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群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不得不说,现在的军统特工的意志已经远不如抗战之初那样坚定了,尤其是伪政府建立之后,给这些被俘人员一个极大的心理暗示和借口,认为投靠伪政府不是卖国,而只是投靠不同政见的另一个政府,所以在难以忍受的痛苦和死亡的大恐惧面前,很多人都选择了投降,鲜少能抗过那些残酷至极的刑罚。
李志群命令道:“既然开了口,就给他们治疗一下,然后把他们都送到骆兴朝的情报科去,审讯记录一会送到我那里!”
对这些潜伏特工,他们的身份一暴露,就没有什么情报价值了,只要愿意投降,就统统收纳过来就是了,李志群手下全都是这样的人,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吴世财一愣,他是知道李志群和骆兴朝之间彼此防范,相互之间都不信任,骆新朝手下的那些砂子还给他奉命掺进去了的。
“给骆兴朝?主任,骆兴朝可是…”
李志群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低声说道:“我已经和他谈好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各自安生,你安排进去的那些人,他都给退到人事处了,你有空自己去安排一下,另外,我有事情安排你,一会到我办公室再谈!”
吴世财一愣,原来是这样,他心思也是灵敏,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一定是主任和骆兴朝结成了同盟,以后看来也用不着太过针对了。
他赶紧点头答应道:“是,我安排完了就去您那里!”
李志群看着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又快步赶到了电讯处,命令再次向南京发电,询问昨天晚上的抓捕情况,这才是当下他最关心的事情,昨天晚上如果抓捕顺利的话,现在于杰应该已经审讯完成了,他急于知道事情的结果。
很快南京发回了电文,看内容很明显是闻浩亲自拟定的。
“目标抓捕成功,已投诚,正在准备全面抓捕,请静待佳音,闻!”
李志群看到这份电文,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一切皆如他预料的那样顺利,王汉民说的对,这个于杰不是什么难啃的骨头,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开了口,现在已经到了全面抓捕的阶段,以闻浩的工作能力,布置的必然周密,抓捕行动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以说,南京站已经被破获了,只是最后能够收获多少的问题了,想到这里,李志群忍不住双手击掌,难以掩饰兴奋的心情。
上海公共租界的一处公寓里,霍越泽正在向情报组长季宏义询问情况。
“只通知到了七个?对方怎么说的?”
昨天晚上霍越泽接到了重庆总部的电文,马上安排人通知上海站情报网成员,可还是没有通知齐全,最后还是有四个人没有通知到。
季宏义无奈地说道:“电话里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我听他们的语气还镇定,应该是安全的,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只是给了他们一个独立安全屋的地址,让他们自行前去躲藏,等我们甄别之后,如果没有问题,就送到苏南去。”
霍越泽点了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这种安全屋都是用化名安置的,查不到他们头上。
“我们只能让市区那边调查一下,如果这些人有问题,就全部解决掉,但愿不用我们来动手!”
霍越泽虽然不知道木鱼的存在,可他知道情报科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一定有潜伏人员,而且这个人一定是能够接触机密的高层,不然不会这么快就知道王汉民被捕的事情,调查甄别的工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霍越泽忍不住又摇头感叹道:“王汉民?谁能够想到,他竟然会投敌,现在上海站的处境危险了,就算是他们能够暂时逃过一劫,可也只能撤离,王汉民对他们太了解了!”
季宏义也是颇为无奈地说道:“在上海和日本人明刀明枪的干,这不是勇敢,是愚蠢,处座早就说过,这是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打一场错误的战争。”
霍越泽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他想?这还不是总部逼的?我们应该庆幸,有处座为我们挡风遮雨,总部安排不到我们头上,大家这些年来才能够平安无事。”
季宏义嘿嘿一笑,霍越泽这话说的没有错,上海情报科之所以能够潜伏在上海以来,顺风顺水,力压日本情报部门,全是靠着处座的领导,不然也不能够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季宏义说道:“情报网人员撤离,那上海站也一定撤离了,就是不知道又躲到哪里去了,需不需要我去找一找。”
季宏义在青帮里面耳目众多,消息最是灵通,调查上海站的人员并不是难事。
“他们还能去哪里?现在上海除了租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躲?他总不能跑到市区里去自投罗网吧?不过你还是不要去找,总部对我们防范的严,我们不要多事。
如果他们确实有困难,自然会向总部提的,到时候总部会给我们指示,要我说,你就干脆去选一个隐蔽的安全场所,做好安置他们的准备就是了,上赶着不是买卖,也许人家不用我们操这个心呢!”
由于派系的原因,霍越泽其实是不愿意接触上海站的,总之没有宁志恒的指示,他是绝不会擅自行动的。
听到霍越泽的话,季宏义也是知道原由,于是点头答应,接着又问道:“科长,处座这一走也都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重庆的事情办完了没有,他不回来,大家心里可都没有底啊!”
霍越泽也是挠了挠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以处座的手段,抓捕那些日本间谍不成问题,可就是怕迁延时日,现在上海站废了,情报网也完了,上海就剩下我们孤军作战了,唉!我真是心里没有底啊!也不知道处座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上海的局势空前的艰难和复杂,即便是霍越泽,心中也没有了底气,盼望着处长能够尽快回来主持大局!
而此时的宁志恒也正在总部的会议室里,和军统局的一众高层听情报二处的于诚汇报。
昨天发生的事情,很快就通报给了军统局的诸位高层,要知道上海站站长投敌,上海站危在旦夕,两个大队的救国军将士被消灭,上海局势恶化至此,这可都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所以就在今天上午,召开了高层的小会议,和以前一样,只有两位局座,行动处和情报处的四位处长参加,这六个人,才是军统局最具实力的绝对高层。
情报二处是专门负责内部情报的,他们在各个部门都有布置,情报科长于诚正在汇报连夜调查的结果:“我们查遍了各个部门这两天缺额的人员,发现就在前天晚上有一位官员离开了重庆,是外交部行政司的宗纪德,他之前请了好几天的假,说是身体不适,我们派人去他家查看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全家人都走了,只留下一封辞职信在桌子上,说是在重庆熬不下去,回乡务农去了。”
“放屁!”局座拍案骂道,他将于诚递交在桌案上的辞职信,摔在地上。
“他这是把别人当傻子吗?还回乡务农?骗鬼呢?以为这样说,就没人去抓捕他了?给我马上发电报通知各处关卡,将他抓捕回来。”
谷正奇赶紧回答道:“已经通知下去了,请您息怒!”
可是大家心里都知道,单靠一纸电文,效果不会有多大,多半是无用功了。
这个年代信息落后,没有同步信息,甚至连照片都没有一张,只知道一个名字管什么用,各处都是难民,占领区兵荒马乱,犬牙交错,到处都是漏洞,实施起来难度太大了。
挥手示意于诚退了出去,一旁的边泽开口说道:“昨天晚上,上海站成功摆脱了七十六号特务的盯梢,已经暂时脱离了险境,可是落脚地点并不安全,除了武器和电台,什么都没有,资金也供不上了,之前的资金渠道掌握在王汉民的手里,总之他们现在非常困难,他们来电请求支援。”
这一次的撤离非常仓促,当吴华荣接到总部的电文,确认王汉民被捕后,吓得连片刻都不敢多待,提前召集了众人,迅速制定了撤离计划,为了能够摆脱监视的人员,他们几乎什么都没带,全站近百名人员,还有不少伤员,不敢轻易露面,隐藏不出,现在的处境极为艰难。
这个时候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宁志恒,目前军统在上海仅存的力量就只有上海情报科了,总部鞭长莫及,一时难以支援。
宁志恒赶紧表态道:“没有问题,一切都由我安排,只要知道他们的落脚点,我马上通知霍越泽去接应他们,一定妥善安置上海站人员。”
局座点了点头,他知道宁志恒的上海情报科在上海经营日久,实力远不是上海站所能相比,只要愿意出手,就没有什么问题。
“那好,现在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应对上海目前的变局!”
局座接着说道:“现在上海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王汉民的投敌,致使救国军的两个大队全军覆没,他领导的情报网也暴露了,还有上海站!
他对上海站的一切情况都太了解了,资金,装备,人员,这些都是他一手建立的,而且上海站人员在七十六号特工的监视之下,所有人都露了相,所以就算上海站的人员这一次暂时逃了出来,可按照我们的行动原则,这些人也不能再留在上海工作了,都要撤出来。
可以说,目前我们在上海地区的行动力量为之一空,可是这段时间,我们对伪政府的打击不能停,这是委座对我亲自下的命令,所以我们必须要派新的人员再次进入上海,以最快的时间重组上海站。”
局座的话让大家都是相视无言,这个时候的上海就是个大火坑,不仅斗争环境极其恶劣,而且一进入上海,面临的首要任务就是和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进行残酷的特工战,不管派谁去,都绝对是一件要命的差事。
黄贤正和宁志恒却是心中笃定,自从军统局建立之初,双方就已经摆明了态度,上海站的行动工作,保定系绝不插手,只负责收集情报和物资运输,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没有发言权。
只怕当初局座也没有想到,上海之后的斗争会如此艰难吧?尤其是伪政府竟然也跑到了上海,致使上海的局面越发的复杂,现在已经成为军统局斗争最残酷,牺牲最多的重灾区。
光是倒在上海的高层干部就已经可以说明一切,原上海站站长郑宏伯,情报一处副处长段铁成,到现在还在军统局大牢里吃窝头呢!更不用说现在的王汉民了!
宁志恒自己知道自家事,他在上海的力量虽然雄厚,可若是冲到最前线,那可就难保不会出事了,所以对此也是三缄其口,不发一言。
各地情报站的工作,一向都是由情报一处负责,处长边泽只好点头说道:“我马上调派得力的行动人员接替上海站的工作,不过站长的人选…”
局座也是为这件事情头痛,上海站如此重要,当然要派自己的嫡系人马掌控,但是现在上海的局势极为艰难,自己的嫡系虽然不少,可真正有能力应付这样局面的还真没几个。
看到局座有些犹豫,边泽突然眼睛一亮,他忍不住开口说道:“局座,能不能考虑一下郑宏伯?”
此言一出,顿时让所有人都是一愣,郑宏伯?此人现在不是还在大牢里吃牢饭吗?
边泽自然由他的打算,郑宏伯是他多年的好友和旧部,自从被关入监狱之后,他几次向局座求情释放,可是局座都没有同意,这一次总算是个机会,借着上海站局势危险,让他临危受命,再次出任上海站站长,总比他一辈子关在大牢里好。
他接着说道:“郑宏伯为人精明,处事干练,他又在上海工作多年,对上海的情况很了解,现在上海局面艰难,正好可以让他待罪立功,不知…”
“不行!”
还没有等他说完,局座就出声否决道,“郑宏伯之前领导的上海站,在那次行动中有多人投敌,人数多达三十多人,现在就在七十六号,派他去上海,一旦被人认出来,王汉民的教训还不够吗?”
说完,他严厉地瞪了边泽一眼,他知道边泽的心思,是想要借此机会救郑宏伯出狱,可这绝不能以上海站的安全为代价。
其实边泽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他为人重情重义,对自己的兄弟是真心相待,所以一下子就想到了郑宏伯,可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提议显然是不合适的。
看到局座严厉的眼神,边泽顿时吓得一身冷汗,心头一紧,赶紧说道:“都是我欠考虑,妄言了,妄言了!”
看到局座最亲信的手下都吃了瘪,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多言,局座长出了一口气,想了想,终于开口说道:“我看,就让北平站副站长陈鸿池,调任上海站站长,这个人在行动上算是把好手,正好可以发挥所长,骨干人员也可以从北平站调配,让他自己选,其他的人员由总部挑选,要挑一些行动好手,七十六号可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局座一拍板,其他的人自然没有二话,都是纷纷点头,不过局座又接着说道:“上海站的人员要尽快撤出来,志恒,就由你们情报科来安排,没有问题吧?”
宁志恒想了想,有些犹豫的问道:“撤到哪里?如果只是撤到苏南交给救国军,那没有问题,可是别处就困难了。”
“当然是撤到苏南,等下来我就和你详细交代,这件事情要抓紧,他们留在上海,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是,我会尽快安排。”
大事商量已定,这次的会议就结束了,宁志恒和黄贤正一起回到了黄贤正的办公室。
两个人关上房门,黄贤正就忍不住冷笑一声道:“这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当初他为了把我们从上海踢开,拼了命的揽权,可是呢?现在那里成了一个无底洞,填进去多少人了?还执迷不悟,我看照这样下去,陈鸿池也挺不了多久,你可要拎清楚,和这个人保持距离,别把我们自己搭进去!”
宁志恒微微一笑,说道:“您放心,老实说,局座也是不容易,上面压着他动手,他还敢抗命?不过上海现在局势确实是危险,我实在是不放心,想着干脆现在就借这个机会回去。”
“现在回去?”黄贤正有些犹豫了,之前他的确是盼着让宁志恒早点回去主持工作,躲开即将到来的内部整肃,可是现在他又不想这么快让宁志恒回去了。
“现在上海太危险了!要不拖一段时间,王汉民的投敌,到底有多大损失难以估计,他到底知道多少,我们也不能确定,其中要是牵扯到你,可就不好了!”
宁志恒不以为意地说道:“这倒是无妨,相反,我早一点赶回去,还能够控制住局面,不然我手下的力量太分散,各自为战,反而发挥不了作用。”
黄贤正知道宁志恒的意思,他也知道,宁志恒手中的底牌很多,绝不单单就只一个上海情报科,他如果回去可以整合手中的各处资源,把局面控制住。
他忍不住再次问道:“你确定没有影响?”
“您放心,我和王汉民之间就见过一面,当时他请我援手救出他的电讯科长,我最后通过日本宪兵司令部把人救了出来,好在以七十六号的能量,他们查不到宪兵司令部去,不过这件事情毕竟是个漏点,我要尽早回去准备,堵住这个漏洞。”
黄贤正慢慢地点了点头,答应道:“明天,明天我就去和他提这件事,让你尽早赶回上海,其实我看他现在焦头烂额的,也未必没有让你回去的意思,只是刚才人多,他不好明说。”
宁志恒说道:“局座昨天晚上和我谈话的时候,也隐隐透露了一点意思,不过我怕他把上海的烂摊子交给我,就没有接他的话,好在现在有了陈鸿池,您明天一说,估计问题不大。”
两个人打好了自己的算盘,准备明天去和局座交涉,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根本没有等到明天,当天晚上局座就一个电话,把宁志恒再一次紧急召到总部办公室。
宁志恒不敢怠慢,接到电话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一进办公室,就看见局座正在屋子里背着手走来走去。
局座一转头看到宁志恒进来,脸色铁青,目光如炬,额头青筋暴起,这副模样的让宁志恒心头一颤,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局座如此凶狠的表情,一时间也是有些惊疑不定。
“你在七十六号的内线能不能接触到王汉民?”局座劈头就是一句,语气狠厉之极!
宁志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很敏锐的察觉到,事情绝对和王汉民有关,难道是上海站出了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很难接触到,他的地位属于中层干部,王汉民的被捕,也是他凭借着一些迹象才发现的,但也不知道具体的被捕人员,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们确认行踪,局座,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吗?”
局座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有些不甘心的吐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愤怒,一字一顿的说道:“南京站完了!”
“什么?”宁志恒惊呼了一声,“怎么回事?怎么会是南京?”
他以为是上海又出了问题,可是怎么一下子转到了南京,而且问题这么严重?
局座接着说道:“就在今天上午,南京站的所有成员都遭到了袭击,一百多名人员被杀被捕,只有站长顾锦龙逃了出来,其他人都没有幸免,我的一个暗子也暴露了,南京站全军覆没,王汉民,又是王汉民!这个混蛋!叛徒!败类!”
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咆哮而出,以局座的城府竟然如此失态,这是从所未有过的,可见此时他心中的愤怒,根本无法抑制!
局座的话让宁志恒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南京站,军统甲种大站,一股脑全被人给端了?全军覆没?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局座将整件事情向宁志恒叙述一遍,原来和上海站的情况一样,局座费尽心思在南京城里布置了一个情报网,成员分布于各行各业,这个情报网就交给了南京站站长顾锦龙单独指挥,南京站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其中一名情报网成员就藏身在警察局,正好在几个月前,闻浩来到南京建立伪政府特工总部的分部“二十一号”,因为他从上海带来的人并不多,为了扩充实力,就在当地的警察部门招收了一批成员进入“二十一号”,这名成员就借机打入了“二十一号”,因为为人机敏,表现出众,很得闻浩的看重,很快被提拔为一名行动队长。
就在今天上午,这名成员一上班,就发现整个“二十一号”突然如临大敌,大门只许进不许出,切断了内外的联系,行动队员全体待命,到了上午十点,这位行动队长才接到命令,这才知道,原来就在昨天晚上,“二十一号”特工分部抓捕了军统局站副站长于杰,今天是要执行全面抓捕军统局成员的任务。
南京站竟然全面暴露了,所有人成员的掩饰身份都被“二十一号”所掌握,接下来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危机时刻,这名成员只能冒险在执行抓捕任务的中途,用公用电话紧急通知了顾锦龙,并告知了是于杰出卖了南京站,最后他还利用自己行动队长的身份,掩护了顾锦龙和几名机关干部逃离,好在里面就有南京站的电信科长,密码本没有落入敌手。
可是这名情报网成员还是暴露了,最后时刻,不得不开枪掩护顾锦龙撤离,被“二十一号”特务们当场乱枪打死,壮烈牺牲。
就这样南京站全军覆没,顾锦龙等人侥幸逃脱,一直逃出了南京城,跑到了城郊的安全屋里躲藏,并使用备用电台向总部发报,把事情向局座进行了详细地汇报。
宁志恒疑惑地问道:“于杰是怎么被抓捕的,这和王汉民有什么关系吗?”
局座一跺脚,破口骂道:“这些蠢货,我早就告诫过,让他们之间不要横向联系,可是他们竟然置若罔闻。
这个于杰和王汉民私交极好,顾锦龙说,今天年初的时候,因为南京站资金渠道不畅通,他们向王汉民筹借了一笔资金,王汉民为此还特意到南京和于杰见面,他是知道于杰的掩饰身份的,唉!这些蠢才竟然视纪律于不顾,最后酿成大祸!”
宁志恒一听,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王汉民为祸竟然如此巨大,不仅出卖了上海站的所有力量,还把南京站也出卖了,这样一来,军统局布置在华东地区的情报力量,已经损失殆尽,现在那里只怕就剩下自己的上海情报科了。
损失如此之大,怪不得局座会如此失态,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王汉民,刚才情急之下,只怕还要让自己的内线清除王汉民呢,幸好自己应对的及时,他可不想把木鱼也搭进去。
这个时候,宁志恒干脆直接说道:“局座,现在局势崩坏至此,我恐怕情报科有失,必须要回上海应变,请您批准!”
局座苦笑一声,点头说道:“你不说,我也要你尽快回去主持工作了,现在两个最重要的情报站被毁,我们的损失太大了,可是我不知道王汉民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你赶紧回上海清除掉他,不能再让他为祸下去,不然后果难料。”
原来局座是想要宁志恒赶回上海锄奸,尽快除掉王汉民,以免再造成其他的损失。
宁志恒一听,心中稍定,只要不是让他去和七十六号打特工战,只清除一个王汉民,这还是能够接受的,现在他一刻也不想耽搁,只要能够尽快回到上海就好。
当下他脚跟一磕,挺身立正,高声回答道:“请您放心,我一回上海,就尽快除掉王汉民,剪除后患,以儆效尤!”
局座轻叹一声,接着地说道:“现在真是多事之秋,我们在重庆打赢了,可是上海南京却又被打得一败涂地,那里可是日本人和七十六号的主场,你要利用你的特殊身份稳住上海的局面,我知道,你们都不主张和七十六号硬拼,我又何尝想如此,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上海的局势还会持续紧张,你自己小心一些。”
局座难得露出关怀之情,宁志恒神色一缓,也轻声说道:“请局座放心,我在上海经营日久,还是有信心自保的,我会尽快交接手里的工作,明天晚上就赶回去,只是之后的整肃工作……”
局座摆了摆手,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说道:“这件事情我会找个借口交给谷正奇,对外还是和以前一样,就说你要继续执行之前的重要任务,一切照旧,我会安排好的!”
宁志恒这才放心下来,他生怕局座还要借自己的凶名进行这项工作,那样可就吃亏了。
局座又接着说道:“上海站那边要尽快接触,把他们接出来,那么多人挤在一个仓库里,还有一些伤员,也难为他们了。”
宁志恒赶紧点头领命,转身退了出去,回到了行动二处,他马上拿起电话给黄贤正拨打了过去,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向黄贤正做了汇报。
第二天上午,行动二处宁志恒的办公室里,黄贤正端坐正中,宁志恒和卫良弼相对而坐,三个人进行紧急的商谈。
“还真让我说中了,王汉民这个混蛋竟然能把南京站都给出卖了,这可是军统局这么多年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这一次就连黄贤正都觉得心痛了,虽然不是自己的派系,可这么多优秀的特工损失殆尽,还是让他心情暗淡,唏嘘不已。
卫良弼也是惊诧上海和南京地区发生的巨变,只是短短的一天过去,局势就已经不可收拾了!
他不禁担忧的说道:“志恒,你在这个节骨眼回去,会不会太冒险了?现在华东地区,就只剩下你这一支力量了!”
宁志恒却是一脸轻松的说道:“没有关系,我回去只是为了防止局势持续崩坏,提前做着准备工作,除了清除王汉民,别的没有什么危险。”
黄贤正开口说道:“一切还是要量力而行,不要冒险,能清除了这个叛徒最好,如果太危险就不要勉强,我们的力量不能有任何损失,别忘了,我们的主要工作不是这些,不要因小失大!”
“明白,我会仔细衡量的,我走后,处里的工作就又要靠您和师兄维持了,局座那边也已经谈好了,我已经联系好了空军部,今天晚上我就走,尽快赶回去。”
黄贤正有些伤感的说道:“真是难为你了!志恒,记住,什么也不比命重要,如果那边局势实在危险,那就撤回来,钱财身外物,不要舍不得,万不可存侥幸之心啊!”
黄贤正对宁志恒是真心爱护的,他对宁志恒亦师亦友,情谊远不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生怕出了问题,宁志恒为了上海的基业罔顾危险,最后不得脱身!
卫良弼也是赶紧说道:“是啊,志恒,如果事不可为,早早脱身才是啊!”
看到两个人目光真诚的看着自己,宁志恒也是心中一暖,他哈哈一笑,佯做轻松的说道:“何至于此!局座,师兄,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
三个人商量多时,黄贤正再三嘱咐后,才起身离去。
宁志恒和卫良弼把黄贤正送走,这才转身回到了办公室,接着之前的谈话,继续交接手中的工作。
宁志恒起身来到保险柜前,插入钥匙,旋转密码,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裹,转身放在卫良弼的面前。
“这是什么?”卫良弼伸手取过,同时疑惑地看着宁志恒。
“这是日本在重庆布置的最重要的两名日本间谍,里面是他们的照片,还有他们的真实姓名和掩饰身份!”
宁志恒的话让卫良弼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宁志恒便将这里面的资料来历和卫良弼仔细交代了一下,最后问道:“这两个日本间谍是专门负责联络我们内部奸细的单线联系人,你还记得吉田隆佑与夏斌?吉本承平和薛建木吗?他们的情况相同,也是同一批安插进入政府重要部门的间谍。”
卫良弼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宁志恒一回重庆就轻易的破获了泄密案,原来这些人一早就落入了他的视线之内,只是没有收网而已。
他心中不由的暗自佩服,自己这位师弟手段之高明,心性之坚韧,实在是自己无法相比的,竟然早就在两年前就掌握了这批日本间谍资料,可是却隐忍了两年之久,慢慢地追查布置,直到最后才动手,一下子就震惊四座,亮瞎了一片眼睛!
宁志恒接着说道:“这两个人先不要动,一切你等我的指令行事。”
说完,又取出一个文件袋,对卫良弼说道:“这里面是另一位日本情报网的成员,是后勤部运输统计局副局长费正志,他是在淞沪大战前就被日本人策反的间谍,目前还处在蛰伏状态,不过这一次,情报网被我全部剿灭,日本人无人可用,一定会重新启用他,甚至会以他为中心,组建新的情报网运输渠道,他将扮演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你一定要对他严加监控,这可是一个绝好的鱼饵!”
看着宁志恒又交出了一名潜伏多时的间谍,还是身份如此重要的人物,卫良弼不禁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志恒,你可是隐藏的太深了,这些间谍蛰伏多时,可还是没有逃过你的手心,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宁志恒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算什么?实话告诉你,日本人在重庆的情报网,早就被我悉数破获了。”
接着,卫良弼看着他如同变戏法地又拿出一个文件袋,不由得有些无力地说道:“还有?”
宁志恒嘴角一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把手中的文件袋一扬,接着说道:“这是日本重庆情报网仅存的四个情报小组,里面的资料齐全,一共二十六名间谍,一个不少。”
卫良弼闻言,真是目瞪口呆了,他手指着宁志恒,半晌才不确定的问道:“你抓到银狐了?”
宁志恒摇了摇头,笑道:“没有,银狐太过于狡猾了,暂时还没有落网,不过我之前抓捕了那个松野知洋,他是银狐的助手,他是知道这四个情报小组情况的,不过我封锁了消息,目前我已经摸清楚了这些间谍成员的情况,不过为了诱捕银狐,我没有动他们,现在这个工作也要交给你了。”
有关银狐的一切情况,都是绝密,宁志恒并不是不相信卫良弼,只是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说银狐以后都会在长沙活动,不会再回到重庆,卫良弼知道也没有意义,所以宁志恒还是没有向他透漏实底。
卫良弼看着桌案上一大堆的资料,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他一向自持甚高,虽然也知道自己不如师弟的才华出众,但从来没想到二者之间的差距会如此之大,至此他算是彻底服了!
“现在看来,有了这些资料,再加上现在老邵监视的那些目标,对了,还有武汉发来的那些照片,志恒,可以说,日本人在重庆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处在我们的监视之下,所有的力量都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之内,你就说吧,打算让我怎么做?”
宁志恒对此也是颇为得意,自己为之后的工作做了这么多的布置,自然是要在恰当的时机,再唱一出好戏给大家看一看,不然这些人怎么知道他宁阎王的厉害!
“不用你做什么,你的任务就是监视,摸清楚他们的一切情况,我现在就是故意留下他们做诱饵,等到池塘里的鱼足够多的那一天,等我的命令行事就可以了!”
卫良弼嘿嘿一笑,他很快明白了宁志恒的意思,这一次的清剿行动已经告一段落,为此行动二处在这一次行动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可是行动二处作为保定系的力量,不可能继续主持内部反谍的工作,接下来的工作肯定要交还给情报二处,宁志恒这是要下一次的出手做准备。
宁志恒接着吩咐道:“还有一件事,现在我的容貌在日本人那边已经不是秘密了,为了保险起见,我回到上海后,你要让谭锦辉多露几次面,制造假象,这样,审讯科里大概还有六十多名间谍没有处决,你让谭锦辉主持这个工作,分批执行处决。”
这段时间,宁志恒又主持了两次枪决人犯行动,审讯科牢房里剩下的日本间谍不多了。
现在在宁志恒的示范下,甚至其他部门枪决人犯时,也会选择在通远门,通远门已经成为重庆城家喻户晓的鬼门关,街头巷尾议论时,一提通远门,市民们都是谈虎色变。
卫良弼一听,不由得一惊,他赶紧问道:“你的资料泄露了,日本人察觉到了?那你回上海有把握吗?”
宁志恒不以为意地说道:“其实这只是早晚的事情,安排谭锦辉这个替身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现在正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他扮演的越成功,我在上海就越安全。”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我有一个想法,可以让他逐渐地参与一些具体的工作,我看这个人很有些头脑,也很努力,一直跟着孙家成刻苦训练,也是个可造之材,如果用的好,我甚至不用这样来回颠簸,老实说,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也不安全。”
其实宁志恒上一次在香港见到谭锦辉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想法。
谭锦辉经过一年多的刻苦训练模仿,无论从各个方面都和自己越来越像,绝对是神形莫辨,如果不是至亲的人,很难分辨出来。
看来自己对谭锦辉的使用也许可以更加灵活一些,不单单局限于让他当一个替身,而是要让他成为自己的一个助手,这样自己可以省却许多麻烦。
卫良弼一听,不禁有些犹豫,他轻声说道:“你不怕他胡来?管的太松,怕他起别的心思,大权在握,指点江山,哪个男人不动心?”
“他敢!”宁志恒冷笑一声,手指一敲桌案,“他的家人都在我们的手上,身边都是我的人,再说两位局座和你都知道他的底细,他翻不了天!”
看到宁志恒执意如此,卫良弼作为他的副手,只能领命配合,点头说道:“那好吧,我会多安排给他一些工作,在重庆这里太不方便了,可以出一些外勤,你看呢?”
“这个你自己把握,我会和孙家成交代清楚,总之你们这边要动起来,我在上海活动的余地也大一些。”
“明白了!”卫良弼点头说道,突然想了起来,“你今天晚上就要走了,中午去看一看老师吧!”
宁志恒当即点头答应,时间紧迫,他今天必须和身边的亲人和师长见一面,不然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两个人交接完手中各项工作,才一起赶到老师贺峰的家中。
看到两个弟子前来,贺峰自然是非常高兴,他这段时间心情大好,兴致也是很高,招呼他们坐下,让妻子李兰去准备午饭,师生三人进入书房叙谈。
“老师,您的精神不错啊!怎么,有什么好事情吗?”宁志恒观察仔细,一眼就看出贺峰的精气神,明显比以前振奋了不少。
卫良弼在一旁笑着说道:“你不知道,前几天我和老师去林将军府上做客,林将军说起老师的事情,答应运作一下,让老师出山,去前线部队带兵打仗,可是把老师高兴坏了,回来的时候和我叨叨了一路。”
贺峰靠在座椅上哈哈一笑,声音也是高了几分,得意的说道:“军令部已经通知我了,让我后天就去报到,林将军的意思,出任师级军事主官,去往长沙前线,哎!当了这么多年的教书匠,总算是熬出头了!”
“师级?您要晋升少将了?”宁志恒和卫良弼都是眼睛一亮,老师多年来被迫屈身军校,军衔一直没有得到晋升,这一次担任中央军的师级军事主官,军衔必须要将级才可以。
贺峰重重的点了点头,心情激荡不已,当兵的哪个不想着当将军,这是一个军人毕生的追求,这也一直都是贺峰的执念所在。
尤其是贺峰被压制多年,心中的委屈只有自己知道,现在突然换了一副天地,脱离桎梏,心情自然舒畅之极。
“已经定下来了,这一次可是机会难得,之前已经有几个军校同事被重新启用了,本来名单里没有我,可是林将军出面做了工作,不仅把我的名字加了上去,还给了一个不错的职位,真是领情了!”
宁志恒暗自点头,林震虽然没有了实权,可是在军中,在保定系的人脉,绝不是他们所能够相比,说一句比他们说十句都管用,看来和林震结为亲家,果然是受益匪浅。
他忍不住向卫良弼打趣道:“这样以后我们在军中的根基就更稳了,师兄这一次可算是捡到宝了!哈哈!”
卫良弼一点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是拍了拍宁志恒肩膀,笑着说道:“这还要谢你这个媒人,不是你做通了林将军的工作,我和淑岚到现在只怕见一面都难!”
贺峰抚掌笑道:“这就叫好事多磨,事情曲折,可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结果,老实说,这些天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最高兴的日子,长沙会战取得重大胜利,良弼的终生大事得以圆满解决,我苦熬多年终于盼出了头,事情的样样顺心,真是畅快!”
宁志恒也是高兴地说道:“借着今天高兴,我们好好的喝几杯,也为老师晋升将军,庆贺一番!”
“对,对,难得如此高兴!”
贺峰兴致盎然,不由得再次感慨万千地说道:“其实当不当将军倒是其次,我们这些老家伙被冷落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报效国家,我前半生是在打内战,说起来实在是不足道,现在能够保家卫国,打日本人,才是我值得一生骄傲的事情!”
贺峰的话让宁志恒和卫良弼也是心神一振,宁志恒连声说道:“老师说的对,我辈军人能够投身于卫国事业,才是最好的归宿,将来也可无愧于心!”
“说的好!”贺峰高兴地一拍桌案,发出爽朗的笑声。
贺峰看着他的两位爱徒,语重心长的说道,“良弼,志恒,你们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我对你们期望甚重,军人不一定非得上前线杀敌,可只要对国家和民族有所奉献,就对得起军人二字。”
宁志恒和卫良弼连连点头称是。
贺峰接着说道:“这些年来,你们二人在军统局威势日重,老实说,你们今日的成就已经远远出乎我的意料,就是军中里的大佬们都对你们两个人忌讳颇深,更不要说我身边的那些袍泽和朋友,我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们一心为国,不要成为嗜血的刽子手,尤其是你,志恒!你的戾气太重,以后要收敛一些!”
宁志恒赶紧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老师,一定牢记您的教诲,韬光养晦,收敛锋芒!”
贺峰谈兴大起,和两个弟子在书房里高声叙谈,直到李兰进来打断他们的谈话,全家人才一起共进午餐,欢聚一堂,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到了晚上,宁志恒又便衣着装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陪着家人们一起吃了晚饭。
之后和父亲大哥叙谈良久,将家中的事情交代清楚,弟弟宁志明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前两天转回到了家中养伤,宁志恒对他也是温言鼓励,一反当初的冷峻威严,这让弟弟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当是二哥转了性子,却不知他又要远离家人,奔赴上海,开始潜伏生涯。
晚上八点钟,卫良弼准时前来接宁志恒,宁志恒无奈地看了看时间,和家人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尤其是他一直刻意的和家人保持距离,鲜少回家,这让他非常的内疚,暗自叹息一声,佯装无事地和家人告别,轻轻地拥抱着母亲,又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挥手和家人示意,这才转身快步出了大门,坐上轿车,飞快的驶去。
坐在轿车后面,透过玻璃窗看向身后的家人们,宁志恒不禁心生伤感,轻声对卫良弼说道:“忠孝不能两全,这些年来,母亲见我不过数面,每一次都是强颜欢笑,拉着我的手,不想离我片刻,可我却不能在膝前尽孝,实在是愧疚难言,我走之后,家中的一应琐事就交付给师兄了!”
卫良弼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有我在这里替你尽孝,绝不会有半分差池。”
车队赶往军用秘密机场,一架军用专机早就等在那里,空军方面选派了最优秀的飞行员和性能最好的军用飞机,以保证夜间飞行的安全。
宁志恒迈步走上了阶梯,回首向卫良弼和余光佑等人挥手示意,这才进入机舱。
跑道上的指示灯同时亮起,照亮了黑暗的星空,飞机平稳的起飞,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宁志恒透过机窗,向下俯视重庆城那稀疏的灯光夜景。
此次重庆之行,只停留了短短的一个半月,就又要离开了,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他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深夜凌晨时分,飞机终于抵达香港的上空,香港的情报组长沈翔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带着人等候在香港机场,直到飞机降落,便快步迎了上来。
简单的问候了几句,宁志恒就坐上轿车,一行人赶往宁志恒在香港的别墅。
沈翔低声问道:“处座,这一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大概要三到四月吗?”
宁志恒笑道:“这一次回重庆,诸事都很顺利,这就提前回来了,再说上海和南京局势崩坏,我必须要尽早回来主持工作。”
沈翔远在香港,对上海和南京的消息滞后,并不知道宁志恒所说的情况,于是宁志恒给他做了简单的通告,并开口吩咐道:“你们虽然远在香港,可是也不能放松警惕,日本人的目光会逐渐向南,情报力量也会随之而来,你们千万不可懈怠。”
沈翔赶紧点头答应,好在他的情报小组藏身藤原会社,又只进行商业行为,从来不参与情报活动,安全性还是可以保证的。
宁志恒又接着问道:“家成他们这段时间表现的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纰漏?”
沈翔赶紧回答道:“一切都平安无事,他们一般都是深居简出,只有在会社例会的时候露过几次面,平时从来不跟外界接触。”
宁志恒这才放下心来,接着问道:“回上海船票订好了吗?”
“订好了,早上九点的船票,现在…”
沈凌抬手看了看手表,接着说道:“还有五个小时,您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
宁志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然后靠在座背闭目养神,深夜的街道沉寂无人,车外的世界万籁俱静。
一路无话,车辆一路驶进别墅大门,宁志恒抬腿下车,看着孙家成快步迎了上来。
两个人伸手紧紧相握,孙家成就势将宁志恒引进房间,屋子里的谭锦辉闻声也快步上前,挺身立正!
“处座!”
宁志恒点了点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谭锦辉,比之一个多月之前,谭锦辉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短茬整齐的头发,显然是刚刚修剪过的。
宁志恒围着谭锦辉转了一圈,开口问道:“体重降下来了吗?”
谭锦辉赶紧回答道:“报告处座,我这个月一直节食,体重已经降下来了。”
孙家成也汇报道:“锦辉这个月抓紧学习日语,也有不小的长进。”
宁志恒这才满意地点头说道:“很好,记住日语的学习不要有片刻松懈,口音方面绝不能一点偏差,也许我很快就会用得你!”
“是,我一定抓紧学习!”谭锦辉恭敬地顿首领命。
宁志恒知道时间紧迫,自己很快就要登船回沪,便不再耽搁,开口说道:“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于是宁志恒和谭锦辉开始相互介绍和叙述这一个多月以来各自经历的所有事情。
谭锦辉在香港这段时间以来,深居简出,除了去藤原会社露面,就根本就没有什么经历可言,几句话就介绍完毕。
可是宁志恒的情况就太多了,他这一个多月以来动作不断,彻底剿灭日本重庆情报网,抓捕数百名日本间谍,从一开始的泄密案,空袭案,毒品案,到最后的聚仙楼刺杀,抓捕观察小组等等,一件一件,一桩一桩,可谓是精彩纷呈,跌宕起伏,光是叙述起来,就足足花了两个小时,当然有一些涉及到绝密的情报,比如说服林慕成的内情,宁志恒只是一笔带过,关于银狐的绝密情况也是绝口不提。
谭锦辉和孙家成两个人不时的用笔记下了其中关键的人物和要点,他们一边听一边记,心中不禁暗自咋舌,只一个多月的时间,处长竟然大展拳脚,将整个重庆城掀翻了天。
放下了手中的笔,孙家成不禁感慨说道:“真是可惜了,这场行动我们无法参与。”
宁志恒理解孙家成的心情,作为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孙家成不得不守在谭锦辉的身边以确保无误,为此很多行动他都无法参与,也错失了多机会,他开口说道:“这一次我已经交代给了卫副处长,你们在之后的行动要频繁一些,锦辉要参与到重要的行动中去,卫副处长会为你们安排好一切,家成,你可要多用心,指导他不要出差错,以后的机会会很多,不要让我失望!”
孙家成赶紧答应道:“明白了,请处座放心,我一定带好锦辉,配合好您的行动。”
宁志恒满意地点头说道:“你们今天晚上就赶回重庆,向卫副处长报到,接着来的事情就看你们自己的努力了,锦辉,我在上海分身乏术,很多事情无法兼顾,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不只是我的影子,更是我的得力助手,以后就看你的表现了。”
谭锦辉一听,觉得胸口一热,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作为宁志恒的影子存在,可是在他心里又何尝有一番作为,只是身份原因,身边的人限制的紧,如今听到处长的安排,当下心中狂喜,一下子站起身来,高声表态说道:“请处座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绝不会让您失望!”
交代完所有事情,宁志恒示意谭锦辉退出去,把孙家成单独留了下来,仔细叮嘱道:“老孙,我也知道让你负责照顾谭锦辉的工作,对你的仕途有些影响,可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件任务除了你,我不能交给其他人,只能委屈你了,不过我会在近期内给你提一级军衔,你可要盯紧了谭锦辉,所谓权财迷人眼,千万不要让他胡作妄为,坏了我的大事!”
孙家成之前听到赵江和聂天明都在这次清剿行动中,收获满满,尤其是聂天明,竟然一举升到了行动科长的高位,说实话心中确实是羡慕不已的,自己作为处座的第一心腹,却屡屡错失良机,自己自然是有些失望的,不过现在听到宁志恒的话,顿时顾虑尽去,高声回答道:“谢处座栽培,我知道身上的责任巨大,从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我会盯紧了锦辉,如果有差池,甘愿与他同罪!”
一切交代清楚,上午九点,宁志恒登上客轮,一路向上海驶去,开始了他新的征程!
上海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李志群的办公室里,李志群将手中的电文摔在桌案上,不禁破口骂道:“闻浩这个蠢货,枉我把如此重大的行动交给他,还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什么静候佳音,可最后呢?顾锦龙和南京站的几个主要干部都跑了,密码本也没有找到,顾锦龙掌握的潜伏情报网也是一无所获,他还好意思向我请功?”
一旁的二处处长孙向德,闻声赶紧劝说道:“主任息怒,其实这个结果不算坏了,南京分部到底是端掉了整个军统南京站,几个漏网之鱼难成大器,这些足够向日本人,向王先生交代了。
再说顾锦龙这些人都露了相,肯定不能继续留在南京了,这些人回去之后,以军统的作风,不是死就是关进大牢,都落不了好!”
李志群确实心有不甘,这么绝好的一次机会,偏偏漏掉了几个最关键的战利品,这让这场大功大大的打了折扣,心里自然是不畅快的。
孙向德接着说道:“主任,现在还是要抓紧时间向上面请功啊!闻浩那边一定是大书特书,别被他抢了风头。”
“他敢!”李志群不屑的说道,“要不是时间紧迫,我会便宜他?这次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不追究他的失职,他就该偷笑了,还敢跟我抢功?”
李志群对闻浩一直是看不上眼的,当初闻浩在特工总部被压制得死死的,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到南京另起炉灶,现在还有什么本钱和他争?
孙向德却是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主任,不可大意啊!我在那边的朋友说,如今闻浩靠上了南京特高课课长今井优志,听说之前在上海之时,闻浩就在今井优志手下做事,是他的旧部,如今两个人走的很近,自从闻浩剿灭了南京中统潜伏人员,今井优志就给了他很多特权,还给钱给人,二十一号如今发展的非常快,可是今非昔比了,不可小视啊!”
李志群闻言顿时一惊,他来到上海之时,今井优志已经调往南京赴任,很多事情他并不了解,没有想到,闻浩竟然和今井优志有这层关系,心中暗叫不好,如此一来南京分部,只怕有尾大不掉之势。
想到这里,他赶紧拿起桌子上的电文,几步走到门口,取下挂着的外套,回头说道:“我这就去向晴庆大佐汇报工作,然后去拜见王先生,这一次可要捞些好处回来!”
与此同时,在骆兴朝的情报科里,骆兴朝正端坐在座位上,手中拿着一份资料,漫不经心的念着名字,“丁宜民,孙安,封时年,常云翔!”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站立在眼前的四个报到的人员,只见这几个人脸部和双手都有包扎的白纱布,其中一个甚至连站立都很吃力,显然这四个人受刑甚重。
骆兴朝站起身来,走到他们身边,缓缓地说道:“好了,现在诸位能够弃暗投明,也为时不晚,我们新政府唯才是用,绝不会亏待大家。”
这四个人相视一眼,都没有搭话,以沉默应对,他们被捕后,熬刑不过被迫投敌,心中自然是不情愿的,被安排到了这个情报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位新的上司。
骆兴朝看着四个人情绪低落,也不以为意,他是过来人,知道此时正是他们内心挣扎的低潮期,便接着开口说道:“你们原来的身份就很好,什么警察警长啊,卫生局主任啊,还有商铺老板…,嗯,都很不错,放弃了太可惜了,这样,我这里不用你们执勤当班,你们接着回去做你们原来的工作,不过如果有军统局人员来联系你们,你们一定要尽快汇报给我,平时也多打听些消息汇报给我,总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一切照旧,明白了吗?”
骆兴朝的话让这四个人顿时惊讶不已,这位上司的意思很明显,这是让他们回去当诱饵,诱捕更多的军统局人员。
可是他们的被捕瞒不了人,站长王汉民的投敌叛变,重庆总部肯定会知道的,他们这些人就已经算是暴露了,谁还敢出面联络他们?只怕等来的不是联络员,而是锄奸队了。
伪装成店铺老板的丁宜民,忍不住开口说道:“科长,我们已经没有了情报价值,军统不会再有人接触我们了,只怕还会派人清除我们,这样一来,我们只能是等死了!”
常云翔也是出声说道:“科长,这样安排毫无用处,我们能不能换一个身份,不然只怕是很难保证安全啊!”
骆兴朝不由得冷笑一声,把眼一瞪,语气严厉的说道:“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七十六号不养闲人!再说了,你们拿着两份薪水,总得有点用处吧!”
骆兴朝没有等他们再多说,直接挥手说道:“行了,行了,别在我这里碍事,以后每个月月初记得回来领薪水,平时没事别回来,免得让别人看见!”
看着骆兴朝不耐烦地样子,这四个人没有办法,只好转身退了出来。
“就这么简单的放我们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明显是拿我们钓鱼,万一锄奸队真上了门,岂不是束手待毙!”
“大家回去之后,最起码也要换个住址,能不能躲过一劫,就看天意了。”
“上了门更好,给一枪总比在审讯室里被活活折磨死痛快!”
几个人也是相互之间并不熟悉,话不投机,便各自散去。
骆兴朝在窗口处看着这四个人出了七十六号大门,眼神闪烁,心中暗自盘算着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进来!”
毕文祥敲门而入,几步来到骆兴朝面前,汇报道:“之前缺额的三个人回来了!”
骆兴朝一听奇怪地问道:“怎么是三个人?不是六个人吗?”
之前骆兴朝接收了一批军统局投敌人员,可是按照名单缺了六个人,庄秘书的解释,这六个人出去执行任务了,现在回来报到,看样子是任务完成,可是却少了三个。
骆兴朝早就猜测到,这六个人执行的任务一定跟王汉民的被捕有关系,所以一直等着他们回来,好询问清楚。
“赶紧把他们带过来!”
“是!”
不多时毕文祥把三个人员带了进来,骆兴朝看着他们,沉声问道:“怎么只有你们来报到,还有三个人呢?”
其中一个队员,看了看左右无人应答,只好回答道:“那三个人在执行任务中都死了,我们侥幸生还,这才向您报到。”
骆兴朝一听,赶紧接着问道:“死了?怎么死的?把事情给我详细汇报一下!”
可是这名队员一愣,嘴巴张了张,最后低声解释道:“科长,主任交代过,这一次的任务不能向任何人透漏…”
“放屁!”
骆兴朝一拍桌案,眼睛紧紧地盯视着这三个人,高声训斥道:“现在我是你的上官,你们的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我的命令,就算是李主任安排你们,也必须要通过我,这还用我教你们?”
一旁的毕文祥也是冷声说道:“你们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以后就是自己人,要是敢和科长离心离德,吃里扒外,就是李志群也保不住你们!”
毕文祥的话语里毫不掩饰威胁之意,对李志群也没有什么尊重之感,这让三个队员都是心头一凛,心中暗自猜测不定。
骆兴朝接着说道:“你们初来乍到,有些事情不清楚,我也不怪你们,今天和你们交个实底,我们情报科上上下下都是前军统上海站投过来的人员,在这七十六号里面,和那些中统搞不到一处去,你们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只能靠在我这里,就是投别人,别人也不会信你们,要不然也不会把你们扔到我这里来!”
三个人顿时恍然,原来是这个原因,也就是说大家的都是一样的,背景一样,遭遇一样,彼此认同,在这个中统背景当家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大家只能抱团取暖,求得一席之地。
当下再也没有顾忌,三个人便把之前在法租界执行任务的情况,都详细叙述出来。
“就是这样,蒋辉认出了上海站的情报处长关翰,我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在监视点里辨认上海站成员,并进行跟踪,可是前天晚上,上海站剩余人员突然撤离,并袭杀了跟踪的人员,蒋辉他们三个人就在其中,罗子栋就把我们送了回来。”
骆兴朝听完他们的叙述,这才搞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个法租界青帮勾结,才找出了上海站的踪迹。
又是这个罗子栋!骆兴朝忍不住恨的咬牙切齿,当初也就是他们把自己的小组堵在安全屋里,要不是自己机敏,觉察出不对,当初就落入敌手了。
后来青帮头子陆天乔被处长强力击杀,这个罗子栋就漏了网,所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现在果然后患无穷,整个上海站都毁在了这个人的手里。
现在罗子栋的势力一定在各处搜寻上海站的剩余人员,危害极大,自己必须要及时上报,果断处置。
骆兴朝很快就把消息传递给了自己的联络员,之后就是易华安,就在当天下午,这份情报终于到了霍越泽的手里。
“罗子栋!”
霍越泽目露寒光,杀机顿起,他又如何把这些青帮头目放在眼里,可是偏偏大事就毁在这些人的身上。
一旁的季宏义牙根一咬,狠声说道:“看来我们久不出手,这些家伙又开始不安分了,这一次我来动手,一定取了他的性命!”
霍越泽点头说道:“这个家伙现在一定在寻找上海站的下落,你马上调查他的行踪和习惯,随时准备动手,处座已经从香港启程,明天就可以回来了,如何处置,还是请处座决断!”
宁志恒一上船,香港的沈翔就急电谭公馆,报告了行程。
“处座回来了?太好了!”季宏义兴奋的一挥手,现在正是形势危急之时,大家都有些焦虑难安,处座这一回来,就一切没有问题了。
潜伏上海以来,宁志恒的影响力在一众部属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是越来越大,只要有宁志恒在,大家都觉得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难倒他们,上海情报科仍然会和以前一样不可战胜,从这一点来说,宁志恒已经成为他们的精神领袖。
霍越泽也是感觉肩上的千斤重担为之一松,对处理目前的危局顿时信心十足,他接着说道:“监视人员都派出去了吗?”
季宏义回答道:“已经在附近布置了监视人员,还有一个行动组随时准备接应,这里是公共租界,我们的力量足够了。”
霍越泽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换了一身西服,手拿着礼帽,快出了房间,季宏义紧跟其后。
两个人上了轿车,车辆发动一路向西驶去,不多时来到了一处公园门口,两个人抬腿下了车。
霍越泽向左右巡视了一下,很快就看见不远处,一身短衣打扮的左强向他点头示意,这才放心地进入公园的大门。
季宏义并没有跟随,而是闪身离开,和霍越泽拉开距离,和自己布置的监视人员一起监察四周的动静。
霍越泽一路快行,很快来到一处凉亭,他抬头一看,只见凉亭里已经坐着一个长衫男子。
两个人四目相对,霍越泽抢先一步伸出手去,嘴里微笑着说道:“华荣兄,久违了!”
长衫男子正是吴华荣,他自从率领上海站人员成功撤离法租界,躲进了公共租界领事馆附近的一处临时租用的库房里,因为时间紧急,关翰只找到了这一处落脚点,结果近百人藏在这一处,拥挤不堪,再加上资金困难,生活无着,现在是颇为狼狈。
于是紧急向总部求援,按照吴华荣的猜想,总部一定会紧急调派上海情报科前来增援,结果事情果然如他所想,现在他就是按照总部的电文指示来这里,和上海情报科科长霍越泽接头。
吴华荣和霍越泽当初在南京总部之时,就同在行动科麾下,两个人是老相识,今天一见,顿时倍感亲切。
当初吴华荣是和宁志恒同为行动科行动组长,而霍越泽还只是宁志恒手下的一个小小的行动队长,可如今已经是手握军统局最神秘,也是最重要部门的军事主官,虽然同样是科长,地位反而是在吴华荣之上的。
吴华荣不敢怠慢,也赶紧伸出手来和霍越泽紧紧相握,嘴里感慨地说道:“越泽,自南京一别,许久未见了,真是久违了!”
霍越泽颇为感慨,潜伏上海之后,也是许久未见故人,倍感亲切,握手良久,这才松开,两个人相对而坐。
“越泽,我就知道总部一定会派你来接你的,老实说,这一次真是山穷水尽了,手下的人吃饭都成了问题,我们还有七名伤员,尤其是局座的心腹罗武青,他之前深受重伤,这一次转移又动了伤口,情况很不好,一切都要仰仗你了!”
霍越泽点了点头,从吴华荣的话语里,可以清楚感受到上海站现在确实很困难,必须要尽快解决此事。
霍越泽笑着说道:“华荣兄请放心,我们得到消息之后,就已经被你们布置好了落脚点,那里条件很好,也很安全,至于伤员你们就交给我们,我们有自己专业的医护力量,药品设施都非常齐全,绝不会出问题。”
吴华荣一听,不由得高兴地说道:“在上海,还是你们情报科的实力强大,有你们的援手,我这就放心了!”
说到这里,他神情一黯,勉强一笑,略带苦涩的说道:“上海站这一次是彻底被破坏了,唉!来上海快半年的时间了,一起出来的兄弟们都丢在了这里,结果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我这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吴华荣这次的上海之行,是他从事情报生涯以来最艰苦的一段经历,先是千里追杀王填海,进入上海后,又投身残酷的特工战,身边的亲信和兄弟一个一个倒了下去,自己也数次从鬼门关里度过,每每回首,都是心痛难言。
霍越泽看着他也是感同身受,他轻轻的拍了拍吴华荣的肩膀,语气缓缓的说道:“华荣兄,失败只是暂时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日卷土重来尚未可知,再说这一次也不能全怪你们,是一些法租界里的青帮分子投靠了日本人,他们暗中找到了你们的落脚点,致使王汉民被捕投敌,局面才一发不可收拾!”
吴华荣一听,顿时色变,事情发生之后,大家都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现在看来,霍越泽反而知道内情,他一把抓住霍越泽的手,急声问道:“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些什么,快和我说一说。”
霍越泽点了点头,把事情的详细情况仔细转述给了吴华荣,吴华荣听的瞪大了眼睛,伸手重重的拍在一糖的亭柱上,破口骂道:“汉奸!败类!我一定要亲手除了这些混蛋!”
霍越泽却是安慰道:“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你们当前的任务就是休整,然后我会妥善安排你们撤到苏南,现在我们商量一下,今天晚上你们就转移出来。”
当下两个人商量了一些细节,敲定了行动步骤,这才分手离开。
影佐机关的办公室里,李志群正在向晴庆正良详细的汇报着这一次抓捕行动的丰硕战果。
可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晴庆正良却表现的并不意外,显然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
果不其然,在李志群汇报完之后,晴庆正良哈哈一笑,点头赞许的说道:“李君,你们干得非常好,不仅清除了军统在上海的情报网络,更重要的是一举破获了南京军统情报站,这个功劳可是大大的,要知道南京现在今非昔比,地位之重要不在上海之下,我一定会向影佐机关长着重为你请功的!”
李志群赶紧顿首说道:“多谢大佐您的栽培!”
“不过,李君,南京分部在昨天就完成了抓捕,可是你今天才向我汇报,是不是有些迟了?”
李志群顿时一愣,抓捕行动的确是昨天进行的,但是闻浩到今天早上才将战果统计发送过来,自己接到电文后,就急忙赶来汇报,按照时间来说,也算不上晚。
晴庆正良接着说道:“你知道吗,南京分部的闻浩在昨天就已经向我汇报了战果,在这次的抓捕行动中,他们表现的非常不错,一举抓获了上百名军统特工,彻底破坏了南京站,为此,南京特高课课长今井优志大佐,也特意向我发来贺电,大大夸奖了南京分部的出色工作。”
什么?李志群只觉得胸口一闷,差一点气得吐出一口血来,事情果然让孙向德说中了,闻浩是狼子野心,不甘蛰伏,这就已经在做手脚了,看来是准备据守南京分部,和自己分庭抗礼了。
他急声说道:“大佐,南京站副站长于杰的真实身份是王汉民提供的,我是为了能够在抢在军统局反应动作的前面,在第一时间抓捕他,所以才通知了闻浩,可以说这件事情的主要功劳都在总部,闻浩又故意拖延时间今天才向我汇报,他这是贪天之功占为己有,人品卑劣之极!”
对于李志群的辩解,晴庆正良并不意外,他又岂能不知这些官场上的尔虞我诈,相互辗轧的把戏,不过是敲打告诫李志群而已。
他笑着摆手说道:“好了,真实的情况我自然知道,我当然是坚定不移地支持你,不过李君,就地位而言,闻浩和你都是特工总部的副主任,他如今又掌握了南京分部,要知道,很快影佐机关的总部也要和新政府一起迁往南京,中国有一句话,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说他的发展甚至不在你之下,你们之间最好还是不要搞得太僵。”
李志群一听不由得心中窝火,自己好不容易收服了王汉民,拿到了这么有价值的情报,是却被闻浩截了胡,分去了大半功劳。
看着李志群表情像是吃了一颗苍蝇一样难看,晴庆正良不由得暗自摇头,李志群做事是能力出众,可是对于官场上的一些手段,表现的很不成熟,不过这样也正和晴庆正良的心意,这样的人不也正是他们最需要的嘛!
晴庆正良上前一步,笑着拍了拍李志群的肩膀,接着说道:“李君,你也不用太过在意,其实这一次你的收获已经非常大了,你现在要尽快向王先生汇报这次的行动成果,我之前已经向他提出了,让你担任警政部次长的要求,他已经同意了,借着这次立功的机会,我会尽快向他落实,争取这一两天就宣布下来,同时,我还会再给你批一笔资金,以奖励你的突出表现,请放心,我会一直在背后支持你的。”
李志群闻言大喜,他知道,自己在新政府的根基太浅,那些国党旧人根本不认同自己,自己最大的依靠就是影佐机关的支持,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晴庆正良的支持,他赶紧顿首一礼,说道:“大佐阁下,多谢您的信任,一切都仰仗您的关照了!”
晴庆正良微微点头,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好消息,王汉民的家眷已经安全达到武汉,明天武汉方面就派专机送他们回来,你去安排接机,王汉民这个人价值巨大,我相信,他会对我们有更大的帮助,对他,你要多用些心思!”
李志群一听,赶紧高兴地回答道:“太好了,这真是个好消息,我还真担心出了什么差池,不好向他交代,明天我会亲自去接机,并转达您的重视之意。”
上海西郊,一处绥靖军的军营之外,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就在这处军营的一个角落里,徐永昌正在营房里,透过一个窄小窗口看着外面巡逻的军士。
他面色深沉如水,额头上还包裹着伤口,肩膀也打着吊带,显然受伤不轻。
这间营房很大,足足容纳着近五十多名士兵,这些人都是前几天,在荆泽战斗中被日本人俘虏的救国军人员。
荆泽一战,在日本人的优势兵力包围和突袭之下,救国军的两个大队几乎是全军覆没,当场牺牲近半,剩下了四百多人尽数被日本人俘虏。
徐永昌在战斗中受伤昏迷,醒来之后,就已经被带到这处军营里。
这里是伪政府新近收编的绥靖军军营,绥靖军的全称为绥靖建国军,是伪政府依靠日本人建立起来的一支武装,大多都是日本人在战场上俘虏的游散国军,还有各地投降的地方杂牌军队组成,目前由于伪政府初建,规模还小,总数也不过几千人,几乎没有战斗力可言,目前都聚拢在上海郊区地带的军营里。
“别看了,队长!有时间就休息一会,一会儿就要被拉出去听广播了,么的,天天跟叫魂儿似的!”
徐永昌的身边是他的战友尹良俊,这些救国军的残余人员,作为战场俘虏被送到这处军营里之后,每天都会被赶到操场上,听王填海的广播,无非都是所谓的曲线救国那一套理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后,这些人员就会被打散了,收编为绥靖军的一员,绥靖军大多都是这样被收编的。
徐永昌转头看了看尹良俊和其他战友,低声说道:“我观察了几天了,这里的戒备并不严,只要好好设计一下,应该能逃出去。”
离得近的几个战友一听,都动了起来,很快围了过来,其中一个悄声说道:“我看有点悬,队长,送我们来的时候你还在昏迷,我们可是一路看到,在附近驻扎着最少一个联队的日本驻军,外面还拉着好几层铁丝网,人多了,肯定逃不出去。”
“对,还是再等一等,就算是真要逃,也不是现在,不少兄弟们还负着伤,根本逃不远。”
“逃出去我们去哪?这里到太湖有多远?半路上都是关卡,我看希望不大。”
尹良俊左右看了看,低声喝止道:“小点声,我们还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呢?我看有几个这两天还真信了那广播里的鬼话,打算留在这里曲线救国呢!这帮家伙还真有钱,给双倍的军饷…”
徐永昌眉头一皱,救国军的成分复杂,除了军官骨干是军统人员,普通军士大多都是帮派分子,农夫,难民等各种底层人员组成,凝聚力和忠诚度都要差不少,听到那些伪政府的蛊惑,再加上武力胁迫,有不少人还是有所动摇。
不过徐永昌身边的这几个,都是他手下信得过的兄弟,徐永昌冷声说道:“别人我们顾不上,反正老子是不会跟姓王的干,曲线救国!我呸,他么就是卖国给日本人!”
其他的人闻言都是纷纷点头,他们知道自己的这位队长虽然是帮派出身,可是不畏艰险,作战勇猛,一点也不比那些正统出身的军官们差,反而犹有过之,大家都是很信服他。
就在这个时候,营房的铁门打开,门口走进来一个绥靖军军官,高声喊道:“都起来,都起来了,快点,一天到晚就知道躺着,赶紧去操场集合,听王主席的演讲广播。”
听着他的一声吆喝,屋子里躺着的军士们才慢腾腾地站了起来,纷纷向外面走去。
军官看着这些人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禁没好气地喊道:“都动作快点,告诉你们,加入我们绥靖军,最起码肚子管饱,军饷翻倍,天底下哪找这样的好事?外面的流浪汉多的是,想来还来不了呢!别跟死了娘似的,都打起精神来!”
这个时候,他又看见徐永昌等人守在窗口不动,挥动着手中的缠绕在手的皮鞭,一下一下的拍在手中,几步上前指着徐永昌喝道:“又是你们几个,是不是每次都要吃点苦头才老实,快,快点!”
徐永昌眼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迈步向外面走去,身边的几个人紧随其后。
军官看着徐永昌等人出了营房,这才撇了撇嘴,骂道:“么的,都他么当俘虏了,还这么神气!”
当天晚上十点,上海市区的大都会舞厅里,堂皇富丽的大厅上,吊着红蓝相间的精巧大宫灯,照映着整个舞厅灯光明亮。
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喜欢夜生活的人,这个时间才是他们精彩生活的开始,舞池中人头攒动,形形色色的一对对男女,随着爵士音乐的节奏,抑扬疾缓地转动着身形。
舞厅的表演前台上,一个打扮艳丽的舞女轻声唱着时下流行的歌曲,这是上海这个繁华都市夜生活的浮生场景!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异变发生,大厅中灯光一暗,整个舞厅漆黑一片,音乐顿时停了,紧接着就是几声清脆响亮的枪声响起,立时吓得舞厅里所有人都是惊恐莫名,突然一声凄厉女子的尖叫声响起,所有人就像是同时反应了过来,一下子都动了起来,各自四散奔逃,乱作一团,相互践踏,不时的还夹杂着女人们的哭喊之声!
接着又是几声枪响,大家更是争先恐后的向各处逃离,还有不少人拥挤着逃出了舞厅,夺门而出,场面混乱之极。
这个时候几个男子混着人群里挤出舞厅,快步向黑暗中走去,很快就有一个声音问道:“怎么样?”
“放心,枪枪命中!肯定死了!”
“干的好,走,回去向大队长汇报。”
很快,上海市区警察局的人赶到,经过查验,才发现在舞池中间,一个身穿西服的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之中,身上中了三枪,早已气绝身亡。
同时在舞厅的角落里还有两个青壮男子的尸体,同样也是中枪而亡,警察们很快从舞厅侍者的口中证实了,那个中年男子竟然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第一处处长张名时,其他的两个青壮男子,应该是他的保镖之流。
事情牵扯到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警察局自然不敢怠慢,这几个月来,在上海市区,这种情况频繁的发生,大家都知道,这是七十六号特务们和重庆分子之间的争斗,所以他们按照惯例,都要交给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来处理。
很快七十六号就派来了一队人员,把三具尸体和舞厅的经理和侍者都带了回去,连夜进行审讯调查。
第二天一大早,主任的办公室里,吴世财正在向李志群汇报工作。
“主任,口供都已经整理好了,张名时和他的两名护卫被重庆分子袭击,已经查明无误,就这样结案报上去吧?”
李志群翻看着手中的审讯记录,哈哈一笑,指着吴世财说道:“干的漂亮,世财,你别说,现在你这文案也做的不错了,很是严谨吗!”
吴世财也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我这不也是熟能生巧吗!跟着您主任学,多少也有点长进了!”
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张名时的死,当然就是李志群安排,由吴世财动手的杰作,这就是贼喊捉贼,再有吴世财主持审讯,很快就把案子作实了。
李志群点头说道:“张名时一死,丁墨那边肯定坐不住,你要派人盯紧了他,看一看他走什么反应,另外,准备下一个目标。”
吴世财点头答应道:“明白,您看下一个解决谁?”
李志群在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身形一顿,断然说道:“就选邓正明!”
“邓正明?”吴世财轻声念道,抬眼看着李志群,“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可是李志群却是抬手说道:“不要真杀了他,吓唬一下就行了,这个人对丁墨很重要,真把丁墨搞急了,也不好收场!”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此时的结构复杂,内部派系主要就是丁李两派,骆兴朝的势力太小,还摆不上台面。
其中机关处室总共有六个大处,分别是第一处,主要是负责对付军统局,处长张名时。
第二处,主要是负责对付中统局,处长孙向德。
第三处,主要是负责对付苏南的新四军和救国军等军队事务,处长张敬尧。
第四处,主要是负责上海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一切事务,处长潘达。
机要处,管理人事,文书,档案,收发等业务,处长傅恒文,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人也是李志群的妹夫。
电务处,负责管理电台,密码本,电报收发等等,处长晋辉先。
这六个大处基本上就是现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框架,当然还有一些小的处室,不过权力小人员少,不在大处之列,比如所谓的总务处,督查处,审讯处等等。
至于武装力量则分为五个大队,其中吴世财为总队长兼第一大队行动队长,驻扎在上海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
第二行动大队,大队长吴振明,驻扎在康家桥。
第三行动大队,大队长杨杰,驻扎在定盘路。
第四行动大队,大队长潘功亚,驻扎在钱家巷。
第五行动大队,大队长郭雄,驻扎在愚园路。
当然还有很多附属大队,安排在苏浙各地分部,总之如今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是组织严密,实力雄厚,远非初建之时的那个草台班子所能相比!
在这个组织里面,李志群的力量占大多数,其中六个大处中,第二处,第三处,还有机要处是他的人马,至于行动大队则全部都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李志群借用他师傅,青帮大佬李云卿的影响力组建而成,里面都是青帮弟子,丁墨根本插不上手。
丁墨手中只有第一处,第四处,还有电务处,虽然在机关力量上和李志群分庭抗礼,但是在行动力量上,则完全处于下风。
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丁墨当然是不甘示弱,作为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主任,他手中必须要掌握一支听令于他的武装力量。
于是他另辟蹊径,求得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伪政府的财政部长,特务委员会委员周福山的支持,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附近街区,开设了一个特务训练班,对外名叫“聚川学院”,这个学院面对上海警察部门,招收了四百多多名武装警察,专门进行特务技能的训练,学校的教官都是经验丰富的中统特务担任,丁墨出任校长,但他平时很少管理校务,主要工作都是由教育长,也就是邓正明来主持。
比之张名时不同,张名时不过是半路投靠过来的中统特务,出卖了自己的组织和部下,求得了这个职位。
可这个邓正明却是丁墨的绝对心腹,是当初丁墨在中统局工作的时候就跟随丁墨的老人,后来丁墨担任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主任后,第一个召回来的旧部就是他,对丁墨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所以丁墨才将自己手中唯一的武装力量交给他来管理。
所以李志群虽选中了邓正明,用意只是为了用他来震慑丁墨,毕竟一动邓正明,丁墨必然紧张,可是李志群还真不敢要了邓正明的性命,不然丁墨只怕会急了眼和他拼命。
吴世财转身去安排后续工作,可是作为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主任的丁墨,此时却在停尸房里验看死者的尸体。
他此时手带着白手套,仔细查验着张名时身上的枪口,一旁的法医在介绍情况:“中枪的部位,在头部和心脏,头部中了一枪,心脏中了两枪,张处长当场毙命,取出的子弹都是十一毫米的制式子弹,这是重庆特工专用的勃朗宁大口径制式手枪的标配,这和之前被重庆特工刺杀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丁末一边听着法医的介绍,一面仔细查验着尸体,不多时站起身来,面色紧绷,目光阴狠的可怕,他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褪出了白手套,轻轻扔在一旁。
对于行动大队的审讯结论,他是有所怀疑的,这两个月来,重庆特工刺杀的主要目标都是伪政府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张名时不过是个七十六号的小处长,还算不上什么人物,可现在却被刺杀,这是很反常的。
而且他虽然不管具体事务,可毕竟还是特工总部的正主任,在七十六号里面的消息灵通,知道这几天上海站被李志群追的到处躲避。
而且电务处处长晋辉先也是他的人,李志群的电文收发都瞒不过他,他很清楚的知道,现在就连军统南京站都被李志群给连根拔起一锅端了,可以说现在上海站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刺杀名不见经传的张名时,难道说,上海站打算把目标转到七十六号的内部人员身上了?
丁墨也是老牌的中统特务,斗争经验丰富,虽然他在具体事务上不如李世群目光敏锐,但是政治经验却是高出一筹,自己的力量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只占少数,怎么就这么巧,重庆特工会把目标选在自己的手下身上?会不会有别的隐情?
丁墨的心中狐疑,但是却找不出什么证据,只能暂时放下疑虑,出了停尸房,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和李志群的办公室原来都在机关大楼的三层,后来两个人势同水火,他又被李志群架空,最后干脆挪到了二层东侧,两个人各干各的,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没有想到,他刚刚回到了办公室,李志群就登门拜访了。
看着李志群前来,丁墨颇为无奈,这段时间两个人经常争吵,总是不欢而散,只怕今天又要起争执了。
果不其然,李志群一见面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主任,张名时被重庆特工刺杀,这个第一处处长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我是想请示一下,由谁来接替这个职位!”
闻听李志群的话,丁墨顿时色变,第一处是他的势力范围,接替张明时的人选应该由他来安排,根本用不着李志群操心,就在刚才他还打算让自己的另外一名亲信接替这个职位,可是李志群竟然找上门来说这件事,很明显是要和自己争这个职位了。
他冷声说道:“志群,由谁来接替张名时,我已经安排好了,就不用你来操心了,你还是管好自己手里的工作,重庆分子既然敢暗杀特工总部的重要干部,这说明你的工作并没有做好,不然他们不会有余力杀害张名时!”
李志群却是根本不当回事儿,上前一步,直接站到丁墨莫的对面,把嘴一撇,傲然说道:“我的工作如何就不劳主任挂心了,就在昨天我拜见晴庆大佐和王先生,他们对我的工作都非常满意,晴庆大佐给我批了一笔资金作为奖励,王先生当场宣布了对我的新任命,我现在已经正式担任新政府警政部次长的职位,怎么?周部长没有通知你吗?”
此言一出,丁墨只觉得一股热血冲脑,冲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难受,他之前一直都在和李志群争警政部部长的职位,后来他见李志群死咬着不放,干脆以退为进,请周福山兼任了警政部部长,自己转而求到社会部部长的职位,李志群竹篮打水一无所获,他还沾沾自喜,以为占了上风,谁知道李志群竟然转了一圈,争取到了警政部次长的职位,这样一来,在特工部门里,李志群仍然稳稳地压住了他,真是让他郁闷难平!
“好,好,那就祝你前程似锦了!”丁墨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过,我才是特工总部的主任,对于第一处的处长人选,我有处置的权利,这件事我不会让步的!”
丁墨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里的势力原本就不如李志群,如今若再把第一处让出去,以后只怕被李志群逐步蚕食,以后再无立锥之地,这一点他是非常清楚的,绝不可能再有半点让步。
可是李志群今天打定主意要将丁墨一军,当下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主任,这一点只怕你做不了主,我实话告诉你,这个第一处处长的位子不是给我的人,是给情报科长骆兴朝的,这也是晴庆大佐的意思。”
“什么?”丁墨顿时一惊,他自然清楚骆新朝的背景,这是影佐机关专门安插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眼线,一直以来都是游离在丁李两方势力之外,隔岸观火,不参与其中的争斗,这难道是暗示着什么吗?
之前日本人还故作大方的把七十六号这支力量交给伪政府,就算是要插手,也都要做做样子,不会太过露骨,可是现在,难道是晴庆正良开始直接插手双方的争斗了吗?
李志群的一句话逼得丁墨一顿,但是,他很快态度强硬地说道:“特工总部现在是新政府的直属部门,是受特务委员会直接领导,这一件事情我会请示周部长,暂时不能给你答复,你还是稍安勿躁吧!”
李志群看丁墨又和以往一样拿周福山出来压自己,忍不住心头火起,他最恨的就是这一点,他自己的根基太浅,投靠日本人之前,不过是中统局的一个小特务,和那些高官们毫无渊源。
可是如今丁墨就借着以前的地位和关系,和伪政府的一帮高官们打的火热,尤其是和周福山的关系极为亲密,两个人联手,以至于自己被压迫过甚,空自掌握着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实权,却无法再进一步。
为此李志群一直是深以为恨,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怒火,缓缓地说道:“好,那我就稍安勿躁,不过主任,你不要忘了,是谁把你捧到了特工总部主任的位子?晴庆大佐的意思不容违背,若是等他开口,那你可就被动了!”
说到这里,李志群没有等丁墨说话,就转身离去,走到问口他又顿了顿,回身再次向丁墨说道:“张名时这个人不知进退,不识时务,才有此下场,主任,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摔门而去!
丁墨一下子就明白了李志群话中意思,原来今天李志群不仅是来逼自己让步的,而且是明明白白的告诫自己,张名时就是他下的手,这个混蛋竟然要撕破脸,掀翻桌子硬来了!
丁墨顿时吓得心头一紧,后背渗出丝丝凉意,他被李志群的强硬态度给震慑住了,不得不说,丁墨这前半生久居上位,经惯了那些官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手段,可是真要是真刀真枪的硬来,他到底没有和李志群脱鞋光脚拼命的勇气,这也不是他所长!
李志群一动手就杀了张名时,这就逼的丁墨不知应对了,对方要刺刀见红的搏杀,之前的官场人脉,亲故关系,一下子都不作数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真要是拼实力,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整个行动力量都是李志群的,自己是肯定拼不过,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丁墨眼珠子转了转,却终究没有这个胆气,于是他赶紧拿起了衣帽外套,匆匆出了七十六号,驱车向伪政府财政部赶去,他要去向自己的新靠山周福山求援,商量如何应对眼前这个局面。
与此同时,在上海宪兵司令部,石川武志的办公室,电话铃声响起,正在办公的石川武志,放下了手中的笔,伸手拿起电话来,电话那边传来值班军官津田尚辉的声音。
“石川君,影佐机关的联络官松本少佐前来拜访,有重要公务前来接洽,请您指示!”
石川武志中佐现在在上海宪兵司令部的地位极高,可以说仅在司令官胜田隆司一人之下,自从他晋升中佐军衔之后,一般只要是胜田隆司不在机关,所有的事务都是由石川武志来处理的。
而今天胜田隆司正好去拜见驻军司令官多田中将,于是宪兵司令部的一应事务都由石川武志来负责,所以津田尚辉把电话打到这里来请示。
石川武志当下说道:“好的,请松本少佐到我的办公室来。”
放下了电话,石川武志并不以为意,接着处理手头上的工作,上海的各大情报部门里,影佐机关算是等级最高的情报机关,他们经常会调用其他情报机关的资源和力量,当然必须要进行妥善的协调,不然也是很难得到其他部门的配合。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宪兵司令部也经常遇到这种事情,不多时,门外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房门推开,一名少佐军官在津田尚辉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津田尚辉顿首向石川武志示意,然后退了出去,从外面将房门关紧。
“石川君!”松本少佐也赶紧上前一步,向石川武志顿首行礼。
松本少佐作为影佐机关的联络官,专门负责和各个军方部门打交道,也曾经多次前来宪兵司令部联络工作,自然是知道石川武志其人的。
松本少佐很清楚,这位石川中佐绝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宪兵军官,他本人出身贵族,是石川家的子弟,也是宪兵司令部的实权人物,地位仅在司令官胜田隆司之下。
更重要的是,此人的影响力极大,并不仅仅局限于宪兵司令部,因为他是藤原会长的好友,极得藤原先生的信任和重用,作为藤原会社在军界中的代理人,负责处理藤原会社和军方的各种事务,在上海军界交友广阔,能量极大,可以说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总之这样的人物,绝不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少佐情报官可以望其项背的,所以松本少佐的态度极为恭顺。
石川武志看着松本少佐,点头说道:“是松本君,许久不见了,今天是有什么公干?”
松本少佐上前一步,把手中的一份文件递交到石川武志的面前,接着汇报道:“我奉晴庆大佐的命令,前来请宪兵司令部配合调查一宗案件,请石川君过目!”
果然又是这样,石川武志心中有些不屑,自从影佐机关建立起来,凭借着深厚的背景,就经常指手画脚地指派其他部门配合工作,这让石川武志很是不情愿。
他接过文件袋,缠手打开之后,取出文件,里面有晴庆正良的一封接洽信函,内容无非请求配合的一些样式公文,石川武志都懒得翻看,随手放在一旁,直接拿起文件查阅。
可是很快他的眼神一紧,抬头看了一眼松本少佐,然后又接着低头翻看,搞的松本少佐有些莫名其妙。
不多时,就见石川武志语带不悦地说道:“松本少佐,你们是不是太敏感了?驻防军队扣留商队,征召完成后,释放人员和车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们只是普通的作战部队,没有甄别中国特工的任务和能力,你们就因为他们放走了一个中国特工,而怀疑他们的忠诚?再说这个时间过去一年多了,时过境迁,只怕很多事情都很难追查出来了。”
听到石川武志语气淡然,显然并不打算追究此事,松本少佐心中一急,赶紧解释道:“还请石川君多费心,晴庆大佐说,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他怀疑有人通过关系放走了这个中国特工,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和中国特工的一个神秘部门有关系,所以要进行详细地追查。”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一躬,顿首说道:“一切拜托了!”
对于石川武志他可没有胆子用影佐机关来压人,对方也不会吃这一套,于是只好强调事情的重要性,试图来发动对方。
可没想到他这句话,差点让石川武志从座位上跳起来,因为松本少佐口中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石川武志自己!
石川武志的记性非常好,对于文件中提到的这件事记忆深刻,当初就是藤原智仁指示自己去镜水大桥,亲自把那支商队放出来的,现在影佐机关竟然说自己和中国特工的神秘部门有关,气得石川武志差一点就破口大骂了!
事实上就在救人之初,石川武志就已经从藤原智仁的口中知道,这个商队是愿意和日本人做生意的中国人,而藤原会社的货物直销中国占领区深处,沿途的关卡还是他负责打通的,其中获取的利益极其巨大,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中国官方的参与,石川武志是心知肚明的,这个时代没有官方背景怎么获取巨大的利益?
所以说就算是真有中国特工的身影在里面,石川武志也是不意外的,只要是为了利益,其他的都可以忽略,藤原会社的利益才是第一位,要知道藤原会社每赚取的十块钱里,就有一块钱是他石川武志的,这是他的立身之本,他有如今的权势,都是出自于此,任何人胆敢损坏藤原会社的利益,就是他不共戴天的最大敌人!
现在影佐机关竟然要追查此事,石川武志自然是绝不通融的,他看着恭恭敬敬站在自己面前的松本少作,心中不禁冷笑一声,嘴里却是和蔼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试着查一查,有消息就会通知你们,不过,松本君,你回去回复晴庆大佐,调查和监督军方,是我们宪兵司令部的职权范围,请你们不要冒然插手,不然,我们是不会答应的。”
松本少佐听到石川武志答应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至于石川武志口中提到的插手军方调查,这当然不是问题,因为那怕是影佐机关,也是没有权力这么做的。
他赶紧回答道:“请石川君放心,我们只是请贵方配合,绝不会逾权做事的!”
石川武志点了点头,看着松本少佐恭敬地退了出去,这才把脸一沉,将手中的文件狠狠地摔在桌案上,破口骂道:“简直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