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夏德言正在卧室里,根本没有入睡,这段时间以来,他唯一的工作就是等待影子的出现,为了他的安全,方博逸已经不再给他安排任何其他的任务。
青石茶庄彻底成为了影子专属的联络站,因为影子的每一次音讯都是决定生死的重要情报,这么做绝不过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一次传递出来市委机关暴露的消息之后,影子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传递情报了,夏德言不由得为影子担心,是不是因为行动失败,中央党务调查处内部进行了严密的甄别行动,影子为此出了意外,被捕还是牺牲?自己又不知道影子的真实身份,根本无从打探,只能在这里苦等。
南京城里的变化夏德言都是瞧在眼中,时局是每况愈下,日本飞机的轰炸是越来越频繁,死伤的人也越来越多。
身边的居民百姓都在陆续的离开南京,同时不少难民又出现在街头,这个小小的青石茶庄早就经营不下去了,他也只能坚持着不能撤离。
在他心中也是极为着急,据他估计,难民潮很快就会形成,裹挟之下,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坚持到最后,到那个时候,和影子的唯一联系就断了,这样一个活动在敌人心脏里的同志,就会成为断线的风筝,再也找不回来了。
夏德言这些日子根本就没有睡一个安稳觉,就在他脑海中思绪万千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那熟悉的敲门声,他一下子就坐起身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夏得言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敲门声是从家中的后门传来的,很有节奏,这是影子的敲门习惯。
夏德言的心头顿时一阵狂喜,影子的再一次传信,说明他在这一段时间里没有出现意外,躲过了内部的甄别,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夏德言的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可是身体却是一点都没有耽误,听到敲门声的同时,就快速起身下了床,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后门口。
和往常一样,打开房门口,门外还是出现了一口小箱子,他附身拿起箱子,走出门外望向黑暗的四周,这一次夏德言迫切的想要和影子交流,因为他不能够保证,影子下一次联系的时候,这个青石茶庄还能不能保留下来。
可是情况还是同以前一样,漆黑的夜色中,他找不到任何踪迹,半晌后,只好无奈地回到房屋中,关好房门。
家中早就已经停电了,他取过煤油灯,擦亮了火柴,点燃灯芯,将玻璃灯罩放好,屋里顿时明亮起来。
把小箱子放到桌子上,轻轻地打开,和之前几次一样,箱子下面放满了崭新的钞票,是兑率最高的英镑,这么多绝对不是小数目。
可是夏德言没有管这些,他把目光放到了最上面的那张白纸上,他赶紧拿起白纸在煤油灯的灯光下仔细观看。
“农夫同志,这是我在南京最后一次和你联系,战局不容乐观,时局将迅速恶化,你和组织早作安排,尽快撤离南京,以后我会在需要的时候主动联系你,无需担心失联。”
“影!”
落款还是那个大大的,行云流水般的字体!
夏德言看着这一段话,不由得一阵诧异,影子这一次的信息传递没有任何情报,但是字里行间的意思很清楚,影子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南京,以至于无法再和自己联络。
影子是中央党务调查处的特工,估计是因为执行任务或者是部门提前撤离,总之自己在南京的任务已经结束。
可是他所说的无需担心失联,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有信心能够随时找到自己?要知道就连夏德言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将来的行踪,可是影子又何来的信心?
这一切都是一个谜,就像影子本身就是一个谜一样!
宁志恒在黑暗之中看着夏德言将箱子取走,这才转身离去,以后能不能再次联系,他也不能确定,但愿还能有相见的一天!
因为战局紧张,第二天,组织的第二批人员就必须出发,宁志恒将手中的皮箱交给了左柔,仔细叮嘱的说道:“替我保管好这个箱子,如果不能回来,就把里面的画像烧了,钱财你自己留下来度日!”
左柔看着眼前的青年,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上前一下子扑在宁志恒的怀中,像一个无助的孩子那样,没有说一句话,默默的抽泣着。
宁志恒伸了伸手,手掌在她的肩头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将她拥在怀里,静静地不发一言,前途渺茫,生死难测,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说,也不能给她任何承诺,良久之后两个人才分开。
校场上的集结哨声响起,宁志恒拍了拍左柔的肩膀,轻声说道:“照顾好自己!”
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房门外的手下也都等着他的出现,宁志恒当先一步,所有的军官都在他的身后紧随。
大校场上,军官和军士们排列整齐,处座等人没有训话,只是挥了挥手,便带着几名亲信走向轿车。
这一次的补充人员里,以宁志恒的职位最高,他当前一步,转身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高声命令道:“出发!”
所有人员都整齐有序地登上军车,宁志恒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办公室窗户,左柔的身形映入眼帘,两个人再次相视一眼,宁志恒毅然转身迈上了军车。
此前一向自持能够掌控他人生死,掌握自己命运的宁志恒,也不禁对前途一片茫然,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是棘荆泥泞的道路,甚至是悬崖?还是一片光明的坦途?
叶志武和他坐在一辆军车里,看着宁志恒轻声安慰地说道:“志恒,这是你第一次上战场,战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别想的太多,想的越多就越怕,都看老天爷赏不赏这碗饭吃。”
叶志武进入军事情报调查处之前就是军队里的厮杀汉,只是跟随了赵子良这才进了军情处做了特工,对战场并不陌生,也没有畏惧感。
他知道宁志恒刚刚从黄埔军校毕业不到一年,虽然了解他的心志坚定,素来以心狠手辣闻名,但是这和上真正的战场是两回事,真正身处在那个特定的环境中,在枪林弹雨的笼罩下,没有那个新人可以做到镇定自若,这需要一个适应的阶段,不同的是每一个人的适应能力不一样。
宁志恒微微笑了笑,只是看着窗外没有回答,叶志武明白这些初上战场的新人,心里难免心绪波动,这就不再多说。
军队行进的很快,一路上不停地走断断续续的军队在行进,只是都是步行,士兵身上的军服破烂单薄,脚上竟然穿的是草鞋,身后背着单被和草席、还有一些头上还戴着一顶斗笠,有些人连军帽都没有。
行进的队列也早就不成样子,还有不少骡马大车拉着军需物资,甚至还有做饭炊事的大锅,上面坐下几个年纪大些的军士,黝黑的脸颊上都是厚厚的灰土和深深的皱纹。
整支部队沥沥拉拉的绵延数公里,倒像是一群要饭花子,身上或背或挂的长枪,随意的耷拉着,就像是一根根要饭的棍子!
“这是哪一只部队?”其他的军官们在军车上看着这些军士,不禁开口议论道。
“还用问,这是川军,不是一三四师,就是二十六师,这是最先头的部队了,从四川走到这里,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就这个样子,上去就给日本人打散了!”
“这都是什么装备,有中正,有汉阳造,这是什么枪?怎么这么杂?”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叫七九步枪,都是自己造的土枪,就只能打一发,一般都是土匪用的枪,现在也就是川军在用!”
“这样的军队们打仗吗?”
大家不禁议论纷纷,这个时候,宁志恒发出一声冷哼,周围的军官们顿时都安静地坐下来,不敢再出声。
宁志恒冷冷的眼神看着这些军官,低声训斥说道:“拿着这样简陋的武器上战场,就是在拿自己血肉去挡,拿自己的性命去拼,不值得尊敬吗?都把嘴闭上,上了战场你们还不一定能比得过他们!”
所有人都心头一凛,知道这些川军将士的前途将更为凶险,都是默默不语。
宁志恒看着军车两旁行进的川军将士,不觉升起由衷的敬意。
自抗战开始,在国难当头的危急时刻,远离战火的川军却主动请缨出川抗战,这些装备训练低下的杂牌军,却在抗日战争的烽火中,用自己对民族的忠诚、用自己的热血和生命,向国人展现了四川人的铮铮铁骨,实现了作为军人真正的价值!
甚至是在整个抗战史上有过溃败,有过逃亡,唯独没有投降的地方军队,其表现作战之顽强,牺牲之惨烈,足以彪炳史册。
在之后的长达八年抗日战争,几乎负担起全国将近一半的兵源,征兵总数超过三百五十多万,这几乎就是征召青壮年的极限了。
到了抗战中期以后,几乎每四个士兵里就有一个是四川兵,“无川不成军”的说法也就由此而产生,当然牺牲之惨烈,也是居于全国之冠的,深知这一切的宁志恒自然是肃然起敬!
一路上还遇到个几支部队,都是在赶往上海战场,军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军队混在其中部队中间向前行进,赶到上海郊区的时候,已经是天黑时分。
前面的领头车辆下了大道,拐进偏道,来到了一处军营停了下来。
宁志恒当前一步下了车,正要问一问接下来的行程,这个时候也是一身少校军装的刘秘书走了过来,对宁志恒说道:“处座命令,所有人员抓紧时间吃饭休整,你部只能停留半个小时。”
“所有人员下车休整,半个小时之后出发!”宁志恒赶紧转身把命令交代了下去,一旁的霍越泽开始指挥,带领其他人员进行休整。
刘秘书接着对宁志恒说道:“宁组长,处座让你去一趟。”
“是!”宁志恒应声答道。
宁志恒跟着刘秘书来到军营里的一个办公室里,一脸倦容的处座正在屋子里看着眼前的作战地图,见到宁志恒进来,便向刘秘书挥了挥手,刘秘书赶紧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志恒,这一次我点名让你上前线,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了?”处座看着宁志恒,直接开口问道。
宁志恒脸色严肃,立正回答道:“志恒绝无此意,效命沙场乃军人本分,况且这是为国而战,自当以身许国,肝脑涂地!”
听到宁志恒的话,处座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青年有足够的胆量和勇气,任何险阻都是一往无前,无论是在南京只身抓捕雪狼,还是在杭城孤身深入虎穴刺杀敌酋,甚至在上海潜入敌人心腹清除叛徒,他的所有表现足以说明一切。
“志恒,这一次我让你上战场也是无奈,这一次的战争完全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原本以为是一场剿灭战,没有想到竟然越打越大,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别动队两万官兵,只是苏州河北岸的一次交锋就损失了近半,军情处的军官损失的尤其严重,那可都是党国精英,全是黄埔子弟,得知消息,我两天没有睡觉,实在是不能接受,可这是国战!我们没有任何选择,第二批的军官很难自觉召集,只能是直接指派,你作为军情处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责无旁贷,必须要为其他人做一个表率。”
“谢处座看重,志恒的自当戮力杀敌,奋勇向前,绝不负处座厚望。”宁志恒高声回答道。
如果不是宁志恒也是久历官场的人物,阅历和眼光都不缺,再加上有黄贤正这个官场老手的分析,年轻气盛的青年军官一定会对处座这一番推心置腹的真挚话语感激涕零。
其实不外乎是处座为这一次对垂涎已久的军权争夺中给深深地刺激到了,他没有想到自以为一手掌控的军事情报调查处,等到了争夺军事大权的时候,不仅一直不露面的沈勋从暗处跳了出来,就连从来都是委屈求全的保定系也伸手抢班夺权。
最可怕的这些行为竟然得到了领袖的支持和同意,这让一直以来深得领袖信任的处座,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军事情报调查处是他一手创办和发展起来的,这里面注入他所有的心血,也是他以后政治生涯的本钱,他绝不允许有人染指,并威胁到他的权威。
之前保定系的力量有所发展,他不顾黄贤正一直以来的温顺求全,直接打压保定系的骨干卫良弼,最终让卫良弼主动离开南京总部,调往边城重庆。
现在他必须要对实力日益壮大的保定系再一次打压,于是便把目光集中到了保定系目前的领军人物宁志恒身上。
虽然他也极为欣赏宁志恒才华横溢,可是在有人威胁到了他的地位的时候,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借此战机将宁志恒也调离南京总部,并送往上海前线,就算宁志恒最终能够从战场上脱身,估计再想回到机关中枢,只怕也是不易了,就此打压保定系抬头的力量,给黄贤正一个重重的警告。
此一番算计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是向来以枭雄自居的处座,却是毫无心理障碍,做起事情来绝不手软!
宁志恒的对答也是表现的情真意切,心悦诚服,让处座非常的满意。
他上前亲热地拍了拍宁志恒的肩膀,再次和声的说道:“这一次去上海腹地,你去担任特务大队的副大队长,大队长翁向荣也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人,是专门从贵州调来的军情站老站长,资历是有的,只是能力方面差了一些,这一次的大战又负了伤,正在上海南市休整,你去了之后,全面接过特务大队的指挥权,听候统战部的命令,绝不能够有任何懈怠。”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否则,军法从事!我这里是不讲情面的!”
“是!”宁志恒赶紧立正回答道。
之后的交谈很快结束,这里是青浦和松江之间的地带,已经是上海军队的后方基地,处座要在此停留处理一些事宜,别动队的大部分部队也都在此休整,叶志武和他的部下也要留下来,就在此地补充进别动队。
而第五支队和特务大队在南市驻扎,宁志恒则负责带领自己手下的官兵进入整个战区的右翼集团防区,到达上海的南市区,找到第五支队和特务大队的休整驻地,将人员补充到位,等待统战部的下一次军事命令。
半个小时之后,军车再一次启动,宁志恒带领车队在黑暗中继续前行,在颠簸的车辆上,所有人都没有精力说话,整个车厢都是静悄悄的。
晚上十一点,车队来到了南市区的一处大院子,这是分配给特务大队的机关驻地。
看到有车辆靠近,门口的岗哨连声吹响警哨,里面的所有人都惊动了,大院里身形窜动,有军官高声胡喝指挥人员拿枪警卫。
到了大门口,宁志恒走下了军车,岗哨的值班军官正是之前南京行动科的一名少尉军官,看到是宁志恒,顿时是一愣,但马上敬了一个军礼,高声说道:“宁组长!”
宁志恒点了点头,吩咐道:“马上向所属长官报告!”
“是!”少尉马上回身去汇报。
很快大门打开,一群军官在门口列队相迎。
为首的中校军官三十多岁,身材不高但肩膀很宽,他上前几步伸出大手亲切握住宁志恒的手,笑着说道:“第五支队支队长朱卫华!”
宁志恒赶紧回答道:“宁志恒,奉命接任特务大队副大队长!”
朱卫华回身将宁志恒让在身旁,一起走进大院,同时说道:“我们已经接到处座的命令,可惜翁大队长还在医院养伤,特务大队这一次折损太重,就等着你的到来。”
宁志恒命令霍越泽将手下的人员安排好,自己则是和朱卫华进入办公室里,听取朱卫华的介绍。
整个别动队分为五个支队和一个特务大队,其中第五支队下辖四个大队,兵员为两千人,现在还有一千六百人,军官骨干都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特工,还有一些第八集团军的一些基层军官,人员大多青帮的帮众还有平民和学生。
特务大队下辖三个中队,兵员一千人,现在为六百人。其结构就比较纯粹一些,军官骨干全部都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人员,兵员也都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行动人员,都是军中精锐组成,也是作战力最强的部队,只可惜用在了正面战场上,一个小时的飞机轰炸和大炮袭击,就折损颇多,几乎减员近半。
“现在翁大队长重伤不能理事,我暂时代理特务大队的军务,现在就交给你了。”朱卫华笑着说道。
宁志恒点头说道:“这段时间辛苦朱兄了,不知道您是哪个分站的,我一直未能谋面!”
朱卫华哈哈一笑,对宁志恒说道:“我可是对宁老弟如雷贯耳啊!我在武汉站就听说你宁阎王的威名了,我之前是武汉站的行动队长。”
原来竟然是武汉站的行动队长,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武汉作为中国仅有的几个大都市之一,不仅地理位置重要,经济发达,而且还是民国高层设定的陪都之一。
所以武汉站和上海站一样都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甲种大站,站长都是上校级别,作为主管行动的行动队长朱卫华就是中校,这一次作为处座的嫡系,也被专门抽调过来担任第五支队的支队长,掌握了两千人马。
可是朱卫华却是早就听过宁志恒的名字,因为就在前年,武汉军事情报站花费了很大力气搞到了一本加密密码本,这一次的收获巨大,震动了整个军事情报调查处的高层,让所有参与进来的人员都得到了重重的褒奖。
其中就有主持抓捕行动的行动队长朱卫华,当时整个武汉军事情报站风头无两,这个经典案例也让武汉站的人不时拿出来炫耀一番。
可是好景不长,转过年来,南京总部就开始了极为犀利有效的行动,以秋风扫落叶之势重重的打击了日本谍报力量,日本间谍如同下下饺子一样,纷纷落网被捕,缴获的电台和加密密码本,一本又一本,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武汉站的人也都默默地闭上了嘴,再也不动辄就把加密密码本放在嘴边了,同时也都在暗自打探南京总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行动科里崛起了一个年轻行动组长的信息,就进入了所有有心人的眼中,其中就包括了一些分站的领导,比如上海站,杭城站和武汉站一众高层人员。
所以说宁志恒被称为军事情报调查处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一点也不过分,最起码在影响力方面已经不限南京,已经慢慢得到了所有人的承认。
宁志恒对于朱卫华的刻意交好之言当然也是报以热情的回应,毕竟以后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在战场上,如果有一个相互扶持的战友,不亚于多了一条性命。
宁志恒和朱卫华亲热的交谈,直到深夜才结束了长谈,各自休息。
第二天,宁志恒和朱卫华来到设在旁边的军营,这里都是五支队和特务大队的驻扎人员。
集合的哨声响起,顿时整座军营身形攒动,所有人员迅速集合,反应最快的自然就是特务大队的六百多名行动人员。
他们军容整齐,反应迅速,很快就排练好了队形,宁志恒不由得暗自点头,这样素质的军队,在整个**系列里也不多见,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精华所在,现在就都要交到自己的手里了。
至于第五支队的集合速度就差了一些,很多军士的军帽和皮带都没有来得及穿戴,队伍也有些散乱,不过这也难怪,第五支队的兵源来历复杂,大部分都是一些青帮帮众,难民和学生,仓促成军,难免有些不适应,不过好歹也是经过几次战斗的人员,倒也有了几分样子。
朱卫华上前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训话,这才命令第五支队解散。单独留下个特务大队的人员。
他这才宣布了上峰对宁志恒任命,命令一下,特务大队不禁有些议论之声,但很快安静了下来。
宁志恒上前一步,看着眼前这些部下,他微微提气,清朗的声音响起,音量不是很高,但却让每一个军兵们听的清清楚楚。
“我想这里有人听过我的名字,也有人没有听过,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大家就要同舟共济,在一条船上过日子了,我的要求不高,那就是大家在战场上坚决服从我的命令,不能打半点折扣,否则就是军法从事,至于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的,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之下,我都会陪在你们身边,生死与共,绝不抛弃。”
宁志恒的话不多,但是简单直白,但是让所有人感觉很是真挚实在,没有虚情浮夸之意。
“所有中队级军官留下来,我们分配一下工作,其他人解散!”宁志恒接着命令道。
队伍一解散,顿时安静的队列里泛起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
“这位新来长官是谁呀?看着这么年轻,而且才是个少校军官,可是翁大队长可都是中校了。”
“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少校了,背景自然了得,做我们的长官当然没有问题。”
“嘘,嘘!小一点声音,你们不在南京总部,不知道此人的厉害,这是我们南京总部最有实力的少壮派军官,行动科的宁志恒组长,有名的宁阎王,没想到总部把他都派过来了!”
“哦,有什么厉害之处?快给我们说说!”
众人在议论声中纷纷散去,只留下了三名中队级少校军官,宁志恒已经了解了特务大队的一些情况,昨天晚上对接下来的人事安排早有考虑。
特务大队一共有三个中队,原本每个中队是四百名将士,可是现在都是折损颇多。
其中第一中队队长宋翰。第二中队队长满高歌。其中第三中队长队长已经牺牲,一直是副队长文同甫兼任。
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这里本来是大队长翁向荣的办公室,可是一直空着,现在由宁志恒接手。
看着眼前的坐下的诸位军官,宁志恒开口说道:“该说的刚才我都已经说了,现在我直接分配一下职位安排。
霍越泽少校担任第三中队队长职位,另外每个中队抽调四十名精干人员,和我这一次带来的人员组成一支侦查中队,由孙家成为中队长,马上执行!”
“是!”众人齐声回答道,在军队中军事主官的命令不容任何违抗,军法森严,军令如山不是开玩笑的,以宁志恒强势的性格,是不需要别人的意见,他只需要他们服从。
接下来宁志恒带着几名军官又赶到了南市区的德普医院,看望重伤住院的原大队长翁向荣。
这个翁向荣也是老牌特工,是处座当初的老底子之一,这一次为了掌控别动队这一支军队的军权,处座从各处调集了嫡系人马,安插到各个要害职位,翁向荣就是其中之一。
宁志恒一行人来到了德普医院,只见整座医院已经被伤兵挤的满满的,就连走廊里都打了满满的地铺,躺卧着很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兵,身上打着绷带,医生和护士穿梭其间,为他们进行治疗。
这些都是这近一个多月以来,从各处战场撤下来的伤兵,正面战场损失太大,伤亡率持高不下,伤员也是越来越多,很多将士都无法得到有效的治疗,能够被转进医院治疗的就已经是幸运的了,很多将士挨不到这里就牺牲了。
宁志恒一行人没有停留,一直来到了一处病房里,这里是军官的治疗室,但是也满满的挤着四名受伤军官。
翁向荣正在其中,宋翰赶紧上前为宁志明恒介绍,翁向荣这才把目光看向了宁志恒,他的小腹中弹,行动困难,只能微微地挥了挥手。
宁志恒马上上前伸手握住,轻轻地说道:“志恒前来探望前辈,还望你早日康复,重返战场,带领我等奋勇杀敌,再建功勋。”
翁向荣不由得一声苦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势,不无惋惜地说道:“重返战场是不可能了,但愿能够留得一条性命,可惜此次国战我不能够再为国效力,特务大队就交给你来支撑了,拜托诸位了!”
翁向荣知道这一次的战争太过于惨烈,以后的战斗更加难以维续,宁志恒身上的担子非常重,这才诚心诚意的嘱咐道。
两个人又交代了几句,又向医生打听知道翁向荣的伤势暂时没有恶化,这才准备离去。
就在走到大厅的时候,一阵大声的呼喊,宁志恒等人转头看去,只见大厅角落里的一处地铺上,几名军士将一个伤员抬起,其他几名士兵围在一旁,其中一人紧紧地抱住那名伤员,对着一名医生苦苦哀求着。
“大夫,您再看一看,再给看一看,他还有救的,您看,他还有呼吸,他没有死啊!”
哀求之声悲切,男儿眼泪滴撒,让周围的人都是动容。
可是医生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好生劝慰的说道:“病人的伤口感染恶化,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抢救已毫无意义,我们已经尽力了。这里的人员太多,医院里已经挤满了伤员,交叉感染的几率太大,如果任由他在这里滞留,会对其他的伤员造成危害,还望兄弟们理解。”
听到医生的话,那几位士兵转头看着四周满满躺卧的伤员,终于也是无语,这才松了手,其他人才七手八脚将这名已经濒临死亡的伤员抬了出去。
这个时候,一名医护人员来到医生的旁边,急促低声说道:“李大夫,消炎的药已经用完了,我们没有药了!”
李医生一听顿时脸色一紧,看了看医护人员,低声说了一句:“小点声,回办公室再说。”
宁志恒的耳力惊人,虽然离得有些距离,但还是能够清楚地听到两个人的低声交谈。
事情很明显,医院的药品供不上,看着周围的伤员,医生生怕影响到这些军人的情绪,引起混乱,赶紧制止住了消息的泄露。
宁志恒皱了皱眉头,他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在**中战场上当场战死的士兵甚至没有死在感染病菌之下的士兵多。
如果没有了消炎的伤药,这满医院的伤兵最多能活下来五成,这还是在医护人员精心护理之下结果。
可是这种情况宁志恒也没有太多的办法,不只是德普医院,这种情况估计南市区的各大医院都是一样,这一场战争出人意料的惨烈,以至于伤兵太多,每天都会消耗大量的伤药,而且战争已经打了两个月,迁延时日,后方医院能够支撑到现在都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就在宁志恒准备出门离去的时候,一声紧急的刹车之声传来,医院的大门外又是一辆军车快速开进了大院,车上跳下来几名士兵,他们七手八脚的抬下来两名伤员,并高声呼喊着医护人员。
大厅里的李大夫和几名医护人员听到声音,赶紧匆匆出了大厅,将这两名伤员抬了进来。
这又是从前线送回来的伤员,宁志恒看着这一情景不由得摇了摇头,现在医院已经没有药品了,就是送到了医院,最多也就是处理一下伤口,至于能不能活下来还要完全靠他们自身的抵抗能力,情况不容乐观。
宁志恒心情郁闷,不想在这里逗留,正准备离去。
可是就在几名士兵把第二名伤员从宁志恒身边抬过去的时候,宁志恒突然发现了什么,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担架,眼睛紧紧地看着担架上的青年军官,不禁惊呼一声:“勇义?”
12月1号了,新人王争夺的最后一个月,目前第二名相差我们2000票左右,第三名差我们2万票左右,我们依旧第一。
版主前两天跟我建议说,要不要请一个星期的假,来存稿,来爆发。
可是对不起,老藤的工作性质是越到年底越繁重,我请不下来,所以还是每天两更,这真的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
而且因为谍战文不同于其他类别,可以升级,换副本,或者系统发任务。
谍战文有太多伏笔与现实中的交叉考虑,需要推敲每一个情节是否合理,尽量不要出现毒点,让书友们中毒离去。
尤其民国谍影还是是民国文,有很多顾虑,总之很难写,相信大家也都知道。
我现在每天上班时,白天都在构思每章的细节以及后续的情节发展,因为大部分时间都要拿来构思,只有晚上动笔,写的少大家原谅,不过我会保证质量,尽量给大家带来一个不一样的谍战故事。
另外,我们在12月份有一个书友回馈活动,我个人出资定做了我们的专属勋章,以及我亲笔签名祝福的明信片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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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没有很多人去投了月票去找管理员登记的,基本上登记了,又投满5张月票的人都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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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票计算方式,12月1号起,订阅月票+打赏月票+月票红包累计,以管理员登记的数量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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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号起,每个星期六晚上八点在书友群都有答题竞猜活动,每次都有六个名额!!!
只要是你读了书,仔细点都能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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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争这个新人王,想让更多人知道《民国谍影》这本书,想让它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我们虽然是军事文,我们虽然小众,但,我们现在是新人王第一!请让我们继续保持下去!
宁志恒上了前线,他去为国抗战!
我们在这里,我们为宁志恒而战!
12月份月票加更!!!!2万月票保底!每2000月票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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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万月票保底!每2000月票加一更!!!
宁志恒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躺在担架上,被纱带裹住的青年军官,竟然就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至交和同窗苗勇义!
毕业这么长的时间,宁志恒给苗勇义写过两次信件,可是都没有任何回信,军队随时应对作战需求转移驻扎地,这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可是今天在淞沪战场上相逢,而且还是一副重伤欲死的惨状,宁志恒的心头顿时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胸口沉闷的喘不上气来。
他急声对抬这担架的士兵问道:“勇义这是怎么回事?在哪里受伤了?医生~~”
紧跟在身后的李大夫也是着急,他一把推开宁志恒,催促道:“救人如救火,不要耽误抢救病人。”
说完这话,赶紧带着担架快步向手术室走去,宁志恒赶紧跟在后面,直到担架进入了手术室。
很快两名抬担架的士兵走出了手术室,宁志恒一把抓住身材较高的士兵,说道:“勇义到底怎么样了?你们把情况跟我说一说!”
高个子士兵看见是一位少校军官,赶紧敬了一个军礼,说道:“报告长官,我们是卫生兵,我们师在蕴藻滨进行争夺战的时候,苗排长在冲锋时被炮弹的弹片击中,等我们把阵地夺回来的时候,整个阵地就活下来两个人。”
接下来,两个士兵把具体情况说了清楚,蕴藻滨是左翼战线最至关重要的支撑点,这个时候,中国军队已经处于防守阶段,日本处于进攻阶段,日本人进攻的前锋直指蕴藻滨,只要突破这里,形成一个突破点,就可以逼进大场重地,双面夹击正面战场的中国军队,一旦被突破,失败就已成定局。
可以说是生死攸关的一场战斗,彼此之间进行了极为残酷的拉锯战,日本军队在付出了极大代价的同时,在飞机重炮的火力协助下,也给中国军队造成了数倍的伤亡,战况惨烈至极。
双方都投下了重兵争夺,中国将士完全都是用血肉之躯面对承受敌人强大重武器的攻击,整建制的部队在一个一个的消失。
苗勇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负伤昏倒在阵地上,他所在的部队已经不复存在了。
宁志恒听完两名士兵的话半晌无语,身后的几名手下军官也不敢多说,静静地看着宁志恒。
宁志恒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只觉得胸口痛苦的无法承受,他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从无有过的虚弱,声音中带有一丝恐惧。
“你们部队都打光了?”
“都,都没了!我们一个师还没有支撑两天,就全没了,我们是卫生兵,不然也早就和兄弟们一道走了。”高个子士兵哀伤的说道。
“那,那你们听说过夏元明和柯承运两个人吗?”宁志恒终于鼓起勇气,把这两个名字吐了出去,这里他们在军校中最亲密的五个兄弟中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和苗勇义一样被分配到了西北战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同一个部队,甚至宁志恒这一个班的学员都分配到了五十二军,现在一定都在淞沪战场上,他不知道这一次还能有多少同学能够幸存下来,他甚至不敢问出其他同学的名字,生怕在士兵的口中得到不幸的消息。
高个子士兵看着宁志恒的表情,清楚的知道这位长官在恐惧着什么,他是怕在自己的口中得到不幸的消息。
这些天里,这样的表情他见得多了,可每一次自己的回答都让对方失望而回,他犹豫不决,半天没有回话。
宁志恒的心头顿时升起一丝希望,他急声问道:“你们没有听说过他们,对吗?他们不在你们部队,对吗?”
他希望对方回答说对!他甚至后悔询问这个问题,也许没有消息反而是个好消息!
可是一旁稍微矮一点的士兵,不确定的回答道:“夏元明我们没有听说过,柯承运是二团三排排长,三天前他们一个团都打没了,已经全部殉国,阵地也丢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了!”
宁志恒又一次体验到了那种身体空荡荡的感觉,脑海中不停的浮现柯承运的身影,这是第二个永远离开的亲密伙伴,每一次的噩耗都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他自认为性格刚毅,任何困难都可以坦然面对,可是真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是那么脆弱,这些都是他最在乎的亲人和兄弟,他宁可自己面对任何腥风血雨,也不愿意他们这样早早离去。
“大队长,你没有事情吧?”身后的第二中队长满高歌看着宁志恒脸色有变,赶紧出声询问道。
其他几个宁志恒的旧部,也都关切的看着宁志恒,他们一直在听着叙述,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应该是宁志恒最亲近的人出了意外,不然,一向都是淡然处之的宁组长,是不会露出这副失神之态。
宁志恒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自己没有大碍,然后开口吩咐道:“你们其他人都回去处理军务,老孙和宏义留下来。”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知道宁志恒这是要守在医院里,便应声领命而去,毕竟部队还是要有人约束管理的,不能都守候在这里。
孙家成和季宏义留了下来,陪着宁志恒在手术室外面等候消息。
宁志恒靠着过道的一扇窗户旁,眼睛看着窗外,他此时的表情已经镇定淡然,可是心里却是一团糟乱,不知道手术室里的到底会怎么样,苗勇义是否能平安度过这一关,短短的几天时间,王树成和柯承运的牺牲,接连两次的噩耗让宁志恒实在是难以承受,他不想再听到又一次的坏消息了!
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等到苗勇义被推出来,宁志恒赶紧上前几步来到病床前,看着苗勇义的脸庞,知道呼吸还在,不由得轻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活着下手术台了。
“李大夫,勇义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大碍?”宁志恒急声问道。
李大夫看着宁志恒,张了张嘴,又觉得不能不说出实情,不然以后出了问题,肯定是个麻烦。
“这位伤员身上没有太大的创伤,但是失血有些多,主要是身上的弹片很多,幸好都不深,弹片都已经取出来了,血也已经止住了,只是~。”
说到这里,他不愿意再多说,他不想把医院已经没有药品的事情宣扬出去,不然会引起大面积恐慌,后果难料。
但宁志恒知道李大夫的意思,现在最关键的是要防止感染,这是一道最难过的关卡,扛不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是不是没有伤药了?”宁志恒轻声问道。
李大夫眼睛有些躲闪,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宁志恒看了看身边昏迷的苗勇义,再次说道:“消炎药我去想办法。”
李大夫听到宁志恒的话,眼睛一亮,但很快就暗淡了下来,苦涩的说道:“很难的,几乎所有的伤药都已经集中到了医院,上海已经没有药源了,除非送往后方医院,不过他的情况是坚持不到的!”
宁志恒没有多说,他并不知道现在医药市场的情况,这需要马上了解一下。
“麻烦你们照顾好他,我去去就回来!”宁志恒撂下一句话,没有等李大夫回话,就快步离去,身后的孙家成和季宏义赶紧跟了出去。
德普医院里已经挤满了伤员,几乎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宁志恒三个人一直走出了医院。
来到路边,宁志恒这才转身对季宏义说道:“医院已经没有药品了,你去想办法搞到一点儿消炎药,越快越好!”
季宏义知道宁志恒此时焦急的心情,他点了点头说道:“我马上去办,最多一个小时回来,”
宁志恒点了点头,他知道青帮弟子在上海滩的能量,只要他们想做到,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季宏义作为苏北帮的小老大,在青帮中人脉甚广,应该能够找到获取药品的渠道。
“你要尽全力去做,那是我的生死兄弟!”宁志恒吩咐道。
“是!”季宏义知道能够让宁志恒说出这番话的人,自己一定不能够让他有半点闪失,他答应了一声,就转身快步离去,迅速消失了身影。
宁志恒和孙家成在路边焦急的等待着,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可是季宏义依然不见踪迹。
直到季宏义出现在他的眼前时,其实也就过去了一个小时,宁志恒赶紧问道:“搞到药品了吗?”
季宏义点了点头,回身将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壮汉子领到了宁志恒的面前。
“组长,这是我的结拜兄弟,大名叫游英,我们都叫他老六,他手上有一点药品。”季宏义向宁志恒介绍道。
“宁大队长!您叫我老六就好了!在南市这一带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游老六一拍胸脯,爽快的说道。
“好,老六,我需要伤药,你带来了吗?”宁志恒急切的问道。
“您放心,我带来了,不过就只有这一点了,这还是我留着防身用的,毕竟兵荒马乱,我也好有个准备。”游老六赶紧回答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盒递到宁志恒面前。
“这是多息磺胺!”宁志恒一把抢了过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六,你竟然有磺胺!我必有重谢,必有重谢!”
宁志恒此时的关心则乱,情绪大落大起,磺胺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消炎药,刚刚出世,人体还没有任何抗药性,尤其治疗外伤最有奇效,可以说,有了磺胺,苗勇义的性命算是捡回来了。
游老六哈哈一笑,对宁志恒说道:“宁大队长客气了,这药是用来救抗日将士性命的,权当是我的一片心意,不用谢的,不用谢!只要是为了保家卫国,我游老六绝不说二话。”
游老六的话让宁志恒重重的点了点,现在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都是全心全力为抗战付出,不计报酬得失,就连这些帮会中人亦是如此,国人心中的鲜血都是热的!
宁志恒轻轻地打开药盒,只见里面放着三支磺胺,剂量虽然少,但是用来治疗苗勇义是足够了,每一支磺胺都是价比黄金,尤其是现在药源已经枯竭的上海,每一支都是天价,这一次欠的人情太大了,宁志恒不禁感激的看了一眼游老六。
想当初整整五大箱子磺胺放在宁志恒面前,他都没有觉得像今天这三支如此珍贵,它是苗勇义的一条性命啊!
宁志恒小心的合上药盒,转身就向德普医院快步走去,现在药品到手,以防万一,必须尽快给苗勇义用药。
进了医院,很快就在办公室里找到那个李大夫,宁志恒将手中的药盒放在李大夫的办公桌上,催促着说道:“李大夫,这是三支多息磺胺,你马上给苗勇义用药!”
宁志恒的话让李大夫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取过针盒,打开之后确认是多息磺胺,不由得再次看了一眼对面的少校军官。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少校军官出去一个小时之后,就真的带回来了三只磺胺。
“我马上用药!”李大夫点头说道,他快步出了门,宁志恒紧随其后,他要亲眼看着医生对苗勇义用药,不是他舍不得,也不是他信不过李大夫,只是苗勇义的性命攸关,容不得他有半分闪失!
两个人来到一处病房,因为苗勇义是军官,所以也安排进了病房,只是里面也已经挤满了床位,李大夫和宁志恒来到苗勇义的病床前,对身边的一名女护士说道:“马上给他用药!”
女护士一愣,医院里哪里还有药?可是低头看见李大夫手中的药盒,赶紧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顿时眼睛一亮,这是最好的消炎药!
她赶紧取出一支来,熟练地操作,并给苗勇义注射了进去,宁志恒亲眼看到注射完毕,这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病床上的一位少校军官大声喊了出来:“他为什么有药,他为什么有药?”
说到这里,这位少校军官从床上下来,一步上前就要去抓女护士手中的药盒,嘴里惊呼道:“这是磺胺!你们还有磺胺!”
宁志恒反应极快,在这名少校军官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形前移,挡在女护士的身前,单手在他的肩头轻轻一推,少校军官的身体就被重重地推回到了病床上,发出一声闷哼,不能动弹。
可是嘴里还是不停地说道:“你们有药,你们为什么不给老陈用药?他烧的快不行了!”
说着又想挣扎着起来,准备再一次扑过来,宁志恒眉头皱起,准备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
这个磺胺是给苗勇义的救命用的,不要说只是一个受伤的军官,今天,哪怕是处座站在面前,也休想从他的手中夺走。
李大夫赶紧上前一把按住那名军官,不由得着急说道:“你的伤口不能够震动,你不要冲动,这支磺胺这位军官自己搞来的,我们医院早就没有了。”
说完他赶紧对女护士说道:“马上给他再次检查伤口,很有可能已经挣开了。”
可是这名军官却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他一把抓住李大夫的手,不住的哀求道:“大夫,你再给老陈用一点药!”
然后他把手指着旁边病床上,早已经被烧得昏迷不醒的一名同伴,向着宁志恒出声哀求道:“这位兄弟,这多息磺胺卖给我一支吧,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救我兄弟的一条命!”
宁志恒这才知道,这名军官抢夺磺胺竟然不是为了自己用,而是为了他身边的战友,知道了原委,面带煞气的脸上才缓和了下来。
军人之间的战友之情,是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这名军官为了同伴做出如此冒失的举动,也是因为担心自己同伴的生命安全,宁志恒完全理解。
就像他对苗勇义一样,也是愿意为对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但是他同情对方可以,却不能以苗勇义的安危为代价。
所以理解归理解,可手中的药品是绝对不能有失的,一支磺胺并不能够保证苗勇义的病情没有反复,一旦再次感染,还必须要再次使用,宁志恒要确保苗勇义的生命无虑。
宁志恒把声音尽量的放缓和,开口解释道:“对不住了,我就搞到了这点儿药,勉强够给我的兄弟救命的,这药不能给你,多少钱我也不卖!”
听到宁志恒的话,少校军官顿时发急,他干脆直接说道:“兄弟,你是哪个部队的?我们是二十五师的,我叫武同光,这病床上的是我多年的生死兄弟,他现在已经昏迷了一天了,真的抗不过去了,大家都是袍泽,不能看着他去死吧?”
说到这里,他又手扶着胸口沉声说道:“只要你今天救了我这个兄弟,以后只要用的上我们,刀山火海,我们兄弟也不说一个不字!”
听到这些话,宁志恒心中已经有些不耐烦,就算都是军中袍泽,都是抗日将士,可也是有亲有疏,你的兄弟命重要!难道我的兄弟命就不重要吗?
他把手一挥,断然说道:“我是军事情报调查处别动队的,别跟我纠缠不清,我没那个功夫。”
说完,他伸手从女护士手里拿过药盒,这药太过重要,还是放在自己手里保险。
听到宁志恒把军事情报调查处这块招牌抬出来,少校军官顿时脸色一变。
军官们可以不怕执法队,也可以不怕军法处,毕竟这些人好歹都是一个部队的,多少都会念一点旧情,出了事情多少会留一线面子,大家各找靠山门路,总会有办法解决。
但是他们不能不怕军事情报调查处,这个部门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被他们盯上就再也脱不了身了,是最不能得罪的特权部门。
宁志恒对李大夫说道:“药我先收着,需要使用的时候交给你们。”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不与少校军官纠缠,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武同光还是一把推开李大夫,再次冲了过来。
宁志恒不禁大怒,今天这个武同光敢在他面前抢药,要在往常,以自己的脾气肯定要给他一个教训,可是看在他们战友情深,就放了他一次,没有想到,明明知道自己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军官,却还是纠缠不清,真是不知好歹!
他回身一把抓住武同光的脖领,单手用力就将他提了起来,武同光的身材魁梧,可是在宁志恒的手中犹如婴儿一般羸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你想找死?我成全你!”宁志恒的脸色狰狞,一转手将武同光的身躯顶在墙壁上。
李大夫看到这个场景,赶紧上前劝说,一直在旁边几张病床上的几名军官也赶紧上前劝说,宁志恒也不想真的动手对付一个伤员,毕竟也是为国负伤的将士,看着众人劝说,这才手一松,将武同光放了下来。
可是武同光身子一软,就势跪在了地上,一把抱住宁志恒的腿,哀声苦求道:“兄弟,我武同光一辈子没有给人下跪过,今天我求求你,救我兄弟一条命,他在罗店顶了日本人一天两夜,他没有退一步啊!他不该死啊!”
说到这里,这个魁梧的汉子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发出呜呜的哽咽之声。
这一突然的举动,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茫然无措,没有想到武同光竟然为了兄弟向宁志恒下跪求药,众人的眼睛一时间都看向了宁志恒。
宁志恒自从加入军事情报调查处以来,他手握军中特权,左右他人生死,向他跪地求饶的人不少,可那都是做奸犯科的恶人,比如喝人血汗的王扒皮,杀人放火的戴大光,贪污受贿的杜谦之流,他从未有过半分怜悯之心,最后都敲干他们的钱财,再出手要了他们的性命,不留一个活口,可谓是心狠手辣,不留半点余地!
可如今一个为国负伤,为友求命的军中汉子向他下跪,他却是有些不知所措,武同光的战友情深,不惜舍弃尊严向他哀求,他就是再铁石心肠,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宁志恒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终于有一些顶不住了,他转头对李大夫问道:“李大夫,我兄弟的伤势需要几支多息磺胺才能确保平安无事。”
所有人听到宁志恒的话都是面露喜色,这明显是已经准备松口了,大家顿时又把目光转到了李大夫的脸上。
李大夫顿时觉得压力倍增,他也感受到了宁志恒刚才所收到的精神压力,只好咧嘴苦笑了一声,开口说道:“你的兄弟年轻体壮,体质很好,再加上磺胺的药效,应该不会有感染的情况发生,如果为了确保平安,可以再留一支备用,两支磺胺肯定是够用了!”
大家听到李大夫的话,马上又把目光转到了宁志恒脸上,宁志恒只好开口答应道:“好吧,我可以给你一支。”
这句话一出口,大家的神情为之一松,武同光更是惊喜万分,他嘴里不停地说道:“谢谢,兄弟,谢谢救命之恩!”
宁志恒一把把他拉了起来,真心诚意的说道:“能够为战友兄弟做到这一步,你是个重情义的!”
说完之后,他把手中的药盒递给了一旁的女护士,女护士赶紧取出一支多息磺胺,上前给那名昏迷中的军官注射。
事情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局,武同光对宁志恒感恩戴德,问清楚宁志恒的姓名之后,再三感谢,不停地保证日后必有所报。
就在这个时候,还有两名受伤的军官相视了一眼,最终一名军官还是开口说道:“宁少校,你能够有门路找到药品,那能不能够多找一些来?你不要误会,我们不是为了自己,这医院里的伤兵是越来越多,每天都有不少兄弟支撑不住,这可都是卫国将士,就这么走了,真是太可惜了!”
“对啊!宁少校,都是军中袍泽,不能看着他们就这么没了,我家中有些财物,愿意都拿出来,只要你有门路就帮一帮吧!”一旁的军官们这开口请求道。
就连李大夫和女护士,也都是把期盼的眼神望向宁志恒,宁志恒一时有些无奈,他当然想为这些军中袍泽找一些药品,求一条活路,可是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毕竟他昨天深夜才赶到上海,也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也许季宏义和游老六那里可以有一些办法也说不定。
宁志恒仔细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会去想一想办法,但是也不能够保证,若是真的不成,你们也不要怨我。”
众人听到宁志恒答应,都是大喜过望,他们知道,现在的上海药源枯竭,这些伤兵都只能是听天由命,活下来的几率很小,现在能够有一线希望,这都是好的。
宁志恒不愿意在多停留,伸手从女护士手中取过来药盒,这里面还有最后一支磺胺,他绝不能再有意外发生。
他又对李大夫说道:“李大夫,我这兄弟就拜托你了,明天我会再来看他,如果有反复,就赶紧用药!”
说到这里直接迈步出了病房,看着走廊两边排满了伤员,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他的心情沉重,快步离开,来到了医院外。
这个时候孙家成三人还在路边等着他,一见到他走了出来,赶紧迎了上来,季宏义开口问道:“组长,你那个兄弟情况怎么样了?”
宁志恒点了点头,并对游老六说道:“老六,这一次你帮了我大忙,我一定不会忘记,正好我还有事情找你,我们回驻地谈一谈!”
游老六马上连声答应,一行人很快就赶回到了特务大队的驻地,宁志恒将游老六请进了办公室,亲自给他倒好茶水,送到他的面前,游老六赶紧起身相让。
宁志恒示意大家坐下来后,看着游老六开口问道:“老六,今天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南市医院的药品都已经损耗殆尽,可是我们的伤员却是越来越多,我打算给这些受伤的兄弟们搞一些药品,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在来之前,季宏义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游老六早就有所准备,他点头说道:“宁大队长,我把情况仔细给你说一下。”
随着游老六的叙述,宁志恒这才把南市各大医院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
其实之前各大医院的药品的储备还是充足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战斗会打的如此惨烈,随着伤员越来越多,药品迅速损耗一空,至于后方的补给更是杯水车薪,到了后来随着战事的延长,就根本难以维持了。
好在从月初就已经有不少的抗日团体在全上海组织了募捐,社会各界人士踊跃参加,筹得的大笔钱款都在租界里购买了药品和物资,但大多都送往了中部战场和左翼战场,毕竟那里才是主战场,战事最激烈,伤员也最多。
不过也有一部分送到南市,这才让药品短缺的情况得以缓解。
日本人把大部分的军事力量集中在黄浦江以西,右翼战场的战斗还算可以支撑。
可是好景不长,等日本人占领了浦西之后,兵锋转向了浦东地区,登陆作战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激烈,右翼战场开始吃紧,伤亡的兵员越来越多,而南市作为后方基地,医疗的后勤保障已经逐渐难以支撑,就有了宁志恒之前看到的一幕。
“你是说,我们在上海市区已经很难找到药品了吗?”宁志恒皱着眉头问道。
游老六点头说道:“宁大队长,战事已经打了两个月,伤员和难民越来越多,上海本地的药品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外界的药品,因为战争都进不来。
这么说吧,中国人自己手里的药品都已经贡献出来了,外国人手里的药品也都用筹集的款项购买过来了,在上海市区已经找不到药品了。”
宁志恒听出一点意思,他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在上海市区找不到,那么在上海市区以外,你还是有办法的,对吗?”
游老六的意思有些隐晦,但还是让宁志恒听得出来。
一旁的季宏义有些不耐烦,他上前推了一把游老六,不客气地说地说道:“老六,你现在说话可不爽快,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你就说在哪里能找到药品?”
游老六被季宏义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干脆把话题挑明了说。
“上海市区里是确实没有药了,可是在乡下,也就是在黄浦江对岸的浦东,那里却存储着大量的药品。”
“你快说一说!”宁志恒听到这话不禁大喜,这个游老六果然是有门路的,只要知道哪里有药品就好,他精于算计,思维敏捷,手下又有六百名精锐,只要有目标,他都有自信把药品拿到手。
接着游老六又开始解释起具体原因,原来浦东的广大区域里河流纵横,乡村密布,经济也比较落后,被称之为上海的郊区乡下。
可是沿着黄浦江的一带经济却相对比较发达,借助地理的优势,这里最兴旺的行业,就是码头和仓库,通过这些仓库,世界各地的物资和商品可以直接通过船运,把货物运送至上海最繁华的外滩,十里洋场。
当然这些仓库的主人都是外国人,其中以英国商人最多,其次是美国商人和日本商人。
日本商人的仓库,早在开战前,就被日本人搬运走了不少,剩下的也已经被中国军队搬运一空,其物资大多输送回到了中部战场的后勤基地。
可是对美国人和英国人的仓库,中国军队却是秋毫无犯,甚至行使着保护的义务,以保证英国人和美国人的利益不受损失。
游老六的目标就是这些分布在黄浦江东岸的大量的英国人和美国人的仓库,这里面一定储存着大量的物资,尤其是目前最珍贵的药品,因为这些都是外国商人谋取暴利最好的商品。
而且现在黄浦江上已经巡游着日本人的军舰,码头的渡船早就被击沉或者拖走,两岸的货物来往已经断绝,而英美商人也躲进了公共租界,大量的物资和商品被困锁在仓库里,如同一座座宝藏,就看宁志恒愿不愿意去取。
宁志恒一听不由得兴趣大增,大战之后,英国人和美国人连公共租界都丢了一半,让日本人抢走不敢多事,更何况这些远在浦东的仓库,最后都便宜了日本人。
现在中国政府顾忌英美的利益,还对这些仓库进行保护,可是宁志恒却没有这么多顾忌,只要设计的好,工作做的保密,手脚做的干净,这是完全可以实施的。
宁志恒又看着游老六,觉得这个人肯定还有一些情况没有和盘托出,不然以青帮的能力,取这些物资并不是难事,不会等到他宁某人来捡便宜。
“老六,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痛痛快快都说出来。”宁志恒催促道,现在他的兴致已经被完全吸引,这件事情如果能够做成,运出来的物资不仅可以补充中国军队的消耗,挽救大量濒临死亡的军中袍泽,也可以为自己之后的计划带来极大的帮助。
空手套白狼就可以获得大量的物资和药品,这种事情岂能放过,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一次可真是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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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老六看着宁志恒连声的追问,就接着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简单,可实施起来却又非常困难,虽然英国人和美国人都已经跑了,可是仓库还被我们自己的军队把守着,他们不敢承担这个责任,去取这些物资,后果是很严重的。
其次就是日本人已经控制了黄浦江,我们很难把这些物资运回上海,如果走松江的话,实在是太远了,而且安全不能保证。”
说到这里,游老六眼睛看向宁志恒郑重的说道:“因为在浦东地区有不少日本人的便衣队,这些日本特工很凶狠,火力又猛,如果没有强大的军力保障,我们很难把物资安全的运回来,还要把命搭上。”
“浦东也有日本人的便衣队?”宁志恒听到这里,不禁大吃一惊!
对于这些便衣队,他并不是一无所知,日本人在侵华初期的战争中,几乎每一支部队都有自己的便衣队,这些便衣队员都是经过训练的特工,他们精通中文,冒充中国人进行,刺探情报,侦查地形,甚至执行特种作战,袭击重要目标。
有史料记载,就在这一次的淞沪战争的大撤退中,就是这些便衣队实施斩首行动,袭击了多个国军指挥部,造成上下失联,指挥混乱,使数十万国军将士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极大地加剧了撤退混乱程度,最终大撤退变成了大溃败,伤亡惨重,这也成为日军特种作战的最经典的成功案例。
可是宁志恒没有想到,在浦东战场上竟然也出现了便衣队,这些人训练有素,隐蔽伪装性强,对付起来尤为困难。
游老六苦笑着回答道:“不仅有,而且不止一支便衣队,我们的人曾经遭遇过,五十个人就逃出来两个。”
宁志恒的眼中精光闪过,自己手下的这支队伍,都是经过训练的特工组成,上正面战场不过是当炮灰,苏州河北岸的阵地战就是教训,连敌人的面都没看到,就被飞机大炮带走了近半将士的生命。
可是如果进行特种作战,确实一支难得的劲旅,他们训练有素,枪法精准,对小范围内的战斗尤为擅长,对付这些便衣队绝对不成问题。
宁志恒心中打定了主意,接着对游老六问道:“便衣队就由我来解决,我想问的是,如果我将这些货物都运的出来,你有什么办法把货物运过黄浦江?这黄埔江面上可都是日本人的军舰,如果让我用汽车走松江一线那可是太远了!”
游老六听到宁志恒的话,眼睛一亮,这位宁大队长并没有将日本便衣队放在眼里,看来手上的力量足以对付日本人,他不禁笑着说道:“只要宁大队长能够保证货物安全,那么过江的问题就交给我。”
说到这里,他来到了墙壁上悬挂着的上海地形图前,手指顺着黄浦江向西移动,在一处停了下来说道:“日本人在确实封锁了黄浦江,可是他们的军舰有限,不可能深入太远,我们观察过,最多也就过了陆家嘴渡口码头一段距离,就不再深入了,主要是没有码头了,也没有了打击价值。我们青帮在上游陈延湾一带保留了大量的舢板小船,就在这个地方渡河,把货物运过来,大的物资运不过来,可是药品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宁志恒没有想到游老六竟然还有这一手,不禁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会提前预知战况,在这里保留这么多小船。”
游老六把嘴一咧,哭笑不得,说道:“我们哪有算命的本事?这些都是沿江两岸的渔船,日本人封江之后,毁了不少的船只,这些人只好把船放到上游,我可以组织他们一起动手,黄浦江三百米宽的河面,动作快的话,还是可以保证安全的!”
原来是这样,宁志恒心头大喜,现在就剩下一个最后的问题了,毕竟仓库还是有第八集团军的军队把守的,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尽快地去浦东,在自己人的眼皮底下,运出仓库里的这些物资呢,要知道早一天取出药品,医院里的那些伤兵就可以早一天得到治疗,多挽救一些年轻将士的生命。
宁志恒既然已经决定要对这些仓库下手,那就必须要为此做好准备工作,他一向都认为,什么事情都有困难,可是只要肯动脑子,肯定还是有解决的办法。
况且这件事情他并不认为十分困难,只要自己能够把队伍拉到浦东去,接近这些仓库并不难。
第八集团军的驻军本来就人手紧张,又要防备日本人的袭击和登陆作战,战事如此之吃紧,军队伤亡减员严重,他们怎么可能把有限的兵力布置去看守仓库,黄浦江东岸这么多仓库,他们也不可能都看守的过来,最多有些留守人员罢了,而这些人在宁志恒的眼中,根本不是问题。
等把货物取到手,凭借自己手中的力量足以安全将他们送到指定的陈延湾,然后将药品运过黄浦江。
当然如果遇到便衣队袭击,自己正好顺手解决这些日本特工,便衣队一般都是一百到二百人之间,虽然也是精锐,可是以自己特务大队战斗力,六百对二百,宁志恒还是有信心拿下这些日本特工的。
宁志恒越想越觉得值得做这一票,他对游老六问道:“你能够查出来这些仓库里有什么货物吗?最好是有药品的仓库,我们的人手也有限,不能盲目动手。”
游老六马上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个交给我,我马上派人渡过黄浦江,和浦东的帮众联系一下,那里的码头工人都是我们的人,每一个仓库装卸了什么货物,他们都清楚,我打听完之后马上给您消息。”
宁志恒点头答应道:“好的,你要尽快,不过也不要只是打听药品的信息,最好能把每一个仓库的情况都摸清楚,只要对我们有用的物资我们都可以取回来。”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对游老六说道:“老六,我只要药品治疗伤员,其他的物资都可以交给你处理。”
宁志恒这句话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游老六顿时心领神会。他花力气做这些事情,前后联络,除了为抗战尽自己的一份力之外,还有就是能够为自己谋一些利益,这不正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吗!
其实他早就把目光盯在了浦东这些仓库上面了,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其中的困难他都无法解决。
他没有能力在国军眼皮底下把物资从仓库里取出来,又不能保证物资在运输过程中不被日本便衣队袭击,他只有把物资运过黄浦江的能力。
其实就在季宏义找到他,说是为特务大队的大队长求取药品的时候,游老六就马上想到了这一点,完全可以借用军方的力量做成这件事情。
所以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珍藏的保命药品贡献了出来,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目标达成,相谈之下和宁志恒一拍即合。
等宁志恒把物资运过黄浦江,除了药品,其他物资怎么处理,还不是需要他这个地头蛇来操作,现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因为这两个月的大战,被双方的军队围在中间,租界里的物资也是极为匮乏,只要他把这些物资运输进租界,就算是只赚取过手的好处,这其中的利润也是极为丰厚的。
游老六心中欢喜,就再也坐不住了,他匆匆忙忙离去,去做准备工作。
宁志恒这里也准备想办法去往浦东,最好能够想一个好借口调动特务大队,当然如果不行,他就干脆假传军令,以转移物资的借口直接带人过江行动,只要计划周密,动作够快,这一次的行动是完全可以成功的。
宁志恒向来不会为条条框框所束手束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南市药品缺乏,每一天都有受伤的将士不治,他绝不会因为心存顾忌,而让这些英勇的将士们失去生命。
况且不久之后,就没有人会把注意力放到他这个小小的少校军官的身上了,这段时间是他做好一切准备工作的时候。
就在他心中不断地盘算的时候,朱卫华快步走了进来,他看见宁志恒赶紧说道:“志恒,南市驻军的张旅长通知我们去驻军指挥部。”
宁志恒赶紧起身出门,和朱卫华驱车向指挥部赶去,南市区的驻军是第八集团军的一六五旅,指挥官是少将旅长张江琅。
俩个人进入了指挥部,求见张江琅,很快一名副官将他们领进了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办公室中间放下一个大沙盘,墙壁上挂着两张地形图,大大的办公桌后面坐在一位少将军官,正是指挥官张江琅。
“报告,苏浙别动队第五支队朱卫华,特务大队宁志恒前来报道!”
张江琅看着两个人进来,也是很客气的点头示意,请他们坐下来,毕竟这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部队,这些人的背景不简单,张江琅还是有些顾忌的。
张江琅是国军的少将旅长,在国军将领中也算是有些资格,不过尽管军衔和资历都高过对面的两位校级军官,他也不愿意和这些军事情报调查处的校级军官起冲突。
毕竟军事情报调查处的军官非常特殊,别看军衔不高,权力却极大,尤其对军中将领很有威胁,这一次如果不是统帅部下令,自己是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的。
“二位,现在浦东战线吃紧,日本人的登陆越来越频繁,我们在黄浦江沿岸的部队伤亡很大,后方的补给线也经常遭受到袭击,为此统帅部下令,调派在南市休整的你部,一部前往苏州河北岸防守,一部前往浦东辅助正面防守的部队。”张江琅沉声说道。
这一次的调动也是没有办法,现在正是战况胶着的时候,每一个部队伤亡都很大,一支部队拉上去两天就支撑不住了,要知道一支部队损伤率太高,对士气的打击是很大的。
所以必须把所有的军队都调动起来,轮番上阵,和日本人死拼,原来准备辅助作战的别动队早就当正规部队使用了,进入了统帅部的目光。
对这一点朱卫华和宁志恒都很清楚,其实统帅部已经对别动队相当照顾了,尽管别动队前一段时间折损严重,可毕竟已经休整几日,有些部队一直顶在前线,几乎都快打光了,所以必须要加入战斗了。
“卑职等自当遵命,请将军示下!”朱卫华和宁志恒挺身而立,等候命令。
“统帅部令,兹令苏浙别动队第五支队前往苏州河北岸的闸北地区接替防守,特务大队前往浦东洋泾区配合正面部队作战,接到命令后,不得有丝毫延迟,否则军法从事!”
“是!”
“是!”
朱卫华和宁志恒接到接到了接到了军令之后,不敢有丝毫怠慢,马上离开指挥部,回自己驻地着手安排。
就在轿车后座上,朱卫华一脸的沉重,他的第五支队兵源复杂,战斗力不高,此次前往中部战场,凶险极大,上一次战斗的激烈场景还历历在目,不过时隔几日,这支部队再拉上去,只怕连一半都存活不下来。
坐在身边的宁志恒也是脸色深沉,可是他的心情却极是恰恰相反,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正在他绞尽脑汁准备把部队拉过黄浦江的时候,统帅部恰恰选择了特务大队前往浦东的作战任务,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他啊!
不得不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以来,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得住他,尽管这也有他自身的努力有关,可是气运之说只怕也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一切问题都得以解决,获取药品的条件都已经成熟,现在必须要加快行动了,事不宜迟,今天晚上就必须要渡过黄浦江。
宁志恒打定了主意,心中开始仔细盘算着。
一旁的朱卫华却是开口说道:“志恒,我这里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朱兄,客气了,你我袍泽,有事情尽管开口。”宁志恒一愣,但是很快答应道。
朱卫华轻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这一次前往苏州河北岸,那里是正面战场,实在是凶险太大,我手下的兵士你也知道,大部分都是青帮的帮众,难民,还有学生,别的人倒还罢了,可是那些青年学生实在是可惜了,他们有文化有知识,都是主动参加军队要求抗日的热血青年。
在上一次的战斗中,甚至连枪都没有打一发,就倒下了一片,这些都是我们国家的未来,不能就像一条破麻袋一样被埋的战壕里,白白地损失掉。”
“那朱兄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浦东的情况相对要好一些,你们特务大队这一次的行动任务,是配合正面部队作战,再加上你们都是正规训练的部队,折损的情况一定好得多,我想把我手下的二百名学生兵转到你的麾下,带到浦东去,把这些火种保留下来,大战之后这些学生可都是国家的栋梁啊!”朱卫华缓缓地说道。
听到他的话,宁志恒不由得对这位同僚肃然起敬,他没有想到,朱卫华在大战来临之际,不是想着到处抓兵源,增强自己的实力,而是从大处着眼未来,把这些知识青年脱离自己的队伍,试图为国家保留下来,从这一点来说,朱卫华的想法确实是极有远见的,也是极有魄力的。
宁志恒的部队虽然是精锐,可是折损的太多,现在只有六百余人,如果能够增加二百多名军士,就算是不用他们拿枪战斗,帮着装卸货物都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朱卫华的请求正合了他的心意。
“朱兄放心,正好我的特务大队也是损失惨重,兵源紧张,这二百名学生兵我就收下了,一定会尽量照拂,减少他们的伤亡。”宁志恒满口答应道。
两个人商量妥当,赶回到驻地之后,马上下达命令,军情紧急,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准备,整装待发,还好军事情报调查处的资源较为充足,这两支部队里的军车就有三十多辆,组建军队的时候,当地的青帮和商界人士直接提供了很多车辆,这在整个国军系列里是不多见的。
宁志恒的部队因为要走松江,从黄浦江上游的渡口过江,路途遥远,而闸北地区并不远,朱卫华就把这些军车都留给了宁志恒。
宁志恒连声道谢,这些军车也是不小的资源,正好可以更加快捷的运输物资,对自己很有帮助。
宁志恒又把季宏义叫到身边说道:“宏义,你带领三十名队员留在南市驻守,负责和游老六处理货物的运输,我给你留下一部电台,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然后他取出那个药盒递到季宏义的面前,说道:“我兄弟苗勇义那里,你就多照看着,如果有反复就赶紧把药送过去,我这边也抓紧办理,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就能把药送回来,你要随时接受我的指令。”
“是,放心吧!组长,我一定把事情办好,绝不会出半点问题。”季宏义立正回答道,他熟悉当地的情况,留下来处理这些事情,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我在浦东需要一些本地人的帮助,你让游老六马上给我准备几名向导,以方便我的行动,马上去办吧!”宁志再次吩咐道。
他对浦东的地形并不熟悉,作战地图上这没有标明的那么详细,有时候局部范围内作战,一块高地,一条小河,都可以决定生死存亡,决定一支部队的命运,这种事情在战争史上屡见不鲜。
宁志恒这么谨慎的人,自然知道细节决定成败的道理,他不能把这只部队的命运寄托在一张地图上,必须要有熟悉当地的本地人作为向导,他才放心。
而做这种事情自然非上海青帮弟子最为合适。
季宏义得到命令之后,马上转身出去找游老六安排,他在上海的势力范围主要在苏州河北岸和法租界,在南市确实有些力有不逮,而南市和浦东是一江之隔,游老六的老家又是浦东人,手下有很多的浦东帮众,在当地有足够的人脉和关系,这点小事难不住他。
很快游老六就带着四名青帮帮众赶了过来,看到宁志恒赶紧说道:“大队长,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咱们刚刚商量好,你这就要动手了,我还真有些措手不及呀!”
宁志恒微微一笑,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上午刚刚商量好盗取仓库,下午统帅部就命令他过江作战,可以名正言顺的把部队拉到浦东去。
他笑着对游老六说道:“老六,这一次是天赐良机,我的部队要全部过江作战,可以常驻浦东,这一下子可就不是一锤子买卖了,浦东的仓库我们可以把它们全部搬空了,这可是一笔大买卖,你要做好准备工作。”
游老六被宁志恒的话明显刺激到了,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这个宁大队长胃口极大,那自己从中得到的好处还能少吗?
“大队长,您放心,我们青帮在上海还没有做不到的事情,我马上联系车辆和人员,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游老六连声答应道,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宏义带着一些人手留下来,配合你行事,还有今天晚上我就要带一部分人过黄浦江,你用小船把我们送过去。”宁志恒吩咐道。
现在的时间太宝贵了,大部队可以绕道用军车运输,自己可以带侦查中队直接过江,时间让节省了一大半,还可以提前趟一趟过江的路线,为以后做好准备。
游老六连声答应道:“船只都没用问题,今天晚上就可以。”
他转身指着身后的四个帮众介绍道:“这是我手下的兄弟,都是我从浦东乡下带出来的心腹,他们熟悉当地的地形,还可以联络一些人手效力,您自可以放心安排!”
宁志恒大喜,这就是人熟地熟的好处,有了游老六的帮助,在南市和浦东,自己做起事情来也是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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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战《暗枪》,已经完本,故事情节紧凑,环环相扣,书荒的时候,大家可以看一看!
部队开拔之前,宁志恒召集所有军官,安排了具体的行动路线。
首先自己先带领侦查中队,直接在陈延湾坐小船渡江,赶到浦东洋泾区,提前向战区指挥官报道,并开始对所有的仓库进行侦查,并制订计划,做好一切准备工作。
同时命令第三中队长霍越泽带领三个中队乘坐军车走松江,找到最近的大渡口渡过黄浦江,尽快赶往浦东的洋泾区,与宁志恒汇合。
“越泽,你们在渡过黄浦江之后,一路上一定要小心日本人的便衣队袭击,据悉有数支便衣队就活动在浦东地区,他们经常袭击补给线,不过人数不会太多,你带上两名向导,手下四百多名队员还有二百多名学生兵,应该可以应付得了!”宁志恒仔细叮嘱道,不过他相信日本便衣队应该没有这么好的胃口,吃下他的特务大队。
“是,组长,您放心,我一定把人员和车辆安全带到洋泾区,和您汇合。”霍越泽立正敬礼回答道。
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反而对宁志恒的安全有些担心,毕竟宁志恒手下才不到二百人,遇上日本便衣队还是很危险的。
他又接着说道:“组长,你们过江之后也要小心,尽快到达驻地,等我们汇合。”
宁志恒点头说道:“放心,我只是做一下侦查,有一个侦查大队随身,日本便衣队还奈何不了我,好了,时间不等人,我们浦东见!”
说完伸出手去,和霍越泽紧紧的握在一起,然后挥手而别,看着大部队上了军车,排成车队顺利出发,宁志恒这才会回身对孙家成说道:“我们去陈延湾。”
孙家成的侦查中队早就集结待命,听到宁志恒的命令,侦查中队快速出发,坐上了游老六准备的卡车,一路奔驰,很快到达了黄浦江上游的陈延湾。
这个时候游老六已经等在心里,把人手组织好了,看到车队到来,赶紧迎了上来。
陈延湾这处江面水流平缓,在江口处有一个极为隐蔽的水湾,日本人封锁黄埔江时,沿着江面把两岸的船只全部摧毁,众多余名没有办法沿着江岸上行,将渔船都滑进了这个小水湾中。
水湾水不深,湾道又窄,只能停留下舢板小船,宁志恒赶到这一次水湾时,就看到密密麻麻的停着上百只舢板小船,不禁连连点头,这里真是一处绝佳的隐蔽之处,从外边很难知道这里竟然隐藏着这么多船只,这些足以让自己的特务大队一次性渡过黄浦江,也为自己日后可以及时撤离,提供了一条退路。
游老六在宁志恒的身边,指着眼前的水湾说道:“这里名叫三月湾,只有当地的渔家才知道这里,我已经召集了五十只小船,天色一暗,就可以出发了。”
宁志恒点了点头,对游老六的安排很是满意,他小心的叮嘱道:“老六,以后这段时间,你可要盯紧了这里,如果事情有变化,浦东战局失利,你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我们接回来,千万不能耽误!”
宁志恒再三叮嘱,因为这是宁志恒的特务大队最好的,也是最快的撤退路线,一旦失利,他绝不会去踏上那条铺满鲜血的逃亡之路。
“大队长,您放心,我的人随时守在这里,只要您一来消息,不用一个小时,我就把你们全部接回来!”游老六拍着胸脯,再三保证。
天色见暗,自从封江之后,沿江两岸已经没有了人烟,黄浦江面上也一片寂静。
所有人员登船,宁志恒坐在第一只小船上,轻轻巧巧使出了三月湾。
来到江面上,速度陡然加快,五十只小船只很快就平安渡过了三百多米宽的江面,小船停下,宁志恒当前一步下了船,一百六十名行动队员紧随其后,迅速列队出发。
上了主干道,两翼派出侦查人员,宁志恒走在队伍最前面,迈开大步迅速前进,两名向导在身边,每前进一个地点,就和宁志恒介绍一番。
这一片周围没有人家,趁着夜色队伍迅速行进,队伍行进的途中休息了一次,夜色越发的深,好在这些行动队员都是身强力壮,训练有素,队伍的行进速度没有降低。
“大队长,在往前,就是刘家河,这里向南有一个村子叫小刘庄,大概有一百多户人家,从这里开始,越往前走,人口就会逐渐多起来,我们转头向北,到后半夜就可以到达洋泾区,再往前就是我们军队的驻地。”向导赵春生在一旁介绍道。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材健硕,一看就是个能打能拼的好手,是游老六回乡之后专门挑选的子弟,带到了上海谋生,对这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
宁志恒点点头,他的大脑记忆远超常人,一副上海地图早就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脑海里,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记忆中的地点和现实相对应,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那这么说,偏南的方向应该就是刘家河的主流,那里是不是应该有一处石桥,叫青门桥,直通南边的大泽?”宁志恒开口问道。
赵春生惊讶地看了看宁志恒,没有想到宁志恒竟然会对这一带的地形这么清楚,要知道他们就是从小长在这里的很多人,也因为流动性差的原因,除了方圆几十里,对其他地方也不是很清楚的。
“大队长,没有想到这一带穷乡僻壤,没有人烟的地方,你也知道得这么清楚。”赵春生不由得赞叹道。
可是他接着说道:“不过那处石桥六年前就倒塌了,堵塞了河道,就全给拆除了,现在要去大泽,只能再向东走五里,绕一个大圈。”
宁志恒暗自记了下来,地图是多年前的勘探绘制的,上面所标明的石桥现在已经拆除,如果只是按照地图,很多变化都不能掌握,这就是宁志恒一定要带向导的原因。
中途队伍第二次休息,每一次的休息期间,两翼的侦查人员都会把情况回报一次。
宁志恒确定没有异常之后,再次往前行进,就在队伍来到一个高坡的时候,走在队伍前列的宁志恒突然感觉一阵心悸,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经历了多次的预警感知。
他能够清楚的感知他自己身处一个危险的境地,只是脑海中预警的危险程度没有那么急迫,不是那种顿时毛骨悚然,大难突然临头的感觉,但也是感觉精神紧张不适,应该是危险即将来临的感觉。
宁志恒顿时停下了脚步,右手一扬,沉声喝道:“停下!”
这一突如奇来的变化,让周围的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行进的队伍马上顿住。
宁志恒再次命令道:“散开隐蔽,不要留在大道上!”
侦查中队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很快队伍一分,就在路边各自找到掩体,或者就地卧倒,大道上顿时空无一人。
宁志恒躲在草丛里,警惕着望向四周,这个时候脑海中的那种紧张的感觉减缓了很多,这说明他的应对是有效的,如果再向前行,一定会更加危险。
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判断出危险究竟出自何方,必须找出真正的原因。
他是知道自己的预警感知力有多么神奇,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依仗的本钱,不知多少次把他从死亡的边缘解救出来,这一次上了战场,他最大的信心就是来自预警感知,只要不是被陷入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他都有信心安全撤离。
可是危险到底来自哪里呢?自己带着近二百人的精锐部队,还有谁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
难道?
不会这么巧吧?刚刚踏上浦东战场,就和便衣队遭遇了?
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张江琅少将也说过,浦东战区部队的后方补给线经常被袭击,现在日军的登陆战一直没有成功,正规部队上不来,能够摸上岸的就是这些小股的便衣队了。
而自己现在身处的这条大道,正是平时运输军用物资的补给线,不会是自己一头撞上了日本便衣队的埋伏圈里了吧?
如果真是如自己的判断,那么他们的目标不会是自己,因为自己这只部队是今天突然出发,自己分兵渡江,这才赶到了这里,只能是误打误闯遭遇到的。
“这里到了什么地方了?”宁志恒低声问道。
“这里是双马尾一带,再往前有一段斜坡!”赵春生赶紧回答道,他不知道宁大队长为什么会突然下达隐蔽的命令,但一定是发现什么情况了,只是自己没有任何发现。
宁志恒自己对照了一下记忆中的地图,确定了自己方位,又再次向赵春生仔细询问周围的地形。
赵春生没有料到宁志恒问的这么仔细,有些拿不准,就把另一个向导也交了过来。
另外一个向导叫洪南,因为脑袋大着常人一圈,绰号叫南瓜头,他对这一带更加熟悉,很快为宁志恒介绍了周围的地形情况。
宁志恒问清楚之后,已经把周围的地形在自己的脑海里汇聚合成一个比较立体的印象,不禁暗自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