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志恒看着眼前的大火燃烧不止,炙热的温度甚至相隔这么远,仍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
大火又持续燃烧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慢慢熄灭,所有的人都眼看着芦苇茂密的草坪浜上变成了一片黑糊糊的空地,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剩下。
空中飘散着白茫茫的尘灰,被北风吹撒向远处的半空中,宁志恒这才下令道:“我们去看一看,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剩下?”
霍越泽等人都是摇头,这样的大火就算是铁块也烧变了形,估计什么也没有了。
所有的队员跟随着进入草坪浜内,这块高地面积原本就很大,现在空荡荡的显得更加空旷。
在草坪浜的中心地带,层层叠叠的躺着无数具尸体,都被烧的面目全非,地上不时还发出木头碳化后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多枪支都被烧成了铁棍,散的到处都是。
宁志恒看到这些情景,知道这一次行动算是大功告成了,他神情轻松的吩咐道:“这一次的行动,我们圆满成功,只是这里都烧成灰了,这战场也无法打扫啦!收队吧!”
宁志恒的命令一下,大家都是应声领命,这一次没有损一兵一卒,甚至子弹都没有打几发,就把一支一百四十余人的日本便衣队轻松解决,不得不说宁志恒用的这一招甚是毒辣,但的确非常有效。
“大队长!”
这个时候,从对面阵地上赶过来的宋翰和满高歌也都赶了过来。
宁志恒看了看他们,笑着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捡几只水鸭子打,打落水狗的感觉怎么样?”
满高歌自然是心情舒爽,笑着回答道:“这感觉是好,就是太少了,没打过瘾!”
一旁的宋翰却是有些迟疑的说道:“大队长,我们那里出了些问题,可能跑了几个。”
“什么?跑了几个?”宁志恒的脸色顿时一冷,他对部下做事要求是很严格的,最不喜欢有人推诿扯皮,贻误战机。
“重重包围,困敌与绝地,还能让人给跑了?倒底跑了几个?”宁志恒仔细追问道。
看着宁志恒的脸色不善,一旁的满高歌赶紧想要开口为宋翰解释,可被宁志恒冷声喝止:“让他自己说!”
说完转头盯向宋翰,目光阴冷得让所有人都不敢多说话。
宋翰早就知道宁志恒的凶名,知道这么直属长官不好说话,可今天才真正感受到宁志恒摄人的压迫感。
他硬着头皮将之前的情况都解释了一遍,宁志恒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说到底还是对这把大火的威力没有清醒的认识,不只是宋翰,就算是自己一开始也是被搞得手忙脚乱,倒也不能全怪宋翰。
“好吧,既然事出有因,我也不会苛求,抓了几个回来?”宁志恒问道。
“七个!”宋翰赶紧回答道,宁志恒刚才一瞬间给他的压力太大,现在总算是过了这一关,“我把他们都带过来了!”
宁志恒咬着后槽牙,目光中的杀意让在场的众人都为之侧目,他语气阴森森的开口说道:“来的正好,草坪浜里都是他们的同伴,我们也送他们一程!”
此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了,宋翰赶紧向后挥了挥手,行动队员们推推搡搡地将七个日本便衣队队员推到了宁志恒的面前。
这些人浑身上下衣衫破烂,身上湿淋淋的,裸露的皮肤上有许多烧伤还有划伤,他们的目光中有恐惧,有愤怒,有紧张。
队员们将他们排成一排,一枪托打在他们的膝盖上,顿时跪成一排。
宁志恒缓步向前,冷冷地看着他们,慢慢地用日语说道:“你们是军人,不去保卫自己的家园,却来到我们中国,占领我们的国土,劫掠我们的百姓,屠杀我们的将士,你们不配得到我们的原谅!”
说完,他挥手示意,行动队员们马上掏出随身的手枪,对准了这七名便衣队员的后脑,就等着宁志恒的一声令下。
宁志恒的话顿时让这七名便衣队员脸色变得苍白,他们没有想到宁志恒这么干脆利落的就要杀了他们,直到被手枪顶在后脑上,这才身体一僵,等待着最后一刻。
“别杀我,别杀我,我是译电员,我有你们需要的东西,放了我,我想回家,放了我~”突然间,一名便衣队员高声喊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膝盖在地上往前向宁志恒冲了两步。
“八嘎!”
“安田,你在说什么!”
其他几名便衣队员顿时对他怒目相斥,甚至有一个便衣队员试图爬起来要向他扑过来。
“啪!”的一声枪声响起,鲜血迸出,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安田诚司看到这一幕,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一路爬行来到宁志恒的身前,赶紧说道:“阁下,我是译电员,您不要杀我,我可以告诉你们很多有价值的情况!是真的!”
他说的都是日语,其他人根本听不懂他的意思,但是也能看个大概,应该是这个日本便衣要投降。
他们都等着宁志恒的态度,宁志恒慢慢地低下身来,仔细看着安田诚司的眼睛,最终点了点头,用日语说道:“但愿你的表现能让我满意,不然最终还是和他们一个下场。”
说完他站起身来,眼中凶光四射,断然下令道:“执行!”
随着几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宁志恒下令全部收队,特务大队迅速撤离,只留下了草坪浜上的一堆尸体。
就在他们撤离之时,观阳镇里的大院子里,秋田彰仁正在房间里单独听取岩井之介的汇报。
“你是说那片树林里没有中国炮兵阵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田彰仁眉头紧皱,满腔的希望落空,心理的落差让他无法接受。
岩井之介顿首报告道:“我在树林附近守候了四个小时,没有一支中国部队来救援,也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出现,最后还是去那个路口处检查了一下,发现路口土路上有很多新的卡车车轮痕迹。”
秋田彰仁诧异的看了岩井之介一眼,开口问道:“你不是说,他们之前把土路上的车轮痕迹清扫了吗?现在又出现了新的车胎痕迹?这说明,在轰炸之前,他们已经把炮兵阵地转移了,这些车轮印记就是他们转移时留下的!”
岩井之介赶紧点头,应合着说道:“是的,只有这个解释,中国军队昨天晚上转移了炮兵阵地,再一次从我们的手中逃脱了!”
“八嘎!”秋田彰仁将桌子上的茶杯一把抓起,狠狠地摔在了墙壁上,“每一次都是这样,总是功亏一篑!”
秋田彰仁不禁懊悔不已,当时如果能够申请连夜轰炸就好了,可是在夜晚轰炸,能见度太差,航空兵是很难找到目标的,轰炸的成功率很低,可这也比落得一场空要好的多啊!
必须把这个消息通告给谷川和真,发密电给总部,告诉他们中国重炮旅没有被消灭,这个情况很重要,关系到即将开始的登陆作战是否成功的大事,秋田彰仁一想到这里,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赶紧站起身来,拿起衣架上的长衫,穿在身上,对岩井之介低声吩咐道:“我马上去联系,你暂时约束他们不要妄动,等我回来再说!”
“嗨依!”岩井之介点头领命!
秋田彰仁快步出了房间,岩井之介跟在后面,这时正好迎面看见何思明走了过来。
何思明看见秋田身穿长衫,一副准备出行的模样,心中一动,这会不会又是要去联络谷川大队了。
他微笑着对秋田彰仁躬身行礼,说道:“老师!”
秋田彰仁点了点头,便快步出门离去,岩井之介看到秋田彰仁出了门,这才对何思明训斥道:“竹下,回到你的房间,不要乱走动!”
“岩井,你太没有礼貌了,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何思明对岩井之介却是毫不示弱,他自持有秋田彰仁撑腰,知道岩井之介不敢真的把他怎么样,所以也是有恃无恐!
岩井之介不禁恼火至极,他在这些侦查特工中资历最老,能力最强,这些特工都隐隐以他为首,偏偏这个竹下慎也仗着是秋田队长的学生,秋田队长对他这个学生也很是维护,平时偷懒耍滑,纪律散漫,也根本不服从他的管束,自己还真不敢对他下狠手。
“八嘎,你~”岩井之介指着何思明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一甩手,拂袖而去。
“切!”看着岩井之介气急败坏的样子,何思明一副小人得志,满脸不屑的表情。
躲在角落里的森田右晖走了过来,对何思明伸出一个大拇指,何思明也适时露出得意的笑容。
秋田彰仁一路快行,可是突然脚步一停,他发现这条土路上出现了许多卡车的车轮痕迹,顿时心头一惊。
赶紧蹲下身子,用手触摸了一下轮胎痕迹,轮胎的印记没有干硬,尚且湿润略有弹性,这应该是刚刚有卡车开过去了。
这条土道很偏僻,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卡车经过?
秋田彰仁的念头飞转,很敏锐的觉察到这些轮胎痕迹带来的异常信息。他左右看了看,又快步向草坪浜走去,他必须要知道一个结果,不然无法确定下一步的措施。
他的脚步飞快,一路赶到南白村头时,离老远就看见几个村民正在推着一个板车,慢慢地走了过来。
两相交错,车上的躺放着几具尸体,赫然就是他手下的那几名留在村头联络点的侦查队员。
秋田彰仁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终于确认谷川大队已经出了问题,那些卡车车轮痕迹应该是和这里的谷川大队有关系的。
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从村民旁边走了过去,然后一转身就从小道上穿过去,进入芦苇深处,可是刚刚走出一段距离,就发现眼前一空。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大片黑乎乎的空地,原来这里茂密的芦苇荡已经荡然无存,一眼望过去都是空荡荡的一片。
秋田彰仁吓得身形一缩,快速的退回了芦苇丛中,眼睛机警着看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他此时已经是脸白如纸,昨天回来联系的时候,还戒备森严的基地,就成了现在这副场景,再联系到刚才看到的几名侦查队员的尸体,他已经完全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太危险了,秋田彰仁没有半点犹豫,快步离去。
他一路仔细观察身边的动静,回到了观阳镇,又接连绕了几个大圈,作出几个反跟踪的防范动作,都没有发现异常,这才赶回到落脚的大院里。
“队长,您回来了!”一直在等候他的岩井之介赶紧迎了上来。
“岩井君,快通知大家,准备转移,我们马上撤回总部!”秋田彰仁没有多废话,一进门就赶紧命令道。
“是,队长!”岩井之介也被秋田彰仁突然的命令吓了一跳,但是他马上点头领命,去集合队员,应该他知道的,秋田彰仁自然会告诉他,不应该他知道的,自己绝不能够多问。
所有的侦查特工被紧急集合,何思明也混在其中,听到秋田彰仁下令紧急转移,心中知道,一定是宁组长对谷川大队那边动手了。
现在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潜伏下去,等待宁组长的下一步指令。
宁志恒带着特务大队赶回了驻地,把一些杂务交给了霍越泽处理,自己则马上将译电员安田诚司带到办公室,然后示意其他人员离开,这才用日语对安田诚司说道:“安田,你现在把你知道的都要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不要让我失望。”
“明白了!我一定毫无保留,绝不会让您失望的!”安田诚司赶紧深深的一躬,紧张地回答道。
于是安田诚司开始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安田诚司是隶属于军部的情报部门的译电员,这一次组建便衣队进入浦东,他就从军部调到了谷川大队。
其主要的工作就是掌握加密密码本,负责和军部的情报总部联系,把发报员接收的密码翻译成电文交给谷川和真,同时将谷川和真发出去的电文,翻译成密码,交给发报员发报。
其实在整个发报过程中,发报员是不知道自己接受和发送电文的真正内容,只有译电员才是真正接触机密情报的人员,所有情报的传递都要经过他的翻译。
而谷川和真是负责指挥这四支便衣队的主官,作为谷川大队的译电员安田诚司,在电文发出和接收的过程中,了解了很多机密情报,而这些情报就是他准备为自己求一条活命的资本。
宁志恒取过一叠纸张,将一支笔放在他的面前,看着安田诚司说道:“安田君,我很满意你的合作的态度,你放心,只要你把你所知道的都交代出来,我就绝不会伤害你,这样,你把你们进入浦东后所有接发的密电内容,按照时间的顺序一条一条的回忆出来,记在这里,记住,接收的内容和发出的内容要分开,我会根据情况逐一核对。”
接着他的语气就变得有些凌厉阴冷:“如果有任何隐瞒,后果你是知道的!”
安田诚司吓得诚惶诚恐,他赶紧躬身说道:“请您相信我的诚意,绝不会有任何隐瞒!”
宁志恒示意他坐在旁边,自己一边慢吞吞的喝着茶水,一边看着他书写,在宁志恒的注视下,安田诚司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怠慢,仔细回忆所有能够记起来的电文内容,然后誊写下来。
他不知道对方知道多少,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因为他不敢赌,赌输了就是死亡,毕竟大部分人对死亡的恐惧是无法抗拒的。
时间慢慢地过去,安田诚司终于停下了笔,将这一份电文记录递交到了宁志恒的面前。
“这是我所能够记忆起来的所有电文,有些内容确实是记不起来了,细节上可能有些疏漏,但大概意思是不会有错误的,请阁下您检验。”
宁志恒马上接着电文记录,仔细的查阅,安田诚司记录的很详细,几乎将谷川大队进入浦东之后的电文都回忆了起来。
不要小看这份电文记录,其中蕴藏的信息非常的重要,宁志恒可以从这里面找出很多需要知道的秘密。
宁志恒也取过一份白纸,对照着电文记录,一条一条的逐一审阅,将自己认为有价值的电文都翻译成中文,记录下来。
过了很长时间,宁志恒这才完成了工作,抬头对安田诚司问道:“你的密码本在哪里?”
安田诚司苦笑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当时事发突然,大火一起,所有人都在逃命,我根本没有带出来,肯定是都被烧成灰了!”
宁志恒点点头,可惜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被毁了,不过当时的情况也确实如此,做事情不可能十全十美,样样都能兼顾到。
“你逃离的时候,看到谷川和真了吗?”宁志恒接着问道,这个谷川和真的价值很大,如果他侥幸在那几个漏网之鱼之中,那可就有必要下大力气搜一搜了,毕竟抓捕一个日本大佐级别的军官,这在整个国军系列里也是少有的大功。
安田诚司看了看宁志恒,自己指挥官的名字,之前自己可没有交代,可是对方脱口而出,果然是对谷川大队了解颇深。
“谷川大佐没有逃出来,我们冲出来的时候,他还留在原地,后来游到对岸的人里面也没有他,肯定是困在火海里了。”
当时留在火场中的尸体都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所以宁志恒也就没有花费不必要的气力寻找,在一百四十余人的队伍就逃生了几个,谷川和真的运气确实没有那么逆天,被困火海也正常。
宁志恒不再纠结这一点,他指着电文记录中一条信息,开口问道:“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们进入浦东之后,八月二十七日,在陆家嘴地区,袭击了我军后方的临时救护所,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当天晚上你们就接到了总部的密电,知道中国军方要集结大部队,对陆家嘴后方进行围剿,这种情况在以后的两个月里甚至出现了三次,几条电文里显示每一次我军进行大围剿之前,你们都得到了总部的报警通知,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我们的行动越来越频繁,小林分队接连袭击中国军队的补给线得手,当天晚上又得到了总部的密电,知道中国军队会在这一带区域进行围剿,我们就马上通知了小林分队,使小林分队躲过了这一次大范围的搜捕。
之后还有一次这样的情况,我们也是凭借总部的报警,迅速转移,躲过了搜捕。
不过这段时间我们就没有收到总部的报警电报,谷川大佐认为是中国军队已经没有精力再进行大范围的围剿。
可是就在十二天前,本来应该按时发报联系的小林分队却失去了联系,以后也再没有过联系,估计已经出了事情。”
说到这里,安田诚司抬头看了看宁志恒,这件事情必须要说清楚,小林分队的失联,一定是中国军队所为,对方一定是知情的,所以不能有半点隐瞒。
果然看到宁志恒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他说道:“安田君,你的态度很好,交代情况必须要详尽,这个情况在你的电文记录里可没有标注出来,不过你能够主动说出来,我很满意。”
安田诚司赶紧点头说道:“都是我的疏忽,请阁下原谅,以后不会再出现此类错误,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就这三封电文,就足以说明在中国军队内部,有人在给日本人通风报信,这倒是并不意外,日本谍报组织苦心准备了几十年,就连军事情报调查处这样的保密度极高的谍报部门,都渗透进了像严宜春这样的高级间谍,一般的作战部队,这样的情况会更加严重。
只是这样的调查范围太大了,大部队的围剿,从指挥部到执行部队,这上上下下的知情人实在是太多了,自己根本无从查起,难度太大了!
宁志恒只好再次放弃这条线索,他接着问道:“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在九月十四号这一天,总部给谷川大队的电文里,会明确指出,让你们在万源码头附近地带搜索重炮旅阵地?”
安田诚司听到宁志恒的问话,不由得一愣,解释说道:“这个情报不是我们侦查到的,也是总部直接给我们指定了这个范围,然后我们再进行具体侦查,后来果然在万源码头东边四公里的一处竹林里,找到了炮兵阵地的具体位置,可是我们发出位置坐标后,不知为什么中**队提前转移了阵地,致使这一次的轰炸没有成功。”
宁志恒曾经听张正魁简单提起过这件事情,当时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现在看来日本谍报组织安插在中**队内部的间谍能量不小,要知道张正魁将军对重炮旅是极为重视的,关于重炮旅的一切都是军事机密,更别说是部署的位置。
可是日本间谍还是找到了重炮旅可能布置的大概区域,然后再通知便衣队的侦查人员,进行侦查,确定了具体的位置。
宁志恒又指着一条电文问道:“十月一日,总部又命令你们在洋泾区寻找重炮旅的阵地?只是这一次,并没有指定大致的范围。”
安田点头回答道:“是的,接到这个电文后,我们对洋泾区进行了长时间的搜查,但是都没有收获,谷川大佐曾经说过,经过上一次的轰炸,中**队明显提高了警觉,对重炮旅的信息很保密,他曾经一度怀疑总部情报的准确性,可是就在昨天晚上,他突然找到我,拿出一个纸条,上面是重炮旅的具体位置,让我马上转译成密码发了出去。”
明白了,一切都说的清楚了,黄埔江沿江防线这么长,要想找出重炮旅的位置是很困难的,可是日本情报总部总是有办法确定大致的区域,然后在由便衣队在这个区域里仔细查找,最终确定具体位置后,然后用轰炸机轰炸。
可是什么人能够连续两次找到重炮旅部署的大致范围呢?这可都是军事机密,就算是不相关的军方高层主官都是不知道的。
联系到之前的三次报警电报,在再加上这两次关于重炮旅位置的电报,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就在指挥部里面,一定有一个或者几个日本人的鼹鼠,他们将这些机密情报源源不断地转送给了日本间谍总部,然后再由总部传递给谷川和真,再由谷川和真传递给其他便衣分队,这样,一条情报渠道就形成了。
日本人借助这个情报渠道,对中**队的右翼战场实施了极为有效的打击,致使中**队腹背受敌,后方几乎成为日本人肆意妄为的无防地带,主要的打击力量重炮旅也屡屡遭遇险情,险些被覆灭。
可以相见,这个隐藏的鼹鼠对中**队的威胁有多么大!自己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挖出来,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据我所知,你们其他两只便衣分队,岗田分队在吴淞口一带活动,野口分队在高桥一带活动,可你的电文记录里面只有野口分队的驻扎地,而且这个惠特尔仓库,看名字应该是外国公司?”
安田诚司听到宁志恒连这两个分队的活动范围都知道,赶紧老实回答道:“阁下,野口分队之前是在郊野活动,这个月初才进入惠特尔仓库藏身,至于这个惠特尔仓库具体在哪里?为什么是外国公司的名字?这些我都不清楚。
岗田分队的行踪在电文里确实一直没有出现过,我想谷川大佐应该知道,只是我接触不到。”
宁志恒看着安田诚司,点了点头,身形向后端坐在座位上,沉声说道:“那好,安田君,我的问题问完了,不过,你是不是再好好想一想,有没有遗漏什么?”
宁志恒的话语很平淡,但越是越这样,反而给安田诚司的压力越大,自己知道的已经全部和盘托出,没有任何隐瞒了,毕竟自己是译电员,并不参与行动,所能够接触到只有电文,实在是没有别的有价值的情报了。
不过他的脑子确实反应很快,对面这位军官对活动在浦东的日本便衣队了解很多,有什么是他知道的,而自己却疏忽的呢?
他突然醒悟了过来,赶紧欠身说道:“确实是疏忽了,这一次谷川大队并没有全部被歼灭,谷川大队还有一部分负责侦查的人员,总共有二十四人,你们进攻的时候,侦查人员并不在基地。”
“他们在哪里?”
安田诚司回答道:“这我真不知道,所有的便衣队都是军部和特高课组成,这些侦查人员是内务省特高课本部的特工,我则是隶属军部情报部门,我们并不是一个部门,所以我们几乎不接触。”
这个时期日本的间谍部门繁多,其中地位以军部的情报部门为最高,尤其是这些年来,随着军人地位的提高,日本国内的军事集团开始掌握了绝对的权力,已经将其他间谍组织纳入管辖之中。
其次就是内务省的特高课,外务省的兴亚院,还有为政府服务的民间集团,比如黑龙会之类,他们在东亚地带都有各自的地下力量。
只是其中以特高课起步最早,实力最强,对中国渗透的程度最高,危害也最大,也是中国谍报部门,也就是军事情报调查处,这个时期最主要的对手。
安田诚司生怕宁志恒对他的回答不满意,又赶紧说道:“”不过他们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洋泾区打探中国炮兵阵地的消息,昨天晚上的情报应该就是他们侦查到的,我想他们会藏身在靠近沿岸防线附近的乡镇之中,具体位置我也确实不知道。”
听到了安田诚司的这一番回答,宁志恒才确定下来,安田诚司确实已经把所有知道的情况都交代了出来,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知道秋田彰仁这些人的具体位置。
他站起身来,走到安田诚司的身旁,和声说道:“安田君,我们之间的谈话我很满意,我信守承诺,不会伤害你,但是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你回去,至于你以后的命运,你要好好想一想,希望下一次见面,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切听从阁下的安排!”安田诚司颓然点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为了活命而已,已经把所有的秘密交代出来,难道还有选择吗!
宁志恒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安田诚司他还是有想法的,他的身份很特殊,可以掌握很多绝密情报,这一次的表现就是证明。
通过他交代的这些电文内容,宁志恒不仅确定了在指挥部里面隐藏着一个由日本谍报总部直接控制的高级间谍,甚至还可以确定了另外一支活动在高桥附近的野口分队的落脚点,收获巨大!
而且如果能够在军部的情报部门里也插下一枚钉子,尤其是直接掌握机密情报传递的译电员,这对自己以后的谍报活动是有极大帮助的。
他出门把孙家成喊了进来,开口吩咐道:“把这个人带下去,给他洗个澡,换身我们的军服,单独看守,不要让任何人接触他。”
“是!”孙家成点头领命,带着安田诚司离开。
安田诚司交代的情况非常重要,自己必须马上向司令官张正魁汇报了。
宁志恒出了驻地,赶到了指挥部再次求见司令官,副官李立鑫一见是宁志恒,赶紧迎了上来。
李立鑫一把挽住林志恒的手臂,挥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急促地说道:“志恒,正好你来了,司令官刚刚从前线回来,马上就要召见你,我正要派人通知,没想到你就来了,快,快跟我来!”
宁志恒听他说的着急,心中暗自诧异,不知道司令官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从前线回来?难道是前线出了问题,不会是前线吃紧,让自己的部队上前线吧,那可就麻烦了!
宁志恒心中忐忑不安,赶紧快步跟着李立鑫走进了作战室,这个时候,宽大的作战室里还有不少的机关人员在紧张地忙碌着,有的在作战沙盘上进行激烈的讨论,有的在拨打电话和外界进行沟通,总之是一片嘈杂,远不是宁志恒之前来的两次那样安静,宁志恒的心头更是一凛,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不知道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李立鑫将宁志恒带到作战室相连的一间办公室门口,这是平时司令官张正魁的办公室。
两个人敲门而入,宁志恒一眼就看见,张正魁正背着手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令,宁志恒已经来了!”李立鑫上前两步轻声说道。
张正魁一听,转身看向宁志恒,微笑着说道:“你倒是来的快,我正有事找你。”
说完向李立鑫挥手示意,李立鑫马上点头,转身退出了办公室,将房门关好。
张正魁看着宁志恒,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志恒,今天上午我们的原炮兵阵地遭到了猛烈的轰炸,整片树林被夷为平地,幸亏你昨天晚上的情报,不然我们倾尽家当才置办下来这支重炮旅,就全完了!”
宁志恒赶紧立正回答:“都是学生应尽之责,不敢当司令官夸奖!”
张正魁却是摆了摆手,制止住了宁志恒的话,沉吟着说道:“你是自家子弟,用不着这么客套,实话实说,这一次你的功劳是谁也抹煞不了的,这支重炮旅是我们国家唯一的重火力部队,能够在危急关头把它保留下来,这是实打实的大功,我会亲自为你向统战部请功,足以将你的军衔再提升一级,以后好好干,必定前途无量!”
张正魁对宁志恒是原本就是非常的欣赏,这一次宁志恒又为右翼战场立下了如此大功,自然会不遗余力的为自家弟子邀功。
宁志恒不由得有些为难地说道:“学生刚刚毕业一年,已经升至少校,只怕军部那里~”
张正魁断然说道:“有功就有赏,我自会为你说话,不说你之前杭城的表现,只这一次在浦东战场上的表现就值得我为你说话!”
宁志恒听到这里心里一暖,张正魁对自己可谓是关怀备至,就算自己隶属于情报部门,以张正魁的身份为自己开口,再一次晋升断无问题。
当下赶紧立正,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多谢司令栽培!”
张正魁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只怕也是要有事情找我吧!”
宁志恒顿首答道:“学生确实是有要事向您禀报,今天下午二时,我找到了谷川大队的藏身之所,并进行了围剿,除数人逃脱,其部全部歼灭。”
张正魁愕然说道:“你的动作倒是快,昨天刚刚说是要找出他们藏身之处,今天你就动手围剿了,这些日本便衣,其危害不比正面的敌人小,你这一次干得好!”
宁志恒接着汇报道:“在此次行动中,我们抓捕了一个很重要的俘虏,是这一支便衣队的译电员,根据他交代的一些情况,我发现问题重大,所以马上来向您请示。”
说到这里,宁志恒上前将自己已经翻译好的电文递交到张正魁的面前:“这是谷川大队潜入浦东以来,电台接受和发出的电文内容。”
张正魁接过的电文,却没有去看,而是把它放在桌子上面,笑着说道:“你们搞情报的,心思周密,我就不费脑子了,直接说一说情况。”
宁志恒不敢怠慢,马上把之前电文里面的一些异常情况向张正魁做了详细的汇报。
当张正魁听到宁志恒所说,自己下令进行的三次大范围的围剿,之前日本人都已经得到了消息,致使劳师动众而徒劳无功时,不禁一拍桌案,勃然大怒!
“混蛋!”张正魁爆喝一声,他再也没有半分矜持和镇定,马上拿起桌子上的电文,按照宁志恒表明了日期,迅速找到了那三封电文,上面的内容果然准确的通告了即将进行围剿的时间和范围,和自己当时布置的命令完全一样。
“这是有内奸,有日本间谍!必须要找到这个人,这是我们的心腹之患!”
张正魁目光中带着冷意,原来之前的三次围剿失利,并不是自己的判断失误,也不是便衣队过于狡猾灵活,竟然是自己的军方有间谍潜伏。
“的确是如此!这个日本间谍对我们的危害远不止此,我们还发现,他分别在九月十四号和十月一号这两天,向日本间谍总部指明了我们重炮旅阵地的大致范围,便衣队根据这一范围都找到了重炮旅的具体位置,好在我们都提前将阵地转移,没有让日本人得逞。”宁志恒再次确认道。
以张正魁数十年的军旅生涯,镇定养气的功夫,听到宁志恒的叙述,依然是难以安耐住心头的怒火,等他按照宁志恒所说的日期,找到了那两条电文后,只觉得心头怦怦乱跳,脑筋突起。
好半天张正魁才勉强定了定神,开口问道:“这么说,你是怀疑在我的身边潜伏有日本间谍?”
张正魁此时已经明白宁志恒这一次前来汇报的目的,这是要把矛头指向战区指挥部内部,条条线索都指明,问题就出在自己的身边。
宁志恒点头沉声说道:“如果说之前三次大范围围剿,消息泄露知情人甚多,我们无从确定目标的话,可是之后两次炮兵阵地大致位置的泄露,就说明问题一定出在我们军区指挥部核心部位。”
张正魁的眼光森森,杀气逼人,厉声说道:“必须找出此人,一查到底,否则我寝食难安,必然酿成大祸。”
此时他盯着宁志恒,郑重的说道:“志恒,这搞情报抓间谍可是你们的特长,你说一说该怎么找出这个人。”
宁志恒此次前来汇报自然就有此意,他的心中早就盘算,胸脯一挺,朗声说道:“愿为司令分忧,学生责无旁贷。”
他指着电文记录说道:“其实这件事情看着困难,但只要能够根据上面的时间来排查,我想很快我们就能找出这个鼹鼠。”
“鼹鼠?”
“哦,这是我们搞情报的一个代号,意思就是内部奸细,现在我想问一问,在九月十四号和八月一号这两天,您是否接触过炮兵阵地,或者和某人谈话时,提及了炮兵阵地的大致位置?”
张正魁脸色严肃,马上回答道:“除了重炮旅的军事主官,我从来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透露给任何人,更不会在军事会议上提及这方面的事情。”
不过很快他的眉头一皱,接着说道:“只是在九月十四号,我的确前往炮兵阵地进行了视察,十月一号也去过一次,是不是有人知道我的行踪,根据这个情况判断出了炮兵阵地大致的位置?”
宁志恒的精神一振,这就和电文记录的内容对上了,他赶紧说道:“一定是这样,这个鼹鼠了解您的行程,知道您要去重炮旅阵地巡视,这才知道了大致的区域。那在指挥部能够知道您行程安排的,倒底有哪些人?”
张正魁一下子就不做声,屋子里安静了一会,他犹豫的说道:“行程安排至少有好几个人都知道,其中有我的副官李立鑫,参谋部的参谋长罗英哲,机要秘书吕伟才,还有其他几名作战参谋,至于他们有没有透露给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这么多人知情?宁志恒不由得一愣,他对于军队中的很多事情并不了解,军队不比军情处,其保密意识并不强,对于长官的行程并没有刻意的隐瞒,看来还是要仔细盘查一下。
“能不能说一说,在九月十四号这一天,您巡查炮兵阵地时的情况,有没有人跟随,具体都有谁?”宁志恒接着问道。
张正魁苦苦思索了一下,说道:“当时我的指挥部临时设在万源码头,炮兵阵地就在附近,于是我决定去巡查一番,可我并没有意识到,日本人已经把主要目标放到了重炮阵地上面,所以带的人不少,有我的副官李立鑫,参谋长罗英哲,作战参谋程廷,还有我的警卫连,人数很多。”
宁志恒双掌一击,语气舒缓的娓娓说道:“这就是说,这些人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他们都跟您去过炮兵阵地,清楚的知道炮兵阵地的具体位置,是可以直接把位置坐标发给日本军部,第一时间进行轰炸,不用再让便衣队对具体位置进行侦查。”
张正魁眼睛一亮,真是关心则乱,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可是张正魁心中一直担心是他身边最相信,最亲近的人会是日本间谍,毕竟这都是他多年的心腹和战友,如果真的发现是日本间谍,他会很难接受的。
“对,这些人是可以刨除在外的,他们是可以信任的,可是在十月一号的时候,我的指挥部已经搬到了洋泾区,也就是现在这个位置,我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再去炮兵阵地巡查的时候,我只带了我的警卫连前去,并没有其他机关人员跟随。”
说完,他看向宁志恒,想听一听宁志恒有什么看法,可是宁志恒也是不得要领,只好开口说道:“这就没有了可对比的对象,不如这样,能不能把李副官请进来,既然他是没有问题的,十月一号当天又在总部值班,让他回忆一下,当时具体有谁知道,您去重炮旅视察的行程安排,先确定一下范围,然后我们在根据情况排查一下。”
张正魁也只好点头答应,宁志恒马上转身出了办公室,看到作战室大厅仍然是一片繁乱,满屋子都是中校以上的军官,甚至还有一名少将军官,他们都在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也没有人向他这一个少校军官看过来一眼。
宁志恒走出作战室,来到值班室里找到了李立鑫,听到司令官召见,李立鑫赶紧跟随宁志恒一起进入司令官的办公室。
李立鑫进入办公室,躬身顿首向张正奎请示道:“司令,您找我有事!”
张正魁正是郁气难消,头脑发胀,他坐在座椅上,向宁志恒摆了摆手。
宁志恒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转身向李立鑫介绍了一些情况,但是他很刻意的把电文这一段给省略了,只是说据可靠消息,有人给日本人通风报信,并且知道了司令官两次巡查重炮旅阵地的行程,从而判断出大致的范围。
毕竟电文记录是安田诚司提供的,而安田诚司将是他安插进入日本军部情报部门的一颗重要的棋子,他的消息是绝对不能泄露给任何人的。
当然对于张正魁,宁志恒是不敢有丝毫隐瞒的,否则他也无法取信于张正魁。
张正魁听到宁志恒的叙述,也很快明白了宁志恒用意,心想这个子弟不愧是搞情报的特工,说话处事也都是如此的小心谨慎,相比之下,自己军中的军官们在这方面确实太疏忽了。
当下他将手中的电文记录拿起,向宁志恒示意,宁志恒也明白了张正魁的用意,这是要为他保密的意思,便上前一步,接过电文记录,仔细收好。
宁志恒接着又说道:“立鑫兄,我现在就是想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十月一号,有谁知道司令官去重炮里阵地视察的行程。”
李立鑫一直听着宁志恒的叙述,战区指挥部里竟然有日本人的间谍?他显然被这件事情给惊住了,但他也是个有定力的,只愣了愣神儿,很快说道:“时间过去的有些长,我记得也不清楚了,不过能够知道司令官的行程的,平时也就是我,参谋部的罗英哲参谋长,警卫连长张志业知道,当然其他几名作战参谋也有可能知道。
机要秘书吕伟才在上个月底的一次敌机轰炸时,被弹片扫中,十月一号的时候,他还在医务室养伤,现在还没有完全复原,他可以排除在外。
至于其他人里,罗参谋长和作战参谋程廷,警卫连长张志业可以排除。
那就只剩下其他四名作战参谋。”
战区指挥部里,参谋部是非常重要的辅助部门,尤其是地位最高的参谋长和五位作战参谋,他们是平时和张正魁接触最多的高级军官,平时收集和整理各部门和部队的战斗信息,根据张正魁的指令,指定具体的作战计划,布置具体的战斗任务,所以说要想知道张正魁的一些信息,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宁志恒一听点了点头,说道:“这样说来,还有四名嫌疑人,这个人数并不多,我们有足够的精力监视他们!”
张正魁怔了一下,良久说道:“这四个人也毕竟都是跟随我多年的部下,虽说是要仔细查一查,不过还是不要伤了颜面!”
宁志恒明白张正魁的顾虑,他微微笑道:“司令,这请您放心,甄别这种小范围的怀疑目标,我们军情处有很多方法,如果不想硬来,伤了大家的和气,那么最简单有效一招,就是投放假情报,让目标自己跳出来,只要监视到位,很快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张正魁摆手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吧,毕竟你是搞情报的行家。不过时间也不能拖,我们的部队马上就要开拔,你的时间也不多!”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张正魁略微有一些犹豫,但还是没有多言。
“是,学生一定尽快找出这个鼹鼠,绝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传递出任何情报!”宁志恒朗声回答道,说完又犹豫了一下,“学生还有一件事情要禀告!”
“还有什么事情?”张正魁问道,可是看见宁志恒犹豫的神色,便转头对李立鑫说道:“你先去吧!”
李立鑫机灵过人,马上立正领命,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宁志恒做事一向谨慎,看着李立鑫离去,便继续汇报道:“通过电文,我们发现了一直活动在高桥地区的野口便衣队,这段时间就隐藏在一个名叫惠特尔仓库里,我打算明天就出发,围剿这一支便衣队。”宁志恒挺身汇报道。
“惠特尔仓库?”张正魁一愣,他有些疑惑问道,“那里不是已经被我们搬空了吗?他们竟然还敢藏在那里?”
宁志恒没有想到,张正魁竟然也知道这个惠特尔仓库,他得到情报后,就直接赶了过来,仓促之间还没有具体了解情况,赶紧出声问道:“您知道这个仓库?”
张正魁点了点头,迈步来到墙壁上悬挂的一张地图上,手指着高桥地区的一个标记说道:“这里就是惠特尔仓库,位于黄浦江沿岸,你不要小瞧这个仓库,八月底我们为了和日本人抢夺这个仓库,进行了好几次的争夺。”
他又看了看宁志恒吃惊的样子,便仔细解释道:“这个惠特尔仓库原来是一名英国商人修建的,不过日本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买通了这个英国人,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仓库里,日本人竟然悄悄地储存了大量的优质煤炭!”
“煤炭?”宁志恒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的,就是煤炭!而且是专门用来驱动日本炮舰的优质煤炭,这是他们早就蓄谋已久的。
现在日本人的很多炮舰还都是用蒸汽驱动,行驶作战都必须要使用大量的煤炭。
他们为了补充方便,就把这些煤炭提前藏在惠特尔仓库,只要战争打响,他们就可以就近补充大量的优质煤炭,驱动炮舰封锁黄浦江面。
因为仓库挂的是英国人的牌子,所以战争之初,我们并没有对惠特尔仓库进行清除,也就没有发现这些优质煤炭,结果大战一开始,日本人就试图在高桥登陆,被他们及时击退。
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才发现了他们的真实意图竟然就是这些优质煤炭,后来我们和日本人几经争夺,最终搬空了整座仓库,这样日本人才死了心,之后他们也就放弃了在高桥地区登陆的企图。
而这个惠特尔仓库就没有人再去注意,现在已经成了一片空房,没有想到,日本便衣队竟然敢藏身于此。”
听到了张正魁这么一番叙述,宁志恒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惠特尔仓库竟然还曾经是双方重点争夺的军事要地,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价值,所以都放弃了。
不过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日本人也是深谙此道啊!
此时张正魁却是面对着地图有些失神,好像想到了什么!
突然他脸色一变,若有所思的说道:“难道他们又想旧事重演,再次从高桥登陆?”
宁志恒对战事大局并不了解,也没有像张正魁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那样,对战场动态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但还是明白了张正魁的意思。
“您是说,他们有可能再次在高桥地区登陆,重演陆家嘴登陆作战时的情景。”宁志恒疑惑的问道。
关于陆家嘴登陆大战,宁志恒还是知道的,当时日本军队在陆家嘴登陆,遭到中国军队的阻击,这个时候,隐藏在附近沿岸仓库的便衣队突然袭击中国军队的侧翼,中国军队措不及防,险些让日本人得手,后来花费了巨大的代价,这才把日本军队击退。
现在难道他们还想故技重施,在高桥地区登陆,然后便衣队从惠特尔仓库袭击侧翼,试图完成登陆作战?
张正魁的目光闪动,轻轻喘了一口粗气,沉声说道:“很有可能!只是高桥地区只有一个比较适合的登陆点,其实并不太适合登陆作战,所以之后我们的防御重点都在码头密布的黄浦江中游地区,现在看来我们不得不防啊!”
张正魁转头对宁志恒郑重说道:“我会马上调整作战计划,本来是打算去吴淞口布防,指挥部也会搬到吴淞口的王家集,现在看来高桥反而更需要防备。志恒,如果敌人这一次真的在高桥发起突袭,那你可就又立了一大功啊!”
宁志恒有些愧然说道:“学生什么都没有做,怎么敢领此大功,再说日军到底会不会在高桥登陆,还都是未知!”
张正魁正色说道:“必须要有这个准备,我会分一部分兵力,加强高桥地区的防御,那里的登陆点单一,只要有了防备,日本人是很难得逞的。”
宁志恒知道张正魁的战场经验丰富至极,对战局的掌控力很强,不然也不会被领袖委以重任,主持右翼战区的军务。
他再次请求道:“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先行清除这支野口便衣队,以绝后患!”
张正魁却是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既然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地,那就没有什么威胁了,一只百人的小部队,只要不是在关键的时刻被打得措手不及,其实是微不足道的,我留着他们,引诱日本人上钩。”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觉得还是要让宁志恒有个提前准备,接着开口说道:“更何况,你也没有时间去围剿便衣队了!”
张正魁的这句话很突然,让宁志恒心头一沉,低声问道:“是不是前线有情况!”
张正魁点了点头,他看着宁志恒,有些忧郁的说道:“左翼战场形势越来越严重,蕴藻浜的情势不容乐观,你们军情处别动队的损失也很大,统帅部下令,你的特务大队马上要调回南市,随时准备去左翼战场,那可是个血肉磨盘,我想留你在浦东,给统帅部发电请求,可是你们那位处长说通了统帅部,坚持把你们这支部队调回去,我也无可奈何只能服从,所以你要有所准备,估计你很快就会接到电报,近期会有新的任务给你,你要做早做准备。”
张正魁的话顿时让宁志恒心神大动,没有想到战局如此多变,完全打乱了他的布置,原以为留在浦东,有张正魁的庇护,自己可以坚持到大战结束,并且将沿岸仓库里的物资偷偷运到南市,储备大量的财富和物质基础,为完成下一步的部署做好准备工作,可是突然之间,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自己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不仅物资搞不到手,还要再一次面临被推上战场的艰难境地,自己手下这些精锐,只怕也难以保存了!
不过他心智坚定,只是稍一恍惚,就恢复了正常,点头说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是统帅部的命令,学生自当遵从!”
张正魁也是颇为无奈,宁志恒这些天的突出表现,让张正魁印象极为深刻,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子弟真是个搞情报的好手,尤其是在保定系青年一代里面,优秀的军官不少,可这样情报人才太少了。
可是即使是他的地位,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也不敢公然违抗统帅部下达的指令,他只能放行,但愿这个优秀的子弟能够平安渡过难关。
宁志恒也不愿意再纠结于这件事,事情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他毕竟只是一个小人物,在国党高层眼中还是个人微言轻的角色,无法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在这个严酷惨烈的战场存活下去。
宁志恒知道自己留在浦东的时间不多,而张正魁也要率领大部队前往黄浦江下游地区加强防御,时间远没有自己之前想象的那么充裕,看来找出鼹鼠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开始入手。
宁志恒略微沉吟了片刻,再次询问道:“司令,既然您要准备大部队开拔,不知道您已经下达具体的作战命令了吗?”
张正魁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大方向已经初步定下来了,外面那些参谋部的人员正在制定,等他们拿出一个方案,我再斟酌决定。”
“那好,我们事不宜迟,今天就可以试一试这几个目标。”宁志恒低声说道。
张正魁也是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个内鬼潜伏,如鲠在喉,做什么事情也不能放心,他也低声追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宁志恒用手指了指隔壁作战室的方向,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个鼹鼠现在就应该在这个作战室里,等他们研究完,你就直接部署一个假的作战计划,甚至可以稍微透露一点重炮旅的行踪,这么重要的情报,鼹鼠一定会马上向日本情报总部汇报,时间就在今天晚上,最迟明天他一定进行有所动作,在我们严密的监视下,他一定会露出马脚,我们到时候来个人赃俱获,您觉得如何。”
“很好,就这样试一试,我也想知道,这个鼹鼠到底是谁?”张正魁马上点头同意。
宁志恒接着说道:“我马上回去调集一些精干人员过来,对这四个目标进行监控,您这里也要给我准备一些关于这四个人简单资料,我要作为参考!”
“好,我会让李副官给你准备好!”张正魁点头答应道。
两个人商量已定,宁志恒赶紧回到自己的驻地,马上调集主要军官开会。
“越泽,你现在就拿着那张调防命令,去接受附近的几个仓库,我们的行动要加快,从现在开始,每天晚上彻夜不停运输物资,我会通知季宏义,让他们加大运输力度,尽快把物资运输过江!”宁志恒脸色严肃,开口命令道。
大家都是有些疑惑的相互看了一眼,霍越泽知道宁组长今天下午在草坪浜就说过,要抓紧搬运仓库的工作,可是没有想到宁组长会这么心急,干脆就直接动手了。
他有些犹豫的说道:“组长,我们那张调防令可是过了好些天了,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都是些榆木疙瘩!调防令上又没有写调防的具体时间和驻防地,我们想占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驻扎地,现在时间紧张,我们有可能会在近期内调回南市,所以能拿走多少就拿多少!”宁志恒索性把话说开了,屋子里的这些人都是知情人,也用不着藏着掖着,说白了,就是过了这个机会就没有这个店了,临走之前也顾不得许多了,这些物资运过黄浦江去,就是价值巨大的真金白银,绝不能够就这样白白的放过去。
“我们要调回南市?”其他人都是脸色一变,大家进入浦东战场这段时间,几乎毫无战损的接连歼灭两支便衣队,正是意气分发,士气正高的时候,现在突然之间又要回南市,都是心中不愿。
宁志恒可是没有时间再多解释,张正魁的主力很快就会转移防区进入黄浦江的下游,洋泾区就剩下了沿岸的一些驻防部队,这些部队防守自己防线都难以支撑,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来管这些旧仓库。
再说自己好歹也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少校组长,除了那些军中大佬,其他的人还真压不住自己,等过些天,他们撤离还来不及,谁会来找自己追后帐!
宁志恒大手一挥,断然说道:“现在就去动手,除了侦查中队以外,其他人都马上行动起来。”
霍越泽等人不再多说,赶紧领命而去,宁志恒一向强势,他的命令绝不容有半点质疑。
宁志恒又转头对孙家成说道:“抽调精干人员,我们马上赶往战区指挥部,时间紧急,路上我给你们介绍情况。”
孙家成马上出去调集人员,宁志恒几步来到旁边的办公室,这里是特务大队的机要室,其实也就是是一部电台,其中配备有发报员和译电员各一名,平时都是左强带着几名队员负责守卫,只有宁志恒才可以进入这个房间。
“有没有军情处总部发来的电文?”宁志恒一进门,就直接开口问道。
发报员和译电员两个人看到宁志恒进来,赶紧立正敬礼!并赶紧回答道:“报告大队长,我们一直在按时接收,并没有收到总部的电报。”
看来总部还没有下达具体的指令,张正魁提前给自己通了消息,让自己又多了些应对的时间,现在时间就是金钱,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为珍贵的。
宁志恒赶紧掏出钢笔,在白纸上写下指令,交给译电员翻译,转头对发报员命令道:“按照通讯的预定时间,给南市驻地发报。同时随时准备接受总部的电报,第一时间交给我!”
“是!”
宁志恒安排完一切,这才出了门,带着孙家成一众队员赶往战区指挥部。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进入指挥部大门,就看见了李立鑫守在大门外,就等着宁志恒的到来。
“志恒,你可算来了!”李立鑫赶紧迎了过来,然后转身相让,显出身旁的一位少校军官,“这是警卫连长张志业。”
张志业是张正魁的亲侄子,对于他,张正魁是绝对信任的。
“司令已经跟我交代了,我全力配合,所有行动听从宁少校的指挥,”张志业低声说道。
“那就有劳了,这里太显眼了,我们进去谈!”宁志恒上前与他单手相握,低声说道。
所有人通过岗哨,转到旁边的一处房间,这才开始交流情况。
“你走之后,司令就召开了军事会议,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现在会议很快就要结束了。”李立鑫开口说道,然后取出几分材料递到宁志恒的面前,“这是这四个人的一些简单情况,还有他们的照片,一时之间我这就找到了这些。”
宁志恒看了看点了点头,将材料交给身边的孙家成和左刚等人,吩咐道:“记住他们的相貌,一会都要盯住了,别让人走脱了!”
孙家成等人赶紧接过材料和其他人去分析研究,宁志恒对张志业说道:“张少校,我的人在指挥部里的行动要畅通无阻,你要亲自坐镇,不要和你的手下起误会和冲突。”
张志业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赶紧回答道:“明白,我就守在这里,还可以告诉其他人,你们是新近调来的警卫人员,这样这就不会有问题。”
宁志恒满意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目标传递消息的方式有很多,我们都要有所防范,要在指挥部的每一个死角和隐蔽地蹲守,不能出现一个漏洞!”
宁志恒把跟踪任务都分配下去,孙家成和左刚等人马上开始布置,把人员都散了下去,等一切安排妥当,宁志恒这才对李立鑫说道:“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可以通知司令了!”
李立鑫赶紧点头答应,转身快步来到作战室门口,军事会议的警戒本来都是李立鑫负责,门口的警卫看见是李立鑫,赶紧欠身让开。
李立鑫轻轻敲门而入,大家一看是李立鑫也就没有在意,不过都不再发言,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毕竟军事作战计划是机密,就算是司令的副官也不能知情。
“司令,统帅部有密电!”李立鑫快走几步来到张正魁的身边,低声说道,他的语音很轻,但足以让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接受电文都是机要秘书的工作,可这段时间,机要秘书吕伟才受了伤不能工作,他的工作一直都是由李立鑫负责。
张正魁一听就知道外面已经完成了安排,也就不再拖延时间,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对着众人开口吩咐道:“具体的安排就是这样,我们明天就开拔,你们要安排好各部队之间的协调工作,督促他们按预定时间进入防御位置,时间很紧,大家回去赶紧准备吧!”
“是!”所有人员都挺身立正,应声领命。
张正魁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其他的军官这才纷纷离开。
他们有的不发一言直接出门,有的相互交头接耳的小声交流,都没有注意到,平时本来就戒备森严的指挥部里多了一些警卫人员。
行动队员们按照之前的分配方案盯住自己的目标,他们都是受过训练的特工,经验丰富,并没有让其他人觉察出异常。
已经来到自己办公室里的张正魁不禁低声确认道:“志恒他们都安排好了?”
李立鑫马上回答道:“您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他那些手下也都是精干,做事情有条不紊,现在都已经撒在指挥部各处,就等着日本间谍自己跳出来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宁志恒坐在之间办公室里,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手下里,孙家成和左刚虽说是半路出家,可都是江湖上历练多年的老成干练之人,做事仔细,小心谨慎。
沈翔也是多年的老军情,经验也不差,都有足够的能力处理这些事情,自己只要居中指挥,防止出现特殊情况就好了。
突然门外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进来的正是自己的手下沈翔,他快步来到宁志恒面前,低声的说的道:“组长,就在刚才,我负责的目标,作战参谋孙玉树突然离开了指挥部,我已经派人跟出去了,不过他一出去,很可能会接触一些人,我想请示一下,这些人是需要继续监视还是要当场抓捕?”
竟然离开了指挥部?果然什么事情都不可能那么顺利,到底还是出了意外,宁志恒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先不要抓,你多带着人手,一路跟过去,只要和他有过接触和说话的人,都先监视起来!”
沈翔点头领命,刚要离开,宁志恒又把他叫住。
“跟踪的时候留意打听一下,如果目标出指挥部是为了传递消息,那么他的接头人一定不是这里的老住户,因为他曾经多次发送情报,地点都不一样,在陆家嘴,在万源码头,还有现在洋泾区,所以,和他联系的接头人一定是跟随他来回转移的流动人员,你要注意有所侧重,留心打听,注意观察,然后把情况汇报给我。”
“是,组长!”沈翔赶紧领命而去。
宁志恒拿起手中的材料,找出作战参谋孙玉树的材料,仔细的查看。
湖南人,中校作战参谋,四十二岁,家中有一妻二子,在北伐时期就跟随张正魁的老人。
宁志恒不禁有些皱眉,此人履历清楚,有家有小,不应该是黄显胜,严宜春之流,不过这只是表面情况,一切还要再观察一下。
他想了想,然后出了门来到指挥部大门,看见警卫连长张志业,对方也看到了宁志恒,就赶紧走了过来。
“宁少校,有事情找我?”张志业低声问道,别看他是张正魁的亲侄子,可是没有一点高官子弟的作风,为人仔细认真,待人接物也很和气。
“张少校,我问一问,作战参谋孙玉树平时有晚上离开指挥部的情况吗?”宁志恒轻声问道,他必须要知道今天这种情况突发性的,还是经常性的!
张志业赶紧回答道:“之前有过几次,这个张参谋平时有些好酒,在指挥部里不让喝酒,他就喜欢晚饭的时候,出去找个小酒馆自斟自饮,喝上几口,但时间都不会长,今天开军事会议有些晚了,应该是又想出去喝几口!”
宁志恒听完,不禁有些诧异,这个孙玉树竟然还好酒,这对一个参与军机的作战参谋来说,可是大忌。
张志业看出宁志恒的疑惑,赶紧解释道:“这个孙参谋是跟随司令的老人,大家都知道他这一口,不过他自己控制的住,从来也没有误事,司令后来也就随着他了,他刚才要出门,我平时都没有拦过他,今天更不敢拦,万一他真有问题,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做得对,今天就是要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随他们施为,倒要看一看他们有什么花样!”宁志恒点头说道。
作战参谋孙玉树今天有些耐不住酒瘾,偏偏军事会议开的有些晚了,于是开完了军事会议,不多时就出了指挥部,一路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酒馆,这里是他平时打牙祭的地方,主要还是这里的酒很是不错,很对孙玉树的口味。
“呦!长官,您今天有些晚了,快快请进!”酒馆的老板赶紧把孙玉树让到了一个单座。
孙玉树也是简单寒暄了两句,便要了点酒菜,自斟自饮起来,吃喝的有滋有味。
不多时,也有两位青年走了进来,也要了酒菜,就在他的身侧不远处,也是吃喝了起来。
孙玉树虽然好酒,却是很有节制,喝了一壶老酒,就停杯不饮,笑着喊过来酒馆老板说道:“你们这里的老酒确实有些味道,真是不错,给我打上一些,我带回去。”
酒馆老板连声答应,就转身去打了一大壶酒,给孙玉树捎上,孙玉树从兜里掏出钱来,一直在旁边桌子上坐着的两个青年,顿时眼神一动,仔细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看着孙玉树付完钱出门,其中一个青年本来也想跟出去,却被另一个青年用眼神制止,两个人还是若无其事的吃喝起来。
直到酒馆的老板,过来收拾孙玉树刚才吃过的桌子,两个人偷眼观察老板的每一个动作,确实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异常,双手之间没有夹带走任何东西。
等到老板将收拾盘碗,端进后厨的时候,一个青年马上来到孙玉树刚才坐过的座位上,以极快的速度,用手在桌子下面和座椅下面各处细微的角落,都摸索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异常,这才相视一眼,都微微摇了摇头。
等到孙玉树回到指挥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他直接回到自己的宿舍,打开门准备进屋休息。
这个时候,住在隔壁宿舍的作战参谋白相祺听到响动,打开房门对孙玉树打了声招呼。
“老孙,你这又去吃独食了,也不叫我们一声。”白相祺笑着打趣道。
孙玉树笑着摇头说道:“我还敢叫你们?我自己偷着喝两杯,司令还不太愿意呢!再把你们带坏了,司令能饶得了我!”
白相祺也是哈哈一笑,孙玉树说的倒是实情,张正魁很不喜欢手下军官喝酒,尤其是他身边的人,只是孙玉树是自己的老部下,这才勉强容忍下来,可要是他招三惹四的拉别人喝酒,张正魁可是决不允许的。
“你说的倒也是,你好酒,我好烟!这人生在世,总要有一个嗜好,不然可就太无趣了!”白相祺笑着说道,说完晃了晃手中的烟盒,“哈德门,来一根!”
孙玉树一撇嘴,摆了摆手,他自己独好喝酒,不喜抽烟,知道白相祺也是虚让,一点诚意没有。
“算了,我这烟瘾也犯了,屋子里抽着憋闷,出去遛一遛。”白相祺嘿嘿一笑,转身把房门关好,一路慢悠悠的走去。
孙玉树微微一笑,也推门进屋休息了。
白相祺一路慢行,不多时,来到了一棵柏树下,点燃了香烟,惬意的抽了起来,烟头中的星火在黑暗中一闪一亮,显得分外清楚。
一根烟抽完,白相祺又拿出烟盒准备续上一根接着抽,可是发现烟盒已经空了,不由得摇了摇头,随手将烟盒一捏,扔在树旁,这才转身离去。
这时,黑暗的角落中,一个人影准备跟上去的时候,却被人一把拦住,他身边的人低声说道:“我去跟,你留下来,盯着他一直停留的位置,看有没有人接近。”
说完,这个黑影顺着白相祺消失的方向跟了下去。
到了晚上十一点,所有的行动军官都已经赶回来向宁志恒汇报。
孙家成首先开口说道:“组长,我们发现四名目标里,其中三名,作战参谋丁鸿,董风阳,白相祺他们开完会就在机关食堂打了些饭菜,一起在食堂吃完饭,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出去,但是目标孙玉树并没有去食堂,而是自己单独离开了指挥部。”
一旁的沈翔接口说道:“他是去到一家叫悦和的小酒馆,在那里独自一人喝酒,时间是四十分钟,然后还带回来一壶酒,期间只和小酒馆的老板有接触,我们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后他直接回到指挥部自己的宿舍里,现在我们已经对悦和酒馆的老板进行了监视,不过据我们所知,这个酒馆老板多年前就在这里开店,不具备随时策应目标的条件。”
“没有和其他任何人有接触?”宁志恒再次确认问道。
“没有,只有这个酒店老板,我们现在还在监视中,要不要抓起来?”沈翔问道。
“还是继续监视吧,今天晚上日本间谍一定会把情报传递出去,就是不知道以何种方式,以日本人的常态来分析,鼹鼠身边一定会有一个信鸽,我们就是要把这个信鸽找出来,一切就都清楚了。”宁志恒吩咐道。
“组长,我有一点想法,”沈翔忍耐不住心中的一些疑惑,“既然是这种作战军队中的间谍,因为经常更换驻地,流动性是很强的,您也说过,他的联络员是需要跟他一起随时准备转移,这样是不是有些繁琐了,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不需要联络员,自己就有可能直接使用电台发送情报,这在情报斗争中是很罕见的,也是违背安全原则的,可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们也不能一概而论。”
沈翔的话让众人心头一动,这么说也是很有道理的,未必不是一条很好的思路。
宁志恒听完之后也是沉默了一会,他仔细地考虑沈翔的分析,不得不说这种可能是有的,而且还很大,但是最终宁志恒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他慢慢地起身,在原地踱了几步,摇头说道:“这么重要的高级间谍,日本人是不会让他冒这个风险,毕竟直接携带电台和发送电报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再说这几个作战参谋的临时住处,你们也都看见了,就是一间简单的宿舍,随军行李也就是一个藤箱就装下了,根本很难携带电台,而且和其他同僚也就是一墙之隔,发报和接收的声音根本瞒不了人,再说如果发报的时候突然有人上门找他,也会打断他的发报和接收,我还是倾向于最初的判断,他的身边有信鸽,只不过这个信鸽是跟他一起移动的。”
说到这里,宁志恒一字一句的说道:“很有可能就是指挥部里面的工作人员,他们要具备两个条件,第一有携带电台的条件,第二还有便于发报的隐藏地点。”
一直没有说话的左刚,也是开口说道:“可是其他三名作战参谋并没有和外界有任何接触,当时因为开完会已经比较晚了,他们三个人结伴直接去机关食堂,我看见他们一直在一起,相互之间很难做手脚,而且和他们接触的那个厨子我们也已经监视起来了,现在干脆在屋子里打着呼噜,睡得正香呢!”
“对,而且时开完会直接去的机关食堂,鼹鼠也没有时间把情报记录在纸上传递,他们三个人也不具备这个条件。”沈翔又接着说道。
“不过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孙家成接着说道,“白相祺在九点左右的时候,自己出去散步,在散步的过程中也没有和任何人接触,只是在一处地方停留了一会,抽了一根烟,然后就回来了,我留了人在他停留的地方蹲守,看看有没有收获。”
“这个情况很重要,”宁志恒马上追问道,“他的举止动作有问题吗?”
孙家成是专门负责跟踪白相祺,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接着说道:“当时他出门的时候,正好孙玉树从外面喝酒回来,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白相祺觉得在屋子里憋闷,所以出门抽根烟散散步,时间不过二十分钟。”
宁志恒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可是这四个怀疑目标都没有动作,难道是自己的判断我有失误,鼹鼠不在这四个人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外的敲门之声响起,一名行动队员推门而进。
“什么事?”宁志恒问道。
“组长,我蹲守在白相祺散步时停留的地方,就在十分钟之前,有一个人影出现,他在地上摸索了一会,捡起了一件东西,然后就很快离开了,我跟着他到了指挥部最后的第三排西边第二个屋子里,就赶紧回来报告。”这名队员语速极快,但是叙述清楚,让所有的人都心神一振。
这深更半夜有谁跑出去捡石头呢?一定是信鸽出现了!
孙家成听完队员的叙述,仔细回忆了一下,恍然开口说道:“当时白相祺只抽了一根烟,因为烟盒空了,就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就离开了。”
他赶紧转头对宁志恒说道:“组长,是那个烟盒,一定是那个烟盒!”
宁志恒也是眼睛一亮,不由得哈哈一笑,他转头对大家说道:“看看,好饭不怕晚,这张网终于还是捞着鱼了!”
他又对孙家成夸奖道:“老孙,你现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手下的人也调教的不错。”
他接着对那名队员说道:“年哲,要是找到了真正的信鸽,我就记你一功,赶紧给我们领路!”
行动队员年哲就是宁志恒从南京总部带过来的行动队队员,宁志恒对手下的名字一向记得非常清楚,往往安排任务的时候,就直呼其名,这让手下队员都感觉很受重视。
“谢组长栽培!”年哲听到宁志恒的话不由得心花怒放,他知道宁志恒尤其是喜欢从基层提拔心腹,自己行动队中的三个队长,孙家成和左氏兄弟都是组长从最底层给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要是得了组长的青睐,以后的前程也是大有可为的。
宁志恒又对孙家成命令道:“马上加强对白相祺的监控,你亲自去守着,一旦我这里有了突破,你马上动手抓人,记住,一定要抓活的,我是要给司令交代的,别给整死了。”
“您放心,到时候我亲自动手,绝不会出任何问题。”孙家成一拍胸脯,郑重保证道。
宁志恒带着几名军官和精干队员,跟着年哲一路快行,来到了年哲所说的那间房屋外不远处。
年哲指着那间亮着昏暗的灯光的房间,低声说道:“就是这一两间房子,我亲眼看着他用钥匙打开的门,这里一定是他的私人房间,所以才敢离开去报信。”
宁志恒点了点头,年哲的头脑清楚,他确定了这处房间是跟踪目标专用的房间,就算是他暂时离开,也不怕这个目标脱离视线,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根据这个房间早晚都能找到他。
他们在这里虎视眈眈,准备对目标下手的时候,而屋子里的吴安和却是对此一无所知。
这处房屋是后勤部的储物屋,因为处在指挥部的一个偏僻角落,根本没有人会来这里,平时也只有吴安和才会进入,也只有他自己有钥匙,所以在这里发报很安全。
吴安和身前桌案上面,摆放着一个已经被揉捏成一团的哈德门烟盒,他将一张同样褶皱的白纸展开,拿起手中加密密码本,正在逐字的对照翻译着。
白纸上记录的情报内容很多,它详尽的记录着这一次中国右翼战场各主力部队的部署情况,其中牵连的内容太多,这需要一个字一个字的翻译成密码,然后还要核对一遍,再把它发出去,并且为了接收无误,还要连发两遍,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吴安和是多年前潜伏进入中国的老牌间谍,经过多年的努力,他终于混入了中国主力师团,并得到了一个后勤处的职位。
可是他却无法进入军队机关高层,接触不到机密的军事情报,于是他仔细挑选,最终把目光放到了参谋部的作战参谋白相祺的身上,期间花了极大的代价和精力,软硬兼施,终于成功策反了这个重要人物。
事实证明,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军中的机密情报,比如中国右翼军官中各个部队的编号,人员,配置,军事装备,部署的位置,各种军事活动等等重要情报,都源源不断的传递到他的手里,这让日本情报总部对他的工作非常满意。
现在吴安和终于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抬手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到和总部通讯的时间了,他赶紧拿起手中编译好的密码,快步来到房间里的一个大木箱子,这是后勤部专门用来运输物资的箱子。
他用钥匙打开大箱子挂锁,掀开了箱盖,拿开了上面的杂物,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一部精巧的军用电台取了出来。
这是一部日本最新式的谍报电台,功率稳定,蓄电充足,电波可以很清晰地传递到黄浦江对岸的日本情报总部。
吴安和小心翼翼的将电台放在桌案上,仔细调试好,刚刚准备开始发报的时候,房门突然之间被强大的力量撞开,几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扑向了他,当前一人身形快如鬼魅,只一个闪身就欺到了他的近前。
吴安和在门被撞开的一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身子向后一仰,整个人缩成一团向后翻去,在小腿上一滑,一只小巧的手枪就出现在手中。
可惜他运气不好,因为这一次行动事关重大,是张正魁亲自交代的任务,宁志恒决定亲自出手。
宁志恒的动作快的惊人,吴安和向后翻滚之时,却没有能拉开距离,宁志恒身形再向前一窜,就再次来到吴安和的身边,接着左脚突然横向踢出,重重的踢在吴安和的右臂上。
咔嚓!清晰的臂骨断裂之声,吴安和只觉得整只手臂被重锤击打一般,顿时剧痛难忍,手枪虽然还拿在手中,可是偏偏肌肉无力,根本抬不起手臂,甚至手指抠动扳机的力量也没有了,紧接着脖颈之处被重重的一击,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等到身边的左刚和沈翔冲到宁志恒身边时,吴安和已经倒地不起,两个人颇为无奈地相视一眼,这才上前将吴安和控制起来,并开始进行必要的搜身检查。
宁志恒没有再理吴安和,而是回身来到桌案上看了看,眼睛突然一亮,他一把抓起那本密码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转头对刚刚进入房间的年哲命令道:“去通知孙队长,马上动手抓捕白相祺!”
“是!”年哲答应一声,转身快速离去。
等宁志恒一行人和孙家成汇合的时候,孙家成已经顺利地将白相祺抓捕归案。
孙家成请警卫连长张志业将白相祺骗出了房间,亲自出手袭击,白相祺并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几乎毫无抵抗,没有半点意外就被生擒活捉。
只是惊动了一起居住的其他参谋部的人员,他们听到动静,纷纷推开房门冲了出来,却看到眼前这一幕。
“志业,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抓相祺做什么?司令同意你这么做吗?”参谋长罗英哲沉声问道。
罗英哲是张正魁的老战友,多年的搭档,地位仅次于张正魁,他的话让张志业不敢有半点怠慢。
“报告参谋长,抓捕白参谋,正是司令的命令!”张志业恭敬地回答道,然后他转头看向其他几名作战参谋,“过一会司令就会请诸位参加紧急军事会议,请稍安勿躁!”
十分钟之后,张正魁的办公室里,一部电台和密码本摆放在办公桌上。
张正魁面无表情,迟迟没有说话,虽然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对白相祺的背叛失望之极。
“司令,证据确凿,我们已经开始对他们的住处进行搜查,进一步的收集证据,请司令示下!”宁志恒轻声说道。
“志恒,你做的非常好,轻轻巧巧的就将这个内鬼找了出来,搞这些还是要你们这样的专业人才。”张正魁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语气中的无奈无法掩饰。
宁志恒心思敏捷,马上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司令,白相祺也是跟随您多年的老人,况且这件事情知情人的范围不大,您完全可以内部处置,我这里您可以放心,都是我的心腹,绝不会有问题。”
宁志恒的话意思很清楚,身边的作战参谋竟然是日本间谍,这说出去只怕是颜面无光,张正魁如果想把事情按下来,自己内部处理,也是完全可行,再说以他的地位,就是处座在这里,也不敢多说什么。
可是张正魁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两个来回,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再三权衡利弊,开口说道:“还是按照日本间谍处理,不然对不起那些因为他们而为国牺牲的将士,罪魁祸首应该得以严惩。”
他又看了看宁志恒说道:“不过这件事还是交给军法处来处理吧!”
说到底,他对军事情报调查处还是有些顾虑。
宁志恒也是暗自点头,张正魁也许有旧时军阀的一些习气和作风,但其本人自律甚严,不欺暗室。
“那学生有一点要求!”宁志恒沉吟了一下,再次开口请求道。
“说吧!只要我能为你做到的,都可以!”张正魁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道。
“既然白相祺和吴安和两个人已经落网,确认间谍无误,那就没有必要留太多的物证,电台留下,这本密码本,能不能交给学生带走?”宁志恒请求道,这是一本日本人最新的加密密码本,对破译日本军中密码有着重要的意义。
“就这个密码本?”张正魁微微一愣,他随意的摆了摆手,“本来就是你缴获的,自己拿去吧!”
张正魁自然不知道,这个密码本对常人来说无足轻重,可是对于军事情报调查处来说,却是无价之宝,足以让宁志恒再一次立下大功,这样一来,再加上有张正魁的亲自为自己请功,军部和处座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对自己无所表示,晋升中校是绝对不会再有问题了。
况且自己手下的跟随者甚多,像孙家成和左氏兄弟等人,也都需要这一次的大好机会来积累军功,尉级军官的晋升,军部是不会刻意为难的,这样一来,收获可就不小了,所以宁志恒是很在意这本密码本的!
“多谢司令!”宁志恒赶紧上前,将密码本仔细收好。
张正魁看着他欣喜的样子,也知道这本密码本对他很重要。
他微微点头,笑着说道:“你工作上的表现我很满意,可还要多留心自己,现在的战局越来越紧张,前途命运未卜,你们那位处长心思叵测,我也难以照顾到你,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言语之间关爱之意甚重,宁志恒心中感激,笑着说道:“多谢司令爱护,不过学生风雨也经的不少,自会谨慎应对,请司令放心。”
这个时候,副官李立鑫敲门而入:“司令,人员到齐了,会议可以开始了!”
张正魁点了点头,对宁志恒说道:“我明天就会调防,要进行新的防御计划的部署,你先回去休息吧!”
宁志恒赶紧立正敬礼,恭敬的说道:“学生明日来为您送行!”
张正魁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宁志恒躬身退出了办公室。
宁志恒带领所有的队员回到驻扎地,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可驻扎地内空荡荡的,一直就在驻地看守的左强迎上前来。
“组长,一切顺利吧!”左强问道,不过他看着众人的脸色不错,就知道肯定是有收获的。
宁志恒也是笑着点头,他四下看了看,问道:“越泽他们的行动顺利吗?”
“他们接收了两个仓库,现在还是连夜运输。”左强回答道。
霍越泽接到宁志恒的命令后,没有一点耽误,马上带着队员和那张调防令,强行接管了最近的二间仓库,开始彻夜不停地装卸运输,然后运往陈延湾,还好现在伏击补给线的日本便衣队已经被剿灭,安全上已无问题,这样运输的效率大增。
宁志恒点了点头,只要自己的动作够快,在调令到来之前还是能够运出可观的物资。
命令大家各自去休息,等第二天早上,霍越泽这才带着队员拖着疲惫的身子赶了回来。
他找到宁志恒汇报道:“组长,昨天突击了一晚上,彻夜不停,已经完成了运输,连夜运过江了。”
宁志恒上前给他端了一杯水,笑着说道:“辛苦你们了,今天白天好好休息,晚上接着运输,争分夺秒多运一些,这些物资以后都是我们的本钱,要派大用场的。”
霍越泽喝了口水,点头说道:“我知道,关键是这笔财发的太容易,心里有些没有底,以后会不会有人找我们的麻烦?这个尾巴不好收啊!”
宁志恒也是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这件事我早有考虑,做到天衣无缝是不可能的,不过你放心,最后肯定是一笔糊涂账,没有真凭实据,难道还有人敢来攀咬我们,别忘了,我们是军事情报调查处,其实我最担心的,反而是我们手下这些弟兄。”
霍越泽一惊,他向外面望了一眼,低声说道:“这些都是自己的兄弟,您怕~”
宁志恒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现在自然是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不过以后可就难说了,这些人里面很多都是处座那边的人,你说真要是让他们选择,他们会怎么做?”
霍越泽不禁有些失神,宁志恒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无论是在军事情报调查处里,还是在整个别动队里,大部分还都是处座的人马,多年的老底子这一次都拿了出来,各处分站的主官都是他的嫡系,手下的人员众多,以黄副处长为首的保定系,现在还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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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大队的这些军官里,光是第一中队以宋翰为首的几名军官就是处座这一系的人,第二中队的满高歌态度也不明,也就是第三中队,由霍越泽带领,又安插了几个自己的亲信,这才勉强算的上是保定系。
至于侦查中队那就是百分之百的保定系,军官都是宁志恒的心腹,是最可靠的手下。
宁志恒拍了拍霍越泽的肩头,笑着安慰道:“不过这些也不用担心,无非是再多花点儿钱财,只要把处座那里的工作做通,其他人我是不怕的,毕竟我们还是保定系的骨干,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
宁志恒自从横下心来,准备对浦东沿岸的仓库下手之时,就已经有所准备,吃独食肯定是要遭殃的,处座那里根本瞒不住,本来就要打算给处座一些好处。
尤其是这一次,处座竟然要把他们调回南市,很有可能送上一线战场,宁志恒决定要狠狠地送上一笔足以打动处座的重金,以试图保存自己,还有手下这些精锐,相比之下,这些钱财才不过身外之物了,所以更应该加大力度获取财富,绝不能放过这一次机会。
宁志恒给霍越泽打气壮胆,示意他不要有所顾忌,放手而为。霍越泽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转身告辞离去,赶紧回去休息了。
宁志恒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马上起身赶往战区指挥部。
这个时候开拔的命令已经下达,指挥部所有的人员都开始收拾行装和物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整个指挥部一片忙碌景象。
宁志恒也快步进入,很快来到了作战室,里面忙碌之人甚多,张志业看见宁志恒到来,这只是点头示意,没有说话,继续忙着收拾行装。
宁志恒敲门进入张正魁的办公室,只见里面都已经收拾妥当。
副官李立鑫正在将一副作战地图卷起,张正魁背着双手,站在窗口向外观看。
“司令!”宁志恒躬身一礼。
“你来了!”张正魁的心情显然比昨天晚上好了很多,看见宁志恒进来,顿时面露笑意,“每一次都是这样,一开拔就是搞得鸡飞狗跳,乱的不成样子,戎马多年,也都习惯了。”
“司令为国事不辞辛劳,以艰难为己任,正是学生的楷模!”宁志恒语气诚恳的说道,他拿出一卷字画,轻轻放在办公桌案上,“临别之际,学生身无长物,只有亲手写了这幅字卷,敬呈司令留念,还望师长不弃!”
宁志恒在浦东战场这段时间,得张正魁的爱护和赏识,不仅没有被派往前线参战,还得以立下不少功劳,心中自然是感激不尽,自家师长远赴战场,当然是有所表示。
不过宁志恒可不敢给张正魁送财物,老实说,他现在身上也没有半点余财,临来上海前线之时已散尽家财,现在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自己手腕上的这块浪琴表,无奈之下,只好手书一卷,聊表寸心!
张正魁惊讶的看了宁志恒一眼,伸手拿起字卷,轻轻展开,嘴里笑着说道:“没有想到,志恒还有此雅致!”
但是很快他的眼睛就紧紧地盯着这幅字挪不开了,嘴里不由自主的说道:“好,好啊!”
宁志恒听到他的夸奖,心中一喜,其实他之前在张正魁的办公椅后面的墙壁上,看见了两副民国著名书法家谭延闿的楷书字卷,笔意神韵都是精品,就知道张正魁也是一个爱好风雅,颇有鉴赏力的人物,自己这幅字也算是投其所好,就是不知道张正魁满不满意,现在看来,这礼物没有送错。
“满江红!好!太好了!岳武穆的满江红!好字好词!正得其景,正逢其时!我很喜欢!”张正魁不觉连声赞叹道,他万万没有想到,宁志恒竟然以极其精致的小楷,隽写了一份长卷,正是民族英雄岳飞最著名的长词《满江红》!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张正魁轻声念着词句,不由得心神激荡。
尤其是宁志恒为了表达出词句中的激昂慷慨之意,刻意将笔锋钩勒的刚键犀利,在楷书的庄重中透出一丝锐锋,正是相得益彰!
张正魁仔细观看多时,竟然舍不得放下,一旁的副官李立鑫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有些诧异,没有想到宁志恒的一幅字竟然让司令如此喜欢,这在他的印象中,可是非常少见的。
良久之后,张正魁这才放下字卷,小心翼翼地收好,将它交给李立鑫,吩咐道:“放在最里面的那个书盒里,有时间就裱制好,我要好好鉴赏!”
李立鑫一听,赶紧小心地把字卷接过去,那个书盒里安置的,都是司令平时最爱的字画,能够这样安排,足以可见司令对这幅字的喜爱。
“志恒,没有想到,你的书法竟然有如此造诣,太让我意外了!”张正魁仔细看了看宁志恒,心情十分矛盾,眼前这个青年是自己的晚辈,不仅智勇双全,能力出众,更是文武兼备,才华横溢,可谓是翘楚之才。
只可惜投身军伍,现在更要奔赴前线,生死难言,心中的感伤油然而生。
他轻轻拍了拍宁志恒的肩膀,不由得轻叹一声,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宁志恒微微一笑,说道:“司令喜欢就好,预祝您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那就借你吉言!”张正魁收拾心情,也是轻笑一声,“但愿这一次战事能有一个好的结果,你我都可平安归来。”
两个人轻声交谈,张正魁又嘱咐了宁志恒几句,此时外面也收拾完毕,张正魁这才下令开拔。
大门外,二人挥手相送,宁志恒眼看着张正魁的车辆渐渐离去。
坐在车里的张正魁透过后窗,眼看宁志恒的身影消失,不禁感慨说道:“可惜了,这样的俊杰,不知以后还有没有相见之日!”
坐下前座的李立鑫听到张正魁的话,轻声说道:“司令放心,志恒精明过人,绝不会有什么意外,相信不久就可以相见!”
“但愿如此吧!”张正魁看着窗外的景物,默然不语,如今国家多少青年俊杰都投身在这疆场厮杀,牺牲赴命,想一想都痛心不己!
宁志恒送走了张正魁,自己赶回到了驻扎地,一进门就对孙家成命令道:“去把安田诚司带到我这里来!”
“是!”孙家成点头,领命而去,不一会,就将身穿国军军服的安田诚司带到了宁志恒的办公室,然后转身退了出去,将门紧紧掩住。
“安田君,我对你做了一些安排,希望你能够为我们服务,不知你是怎么考虑的?”宁志恒示意安田诚司坐下,语气极为和蔼可亲,他今天必须要把安田诚司放出去,让他回归日本军部,在这里时间耽误久了,在时间上很难解释地通。
“当然一切听从阁下的安排!”安田诚司一听宁志恒的话,心中大喜,这明显是要准备把自己放回去,只要自己能活着回去,什么事情都先答应下来再说。
不过他毕竟也是接受过训练的日本特工,自然没有那么幼稚,对面之人不会就这样简单的放自己回去的,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处置自己。
“那好!”宁志恒点了点头,他取过一份材料,放在安田诚司的面前,“这是一份自白书,我已经为你拟好了稿,你用自己的笔体把它抄下来。”
安田诚司听到这话,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就知道这一关不好过,他接过这份自白书,仔细一看,不禁心头一惊!
这一份自白书,整篇都是日文书写,文字流畅精练,字体清丽挺拔,可想而知对面这位年轻的中国军官,对日本文化有些极高的认识和了解,书法造诣也是极深。
至于自白书上面的内容可想而知,他只好点头说道:“我这就誊写!”
宁志恒将白纸和钢笔放在他的面前,正在安田诚司准备动笔之时,宁志恒突然一把按在白纸上,淡淡的说道:“安田君,我有足够的字迹辨识能力,如果你誊写的字迹和昨天的字迹不符,是瞒不过我的。”
安田诚司的手中顿时渗出一层冷汗,险些将笔滑落,他正是存了这份心思,想着变换一下笔体誊写,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洞悉无遗。
“不会的,我一定不会!”安田诚司连声说道,他收起侥幸之心,老老实实的开始誊写这份自白书。
等安田诚司将自白书誊写完毕,双手递交到宁志恒面前,宁志恒接了过来,然后取出昨天安田诚司书写纸电文记录,开始仔细的核对。
在安田诚司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宁志恒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两份材料放在桌子上。
然后打开抽屉,取出了准备好的一部相机,说道:“你拿着这两份材料正对着我,我来拍照。”
安田诚司这个时候,已经清楚知道宁志恒的用意,他没有任何选择,既然已经回不了头,就只能认命了。
按照宁志恒的要求,安田诚司身穿中国军队的军服,手拿着电文记录和自白书的影相,被清楚的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