,香江收购及合并委员会主席麦思亦最先表态,自己会回应这个社会关切,向高氏财团求证,其在中华巴士收购当中所扮演的角色。

    ……

    眼见着局势突变,本来成竹在胸的韦理,恼火得面沉如水,怡富还真会玩手段!

    骆蓄锐沉默不语,早就听说高爵士与枝繁叶茂的怡和一系积怨甚深,现在怡富还真是抓住了机会,不遗余力地报复。

    马永祥直挠头,高爵士之所以让他们三个,通过亚隆收购中华巴士,就是不想自己抛头露面,可现在还是被扯了进来,恐怕要大为不悦了。

    确实如此,现在身处内地的高弦,在得知香江这边的情况后,老大地不高兴。

    对于中华巴士在资产估值方面玩的花样,高弦没太在意。

    相比于一九七零年代香江资本市场缺乏法律体系规范的一片荒芜,现阶段的香江资本市场虽然有了各种监管法规,但在有心人眼里,只不过是玩法从明着骗转为暗着骗而已,空子仍然多得很。随便举个例子,正大受追捧的佳宁集团,不就操控股价玩得飞起!

    但是有一样,既然自己选择居于幕后,那这个圈子就要尊重这种玩法,只看入局者表演好了。

    “老剧本”里,以索罗斯为代表的资本市场投机大鳄们,在国际上兴风作浪,到处祸害有空子可钻的经济体们,可为索罗斯之流提供资金“炮弹”的,包括各大银行和权贵在内的金主们,有谁被拽出来,进行口诛笔伐?

    因此,当马永祥专门打电话汇报情况的时候,高弦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情绪。

    你们知道我在拜会多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谈多么特殊的大项目吗?

    你们知道我要在香江这个大本营丢了面子,会多么损失信用分数吗?

    马永祥早就有了被高弦训斥的心理准备,并且没往心里去,毕竟是一家人嘛,于是他皮糙肉厚不怕开水烫地说道:“收购中巴,如果能够做到像收购九巴那样的闪电战就好了,各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战斗就结束了,更别提口水仗了。要不,我们就干脆用钱砸死中巴算了。”

    其实,参考“老剧本”里的历史轨迹,投资回报时间跨度放到香江前途问题已经明朗的五年后,甚至亚洲金融危机还没爆发的十五年后,中华巴士的收购成本,就算高一些,高弦也是能够接受的。

    但是,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中华巴士的收购成本了。

    高弦淡淡地说道:“香江那边不是已经把四大投行会中巴的标题炒作得沸沸扬扬了,那就用投行的游戏规则,继续玩下去好了。”

    “什,什么意思?”疑惑不解的马永祥,有些结巴地问道。

    “中巴的资产不是先后被宝源和怡富反复核算了吗,看看高益能从中巴的历年财报里,发现什么!”高弦哼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

    得到指点的马永祥,放下电话后,赶紧找来亚隆的财务顾问——高益和获多利,有的放矢地询问,你们从中巴的历年财报里,找到了什么新发现了吗?

    果不其然,高益的人给出了一个结果,中巴为旗下巴士采购轮胎的费用,参考同期业内平均水平,明显偏高。

    马永祥听得眼前一亮,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韦理和骆蓄锐。

    “这里面明显是有人收取高额回扣了。”骆蓄锐老辣地分析道:“这些年,中巴的具体事务一直都是颜成昆的儿子颜杰强负责,他给自己捞一些零花钱,也不算奇怪。”

    韦理神色冷酷地开口道:“商业贿赂可不是开玩笑,廉政公署收拾完了香江警队后,正有劲没处使呢!”

    马永祥和骆蓄锐相互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同时想道,虽然这一招有点狠,但谁让中巴收购战的局面发展到了这一地步呢。

    ……

    于是乎,中华巴士收购战再起波澜,亚隆公司宣布,高益发现中华巴士存在财务造假,损害到了公众利益。

    你怡富不是又给中巴审核出了更高的资产价值吗,那我高益也查查中巴的帐!

    这个变化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最多的反应是,看来中巴隐藏的问题很多啊,估计搞了好几次的资产价值评估也跑不了。

    ……

    知道廉政公署的人要找上门来后,颜成昆两眼喷火地瞪着平日里做为自己左膀右臂的颜杰强,“说,你在这里面动过手脚没有?”

    “我,我……”颜杰强吭哧了半天,最后两股战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哀求道:“爸,我不想坐牢啊!”

    见儿子这番做派,颜成昆顿时心中了然,不由得脑袋轰轰作响,一下子瘫坐在太师椅上,过了好半天,才喃喃自语道:“你这个逆子,做事糊涂啊……”

    颜杰强往前爬了两步,抱住了颜杰强的腿,继续哀求道:“儿子确实一时糊涂,爸,你可要救我啊!”

    尽显老态的颜成昆,看了看风华正茂的儿子,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一脚踹开颜杰强,沉声道:“等律师到了后,你要听话,明白不?”

    见颜杰强乖乖地连连点头,颜成昆转而叫来部下,沉声吩咐道:“立刻停止怡富的财务顾问工作,联系亚隆董事会主席韦理,我要和他当面谈。”



    戏码往往是幕后的那部分更足!

    怡富突然被雇主颜成昆叫停财务顾问工作,十分憋屈,我们和高益的争斗,才进入状态哇。

    可怡富又不能打无名义之战,看颜成昆的意思,怡富倒贴钱给颜成昆,这位雇主也不想继续下去了,怡富只好无奈作罢,聊以安慰的是,这把火总算烧起来了。

    事实上,只想迅速摆脱漩涡的颜成昆,和暗中计算着高爵士所给十五天任务期限的韦理,都有内在需求,双方坐到一起,开诚布公地做个了断。

    当然了,谈判桌上的气势,自然没有平衡可言。

    韦理居高临下,咄咄逼人。

    他心里正窝着火呢,中华巴士收购战,我进攻,你防守,各凭手段,决出胜负,你有的没的把口水吐到高爵士身上,算是怎么一回事!知道让我很没面子吗?你可别说自己无辜,这不需要证据,巧合不会在这个时候发生,有利益冲突这一个驱动力就错不了。

    颜成昆则心情复杂,哪想到怡富一顿操作猛如虎,频出高招,换来的是,自己儿子眼看着就要去蹲大牢了,或许,当宝源做出中巴净资产评估每股四十二点五一元的时候,颜家就应该审时度势地激流勇退了。

    见韦理和颜成昆目光交锋,谁也不肯弱了自家气势地先开口,马永祥轻咳一声,打破僵局道:“颜爵士,我们能坐到一起,打开天窗说亮话,可不容易,不如您先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也好让我们斟酌。”

    见有台阶下了,颜成昆便点了点头,“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可以交出中巴的控制权,把颜家手里的中巴股票都卖给亚隆,但新的中巴董事会,就不要再翻陈年旧账,尤其不能追究颜杰强在任期内的过失了。”

    韦理冷冷地哼了一声,“颜爵士,你还是没有认清当前的形势啊!亚隆完全可以按照原定进度,收购到想要数量的中巴股票,就算中巴收购闹到完全收购阶段,颜家手里的中巴股票都无足轻重,就等着落到百分之七十五范围之外,贱卖到公开市场上吧。”

    这一下,颜成昆被击中了痛楚,恼羞成怒的他,须发皆张地一拍桌子,“杀人不过头点地,我是抱着诚意过来谈判的,难道不留活路,赶尽杀绝,就是韦理先生给出的结果?”

    韦理耸了耸肩,“也行,那我就给颜爵士面子,颜家手里的中巴股票,亚隆买一半好了,再多的话,就过于浪费了。”

    颜成昆追问道:“还没先说价格呢?”

    韦理声音阴沉地笑了一下,“亚隆提出收购中巴方案时,所给出的每股三十七元价格,已经非常公道了。”

    渐渐摸清韦理路数的颜成昆,连连摇头道:“你这是趁火打劫,要知道,现在中巴股票的价格,远远不止这个数!”

    韦理不以为然地一挥手,“那是你们玩弄手段,炒作上去的,亚隆不认可。”

    “该死的鬼佬。”颜成昆在心里骂了一句残酷狡诈的韦理后,目光转向了马永祥和骆蓄锐,希望这两位华人圈子的晚辈能居中斡旋一下,自己已经决定放弃中巴控制权了,总不能在金钱方面太吃亏了吧。

    马永祥挠了挠头,看了一眼韦理,轻声劝道:“颜爵士在香江商界德高望重,可否照顾一下他的感受。”

    骆蓄锐也开口道:“颜爵士,中巴收购战进行到现在,虽然是各凭本事斗法,但舆论战失控所引发的不良社会影响难以忽视,您可否对中巴控制权的转移,做一个友善的公开声明呢。”

    颜成昆面露苦色,这简直是让颜家被打掉牙,还得笑着往肚子里咽啊。

    这时候,韦理的口风也有了松动,“你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好吧,亚隆就退一步,按照宝源核算的中巴股票每股资产净值四十二点五一元,收购颜家手里一半的中巴股票,新的中巴董事会可以给颜家保留荣誉性质的位置,但颜家手里剩下的一半中巴股票,也不要直接持有了。”

    颜成昆没好气地说道:“亚隆不肯全部收购颜家手里的中巴股票,又不让颜家直接持股中巴,那颜家手里剩下的一半中巴股票怎么处理,才符合韦理先生的心意?难道非要低价抛到公开市场,你才肯满意?”

    见颜成昆一时之间没有转过弯来,骆蓄锐连忙提示道:“颜爵士,颜家不是和叶家联合推出一个‘白武士’吗,颜家手里剩下的一半中巴股票,可以转到那家公司名下,同时不影响颜家分享中巴新发展时期产生的盈利。”

    颜成昆听得心下凛然,这些家伙都不是好东西,分明是要叶家为了利益,牵制我们颜家。

    可眼前形势比人强,颜成昆没有太多选择,只是确认道:“我全部照做的话,新的中巴董事会,保证不会对颜杰强在任期内的过失再追究了吧?”

    韦理点了点头,“中巴要着眼于未来发展,过去的事情,能过去就过去吧,但廉政公署那边,我们可影响不到。”

    “那就好办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的颜成昆,神经松弛下来,只要新的中巴董事会不穷追猛打,以颜家的实力,在香江这种司法环境里,帮颜杰强免除牢狱之灾的难度不大,无非就是出一些律师费罢了。

    ……

    双方秘密达成协议后,立刻迫不及待地采取行动。

    很快,颜成昆和韦理面带微笑,以化干戈为玉帛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

    颜成昆语气平和地宣布,中巴发展到现在,确实存在不少问题,自己愿意退位让贤,请亚隆给中巴带来新的活力,同时颜家并没有完全退出中巴,还能分享到中巴新发展带来的盈利,并在新的中巴董事会里享有位置。

    外界看得目瞪口呆,中华巴士收购战之前剑拔弩张得口水都吐到高爵士身上了,这么快就一团和气地落幕啦?看来,和平收场的中华巴士收购战,和人家高爵士没什么关系啊。

    当然了,有人能够马上给出分析,颜成昆为了保住陷入商业贿赂漩涡的儿子,不得不迅速壮士断腕,做出妥协。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获得满意提薪幅度,进而通过工会发声,支持颜家的中华巴士员工们,陷入尴尬境地,自己还在力挺老板呢,怎么人家就笑眯眯地下台了?新老板上台后会不会清算我们啊?

    另外,那些“等等看,再等等看”的中华巴士股票持有者们,因为错过了发财的大好机会,而愤怒谴责,你们大户暗中交易完了,我们中小投资者的利益,谁来保障?

    可这些形形色色的反应,重要吗?

    大局已定,中华巴士收购战,落幕了!在高爵士从内地回到香江前,以亚隆入主中巴董事会,宣告结束!

    见到从内地回到香江的高弦时,韦理表功地说了“幸不辱命”后,又惴惴不安地补充道:“只是,收购中巴的过程并不完美。”

    高弦明白韦理话里的意思,中华巴士收购战里互吐口水波及到了自己,但中华巴士收购战结束得也快,对于这种意外,他并不想吹毛求疵,于是大度地笑道,“瑕不掩瑜,些许杂音,等我从白金汉宫正式接受GBE,便可随风而去了。”

    韦理当即领会了高弦的意思,等高爵士去一趟英国,那种对高氏资本垄断香江巴士行业的捕风捉影质疑之声,在港府层面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高弦盛情相邀道:“这段时间你们都辛苦了,不如休个假,放松一下,不知道是否愿意到白金汉宫观礼?”

    韦理和骆蓄锐收到邀请后,心中欢喜,这可是和高爵士增进私人交情的机会,自己如此卖力表现,不就是为了这份赏识嘛。

    马永祥很有眼色,没有去凑这个热闹,而是十分敞亮地说道:“亚隆收购中巴成功后的一些收尾工作,总要有人处理,而且我爸那边香基银行正式开业前的事情也很多,我就留在香江吧。”

    高弦赞赏地拍了拍马永祥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骆蓄锐道:“你没少被骆老先生责怪吧?”

    负责骆家理财事务的骆蓄锐,没有按照父亲骆英石的意思,将骆家精心收集的那些中华巴士股票择机套现,而是以此为资本入伙了亚隆公司,自然让骆英石大为恼火,没少训斥这个不听指挥的儿子,甚至有了削权的迹象。

    不过,骆蓄锐并不愿意将骆家内部的矛盾公布与众,他打肿脸充胖子地回答道:“家父只是数落了两句我没及时向他汇报而已,总体上他并不反对。”

    “蓄锐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先让高益好好配合富豪酒店挂牌上市的工作吧。”高弦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将来回顾这个抉择,绝对是正确之举。”

    “蓄锐仰慕高爵士风采,能有机会合作,自然不能错过。”嘴里客套连连的骆蓄锐,暂时还品味不出来高弦话里的深意,但自己确实做了一次重大抉择,此时看来,已经获得了他所认为的理想效果。

    ……

    高弦在香江没怎么停留,按照行程规划,下一站便到了加拿大多伦多,易慧蓉这边已经做好了带着两儿一女,随着丈夫去英国正式接受GBE的准备了。

    今年农历春节是公历二月十六号,易大小姐并没有和高弦一起过年。因为高弦必须亲自坐镇香江,监视这里的金市状况,而女儿小佳媛才刚满月,不适合从多伦多到香江的长途跋涉,加上二月份加拿大大选正式打响,易慧蓉需要参与其中的一些工作,于是便各忙各的了。

    当然了,不管什么时候,正牌夫人的独有待遇都是显而易见的,像这次高弦去白金汉宫正式接受GBE,易慧蓉理所当然地带着孩子陪同。

    小佳媛已经有三个多月大了,娇憨明艳的小脸,让高弦稀罕得连亲了两口,“我大闺女,要和爸爸出去玩喽。”

    易慧蓉笑着问道:“不先见一下赢得大选的特鲁多总理吗?”

    “领完GBE,回来再和他见面也不迟。”高弦玩味地回答道,他心里的想法是,正好趁着GBE的热乎劲儿,和特鲁多要自己去德黑兰捞回加拿大大使馆人员的正治回报。

    易大小姐早就把方方面面安排得妥妥当当,一行人毫不拖泥带水,坐上飞机,直接来到英国,查尔斯王子亲自到机场迎接,然后蒙巴顿伯爵安排了接风宴,看得随行的韦理等人,一愣一愣的。

    前些年,高弦获得英国王室颁发CBE的时候,是因为帮助港府解决第一次世界石油危机给香江造成的能源短缺危机,如此大的贡献,英国王室便公事公办地进行了破格嘉奖。

    至于这次英国王室颁发最高级别的GBE,不得不承认,存在取巧的成分,以至于都不在高弦的预想之内,完全是躲过了爱尔兰共和军暗杀的蒙巴顿伯爵,对冒死救出自己的高爵士感激得无以复加,于是便主动去英女王那里帮高弦要GBE。

    在英国王室里,蒙巴顿伯爵不但辈分大,相当于英女王的舅舅,还身份高,曾经担任英国皇家海军元帅和最后一任印度总督,因此他给救命恩人要个荣誉,英女王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且不像公事公办那样,有一种自愿的亲近感。

    这可不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感觉良好,而是有着明证——伊丽莎白女王亲自主持仪式,菲利普亲王、查尔斯王子、蒙巴顿伯爵等等重量级英国王室成员观礼。

    要知道,英国王室这种荣誉每年分两次颁布名单,即元旦和女王生日,获奖人可以自由安排时间进行现场接受,但英女王极少亲力亲为,派出代表就足够了,而高弦爵士阁下,GBE,JP,则让英国王室重要成员悉数出场。

    站在观礼人群里的韦理,暗自叹为观止,当今时代香江华人当中,高爵士俨然已是第一人,而且还那么年轻!等高爵士再次回到香江的时候,中华巴士收购战溅起的那些零星碎语,在港府那里连耳边风都算不上了。

    同样站在观礼人群里的骆蓄锐,也有着一番感慨,父亲骆英石总认为,生意场上“宁为鸡头,不为牛尾”,但高爵士这个平台,却要另当别论了,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错!

    等授勋的一切繁文缛节结束后,高弦再出现在严肃的正式场合里,他的身份介绍就是高弦爵士阁下,GBE,JP了。

    接下来,高弦爵士阁下,GBE,JP为此先在伦敦来一波大宴宾朋,算是进一步为他在伦敦金融城的运作打基础。

    这个时候,一个重大消息传来,米国白银期货市场崩溃,引发全球市场恐慌情绪,这一天被媒体称为“白银星期四”,而亨特家族这个已经暴露身份至少好几个月的始作俑者,则自作自受地频临破产边缘。

    高弦看着新闻,暗中想到,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里,黄金和白银的资本“神格”就如此不复存在了,资产的保值和增值需要更加“现代化”的手段。



    在高弦看来,到各个经济体里,发展具备本土化资源的平台,就属于更加“现代化”的范畴。

    大上个月,也就是今年二月,全球金市开始崩溃后,高弦一直留心因此开始爆出一系列严重经营问题的伦敦五大金商之一庄信万丰银行,打算找个时机,拿下这个“倒霉蛋”在英国本土拥有的资源。

    不过,随着情报的不断积累,以及高弦本次来英国的最新了解,这个计划基本上泡汤了。因为庄信万丰银行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了,不良贷款的窟窿一个比一个大,连高弦都看的眼皮直跳,这时候去接手,根本拿不到想要的好处,纯粹沦为“冤大头”。

    庄信万丰银行的局面恶化程度,甚至让英国央行——英格兰银行的官员开始担忧,这样一个伦敦五大金商之首,如果真走到了破产那一步,将会削弱业界信心,甚至可能让恐慌情绪蔓延到英国金融业其它领域,引发大范围的银行业危机。于是乎,现在开始风传,英格兰银行正在酝酿一项救援庄信万丰银行的计划。

    不过,这个救援计划可不是简单地给庄信万丰银行一大笔钱,以度过当下的难关,没那好事!而是英格兰银行以象征性的一英镑价格,“买”下庄信万丰银行,进而算是让庄信万丰银行有个靠山,提高信用,等眼前的业界信任危机慢慢消失了,庄信万丰银行也差不多被“整顿”完了,进而该卖的卖,该关的关,英格兰银行便完成脱手了。

    对此,高弦大失所望,虽然等庄信万丰银行被英格兰银行切掉一身“腐肉”后,留下来的价值,应该还是值得期待的,但需要多少时间就不容易预估了。

    好在,有一个最新到手的确切秘密情报,让略感郁闷的高弦,不由得精神一振,那就是,英国四大商业银行之一的苏格兰皇家银行,在高弦看来,露出了争夺控制权戏码的端倪,这绝对是趁机至少捞一把的大好机会啊,甚至没准还能更进一步地运作呢。

    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完后,米国主导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确实对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恢复和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但到了一九六零年代末,就开始慢慢失灵了,具体落到银行业上的表现就是纷纷出现困境,而苏格兰皇家银行便是其中之一。

    为了度过难关,这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银行们,所采取的对策堪称殊途同归,比如兼并重组,苏格兰皇家银行便在这个时期合并了苏格兰国家商业银行,成为苏格兰最大的清算银行;再如,国际化拓展,到墨西哥、委内瑞拉等等曾经的西方殖民地、如今受益于世界石油危机而迅猛发展起来的拉美国家,做业务,像大卫·洛克菲勒领导下的大通银行,更是把办事处开到了冷战铁幕另一边的苏联和中国。

    苏格兰皇家银行靠着诸如此类的套路运作到现在,情况谈不上如何好,但也能一直维持着英国四大商业银行的地位,只是到了近期,新情况出现了。

    同为英国四大商业银行的劳埃德银行,持有了超过百分之十的苏格兰皇家银行股份,并就收购问题,试探苏格兰皇家银行董事会。

    令人玩味的是,苏格兰皇家银行董事会以这项收购对苏格兰皇家银行业务不利为由,对劳埃德银行态度冷淡,但却和在香江颇有名头的渣打银行,有一种打得火热的意味。

    确认了这个秘密情报的可靠性后,高弦的直接反应就是,渣打银行能掺和英国四大商业银行之间的事情,那自己也可以搞一搞啊。

    现阶段,苏格兰皇家银行在伦敦证券交易所的股价为一百便士,也就是一英镑左右,买入一些后,除了可以就高抛出套利外,说不定还能在苏格兰皇家银行控制权争夺戏码中另有收获。

    在香江那边,高弦所具备的能量足以保证自己幕后坐庄,让小弟们代理利益,在前面冲锋陷阵;但在伦敦这边,他就要谨慎一些了。

    当然了,以高弦的老道,这种角色转换,顺滑得很。

    周密计算了一下未来一两年内,自己可动用资源,香江股市牛市行情,香江前途问题微妙影响,乃至全球资本主义国家经济下行压力,高弦决定,“别人的钱”,能用就用,不用白不用。

    于是乎,高弦给了香江那边的部下一个指示,联系到香江隐形大富豪,张氏家族争产风波引发者,张家现任掌门人张玉梁。

    叶黎成的回复很快,巧得很,张玉梁目前就在伦敦,好像是要和会德丰大班约翰·马登谈什么事情。

    放下电话后,高弦琢磨了一会,不论现在的小马登,还是以前的老马登,担任大班,苦心经营会德丰不假,但都不喜欢香江的湿热气候,进而经常流连于伦敦,而张玉梁来伦敦和约翰·马登谈公事,就算属实,也跑不了躲清静的嫌疑。

    要知道,张玉梁这一辈四兄弟,上面三个哥哥都早早地去世了,留下了一大帮寡妇和儿女,张玉梁这位掌门人态度强硬地分家,不管他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对如今的张氏家族商业王国怎么厥功至伟,外界的看法都持负面,恃强凌弱,对寡嫂和侄子们不厚道。

    而且,在张家二房这里,张玉梁踢到了铁板,因为香江律师世家罗文锦家族重要成员罗得成是张玉梁二嫂的姑爷,张家二房一点都不好欺负,争产官司打起来后,罗得成帮岳母请来的律师团,正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地查张氏家族商业王国的实际财产呢。

    在这种情况下,高弦完全有理由相信,张玉梁跑来伦敦,少不了转移自己所控制的张氏家族财产的动作。

    没太费周折,高弦便见到了张玉梁这个自己眼里不用白不用的钱袋子。

    “我听说,英国王室授予高爵士GBE的仪式,罕见地隆重,高爵士的手眼通天,实在让张某佩服得五体投地啊!”张玉梁的恭维之词,很容易就能听出来,不光是套话,里面流露着敬重。

    “那都是场面。”高弦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笑道:“张生是个大忙人,一直在为生意操劳,早知道张生在伦敦,我就请你过来赴宴,一起庆祝了。”

    “我也是刚到伦敦没几天。”张玉梁试探道:“高爵士撇下英国的名流显贵来见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呢。”

    高弦没去对张家争产风波嚼舌头根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刚刚收到一个确切的秘密情报,英国四大商业银行之一的苏格兰皇家银行,应该会爆发一场控制权争夺战,所以我想买入一些苏格兰皇家银行的股票,不知道张生是否有兴趣做为一致行动人,参与进来?”

    张玉梁没有怀疑高弦收集情报的能量,干净利索地问道:“高爵士希望我投多少资金?”

    高弦踌躇满志地回答道:“一个亿不嫌少,多多益善!”

    张玉梁听得一咧嘴,高爵士果然是大人物,一个亿不嫌少,自己要是连这个数都拿不出,直接就丧失了往下谈的资格。

    “高爵士,我想先问一下,对于苏格兰皇家银行控制权争夺战爆发,有没有一个较为精确的预判时间?”张玉梁态度谨慎地问道。

    高弦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觊觎苏格兰皇家银行的劳埃德银行,所持有的苏格兰皇家银行股票已经超过百分之十,但苏格兰皇家银行董事会反对这项收购,转而对渣打银行态度热情,但渣打银行应该还没有在买入苏格兰皇家银行股票方面有明显动作。”

    说到这里,高弦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其实,当我们拥有足够数量的苏格兰皇家银行股票后,就可以从我们的便利出发,影响苏格兰皇家银行控制权争夺战爆发的时间,大不了,我宣布想要收购苏格兰皇家银行!”

    张玉梁满脸钦佩地点了点头,“高爵士是做大事的能人,张某很高兴有机会参与这个计划。”

    见张玉梁这个钱袋子的口张开了,高弦满意地哈哈大笑,和对方击掌道:“多谢张生的信任,不瞒你,我有个预感,这次的运作,应该不仅仅赚上一笔,还能有其它方面的收益。”

    张玉梁这个人挺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合作,感觉与高弦的距离大大拉近,竟然一下子转到了自己的私事上,“高爵士所说的其它方面的收益,是不是指我在英国本土大举投资,可以影响到香江那边的司法体系,进而争取到我在张家争产官司里的主动?”

    高弦微微一愣后,摇头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清官难断家务事,对于张生的家事,我无心过问,所以也没往这个方向去想。”

    “我所说的其它方面的收益是指,既然渣打银行都能参与苏格兰皇家银行控制权的争夺,那实力更加强劲的惠丰银行会作壁上观吗?要知道,惠丰银行的国际化需求,一点也不比渣打银行少。”

    见高弦没有因为私德看低自己的意思,张玉梁暗中松了一口气,随即揣摩着高弦话里的逻辑,两眼冒光地附和着分析道:“苏格兰皇家银行控制权的争夺,要是把香江的渣打银行和惠丰银行都吸引进来,可供我们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

    高弦朗声大笑,“这下,张生对本次合作,再没有任何疑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