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民国官场和军队中,贪腐情况严重,尤其是军中派系众多,关系盘根错节,军事情报调查处很多时候都是应付了事,有时大佬们一个电话,和军情处的高层沟通好了,一件案子就草草的结束。
当然如果没有背景和后台的,那就另当别论,军事情报调查处也不介意抓几个典型给上面的高层做做样子。
之前这一类的案子都是情报科在负责,所以在手里积压了很多这样的案子,只不过都是锁在档案柜里。
不客气的说,这军队里只要手中有权利有机会可以贪污的,哪个屁股都不干净,这一次宁志恒向情报科提出要找到和包胜有关联的案子的时候,于诚第一时间就给翻找了出来。
于诚虽然对行动科别的人有些看不上,但是对于宁志恒,他还是服气的,对宁志恒的办案能力非常认可,所以也是刻意与之交好。
看到于诚送来的这些资料,宁志恒大为满意,笑着说道:“那就太好了,这里面全是贪腐吗?”
于诚点头说道:“全都是,其中有几个落网的军官供述里都提到了这个包胜,不过后来他都走了路子,就给放过去了,这种事情太多,我们也管不过来。怎么,志恒,你盯上他了,会不会是间谍?”
贪腐还可以糊弄过去,但要是间谍那可就绝对不能放过,这可是底线。
宁志恒笑了笑没有说话,不过他的心里还真这么想的,不然他为什么要顾文石的审讯记录,要知道顾文石就是第十四师三团的作战参谋,宁志恒只要稍微做些手脚,就可以把顾文石和包胜联系在一起,最后干脆就把这个包胜也抓起来,直接扣上日本间谍的帽子,然后严刑拷打,以军事情报调查处的手段,什么样的口供得不到?到那时做成铁案,就是他身后的那位朱副师长也不敢跟日本间谍扯上关系。
这就是宁志恒的底气所在,只要不是后台强硬的权贵,他都可以利用手中的职权,直接栽赃陷害,一旦进了这军事情报调查处,就成了他案板上的肉,难以逃过他的辣手。
不过这都是宁志恒的后备手段,毕竟他也不想这件事情搞大了,因为就算是这一次他占了上风,把这个包胜拿下了,也会结怨他身后的这位朱康师长,宁志恒虽然不怕他,但是军中的水太深,万一这个朱康的背景真的强硬,就没有必要结成仇家。
所以宁志恒觉得最好把事态就结束在殷绍元这个环节就好了,
他现在就是等着那位包团长的反应了,如果他只是当个缩头乌龟,识得时务,懂得进退,自己这就放他一马,如果敢跳出来搞事情,那就什么也顾忌了,只能算他倒霉了。
宁志恒和于诚聊了一会,于诚这才告辞离去。
宁志恒将手中的资料看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数。
仅仅过去不到两个小时,王树成就推门走了进来。
“组长,殷绍元的口供已经拿到了,所有的事情都问了一遍,这小子确实有不少事情,除了手脚不干净之外,还交代出了一件命案,我已经派人去落实了,很快就可以定案。他还交代,这一次的事情都是他的表哥包胜指使的,不然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说完,王树成将厚厚的审讯记录递到宁志恒的桌子上。宁志恒点了点头,这些审讯记录其实都不重要,不过是走个过场。
而这个时候,在城西的康元口关卡,两伙人正都手持武器在对执着。
刘大同正一脸的冷笑看着眼前的一名军官,冷声说道:“怎么?什么时候你们城外的驻军都这么嚣张了,你们擅自离开自己的驻地,明火执仗的带兵冲击关卡,我要是上报到上面,你觉得你这顶军帽担当的起?”
这名军官脸色一黑,破口骂道:“姓刘的,别在这里给我装糊涂,殷连长已经失踪三个小时了,有人都看见他被人抓走了,不是你还有谁?你他么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公然抓捕现役军官,我看你这顶帽子才担挡不住。”
刘大同哈哈一笑,对着军官说道:“人肯定不是我抓的,可我知道是谁抓的,不过你说话不好使,让你们包团长来说话,不然你再晚了,就只能去收尸了!”
这名军官一听大怒,他狠声说道:“我们包团长可没有时间见你,你赶紧告诉我,到底是谁抓走了殷绍元?”
刘大同把脸一沉,破口骂道:“他也别自抬身价,想见我刘某人也没有那么容易,反正又不是我的表弟被人抓了,我是不着急的!”
这个军官虽然着急,但是他还真不敢硬来,军队不听军令擅自离开驻地,还带武器和军兵冲击关卡,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万一真的有人追究,可不是一件小事,自己怕是真担不起。
正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刹车声,正在自己的长官包胜带着人赶了过来。
刘大同看到对方人越来越多,不禁也有些打怵,不过嘴上一点都不输人,冷哼一声:“有胆子你们就开枪,真当这军队都是你家开的!”
包胜几步上前来到刘大同的面前,沉着脸问道:“刘局长,我倒是真小看了你,做事不含糊啊!大丈夫敢作敢当,今天的事情,难道你不给我一个交代?”
今天王树成抓人的时候根本没有避人,宁志恒就是要让人知道殷绍元被抓的消息,看一看他身后人的反应。
很快包胜接到人禀告,说是自己的表弟殷绍元被人抓走,他脑子一转,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了,因为这段时间他盯上了乔水湾关卡的好处,这才指使自己的表弟搞了些事情,原本想着试一试那位刘局长的底线,逼着他吐出来一些,想着多捞一些,可没有想到,对方真不是善茬,直接就动手抓人,这可是现役军官,他真是疯了吗?
这才带着手下人冲过来要人,虽然他也听说了,这个刘大同身后有人撑腰,据说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一位少校组长,不过包胜自持在军方也有背景,乔水湾又是在军方管辖范围之内,搞些手脚对方也不会奈何不了他。
可惜他算错了,他得罪的不是一般的军情局军官,而是军情处中真正的实权人物,根本没有半点犹豫,当天就动手抓了人回去。
刘大同哈哈一笑,要是半年多之前,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巡警,见到包胜这样的人物,只怕早就吓得低头哈腰的说不出话来,可如今他刘大同却是底气十足,不过落半点下风。
这时康元口关卡还有不少的商家聚在远处,这些人有的是自己的货物被军队所扣,前来找刘大同商量的,也有的是正在押货物过关卡的,看着这紧张的一幕,都不禁有些咋舌。
“这下可热闹了,你还别说,这个刘局长还是有担当的,咱们这钱没有白花,拿钱办事,是个讲究的人!”
“我们还说给再送点好处呢,可这刘局长连军队上的人也说抓就抓,还真的是不含糊啊!”
“早就跟你们说过,这个刘局长身后是有人撑腰的,不然也不会顶了这个肥缺!”
“那可说不准,这年头拿枪的是好惹的吗,警察局那几条枪可是难抵得过,但愿和气生财,别搞得大家都没生意做!”
刘大同这时也是一步不退,上前一步,站在包胜的近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刘大同何德何能敢抓现役军官,明人不说暗话,包团长,你手下的殷连长不讲规矩,这让我们宁组长很不高兴,现在就关在军事情报调查处的大牢里,你要是有本事就去军事情报调查处去捞人,别跟我这耽误时间。你要是去晚了,只怕就剩下一把骨头了,可别说我没有告诉你!”
一听到这话,包胜心中一惊,看来刘大同背后的人出手了,竟然连招呼就不打,连价钱都不讲,直接抓人,这是根本没有留余地的做法,看来这件事情不好解决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眼前的刘大同,恶狠狠地说道:“刘局长,殷绍元和你之间的事情我不管,既然你身后那位宁组长抓了殷绍元,我就把你抓回去,他不放人,你也就别回来了!”
可是刘大同根本不露半点惧色,拿出当初市井泼皮的混吝劲,不屑的说道:“那正好,我这辈子还没有去军营做过客呢!只要您包团长敢抓,我刘某人奉陪到底!不过我可把话说清楚,军事情报调查处可是有权抓违法的现役军官,你一个驻军的上校团长可没有权利抓我这个警察部门的警察局长,这可是南京城,驻军十几万,你到底算老几,不怕把收不了场,你就动手!”
刘大同的一番话让包胜恨得咬牙切齿,刘大同说的一点没错,他和刘大同不属于同一个部门,要是在自己的驻地抓捕,还能找个借口,可是在南京城里,他还真没有这个胆子,这个刘大同有恃无恐,根本就吓不住!
一时间双方,彼此都有顾忌,陷入了僵持状态。
包胜此时是骑虎难下,他看确实也吓不住刘大同,不由得有些气馁,最后气势一弱,开口说道:“刘局长,不如这样,你给宁组长带个话,我想见他一面,大家谈一谈!”
刘大同这时也是强自硬撑着,看着脸色如常,可让这么多条枪指着,心中还是有些打鼓的。
看到包胜的态度有一些放软,心中一下就有了底了,他开口说道:“包团长要是早这样说,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你那位殷连长要是懂事,不直接扣车撕破脸皮,也不至于搞成这样,好吧,这个话我一定带到,但我可不保证宁组长会给这个面子,你等会!”
说完,刘大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给宁志恒打了过去。
“组长,现在包胜带着人闯到我的康元口关卡,僵持不下,最后想要和你谈一谈!”刘大同赶紧汇报道。
“告诉他,今天晚上七点来德运酒楼,我倒要见一见这位包团长到底是什么人物?”宁志恒冷声说道。
“是!”刘大同答应道。
包胜自己当然也没有胆子,真的去军事情报调查处去要人,去了只怕自己也回不来了,他接到了刘大同的确切回应,也只好带着人悻悻地撤退了。
宁志恒放下了电话,也是脸色一沉,这个包胜还真的跳出来了,还敢带人闯关卡,这是心有不甘啊!看来要给他点颜色看一看,不然他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到了晚上七点钟,包胜准时来到了德运大酒楼,他只带了两名随身的警卫,这个时候,刘大同迎了出来,笑着说道:“包团长,我们组长在二楼包厢等着您,请跟我来。”
包胜也没有多说,随着刘大同来到二楼的包厢门口,门口的孙家成带着几名行动队员将二名警卫拦了下来,只放了包胜进入了包厢。
包胜推门而进,就看见主座上坐着一位身穿中山装的青年,不禁暗自诧异,这个看上去极为年轻的人难道就是刘大同身后的那位宁组长?
“包团长,请坐吧!”宁志恒淡淡的说道。
“可是宁组长当面?”包胜不确定的问道。
“正是宁某,怎么包团长连我是谁都没有搞清楚,就敢插手康元口的分成,是不是太自信了?”宁志恒不觉得轻蔑看了包胜一眼,这个家伙不愧是姓包,还真是一个草包,估计自己的情况都没打听清楚,就敢随便出手立对头,这种人的倒是不难对付。
包胜嘴角一抽,强自忍耐着说道:“宁组长,其实我绝对没有与你为难的意思,当初只是觉得这两个关卡在你我手中,何必分钱给那些不相干的人吗!你的那份我绝对不敢染指,可是其他的那几个人就没有必要了吧?只是刘局长一口回绝,这才让殷绍元扣了些货,这都是场误会,这样,能不能把殷绍元先放回来,我们之间好好谈一谈!”
其实包胜也不是傻瓜,之前的举动不过是试探对方的底线,可是对方的做法太强硬,直接动手抓人,搞得他有些吃不准。
现在是试探出来对方根本就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可是自己的表弟却给搭进去了,不免有些失策。
他知道对方虽然军衔比自己小两级,可手中的权利却比自己大的太多了,硬拼不是好办法,看来只能惨淡收场了,所以这一次来,就做好了退让的准备。
宁志恒冷声说道:“做事情是要讲规矩的,这一次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那一成的份例还是不变,包团长以后还是要好自为之,至于你的那位殷连长~”
说到这里,宁志恒身子一正,眼睛狠狠地盯着包胜,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进了军事情报调查处的人,还能够活着出来!”
“你说什么?”包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开始还以为宁志恒打算放过这件事,心头虽然不舍,但是自己的表弟在对方手里,以后的事情要反复,也要等把人放出来再说,可是没有想到,对方根本没有放人的意思,这是要命了!
包胜面容狰狞,大声说道:“宁组长,我包某人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了,一成的份例不变,我也认了,可是我的表弟你必须放回来!不然大家撕破脸都不好看!”
宁志恒心中一恼,妈的,自己是为了息事宁人才放过你这个草包,你还想要你的表弟?
抓进军事情报调查处的人能放吗?当然不能,如果放了岂不是说军事情报调查处抓错了人,军情处的规矩就是只要抓进去的都是对的,就算是抓错了,一上手段就全对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让我放人,”宁志恒也是后槽牙一咬,冷冷的蹦出几个字,“还跟我撕破脸?信不信我把你一起抓起来,扔进大牢里,跟你那个表弟做伴去!”
“来啊!我堂堂的国军主力师上校团长,抓了我,看你怎么收场?”包胜也不示弱,干脆把今天刘大同对付他的话原样还给了宁志恒,不过角色调换了一下,显然也是色厉内荏。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你?”宁志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他从旁边的文件袋里抽出一份材料,扔在包胜的面前。
“二年前你担任副团长期间,伙同后勤的几名军官贪墨,倒卖军需物资,非法获利大笔的赃款。
还有你用强勒索驻军当地的士绅,强抢了别人的宅院养外室。
一年前,贪墨军饷被军法处发现,你重金贿赂,才躲过了一劫,事情过后,揭发你的那名军官就得急病身亡。
这些事情没有冤枉你吧?你真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只是有人保了你,我们才懒得追究,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提审这些人证,一查到底,足够把你送上刑场?”
看着手中的材料,听到宁志恒的这番话,包胜不禁吓的心脏乱跳,自己这些事情还真瞒不过军事情报调查处的眼睛,他不禁脚一发软,一屁股坐回个座位上,犹自狡辩的说道:“这些都是旧账,况且我部军法处都已经查证过,我是清白的,你们这是诬陷!”
包胜这时的气势已经大跌,军事情报调查处要真是追究到底,这绝对是一件大麻烦,就算自己背后有靠山,只怕也要脱一层皮。
“那还有这个呢!”宁志恒顺手又扔过了一份材料。
包胜又吓了一跳,这些还不够吗?还有?他拿过材料仔细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竟然是之前三团的作战参谋顾文石的审讯记录,这个人已经接到通告,是货真价实的日本间谍,可是在口供里竟然说自己是他策反的下线,如果说之前的几份材料说的那都是真的,可是现在这一份审讯记录绝对是假的,是彻头彻尾的诬陷。
在军队中贪墨好处,自然也要给自己的上司和靠山孝敬,还可以借助力量求情庇护,可是如果牵扯进日本间谍的案子,那可没有任何人敢为自己作保,绝对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这是诬陷,诬陷!”包胜吓得手都拿不住材料了,他知道,如果现在自己被人强抓进军事情报调查处,就再无希望出来了。
正如宁志恒所说,只要抓进军事情报调查处,严刑拷打之下,肯定是供认无误,案子就坐实了,再无翻身之日!
“包胜,你现在还要我放了你的表弟吗?我看你都是自身难保,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不自量力的东西!”宁志恒上前紧盯着包胜的眼睛,冷声说道。
包胜在宁志恒的逼视下,目光不断的躲闪着,最后只好低声说道:“宁组长,我们之间都是误会,这样好了,只要您愿意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一成的份例也全当是我的孝敬。”
这个时候包胜再也不纠结自己的表弟能不能放出来了,如果宁志恒真的要搞自己,绝对是在劫难逃,他不停地求饶着,生怕宁志恒当场翻脸抓人,那样连找自己靠山求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到包胜这一副样子,宁志恒轻蔑的笑了笑,这样的嘴脸他看的多了,最后那一个不是要在自己面前低头?
他冷冷的说道:“我不缺那点钱,规矩就是规矩,一成的份例你自己拿着,扣下的车辆马上放行,以后不要再多生枝节,这一次我饶了你,再有下一次,我直接动手,绝不宽待!”
“是,是,宁组长大人大量,我一定按规矩来!”包胜听到宁志恒肯放过自己,顿时心神一松,这时才发觉,自己浑身的上下浸透了汗水。
“滚!”
等包胜失魂落魄的退出包厢,他的两名警卫惊讶的发现,平日里威风八面,飞扬跋扈的团长,竟然连脚都站不稳了,他们赶紧上前搀扶住包胜。
“快走,快离开这里!”包胜脸色苍白,赶紧低声吩咐道。
两个警卫也不敢多言,扶着自己的团长一路快步离去,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刘大同轻蔑的一笑,这样的结局自然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刘大同转身进入了包厢,对宁志恒说道:“组长,这个包团长看样子是吓坏了!”
宁志恒点头笑道:“一个见财忘命的草包,这一次吓一吓他,以后要是再有反复,直接就收拾了他。”
刘大同听到之后,开口问道:“那组长,那一程的份例咱们还给他吗?”
“给他,我们也免生枝节!”宁志恒点了点头,他心中也是有顾忌的,包胜后面的朱康毕竟是个少将师长,其身后的势力肯定也不简单,拔出萝卜带出泥,真要是牵扯太广,把其身后的势力招惹出来,对自己也是一件麻烦事,当然是见好就收了!
“大同,时局多变,这些日子尽量少生是非,还有,我不是让你别买房产吗?怎么我听说你又买了两处房产?”宁志恒冷声问道。
听到宁志恒的问话,刘大同心头一颤,看来自己的举动也一直都在组长的视线之内,不由得陪着笑脸道:“现在这法币一天比一天的贬职,我置一点产业,总比看着它贬值强!”
“那就换成美元和英镑,我早就告诫过你,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是吧!”宁志恒冷冷地斜了刘大同一眼,吓得刘大同有些胆颤,现在宁志恒威势日重,就算是刘大同这个最早跟随的手下,都不敢多说话了。
“给你提个醒,这个警察局局长的位置你待不了多久,最多两个月,我会想办法给你调换一个职位,离开南京,去重庆任职,那里一切都是初开局面,你要有所准备。”宁志恒说道,他觉得刘大同这些外围人员总算跟随他一段时间,现在也该给安排一条后路了,再说以后也要用的上他们,还不如早点送往重庆安置。
“重庆?”刘大同都蒙了,这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要让自己去重庆任职,这里可是国都南京,尤其还是这个油水丰厚的职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不愿意?”宁志恒眼睛一眯,直直的盯了过来,顿时吓得刘大同再也不敢言语。
宁志恒的为人向来都是以自己为中心,他认为对刘大同等人是好的事情,就算是反对也没有用,就像是对付他的大伯一样,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先不要着急,这个时间最少也要两三个月,这个期间把手上的房产,法币都处理了,等警察总局的调令一到,就马上动身。”宁志恒接着吩咐道。
“是,我马上处理,等着调令一到就动身。”刘大同赶紧点头答应道,他知道宁志恒的话绝对不能违背,对他的安排不敢有半点怠慢。
宁志恒看着他,觉得还是要跟他解释一番,不然他心里有疙瘩,于是语气有些缓和的说道:“你也别舍不得,我很快也要调离南京去往重庆,我的老师和兄长都要调走,我若是走了,你这个职位怎么可能保得住,今天是包胜,明天是李胜王胜,只怕你会被吞的连骨头都剩不下,还不如做好打算。”
宁志恒的这番话让刘大同心头一震,原来宁组长也要调往重庆,怪不得!
组长说的对啊,自己半年多前不过是一个巡警,全靠着组长的提拔才能有今日,他是自己在这个世道上的靠山和倚仗,今天包胜的事情就是个例子。
没有组长在背后支撑着,自己根本是毫无还手之力,更别说这个南京城里权贵遍地,守着这个油水丰厚的职位,没有了组长的庇护,岂不是随便让人拿捏的活靶子。
自己还是要紧抱着组长的大腿,在这个乱世里求一个平平安安。
想到这里,刘大同再无怨言,他不停的点头答应:“组长,我知道怎么做的,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说到这儿,他突然间又问道:“组长,我这手底下的兄弟怎么办?他们也都是跟您做过事的,我一走,他们可就没有依靠了。”
宁志恒点了点头,是啊,自己是刘大同的靠山,刘大同又是他手下那帮兄弟的靠山,这一走牵连的人可不少。
“你还是私下问一问,愿意跟你走的就带走,不愿意走的就是缘分到了,各安天命,不过陈延庆和温兴安他们几个人必须带走,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把话给他们讲清楚,我不想跟他们费口舌,进了我的门,就没有出去的道理!”
“是,我会跟他们讲清楚,让他们做好准备!”刘大同点头说道。
“对了,那个陈延庆和那个什么什么雪?”宁志恒突然想起来什么,随口问道。
“郭如雪!”刘大同说道。
“对,郭如雪,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宁志恒问道,陈延庆一直暗恋郭如雪,并没有因为她当过戴大光的外室而介意,再说现在戴大光早就被处决。
陈延庆和刘大同之后还特意找过他,求他释放郭如雪,这件事情算起来时间可不短了。
“他们近日就要成婚了,我媳妇正在帮着张罗呢,到时候还要请您参加婚礼,热闹热闹!”刘大同笑着说道。
宁志恒打趣地说道:“算起来陈延庆还要感谢我呢,不是我收拾了戴大光,他岂能抱得美人归!”
说完两个人哈哈一笑,宁志恒又交代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开,至此这件风波终于过去,也给刘大同敲响了警钟,在南京城没有宁志恒的支持,绝对是寸步难行,至此才心甘情愿的开始为自己和手下兄弟,做好离开的准备。
第二天早上,宁志恒赶到单位上班,谁知道刚刚进了办公室,就接到处座办公室刘秘书的电话。
“宁组长,处座让你马上过来!”
“是,我马上就到!”宁志恒赶紧回答道,一大早处座就召见他,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
这段时间的工作一直都很顺利,是不是赵子良赶回来了,距离抓捕行动已经过去四天了,审讯工作应该已经完成,也是时候回来了。
宁志恒心中猜疑着,行动却不敢有片刻的耽误,他加快脚步一路赶到中心大楼,处座的办公室。
敲门而进,刘秘书将他领进之后,将房门关好。
宁志恒进入办公室,却只看见处座和谷正奇,还有边泽在房间里,并没有赵子良的身影。
可是看着几个人的脸色却是极为凝重,甚至可以说是乌云遮面,宁志恒的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且还是一件大事,不然以处座的沉稳,不会如此面露于色!
“处座,您有事情吩咐?”宁志恒微微躬首,开口问道。
“志恒,我想问一问你,你的上海话说的好吗?”处座开口问道,并示意宁志恒坐下来回话。
宁志恒转身坐在一旁,只在这片刻之间心中电转,不好!这是要让自己去上海!
宁志恒的脑子反应得极快,处座和两位科长的表情都说明了一定是出了大问题,现在又问自己的上海话说的怎么样,那一定是上海方面出了问题。
上海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城市,那里也是经济,政治,文化的交流中心,在近代中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此时的上海被日本人占据着沿海地区,现如今是对抗日本军队的前沿阵地,为此,军事情报调查处在上海设立了一个大站,站长的级别也与几位科长相当,都是上校级军官,前一任上海情报站站长就是边泽。
如此重要的情报专区,会出什么样的大事情呢?处座询问自己的上海话如何,意思很明显,是很有可能要安排自己去上海解决这个大问题。
宁志恒不禁有些迟疑,还有十六天,卢沟桥事变就要爆发,之后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日本人在上海开始不断的挑衅,事态越来越严重,终于在一个月之后爆发了震惊中外的淞沪战争,至此,中国进入了全面抗战时期。
这个时候去上海,绝对是危险之极,如果这一次的这个任务不能够及时完成,拖延时日,甚至在上海滞留不走,就很容易被卷入这场惨烈之极的会战之中。
在这场绞肉机式的战场上,中国军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仍然以失败告终,自己只怕稍有差池,也会陨命于此。
绝不能够卷入其中,可必须要找一个好的理由,想到这里,宁志恒微微露出适当的诧异之色,轻声回答道:“处座,我从来没有去过上海,对上海话不是很熟悉。”
其实杭城话和上海话口音比较相像,只是相对来说上海话要那么软一点,杭城话说起来要快一点,硬一点,上海,江浙一带的口音都是相差不多,方言和习俗都是很像的,都是典型的吴越文化。
宁志恒这么说,也是要留有余地,看一看处座接下来的意思再做推辞之语。
毕竟明明知道这场大战的结局,再投身其中,以宁志恒的本意是不愿意这么做的,因为无论他这个小蝴蝶怎么做,也改变不了一场上百万军队参与的战争走向,这是一场持久战,长达三个月的拼耗,是绝对国力的较量,不是那一个人可以左右的。
宁志恒这一世确实没有去过上海,他自幼在杭城生活读书,然后直接报考了南京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后加入军事情报调查处。
宁志恒的人生轨迹非常的干净,处座也是清楚的,听到宁志恒这个回答也不意外。
处座轻咳了一声,身形端正,郑重其事的说道:“志恒,就在昨天晚上,我们在上海的军事情报站遭受重大的损失,中了日本人的埋伏,据估计最少有十几名特工当场牺牲,被捕的人员应该也不在少数,最重要的是,这一次事件的原因,是上海站的副站长俞立叛变投敌,他布置下了圈套,将手下特工诱进了陷阱。”
处座的这番话让宁志恒顿时心头一震,竟然是这么严重的一件大事,如果说之前多名特工的损失,还在军事情报调查处的承受范围之内,毕竟上海军事情报站人员众多,这样的损失虽然惨重,但还是不伤筋骨。
可是之后,堂堂上海军事情报站副站长,竟然也投敌叛变,这个问题就太严重了,一个副站长对整个军事情报站的情况肯定是了如指掌。
不客气的说,从此上海军事情报站在日本人面前,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日本人的势力还没有进入国统区域,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事件?”宁志恒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此时的上海被中日两方共同管制,日本人强占了上海部分地区,各自都有自己的管辖范围,这种情况自从上一次上海事变以来,已经维持了好几年,这一次的情况如此严重,难道是伏击地点是日本方面的管辖地区。
一旁的边泽恨声说道:“都是这个俞立,他谎称自己得到了绝密情报,却被陷入日本人的包围,故意以自己为诱饵,诱使我方特工前去营救,结果我们组织了五十名的营救人员,潜入到日本占领地区进行武装营救,结果折损大半。”
说到这里,边泽不禁一掌狠狠的拍在案桌上,发生一声重重的响声,再次恨声骂道:“叛徒!这个叛徒!”
宁志恒这才把情况的始末搞清楚了,这是一场谍报战场上的惨败!
要知道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在谍报战场上一直是中方占据绝对的优势,先后清剿了南京,杭城两个情报专区的日本谍报力量,抓捕了大量的潜伏特工和行动特工,当然这两批行动特工的落网都是宁志恒的手笔,摧毁了日本谍报组织花费了几十年的心血才建立起来的情报网。
为此处座等情报高层可谓是信心十足,都在想趁胜追击,扩大胜利的战果,将战火引向上海情报专区,正值大家信心满满,斗志高昂的时候,一大盆冰凉的凉水浇到了头上,浇得人浑身透骨彻寒!
难怪几位高层的脸色会如此难看,宁志恒不禁有些为难,这种事情应该如何处理,难道让他去接替那位副站长的职位?
不应该啊!自己不过是个少校组长,可是上海站的站长级别是上校,自己根本不够格啊!
那把自己喊过来是做什么呢?他也不想太多猜测了,干脆直接开口问道:“不知处座您叫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处座点了点头,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宁志恒面前,沉声说道:“这个俞立对我们威胁太大了,他是我们军事情报调查处初建时期的老特工,对整个军事情报处都很了解,尤其是对上海站的情况了如指掌,现在我们在日本占领区的情报工作已经全面停顿,他几乎认识所有的情报处和行动队人员,所有上海站的外勤特工根本无法进入日本占领区。
这种情况必须要解决,而且这种背叛党国和信仰的叛徒必须要执行处决,不然党纪国法何在?”
这时宁志恒终于明白过来了,这又是一个高难度的锄奸行动,自己在上一次的杭城暗杀河本仓士的行动中表现实在太过于出色,以至于处座对自己的行动能力大为赞赏。
而所谓的锄奸行动都是行动科的工作,所以这一次的锄奸行动就理所当然的落到了自己身上。
宁志恒不禁心中苦笑,工作太出色了也是会惹祸的!
边泽在一旁说道:“据我们所知,日本人这一次突然行动,是为了报复我们在杭城的抓捕行动,幸好他们提前收网,不然让这个俞立继续潜伏下去,将会造成更大的危害,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事情的确是如此,作为上海站的副站长,他的潜伏价值简直是不可估量的,甚至可以源源不断的为日本人提供绝密情报,悄无声息地放干上海军事情报站的特工们的每一滴鲜血。
更为严重的是,如果他们所图更大,让这个俞立回到南京军事情报调查处总部任职,这个灾难将是毁灭性的,想到这里,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这时处座又接着说道:“俞立对日本人的价值太大了,所以对他采取了极为严密的保护措施,再加上他对上海站的特工太熟悉了,进入日本占领区都困难,更别说靠近他的身前了,所以这一次要由总部的行动科人员去执行此项锄奸任务,你是我们军事情报调查处最出色的行动人员,所以此次任务非你莫属,还望你再接再厉,为党国除此恶害!”
事情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容不得宁志恒做出拒绝了,他心中虽然懊恼不已,但表面却是一脸的正色慷慨,身形向前一步跨出,挺身立正高声回答道:“请处座放心,为党国锄奸,为民族除害,志恒责无旁贷,定当尽心竭力,誓死完成此项任务!”
宁志恒的这番表态,让屋子里的几位高层都极为满意,尤其是处座,对宁志恒充满了信心,在他的心目中,眼前这位年轻人一身是胆,锐气逼人,眼中从无畏惧之色,纵然是刀山火海,也一向是从容面对。
他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手掌轻轻的拍了拍宁志恒的肩头,笑着说道:“安排你去执行此项任务,是要借用你精明的头脑,准确的判断能力,策划整个锄奸行动,可不是让你去亲自动手。
行动科里的人员你随意挑选,你不可再像上次一样,亲身犯险,记住,你是一位优秀的指挥官,不是一个刺客杀手!”
处座再三强调,就是怕宁志恒再像上一次那样自己动手,这一次的危险不比杭城小,甚至更加危险。
以后中日之间的谍报战争,还需要借助宁志恒的力量,他可不想让这样一位顶尖的反间谍人才,损失在一次刺杀行动中,那样就太可惜了!
宁志恒马上点头答应道:“志恒明白,此次上海行动一定小心谨慎,绝不亲身犯险,请处座放心。”
这倒是宁志恒的心里话,上一次他之所以敢冒绝大的风险潜入日本领事馆刺杀河本仓士,是因为河本仓士的身份特殊,他是日本情报组织在中国地区内地位最高的几位特工人员之一。
他脑海里所掌握的绝密情报。价值不可估量,最后事实证明宁志恒的判断是准确的,最后的收获是巨大的,直接导致了杭城地区日本情报网的毁灭。
可是这一次的目标就是一个叛徒,对于他脑海里的情报,无非都是中方情报部门的一些情况,不客气的说,这些情报以如今宁志恒的地位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宁志恒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所以这一次他绝不会自己动手,正如处座所说,自己手下的行动好手多的是,用不着自己这个策划者动手。
这样一来,此次上海的锄奸行动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很危险,而且只要策划得当,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完成。
等任务完成之后,及时撤离上海,躲过那一场惨烈的淞沪大战,安全上还是可以保证的,毕竟自己只是一位情报人员,用不着亲身冒矢冲锋陷阵。
“不知道此次锄奸行动有什么要求吗?”宁志恒再次问道,锄奸行动也是要达到一定目的,单纯的锄奸,威慑性的锄奸,栽赃嫁祸转移目标的锄奸,这都是有目的性的!
处座摆手说道:“没有具体要求,这一次任务的难度本身就很大,只要你保证在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解决目标就可以!”
“是,我马上挑选行动人员,赶赴上海!”宁志恒赶紧领命道。
“不,这一次去上海,边科长和你一起去!”处座再次说道。
边泽也去?宁志恒看向一旁的边泽,锄奸而已,还用的着一个上校科长出动,尤其是边泽的身份特殊,他是处座最信任的心腹,除非有大事要办,否则从不离身。
边泽也站起身来点头说道:“这一次如此重大的惨败,上海站难辞其咎,我们军事情报处赏罚分明,纪律严明,如此重大的过失,岂能轻易放过,所以处座安排我去明罚敕法,整肃军纪。所以我们要一起搭个伴了!”
宁志恒这才想起来,边泽作为上海军事情报站前任站长,在上海的的根基深厚,肯定还有不少的旧部留在上海站,掌控上海军事情报站的局势自然事半功倍,由他去做这件事是最适合的了。
宁志恒赶紧向边泽点头,说道:“志恒正愁人地生疏,没有熟悉情况的人带领,现在有边科长,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边泽淡淡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有一天的时间做准备,我手头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收尾,我们明天晚上出发,你可以多挑选一些行动队员,这一次都要靠你了!至于俞立的材料我会让上海站准备,一到上海你就可以看到了,先不要心急!”
处座开口说道:“你们分工明确,边泽负责整肃上海站,对一切消极怠慢,违纪违法的人员进行惩处,志恒负责铲除俞立。”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向宁志恒说道:“这一次被捕的上海站人员,如果有信仰不坚定,叛变投敌的也一起除掉,不要留后患。”
“是,志恒明白!”
宁志恒点头答应,便退出了处座的办公室,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转身快行,来到黄贤正的办公室。
作为保定系的骨干,有情况当然要向黄贤正请教,并寻求一定帮助,毕竟这一次的锄奸任务时间上有些紧张,宁志恒担心如果不能及时抽身,搞不好就再也回不来了,到时候就是需要黄副处长出面拉他一把了。
余秘书一看是宁志恒求见,自然是马上把他引了进去。黄贤正一见宁志恒就笑问道:“这次又有什么事情,这几天你可是又露个一把脸,又挖出了一个日本间谍小组,干得漂亮!”
宁志恒不禁苦笑道:“您可不知道,事情做的太好也是麻烦,就在刚才,处座又交给了我一个任务,命令我去上海锄奸,上海站的站长俞立竟然叛变投敌,情报和行动人员遭受重大损失。”
“你说什么?”黄贤正一惊,宁志恒的这个消息他不并不知情,虽然他在边泽和谷正奇身边都埋下了耳目,可是这个消息是处座刚刚传达给他们的,以至于此时消息还没有传到黄贤正的耳朵里。
“情报确实吗?”黄贤正再次问道,人员的损失还是其次,但是俞立是上校级副站长,他的投敌足以让军事情报调查处的很多秘密暴露在日本人面前,身为军事处副处长的黄贤正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
“当然确实,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边副科长和我一起去,他说手上有重要的事情要收尾,明天晚上就出发。”宁志恒确定的回答道。
“叛徒,败类!人人得而诛之!”黄贤正不禁破口骂道,他虽说有些爱钱爱物,但在民族大义上绝不妥协,对日本人自然也是深恶痛绝。
宁志恒接着说道:“处座命令我主持策划这一次的锄奸任务,我对任务倒是并不畏惧,只是担心如果在上海逗留时间太长,再想回来就有些困难了,所以,您到时候还是要想办法把我调回来。”
宁志恒的这番话让黄贤正很以为然,上海是中日对峙的前线,自然不是久留之地,宁志恒又是他手下最得力的骨干,当然不能冒此风险长期逗留。
他马上点头答应,看着宁志恒道:“这一次去上海,还是要量力而行,如果任务实在太困难,你马上通知我,我会和处座交涉,毕竟你是我们保定系的骨干,他不会逼迫过甚的,你切不可像杭城那样不计后果,贸然行事!”
宁志恒此次来就是想要黄贤正这句话,万一任务中出现异常情况,就只能求助于他了。
他笑着说道:“那可就太好了,一有情况我就会给您回信。”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一件事,再次说道:“处座,我手下的霍越泽这一次晋升少校军衔,我想着是不是给他安排一个位置,在我的行动组里只怕耽误了他,毕竟我短时间里很难晋升,这样他也不好发展。”
黄贤正一听就知道宁志恒的心思,笑着说道:“你是不放心这个霍越泽吧?这件事我早就有打算,会给他找一个好的职位,都是保定系的人才,这一次你出大力气帮他晋升校级军官,他会记得你的情的,以后也能做个帮手。”
宁志恒这一次去上海,行动组的工作自然还是要交给自己的亲信王树成,可是霍越泽无论能力和军衔都在王树成之上,这样一来,再留着霍越泽就是一件麻烦事了,所以还不如及早的把他调出去,黄贤正自然是心知肚明,表示马上会给他安排,让宁志恒无后顾之忧。
两个人商量已毕,宁志恒的心中踏实了很多,这就是身后有背景和靠山的好处,做什么事情都有退路,出了问题自有人为你遮风挡雨。
宁志恒回到办公室之后,马上把王树成和孙家成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把情况给他们做个通告。
“老孙去挑选十名身手好,枪法好的行动队员,跟我去上海执行任务,树成留下来主持行动组工作,在家里看好家,我会尽快赶回来。”宁志恒吩咐道。
“是!”两个人领命而去。
宁志恒这一次没有带很多人去,因为在日本占领区去刺杀俞立,人多也无用,人再多能比得上日本人多吗?还是要策划精准,只要方法得当,人少反而是优势。
事情吩咐完,宁志恒就出了军事情报调查处,自己步行赶到左氏兄妹的家中,有节奏的敲响了院门,左氏兄妹把他迎进房间中。
“你们收拾一下,准备去一趟上海!”宁志恒开口说道。
“少爷,是什么事情,要做什么准备工作吗?”左刚问道。
“上海军事情报调查站出了一个叛徒,投靠了日本人,给上海站带来了很大的损失,我接到命令,要去除了这个叛徒。我会带一部分人手去,但是为以防万一,你们在暗中盯着点,也许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宁志恒说道。
“太好了,我们可以去大上海了!”左强在一旁高兴的说道,他早就在南京这个院子里待烦了,知道这是要去大上海,自然是兴奋不已。
就是左柔也是面露喜色,看来也是有些兴奋,宁志恒知道,他们这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想一想也是,他们三兄妹除了左刚以外,其他二人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正是青春年华,精力旺盛,自己总是让他们兄妹生活在暗处,随时等候他的指令,困在这个院子里面,是有些自私了。
他们这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也许应该把他们正大光明地收在自己的麾下,这样更方便一些,反正明年军事情报调查处会升级为军统局,那个时候进入军统局的门槛降低,以自己的权限和地位,安排他们三个人进入军统局,还是没有问题的,到那个时候自己不仅可以名正言顺的安排他们做事,也可以让他们三兄妹为对抗日本人做一些事情。
宁志恒再次说道:“你们今天就坐火车去上海,到了上海之后,直接进入法租界,我记得那里的霞飞区有一个贝兰广场,你们在附近找一处住所住下,每天中午十二点在贝兰广场中心等我。”
上海的局势混乱,中日双方对峙,还有英美的公共租界,法租界混杂其中,其中最繁华的就是法租界,上海工商界的精华都在这里,中国最大帮派青帮的大本营也在这里,日本人在法租界没有什么谍报力量,而且他们的注意力主要在中方,对各国租界的关注也会相对少一些,所以宁志恒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活动地点,做起事来会很方便。
左氏三兄妹点头答应,纷纷记了下来。
宁志恒这时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起身出了左家,赶回到了自己家中,这个新家宁志恒还是有些不习惯,他打开院门,回身把院门锁好,回到房间里,打开了自己的保险箱。
从保险箱里取出了一幅画像,这幅画像的里面的男子,正是从那位调查小组成员日本特工池田康介的脑海截取到的一张画面里,那个被池田康介捆绑在电椅上的那个中国男子。
山内一成交代,池田康介之前是上海特高课的行动行动队长,他们抓捕到了这个男子该不会就是俞立吧,想一想很有可能,看情况俞立被捕叛变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就是不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会不会上海军事情报站的其他成员也有被发展叛变的嫌疑?
宁志恒觉得自己要多留一个心眼,对上海军事情报站要尽量的少接触,最好是独立完成锄奸任务,这样反而安全一些。
宁志恒将画中的男子面容牢牢的记住,这才收了起来。
第二天晚上,宁志恒就带着王树成和手下挑选出来的十名精干的行动队员,和边泽带领着五名情报科军官一起踏上了去往上海的列车。
这一次座的自然还是最好的一等车厢,南京是始发车站,晚上的列车又没有什么人,这节车厢里除了军情处的人员,几乎没有什么别的乘客。
边泽和宁志恒坐在一起,其他情报科和行动科人员在周围散开,将他们二人围在中间。
“志恒,你知道吗?这一次的锄奸行动是我向处座提议,由你来执行的。”边泽看着宁志恒,轻声说道。
宁志恒诧异的看着边泽,不是处座点将吗?不过他还是淡然一笑,回答道:“多谢科长的看重,志恒年轻,历事经验尚少,一切都要科长提点了。”
之后的这些日子都要在边泽的手下做事了,宁志恒自然要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科长前面的“边”字自然是去掉了,以示二人亲近之意。
边泽微微一笑,说道:“这话如果是别人我还有几分相信,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怪异,你的能力现在连我们这些老人都没有半点质疑。
你知道吗?我这个人很信命,在我看来,人的运势是天生的,就拿你来说,据我所知,你在加入军情处之前的表现一直平常,在杭城学校,南京军官学校的成绩虽然都不错,但也还是常人可以接受的水平,可自从加入了军情处之后,表现出来的才能,简直难以相信。
你没有发现吗?尤其是在对付日本人这一方面,你完全是顺风顺水,没有半点的阻碍,总是能够心想事成达到目的,看似前方无路,可总是能够柳暗花明再生转机,所以你对日本人有压制的运势,对付他们,你是一员福将,做事总能是事随人愿,这也是我一定要选你跟我一起前往上海的原因。”
原来你还是个搞迷信的!宁志恒不禁腹诽道,原来还以为是处座的安排,谁知道根由竟然在你身上,亏我当初还帮你报了仇,还暗中调查我,你就这么坑队友吗?
“科长言重了,志恒不过是凭着一点小聪明,再加上运气不错而已,难当科长的夸奖。”宁志恒微笑着回答道。
边泽笑了笑,接着说道:“上海是日本谍报部门的大本营,势力很大,一直以来我们之间的较量,我们是处于劣势的,不过现在的局势要好很多,其实这一次如果不是你挖出了日本人在杭城的情报网,日本人不会这么草率的暴露俞立的存在,可以说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这一次我让你去上海的另一层意思,就是运用你的头脑,帮助我对上海站进行有效的清查和甄别,不然再出一个俞立,那可就麻烦了。”
宁志恒这才知道,边泽的全部用意,看来高层们对自己的能力还真是放心,这是搂草打兔子,什么工作都要做啊!
可是这没有推辞的余地,他只好点头答应道:“但有驱使,敢不从命,我自当是全力以赴配合科长的工作。不过我有一点自己的设想,想和科长商量一下。”
“什么想法?”边泽问道。
“俞立具体是什么时候投敌,我们并不清楚,他身为上海站的副站长,位高权重,手下自然有其亲信的部属和人员,这些人是最需要甄别的,还会不会有隐藏人员呢?我们不得而知,以防外一,我的行动人员最好是不要和上海站接触,这样行事会安全一些。”
边泽听到宁志恒的话,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这个提议很有道理,毕竟自己也不能够保证,俞立在上海军事情报站到底还有没有留下后手。
再说,宁志恒的主要任务是锄奸,这一点是当务之急,于是他点头答应。
列车第二天上午到达了上海,宁志恒命令孙家成带领手下队员,赶往法租界贝兰广场附近安置落脚点,自己则是陪同边泽前往上海军事情报站。
他此时的身份就是边泽身边的情报人员,他主要是去领取目标俞立的资料,还有他心里的一丝猜疑,那就是如果万一画像中的男子并不是俞立,那么他要在上海军事情报站的特工里面找出这个男子,在第一时间里确认日本人的内线。
孙家成和行动队员先行下车离去,边泽等人在列车上稍微等待了一会,等车站上的人上了一些,这才慢慢地走下车来。
看到边泽一行人下了火车,早就在站台上等待着的几个身穿中山便装的人赶紧迎了上来。
其中为首的中年男子赶紧伸手和边泽相握,低声说道:“向南兄,一路辛苦了!路上可还顺利?”
边泽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一行人出了车站,都上了等在外面的车辆,一路向上海军事情报站驶去。
边泽和上海军事情报站站长郑宏伯坐在一辆车里。
边泽这时才开口说道:“宏伯,你这一次可是太大意了!”
边泽担任上海军事情报站站长的时候,郑宏伯就是他的副手,两个人是生死之交,多年的战友,边泽在离任的时候,特意向处座推荐了郑宏伯接替自己的职位。
郑宏伯脸色一苦,回答道:“惭愧,有想到相识多年的战友,竟然会投敌,我真是一点预兆都没有发现,当时俞立说的情况紧急,我根本没有多想,为了及时援救,马上组织了营救人员,没想到竟然是个圈套!”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处座极为震怒,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我为你求情,这一次你是难以过关的。”边泽轻声说道,这一次为了郁宏伯,他破例开口向处座求了情,处座碍于他的颜面,才对郁宏伯从轻处罚。
郑宏伯感激的说道:“多谢向南兄解了危急,可是现在上海站在苏州河以北,日本占领区的据点都已经被破坏,俞立不除,我们很难开展工作,而且,~”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无奈:“现在估计最少有四位行动人员被捕,我不能够保证他们能够坚持不开口,他们这些人也是危险因素!”
边泽点了点头,他们做谍报工作多年,自然知道除非当场自绝,否则只能有极少的勇士能够熬过那些严酷刑法,这四个人里面有人开口投敌只怕是在所难免。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总部已经调派了最精干的行动人员来处理这件事情。”边泽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是赵子良的手下?他们没有和向南兄一起来吗?”郑宏伯诧异的问道,锄奸任务自然是行动科的工作。
“他们已经提前进入了上海,具体由我来联系,你们负责提供俞立和被捕人员和材料和情报,由他们来动手。”边泽说道,他没有透漏宁志恒的信息,尽管他知道郑宏伯肯定不会有问题,但是还保密的情况他绝不会说。
“已经进入上海了?总部的动作真快啊!不过提供俞立等人的材料没有问题,只是他们现在的情况我们根本接触不到,现在我们上海站的人员都不敢进入日本占领区,谁知道俞立这个混蛋会不会在暗处盯着,他对我们实在是太熟悉了!”郑宏伯为难的说道,俞立的叛变直接导致上海站进入日本占领区的危险成倍的增加,就更不用说去刺探情报了。
“这个办法你去想,不然你让行动队人地生疏,连目标都找不到,怎么动手?”边泽听到郑宏伯的话,顿时极为不满,要不是两个人多年的情谊,难听的话早就出口了。
看到边泽的脸色难看,郑宏伯不敢再多说了,他知道边泽平时不爱多言,可是一旦动怒,那可是非常可怕的。
他赶紧说道:“好的,他马上想办法尽快查明俞立和被捕人员的情况,为行动人员做好准备工作。”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只是这一次的行动要在日本占领区,现在日本人肯定是重点的保护,刺杀的难度太大了,就是成功了也很难全身而退啊!”
边泽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窗外,半天才说道:“这一次是锄奸行动,由总部最好的行动人员指挥,还没有能够难得住他的案子,不会有问题的。”
听到边泽说的如此有把握,郑宏伯的眼睛一亮,他知道边泽这个人向来自视甚高,能够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这次总部派来的一定是个极为重要的人物,只是自己一时也想不起来,有谁会得到边泽这样的推崇。
车辆很快赶到了上海军事情报站,这里是准军事化的单位,门口都有不少荷枪实弹的军士巡逻站岗。
进了大院,几乎所有的上海站高层都在恭敬的等待着,看到郑宏伯和边泽下车,赶紧都围上前来,其中就有不少是边泽的旧部。
按照职位的顺序,他们上来一一向边泽握手示意,边泽推却不过情面,只好应酬了一会,这才进入办公大楼之中。
宁志恒等六个人也跟随其后,进入一个大型会议室内,这个时候,边泽终于没有耐心了,他皱着眉头吩咐道:“好了,几位主官和各个部门的负责人留下,其他的人都散了吧,我们马上开会!”
就在上海军事情报站正在召开会议的时候,就在特高课本部的一间办公室内,情报组长今井优志正在看着眼前的丁大海。
“渡部君,一别多年,没有想到,是这种情况下见面。”今井优志慢慢的开口说道,他刚刚从从杭城处理完村上慧太的事情,就被佐川太郎告知,自己安排在南京的潜伏人员渡部大治竟然自己返回了特高课本部。
并且带回了极其糟糕的消息,进入南京的抓捕小组竟然又一次全军覆没,八名精心挑选的行动好手被军事情报调查处一网打尽,无一漏网。
因为这名潜伏特工渡部大治是多年前今井优志亲自安排的独立棋子,所以必须由今井优志亲自排查甄别,以确保其身份无误,这是必要的程序。
听到今井优志的话,渡部大治深深的躬身,面带惭愧地说道:“对不起,今井组长,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抓捕小组成员被捕,他们的联络员见过我,在抓捕现场又被中国特工看出了破绽,导致被跟踪,没有办法,我只能撤离了,辜负了您的期望。”
今井优志看着渡部大治半天没有说话,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南京城真成了龙潭虎穴,几乎是送进去多少特工,就损失多少,就连这一枚潜伏多年的棋子暴露了。
“渡部君,你是负责接应抓捕小组行动的,知不知道他们失手的原因呢?”今井优志开口问道。
渡部大治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具体的原因我并不知道,抓捕小组之前一直没有找到目标的行踪,直到四天前我将目标的照片送到联络员手里的时候,那名联络员说是已经找到目标,并准备马上行动,可是我第二天上午就接到消息,军事情报调查处在当天的凌晨,突袭了他们的落脚点,情报显示,现场的状况极为激烈,他们被敌人重重包围,完全没有突围的可能性,而我一时心急,终于还是露出了行迹,被人盯上了,好在我及时发现,甩掉了尾巴,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南京。”
听到渡部大治的叙述,今井优志不禁开口问道:“你拿到了目标的照片?”
“是的,是一张两年前的合影照,比真人要稚嫩年轻很多,气质上迥然不同,目标真人接触时,有一种摄人的气势,压迫感很强!”渡部大治仔细地回忆道,“可是当时时间比较紧张,而且我认为行动之后,这张照片就没有用处了,所以并没有翻拍照片。”
“也就是说,这张照片又落入了军事情报调查处的手里了?”今井优志失望的说道,“现在中国特工知道我们的意图,一定会小心防范,再抓捕这个目标更是难上加难了。”
说到这里,今井优志懊恼的一拍桌子,对宁志恒抓捕的失败让他和佐川太郎十分沮丧,不过这个工作还必须执行下去,不搞清楚南京失利的真正原因,终究还是一个重大隐患。
至于内奸到底是不是村上慧太,佐川太郎和今井优志心中都并不确定,但愿真是村上慧太,不然以后的工作还会出现重大事故的。
“好吧,渡部君,这一次的失利大家都不想看到,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南京的局势一直很糟糕,追究你的责任是不公平的。”今井优志缓声说道。
渡部大治一听到今井优志的话,心中的担忧终于放下了,他连声说道:“多谢组长,多谢组长,真是太感谢了!”
今井优志摆了摆手,接着说道:“这两天我们对上海军事情报站进行了一次大的行动,战果显著,抓捕了四名中国特工,行动队里正缺乏精通中文的人员,你就去行动队担任队长,组织审讯他们的工作。”
并不是所有的日本特工都会中文,会中文的毕竟是少数,精通的中文的更少,尤其是这两次进入南京的调查和抓捕行动,都是从各个部门调集了精通中文的特工,结果都没有回来,就造成了现在的情况,现在渡部大治回来,正好派的上用场。
“嗨依!”渡部大治点头领命。
这时在上海军事情报站的会议室里,坐在主座上的边泽正脸色严肃的训斥着军情站的其他人员。
“如今在南京和杭城地区,局势大好,日本人的情报网都已经被我们拔出,可在上海,在对抗日本人的一线,你们却是松懈怠慢,疏于防范,以至于造成今日之局面。
处座指示,所有担任部门负责人的军官都通报申饬,两年内军衔不得晋升,如再出现类似事件,马上以渎职罪军法论处!”边泽冷声说道
听到边泽的话,大家都暗自松了口气,以军事情报调查处的惯例,以处座的作风,这一次绝对算是从宽处置了,好歹没有当场关押,甚至没有撤除任何人的职位,这比之前预想的要好得多。
这时站长郑宏伯赶紧出声表态说道:“多谢处座和科长的宽容,我们军情站上下定当感念于心,不敢再有一丝懈怠。”
其他众人也赶紧纷纷发言,表示一定牢记教训,改正错误,不负处座和科长的期望。
显然,此次的一场风波已然过去,毕竟牵连太广,也是不好收拾。
边泽这一次的目的其实还是在清理内患,督促上海军事情报站尽快的恢复工作。
这个时候边泽再次问道:“让你们准备好的俞立和被捕人员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情报处长侯伟兆赶紧起身离座,紧走了几步,将手中的一个文件袋,递交到边泽的面前,恭敬的说道:“科长,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俞立,燕凯定,邢升荣,龚平齐经武,这五个人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
边泽拿过文件袋看了看,并没有打开,而是随手往后一伸,递到了身后站立的六名随从面前。
这个随意的举动本来没有问题,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随从人员只有宁志恒站在最前面。
原来跟随边泽的五位随从军官,都是情报科的人员,他们最高的军衔也不过是少校,偏偏又都知道宁志恒在军事情报调查处的地位,不仅深受处座赏识,就算是几位高层对他也是温言相待。
再加上现在行动科的崛起,已经稳稳的压住情报科一头,成为军事情报调查处的第一科室部门,作为行动科的主要执行人,宁志恒在这些军官眼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而且按照惯例,随从人员的排序都是按照职位和军衔顺序,这是官场习惯。
所以当宁志恒和他们跟随边泽的身后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没有人敢走在宁志恒的前面,宁志恒自己也是担任主官的时候居多,习惯的走在边泽的身后,一时间就没有注意这个现象。
等开会的时候,他们站在边泽的身后时,这五位军官竟然不自觉的占位靠后一点,无形中将宁志恒的占位就显现了出来,而宁志恒也是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五个军官的动作,结果等边泽向后伸手递交文件袋的时候,宁志恒这才发现,自己的占位最靠近,无奈之下,宁志恒只好把文件袋接了过来。
这个举动本来很平常的,不过是上司把材料交给下属保管,可是却让军情站站长郑宏伯眼神一眯!
他是边泽的老战友,相互之间了解甚深,边泽身后的六位随从虽然都是便衣,可是他却认识其中一名随从就是跟随边泽身边多年的亲信。
边泽两年前才从上海调回总部,这个亲信军官当时也是在边泽身边的人,所以郑宏伯是知道的,他清楚记得这是一位少校军官。
可是现在却老老实实的排位在这名青年之后,他在仔细看了看宁志恒的面容,更是吃了一惊!
原来宁志恒本人的举止和气势让所有见过他的人,更容易就忽视了他的容貌,不自觉地将他的年龄加大了很多,一开始郑宏伯并没有注意这一点。
但是宁志恒毕竟才刚刚二十一岁,再加上他本人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皮肤更显得光润而富有弹性,其面部的特征在这些老特工面前也是瞒不住人的,郑宏伯仔细观察之下,就能估算出来。
他惊奇的发现,这个青年最多二十出头,出乎意外的年轻,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很多青年还在求学之时,就算是求职也是刚刚开始,稚气难消。
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举止雍然,气质沉稳,而且地位上也压了身后那五位随从一头,其中就包括了那位少校军官,这到底是什么人?
郑宏伯不愧为精于世故,善于观察的老牌特工,短短的一个举止瞬间,他就敏感的察觉到,边泽身后的这位青年身份绝对不简单。
而此时宁志恒心中也是暗自后悔,他的本意只是来军事情报站来领取材料,同时辨认出那名日本人的内鬼,自己的身份还是不想让军事情报站的其他人知道,以方便自己以后的行动。
可是没有想到,身边的这五个军官竟然不自觉的把自己显露了出来,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疏忽,但是在有心人眼中就会是个破绽。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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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照常进行,直到会议结束,大家这才起身,郑宏伯轻声对边泽说道:“科长,旅途劳顿,我们准备了接风宴会,还请科长赏光。”
两个人虽然交情深厚,但是在人前他一向都称呼边泽为科长,只有在二人独处的时候,才称呼边泽为向南兄,以示二人亲近之意。
边泽眉头一皱,他的为人寡言古板,对这些官场虚礼很是厌烦,于是摆了摆手,轻声回答道:“我身体确实乏了,接风宴还是算了吧!”
郑宏伯也是知道边泽的脾气秉性,于是上前低声说道:“向南兄,这一次大家都被这件事情吓得惊恐难安,这些人都是你的旧部,还是要稍加安抚,你不出席此次宴会,难免他们会多想。”
边泽听了郑宏伯的话,心中也是无奈,长官巡视,下属接风这是惯例,尤其是老长官,那更是刻意为之。
如果边泽执意不去,确实会让这些老部下们心中不安,想到这里,边泽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郑宏伯看到边泽同意,心中大喜,赶紧给总务科长刘彭生使了一个眼色,刘彭生马上来到边泽面前低声说道:“还是您以前常去的凤喜酒楼,包间都已经订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边泽点头,然后率先出了会议室,其他众人看到长官出了门,这才敢紧随其后。
宁志恒等六个人也跟在边泽的身后,上了两辆轿车紧跟在边泽的车后面。
上了车,宁志恒就赶紧打开文件袋,取出里面的五份材料,第一步就是查看这五个人的照片。
可是出乎他的意外,包括俞立在内的这五个人,都不是画像中的那个男子,宁志恒看着手中的材料思索着,看来以前的猜想应验了,在上海军事情报站里还真的有另一位内奸存在。
这一次的上海军事情报站高层会议,里面并没有找到画像中的那位男子,看来这个男子的地位还要低一些。
宁志恒想着,等过后再接触地位低一些的人员,如果还找不着他,就只能求助边泽调查上海站的档案资料,一定要挖出这个内奸来。
想到这里,他又仔细查看了一下俞立的材料,其中的出身和履历都很清楚,也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第一批成员,当初力行社的老底子,骨干成员之一,不然也不会爬上今日之高位。
这样的人也会投敌?除非他是和黄显胜严宜春一样,根本就是多年前潜进中国的日本间谍,可是中国那么大,人口四万万,能够有一个混入军事情报调查处就已经是运气了,怎么会那么巧,又混进来一个高层,这不科学!
这个时候还不是全面战争爆发后,战争前期的惨败,很多人看不到希望,或者为了活命才当汉奸,这个俞立身处高位,不缺权,不缺钱为什么要投敌?
只能有一个解释,这个俞立曾经被捕过,之后熬不过那些严刑拷打,最终投敌!
可是诱捕一位这样经验丰富的老特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来日本人是谋划已久了。
就在宁志恒翻看材料的时候,车辆来到凤喜酒楼门前停了下来,大家都簇拥着边泽进了酒楼。
郑宏伯找了一个机会,偷偷地将自己的心腹,情报处长侯伟兆叫到身边。
“站长,您有什么吩咐?”侯伟兆低声请示道。
郑宏伯低声吩咐说道:“伟兆,一会在酒席间多和科长身后的那位最年轻的青年接触一下,态度要殷勤些,要打好关系,看看对方有什么喜好,我们这一次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过关,处座只怕并不相信我们!”
侯伟兆被站长的话吓了一跳,轻声问道:“处座难道还要追究此事责任?不是已经申饬警告了吗?”
郑宏伯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我估计处座是怀疑我们上海军情站里还有日本人的奸细,对我们都防着一手。”
说到这里,四下看了看周围无人,再次说道:“这一次总部派来的锄奸行动人员,早就已经进入了上海,根本没有和我们照面。
你看那个青年绝不是简单的人物,我看他年纪轻轻,却稳稳压了李信这个少校一头,军衔应该最少是个少校,现在在南京总部里,这么年轻的少校会是谁?”
李信正是那位跟随边泽多年的亲信,两年前也在上海站,大家都是认识的,都知道他的军衔是少校。
郑宏伯虽然身在上海,可是对南京总部的消息并不闭塞,相反他会经常的通过渠道了解南京总部的动向,这也是一个官场老手的基本素质,尤其是这大半年来南京局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自然要多加留意,而且以他的级别了解这些内幕更为容易,更加直接。
“会是谁?”侯伟兆接着问道,站长的话让他这个搞情报的特工马上警觉起来。
“十有八九就是行动科崛起的那位行动组长宁志恒,据说这个人刚刚走出校门,极为年轻,却是数一数二的战术好手,这一次估计是来执行锄奸任务的,可是科长还是瞒了我们,看来总部对我们是很不满意了,生怕再出一个俞立!”郑宏伯仔细的分析道。不得不说他的眼力真是犀利,边泽也不知道只是自己的一个举动就将宁志恒暴露了出来,这些老特工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明白了,我一定会和他打好关系,尽量让他满意!”侯伟兆听到郑宏伯的话,也是心头一紧,这些总部下来的人物都是得罪不起的人,尤其是这个特殊时期,更是犯不得半点错误。
酒席开宴,边泽在席间温言安抚这些旧部,身后的六位军官自然也是有专人相陪,中校情报处长侯伟兆还特意前来亲自与众人做陪。
大家都是相处的融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侯伟兆向宁志恒请酒相邀,态度非常和蔼,在他刻意奉承之下,众人相谈甚欢。
等他起身离开后,宁志恒就知道,那个举动到底还是露了行踪了,以一个中校情报处长的身份,前来和自己曲意结交,做的也太过明显了!
既然瞒不过了,干脆就直接进行接触,也省的大家猜来猜去,反正自己找到那个内奸之后就不再露面,料想也不会有大的妨碍。
接风宴结束后,宁志恒直接上前低声把情况跟边泽说了一下,边泽也是一愣,冷笑着说道:“这些人的小聪明倒是不少,可惜都用到自己人身上了,那好吧,我们挑明了来说,免得他们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他之前确实还想着暗自对这些旧部逐一的进行排查,可是现在估计郑宏伯已经知道自己的意思了,那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回到上海站,他就把郑宏伯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这是他之前在上海工作时就一直使用的办公室,听到他要来上海,郑宏伯赶紧安排人把房间腾了出来,仔细布置,作为边泽在上海期间的办公场所。
边泽向郑宏伯直接了当的安排了内部甄别行动,这一举动反而让郑宏伯心头一松,这说明边泽是相信自己的。
同时又当面介绍了宁志恒,郑宏伯一听果然正如自己的判断,这个年轻人果然就是行动科的宁志恒。
宁志恒和郑宏伯相互握手,笑着说道:“郑站长果然眼力过人,一点小疏忽都躲不过您的眼睛,佩服佩服!”
“那里,是志恒你气质出众,到哪里都是让人一见难忘啊!”郑宏伯也是亲切的直呼其名,笑着说道。
宁志恒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这是在讽刺自己,如果是一个平常人,你夸奖他气质出众,一见难忘,这肯定是好话无疑。
可是你对一个特工说他的气质出众,让人一见面就给认了出来,不就是说自己的本事不到家吗?
其实这也和宁志恒的工作性质有关系,一直以来,宁志恒都是抓捕日本间谍,也就是做猎手抓捕猎物,就是说他的身份是官,而对手是贼。
所以宁志恒没有必要伪装自己,都是他的猎物在伪装,试图躲过他的眼睛,而他自己只善于识破伪装,自己却很少刻意去伪装。
再加上他的个性刚强,掌控欲极强,给人的印象自然是强硬迫人,气质上就显得更为出众,这些在不经意间就会时常显露出来,再加上自己身边的猪队友帮忙,而郑宏伯对边泽身边的人很是了解,这才一下让郑宏伯这个老特工看了出来。
这一件事情,让宁志恒对自己的这一项弱点体会极深,看来作为一名优秀的特工,自己显然是不合格的。
以后自己必须在伪装上面下功夫,这一次认出自己的是郑宏伯,这倒还好说,下一次如果是日本人,那可就是无可挽回的错误了。
宁志恒马上向郑宏伯提出自己需要查看一下所有上海站人员的资料,甚至包括这次行动中牺牲人员的材料,郑宏伯自然是满口答应,马上叫来了情报处长侯伟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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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宏伯对侯伟兆命令道:“伟兆,这就是此次执行锄奸任务的宁志恒组长,你要做好配合工作,宁组长提出的任何要求,你都要全力完成,不得有任何怠慢!”
郑宏伯对侯伟兆认真交代着,他并不知道宁志恒为什么要查所有人的档案,但是他也不想问,反正尽量满足就是了!现在上海站众人都是非常时期,不能让总部来人挑出一点毛病。
对于站长的命令,侯伟兆自然是连声答应说道:“站长放心,我一定配合好宁组长的工作!”
说到这里,他赶紧又对宁志恒笑着说道:“宁组长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提出了,档案也没有问题,我马上带你去查看。”
宁志恒却是笑着说道:“一切就有劳侯处长了,我想先了解一下这一次营救行动的具体细节,然后想把这一次行动牺牲人员的档案查看一下,最后一步查看全部军情站人员的档案,你看可以吗?”
“当然没有问题,我这就马上安排。”侯伟兆点头答应。
然后向宁志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个人一起出门,来到旁边的一处办公室内,笑着说道:“这是为迎接边科长的到来,特意安排的几间最好的办公室,这是为你安排的,和科长的办公室安排在一起,你看还满意吗?”
宁志恒四下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布局,光线非常好,屋子宽敞明亮,办公桌椅用品也全是崭新的高档货,他暗自点头,上海站这一次准备工作做的非常充分,看样子下了不少功夫。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很满意,侯处长有心了。”
其实这个办公室他也根本用不上,找到隐藏的内奸之后他就会离开,去法租界安排刺杀的任务,这里没有大事是不会回来了,但是这一切不能跟侯伟兆明说。
侯伟兆又接着说道:“宁组长,至于你想了解这一次营救行动的具体细节,我马上安排脱险的人员来见你,你稍等片刻。”
宁志恒也不想再耽误时间,开口说道:“那就有劳了,请尽快安排!”
侯伟兆点头离去,宁志恒这时才坐在办公靠椅上,将那五个人的材料取出来,再认真的翻阅起来。
他着重的查看了一下俞立的资料,仔细思索着,这一次的困难程度有些大了,锄奸目标不仅仅是俞立,不出意外的话,最少也要增加两到三个目标。
不是他持悲观态度,四个人里面有两个人能够为国尽忠,就算是好的了,没有必死的信念当场战死,接下来不是被折磨致死,就一定会叛变投敌。
他抓捕了那么多的日本间谍,就算是这些自幼被****思想的洗脑的日本间谍,落在他的手里,真正能够做到死不开口的也就二个人。
当然具体要多刺杀几个目标,也需要上海站的情报人员来提供,自己的人只能负责动手,不然自己人地生疏,也没办法打听消息。
很快侯伟兆带着一名青年男子来到宁志恒的办公室,他笑着介绍说道:“这是我手下最得力的情报官骆兴朝,这一次营救行动中,如果不是他提前发现了异常情况,阻止了营救人员的深入,只怕所有的营救人员都回不来了,最后还是把剩下的人都带了回来,殊为不易啊!”
骆兴朝在一旁赶紧说道:“都是卑职应尽之责,只可惜还是发现的晚了,那么多兄弟都没有能够回来,一个个就倒在我面前,现在想起来都痛心。”
说到这里,眼圈不禁都有些泛红,侯伟兆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兴朝,将士难免阵前亡,我们还是要想开些。”
他又向宁志恒示意说道:“这位是南京总部的宁组长,他要问你一些这一次行动的具体问题,你要详尽如实的回答。”
“是,”骆兴朝点头称是,然后向宁志恒敬了军礼,“卑职一定如实汇报!”
自从骆兴朝一进宁志恒的办公室,宁志恒的眼眉就是一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位惺惺作态的情报官正是自己这一次来军情站的真正目标,他就是那位画像中的男子!
看着对方的出色的表演,宁志恒心中不禁暗自好笑,真是演技出众的好演员,如果不是自己已经确定他就是内奸,换做谁来都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是日本人的内线。
“是骆上尉,你请坐,请不要紧张,我只是对这一次营救行动做一下详细的了解。”宁志恒也是微笑着说道,他示意对方坐下。
侯伟兆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应该回避的,他向宁志恒点了点头说道:“宁组长,我去给你拿牺牲人员的档案。”
宁志恒点头答应道:“那就辛苦侯处长了。”
侯伟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其实这个时候,宁志恒已经不需要再看什么档案,他之所以要调看牺牲人员的档案,就是考虑在营救行动中,这个内线会不会死于混战之中。
现在目标既然已经找到,之后查阅档案就是一个遮人耳目的事情了,到那时走一个过场,再找个借口提出对骆兴朝的怀疑,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边泽这个老特工去解决了。
想来边泽和郑宏伯这样的老特工,经验丰富之极,在目标明确的情况下,对付骆兴朝岂不是手到擒来?
宁志恒接下来的询问很是详细,具体到了每一个时间段,进行的每一个步骤,总之,提出的问题详尽的让洛兴朝都感觉到了紧张,这个宁组长绝对是一个心细如发的谨慎之人,还好自己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将整个过程叙述的滴水不漏。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这一次的询问才结束。
“骆上尉,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有情况我还会再次询问你的!”宁志恒起身来到骆兴朝的面前,伸手与他握了握手,然后将他送出了门。
这个时候早在门外等候的侯伟兆迎了上来,手中捧着一摞子材料。
宁志恒将他请进了办公室,侯伟兆微笑着说道:“宁组长,询问的情况怎么样?”
宁志恒点了点头说道:“骆兴朝上尉的头脑很清楚,叙述的也很有条理,记忆力也很好,我询问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能够非常准确地描述出来,倒是好像早就准备似的。”
宁志恒的话让侯伟兆一愣,这话里有话呀!他不禁开口问道:“骆兴朝是我的手下,平时做事就很有头脑,也很仔细。”
宁志恒颇有深意的看了看侯伟兆,侯伟兆这样替骆兴朝说话,显然平时很看重这个手下。
不过宁志恒没有打算跟他多说,因为他对上海军情站的人都不是完全相信,他只需要向边泽解释就可以了。
“侯处长,请马上再带几名幸存人员来,我还要再继续询问!”宁志恒说道。
既然这个骆兴朝是内奸,对于他的话宁志恒自然不会相信,之所以这么详细询问他,就是要在询问的过程中找出他的破绽,为自己将来证明他为内奸,做好前期的准备。
侯伟兆听到宁志恒的话,点头答应,他的任务就是完全满足宁志恒的要求。
很快,侯伟兆又分别领来了两位营救行动的幸存者,都是行动队的人员,宁志恒同样也是极为详尽的询问了整个行动过程,并做好了仔细的记录。
最后询问结束,他们都纷纷退了出去,宁志恒将手中的询问记录整理了一下。
又将侯伟兆送来的材料大致的翻了翻,也确实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干脆就合上材料不再翻阅了。
一切都要从这个骆兴朝身上打开突破口,想到这里,宁志恒拿起手中的材料出了办公室的门,来到隔壁边泽的办公室。
轻轻敲响了房门,屋子里传来边泽的声音。
“进来!”
宁志恒推门而入,只见屋子里边泽和郑宏伯还在说话。
看到是宁志恒进来,边泽赶紧开口问道:“志恒,我正在和郑站长商量,这一次的内部甄别,工作量很大,一时间难以完成,所以我们决定,先是配合你完成锄奸任务,这是第一要务,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量提出来,上海站全力以赴的支持配合。”
郑宏伯也是开口笑着说道:“志恒,科长刚才可是一直夸奖你,在南京和杭城的出色表现,简直是卓越绝伦,我可是要好好看一看你这一次的精彩表现。”
宁志恒微微欠身,笑着说道:“都是科长的太过奖了,志恒愧不敢当,这一次的刺杀行动我需要很多的信息和帮助,一切都要仰仗郑站长您了。”
说完这话,几个人都是相视一笑。
边泽这时候看着宁志恒手中的一摞子材料,又开口问道:“志恒,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宁志恒当然不再耽搁,将手中的材料好在桌案上,开口说道:“我刚才查阅了一些资料,又询问了整件营救行动的详细情况,只是心中有一点疑惑,特意前来向科长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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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宁志恒的话,边泽心中一动,他对宁志恒可是知之甚深,知道这个年轻人推理能力超强,素来极有主见,对自己很有自信,他判断事情根本就不存在请教二字。
现在看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问题,要想自己汇报,他马上端正了身子,郑重的问道:“你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吧?和我好好说一说!”
郑宏伯也是听出了宁志恒话中的意思,难道是这个年轻人这么快就发现了上海站的一些问题,这观察力也太惊人了吧,真的如边泽所说,这个年轻人的能力真的出色到了这种程度?
宁志恒拿出手中的一份材料说道:“这一份是副站长俞立的材料,里面的档案记录的倒是很详尽,可以看出俞立是我们军事情报调查处最初的老人,力行社时期就是骨干成员,做事能力强,行动能力也很出众,仕途上也很顺利,可是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突然间叛变投敌呢?
他不缺权,不缺钱,日本人能给他什么呢?他应该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投敌叛变的,也就是说他应该被捕过,所以我想问一问郑站长,在你的印象里,俞立有没有失踪过,或者失去联系的时候?”
听到宁志恒的这一番话,边泽和郑宏伯顿时打起了精神,尤其是郑宏伯,他对宁志恒的话吓了一跳,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来得及想过,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终于犹豫的说道:“就在一个月前,俞立确实有几天没有露面,之后我问他的时候,他只是说跟踪调查一个日本间谍的嫌疑人,后来又说证据不足就放弃了。”
宁志恒疑惑的问道:“调查一个嫌疑人,需要身为副站长的俞立亲自去跟踪调查吗?”
郑宏伯说道:“俞立这个人工作能力很强,精力充沛,他平时不愿意坐办公室,所以我就把行动工作交给了他,很多时候他总是愿意亲自行动在一线,手下的行动队员对他也很信服。”
宁志恒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么俞立平时有什么喜好,他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可是资料上显示他是单身,他一直没有成家吗?”
听到宁志恒的问话,一旁的边泽开口回答道:“俞立这个人别的优点不少,唯独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好色,身边不停的换女人,一直安定不下来,所以也一直没有成婚。”
“他喜欢找女人?”宁志恒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好色对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缺点,但是对于一个特工来说,却很容易成为敌手针对他的弱点。
“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青楼妓女?红伶戏子?还是良家妇女?”宁志恒继续追问道,他一向认为细节决定成败,一丝疑问都绝不放过。
郑宏伯显然没有想到,宁志恒会问的这么细,最后开口说道:“俞立的喜好有些特殊,他从来不去青楼妓院,也不喜欢良家妇女,独独偏爱唱戏的女戏子,不论哪个戏院的漂亮戏子,他都会去捧角,这些年一直是这样,纯属个人喜好,也不影响工作,我也就从来不干涉。”
“那他会不会经常去日本占领区听戏?”宁志恒问道,这个问题很关键,他需要知道,俞立被捕的真正原因。
在中方占领区,日本人是很难活捉到这位军情站的副站长的,很有可能就是在日本占领区进行诱捕,那就需要知道,他是自愿进入日本占领区?还是被别人诱骗进入的?
郑宏伯想了想说道:“在虹口和淞沪路一带有好几家大戏院,之前俞立曾经去过几次,后来让我知道后,训斥了他一次,他就再也没有去过。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我方占领区和法租界活动,公共租界也去的有些少。”
虹口和淞沪路一带虽然也是公共租界北部的一部分,但是到了现在已经成为了日本移民的聚集区,实际的掌控权已经在日本人手里。
宁志恒想了想,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思路了,只是还不能够确定。
他又开口问道:“这一次的营救行动是俞立亲自通知郑站长你的?”
“是的,是通过一个据点通知我的,信息上说他已经获取到日本人的一份绝密情报,可是却被日本间谍困在虹口区的一条街道里,日本人正准备彻底搜查,所以他紧急求援,告诉我们地点,我才马上组织四十名营救人员连夜潜入日本占领区,进行武装营救,可没有想到~”
说到这里,郑宏伯一拍大腿,有些懊悔不已,最后营救小组成员只有一半儿活着回来了。
“我听取了行动的具体过程,在这里我有一些疑点。”宁志恒准备把话题转到骆兴朝身上。
“既然这是一个早就设定好的陷阱,以日本间谍组织的能力,再加上日本驻军的力量,区区四十名行动人员,却能够活着回来一半,不得不说,这一点很让我疑惑。”
宁志恒的怀疑确实是有道理的,不客气的说,如果这一次日本人的指挥官是自己,兵力充足,又占有主场地形,只要布置得当,这四十名行动人员,一个也回不来。
郑宏伯开口解释道:“这次营救行动中,幸亏情报处的骆兴朝表现突出,这个人平时就很机警,行动能力也强,他及时发现了日本人的埋伏,然后向行动队长崔光启报告,这个时候,后方已经被堵住了,骆兴朝建议,向苏州河方向突围,冲到了苏州河之后,用河边渔民停放的木船强渡过了苏州河,进入了南岸的公共租界,这个过程中损失了一半的人手。”
宁志恒这时却是淡淡的一笑,说道:“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又是存心埋伏,就算是没有进入包围圈,苏州河岸也是有日军驻扎的,日本间谍就没有通知军方警戒吗?就算是没有通知,听到枪声也应该有所反应吧,可是事实上行动人员轻易的就抢到了木船,尽管双方交火很激烈,可还在长达六十米宽的河面上,所有人员无一人损失的进入公共租界,这一点正常吗?”
宁志恒的这一番话顿时让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良久之后,边泽开口问道:“志恒,你是怀疑日本人故意放了水?”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宁志恒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再次说道:“我总共询问了三个幸存者,大体上的情况都一致,之前中弹的行动人员都是留在后面断后的人员,而带头突围的骆兴朝一直在队伍前面,身边也没有人中弹。
而且这个骆兴朝在之前的叙述中,每一个细节都记忆得很清楚,可是在上船之后的叙述中,就说记不清楚了,可是其他两个幸存者的叙述中,都说在渡过苏州河面的时候,尽管枪声大作,但是所有人都很幸运,并没有人在这个期间中弹,也就是说敌人所有的子弹都打在了空处,这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他一字一句的再次说道:“这是因为江面上漆黑一片,距离较远,敌人不敢胡乱开枪,他们生怕打死了其中自己的内应,反正设计中也是要放人逃出去的,所以才放了空枪,或者都故意打在了水面上。”
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过来,宁志恒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在营救行动中提前发现日本人的埋伏,又提议并带领行动人员向苏州河方向突围,最后成功将众人带回到安全地带,立下大功的骆兴朝,竟然是日本人的奸细。
可是宁志恒提出的疑问确实难以解释,多项怀疑的目标都指向了骆兴朝。
边泽一拍桌案,沉声说道:“马上对这个骆兴朝进行监视,我们要确认他的身份?”
宁志恒却是手扶着额头,再次分析道:“这个骆兴朝的问题很大,对他不能光只是监视,而要主动地去调查,我们没有时间跟他对耗,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的情况应该跟俞立相仿,应该是被日本人诱捕了。
查一下他几个月以来,有没有失踪或者失去联系的情况,或者长时间离开军情站的情况。”
郑宏伯听到这番话,马上站起身来,来到办公桌前,二话不说拨打了出去。
“伟兆,你马上到科长的办公室来一趟,我有话问你?”郑宏伯急声命令道。
“郑站长,尽管这话有些不太礼貌,可是我还想再问一句,”宁志恒犹豫了一下,还是是再次问道,“侯伟兆可靠吗?”
以他的多疑性格,对任何人都是持怀疑态度的,更何况侯伟兆是骆兴朝的上司,言语之间对骆兴朝非常信任。
不过宁志恒在心中非常确定,因为他知道骆兴朝肯定是内奸,只要这个侯伟兆为他遮掩隐瞒,那么侯伟兆就有问题,如果他能够主动挖出骆兴朝,那么他就是可靠的。
郑宏伯一怔,马上说道:“绝对可靠,我用人头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