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号的审问下，战士首领彻底放弃抵抗，有问必答。
他们类似于赏金猎人和佣兵，大多成员来自于同一个聚居点，距离救生舱的坠落地大约一百多公里。
当天救生舱在空中被导弹击中，坠毁在这一带的山林中。他们是离得最近的赏金猎人，看到救生舱的轨迹，立刻组织了三支部队过来搜索，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值钱的东西。
这个聚居点的科技水平大多还处于行星内的水准，能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任何一样都是宝物，可以拿到城里去换钱。
所谓城里，听他的描述就是个规模更大的聚居点，在其中有附近区域最大的交易市场，里面什么都可以交易。击落救生舱的导弹，可能就是从这座城市射出的。
在这个星球上，或者至少这片区域，没有什么政府，也没什么统治者，一个个散落分布的聚居点都要靠自己的力量谋生，想办法获得生存所需要的物资。城市里最大的势力，也就是能够弄来必要生存物资的组织叫做蓝旗军。而这座城市似乎只是蓝旗军其中一个据点，他们也不知道蓝旗军的总部在哪。
大多数聚居地并不能独立存活，他们需要外来物资的输入，包括能源、药品、弹药，以及一些高科技的物品。用来换取这些的，则是女人、孩子，各地的猎获物以及矿产。
至于其它救生舱的下落，这些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看来坠落地点应该距离这边很远。
首领名叫奥姆，后面被拷问的叫艾尔，是他的女儿。奥姆所在的聚居点里大约有三四百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
现在是这个星球的夏季，再往北方，就是气候严苛的高原，而一年一度的飓风季就要到了。
简单商议之后，林兮就决定前往聚居地，先将其占领，得到更多情报和资源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奥姆没有拒绝的余地，特别是当四号准备在他女儿身上留下更多伤口的时候。
其他猎人都被弄起来，押送着前往森林外，他们的交通工具都停在那里。一行人走出森林，就看到在一片空地上，停着四辆全地型越野车。
这些车有着硕大的轮胎，表面全是防滑的胎纹。李若白绕着其中一辆车转了一圈，伏在地上往车底看了一眼，再打开发动机盖看看里面，最后则是闻了闻燃油的味道，说：“没想到还真能见到这种老古董。”
“怎么？”林兮问。
“内燃机车，使用生物燃料，母星一千多年前的科技了。”
“能用吗？”林兮关心的不是技术水准。
李若白评估了一下，说：“不见得比我们跑得更快。”
“那就上车。”
片刻后，四辆越野车依次启动，前行出发。四号和李若白坐在最前一辆，押着奥姆领路。中间两辆则是幸存的猎人们。最后一辆上是楚君归和林兮，负责断后，同时监视前面车上的猎人们。
中途有一个猎人试图跳车逃跑，他刚刚一个鱼跃出去，还没有落地，一颗子弹就贯穿了他的脑袋。此后所有的猎人都老实了。
越野车一路颠簸，速度并不快，在这片没有什么道路的大地上时速基本只能开到10-15公里左右。好在越野能力倒是足够强悍，大部分地型都能够直接通过，甚至在路过一条一米多深的小溪时，也是直接开了过去。
唯一让人不愉快的是，越野车的排烟管冒着滚滚浓烟，非常呛人。林兮只尝试着闻了一下，就默默地开启了呼吸系统的过滤功能。而猎人们应该早就习惯了，看来他们皮制猎装上的油烟也应该来自于此。
楚君归已经扫描和分析过越野车的燃料。越野车使用的是生物柴油，里面添加了一些奇异的物质，主要是些氧化剂，以增加燃烧效率，提升动力表现。但代价就是浓烟滚滚。
在第一辆越野车后，拖曳着悬浮平台，上面堆满了从营地中拆卸下来的必要工具和设备。
一个有着完整居住条件的聚居点，总好过他们临时搭建的营地。
越野车上，林兮悄悄地说：“我讨厌他们看我的眼神。”
这是她通过私人通讯频道说的，其他人自然不会听到。
楚君归也表示同意，“他们看你就像在看食物。”
“看食物？”林兮不解。
楚君归迅速从庞大的资料库中找到了几个合适的词汇：“就是贪婪，热切，冲动，血流和心跳加速，大脑电信号显著增强，进入高频甚至超高频区域，意味着明显的亢奋和冲动状态。当一个人饿得半死时看到了食物和水，就是这种状态。所以我觉得，他们想吃掉你。”
林兮默然片刻，才说：“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不是。”好在楚君归的战术欺骗版本还算对付。
“这些家伙，手上应该都有血。这也是我没有制止四号的原因。”
“如果是说杀人，应该是的。我在他们中一些人的佩刀上看到了人体组织的残迹。”
林兮叹了口气，没有注意到楚君归那堪比扫描光束的目力，说：“在陌生星球环境中，面对接近自己的人，第一选择是射杀，第二才是致残。而像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对任何移动的陌生人都应该立刻射杀。只有死人才是安全的。”
“这是什么章程？”楚君归记忆中有好几个版本的行星生存守则，没有任何一个版本中有这一条。
“没有章程，这是小时候我的父亲和前后几任私人导师告诉我的。”
“有用吗？我是说，它的合理性在哪？”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我听说，联邦那边蔷薇之环的十三家族，就都有类似家训，只不过没有人会公开说。”
“盛唐这边呢？”
“世家和国柱中也是这样。”
“在教你的时候，有说过为什么吗？”楚君归问。
“导师们说，在目前已知的星域中，虽然只有人类，但是我们所占据的区域在整个银河中都属于很小的一块，我们还不知道银河外的星系是什么样子。就算是已知星域中，也没有人确切知道我们人类究竟占据了多少颗行星，足迹已经分布到哪里。有时一个消息从最边缘的星球传回母星时，已经是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后。而从星域一端到另一端，消息会在路上走得更久。”
“也就是说，当我们踏上陌生星球时，根本不知道面对的可能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还是不是人。”林兮说。
“你在……害怕？”楚君归问。他进入到私人频道的空间里，便看到林兮也在这里。
林兮没有回答，而是四下看看，伸手墙壁上一点，一面空墙上就多了扇落地窗，透过窗户，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这里是楚君归的私人空间，所以窗户上显示的也是楚君归看到的影像。
在私人空间内，可以选择把整个视野都放在这里，也可以选择留一个窗口监视着外部世界。这就像旧时代的双屏或是多屏显示，只不过显示是在视野中而已。
楚君归其实根本不需要这样一扇窗，他完全可以分出一个或是多个处理单元负责外部世界的信息。
有时候楚君归甚至在想，要是能够多几只眼睛，就能看到前后左右全部的世界了。这是属于少年的狂想，类似的想法还包括：多双翅膀，多几条腿，多几个喷气管之类的。
看着这扇窗户，楚君归有些想问价格，但又忍住。直觉告诉他，这种落地窗的价格肯定超出他的理解范围，还是不要自找没趣的好。
林兮看看窗外的景色，十分满意，说：“这样才好看。”
“是的。”
林兮站到窗前，说：“先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吧。我不是害怕，更多的是紧张。这种情况，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其实还在冬狩时，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因为杀的人太多了？”
林兮犹豫了一下，说：“有一些。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明知道是送死，还要拼了命地冲过来。我甚至觉得那些不是人，而是些不知道恐惧和痛苦为何物的野兽。”
“他们是敌人。”试验体对于如何界定行为的性质一向有清晰的标准。
“没错，他们是敌人，我们现在遇到的这些猎人……”
“他们也是敌人。”一见面就扔杀伤榴弹的，不可能被试验体归到其它类别去。
林兮长出一口气，轻轻一笑，说：“和你说话，真是感觉轻松了很多。”
楚君归有些不理解，自己不过是叙述事实，也没用战术欺骗啊，怎么会起到这种效果？他默默地建立了一个任务，把前因后果和林兮的反应都输入进去，然后找个闲置的计算单元丢过去，让它慢慢处理。
林兮回头看了楚君归一眼，说：“其实我纠结的地方很简单，就是觉得既然都是同族，为什么一定要自相残杀呢？在母星时代，一个星球的食物和资源都有限，承载不了太多的人口，战争是减少人口的必然途径。可是现在，宇宙中有那么多的资源星，也不缺能源，完全没有必要战争。”
“建造那么多战舰，不就是为了打仗的吗？”
“也可以是防止战争。”林兮纠正。
“总有一方忍不住要打的吧？”
林兮有些惊讶，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就像那些有钱人，不买东西的话怎么显示他们有钱？”说完这句话，试验体感觉自己对有钱人的世界好像多了点了解，尽管概率显示，这种理解应该还很肤浅。
林兮一声轻笑，伸手在楚君归头上狠狠揉了几下，说：“小小年纪，净学些没用的。”
说罢，她又是一声叹息，说：“可能你说的是对的。总有一些人，想方设法地要发动战争。”
“是联邦那边的吗？”楚君归感觉，全银河的坏人应该都集中在英萨联邦。
林兮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新闻看多了吗？算了，其实我们盛唐内部，想要打一仗的呼声也是越来越高。”
“为什么？”
“为了战绩，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利益，或者单纯为了消耗过剩的军火舰队，谁知道呢？”
“哦。”
试验体的诞生，本就是为战争和探索而来。楚君归一点也不排斥战争。
林兮摇了摇头，说：“我不想杀人。可是我生在这个家族，身在这个位置上，必然会杀很多很多的人。哪怕将来我不需要亲自动手，他们也会因为我的命令而死。”
楚君归微微皱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兮深吸一口气，振作了一些，说：“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软弱的，永远也不会。只是我快要毕业了，本来觉得还有些时间可以缓冲，却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意外。等过一会从你这里离开，我就要坚强起来了。”
“我们回得去，你还有时间。”
“回得去？”林兮脸上闪过一抹亮色。
“这里有人，他们就有来的地方。不论是哪，总归是已知星域。我们想要回去最多只是麻烦些而已。”
林兮点头。这点道理她自然也懂，只是她也清楚，想要回去说说容易，做到却是极难。
“好了，还是谢谢你！和你说完，感觉好多了。”林兮嫣然一笑。
“想要和我说话的话，随时可以。”楚君归知道，自己就是想要拒绝，也没有能力。
林兮却是怔了怔，说：“真的吗？其实，我是有些……害怕。”
“一切有我。”
林兮又是一怔，转头望向窗外，似是不经意地问：“你会一直……帮我吗？”
“一直？”
林兮似乎身体有点僵硬。不过楚君归并没有要她回答，随口问过之后就说：“可以。”
楚君归把任务的期限改为了长期。
林兮身体又变得柔软，回头说：“我的意思是……保护。”
“可以。”楚君归答得不假思索，然后再看看试验体的任务守则，又补了一句：“在我毁灭之前，都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到你。”
林兮一呆。
片刻之后，她忽然一笑，说：“好吧，我就当自己信了。”
这次轮到楚君归一怔，不明白她为何不信。作为试验体，遵守任务准则是先天固化的条款，楚博士在破除限制时，好像忘了这条。
就在他打算解释一下任务守则时，房门忽然打开一条缝，李若白的脑袋伸了进来，说：“你们聊完了吗？”
林兮脸色瞬时铁青，拉出菜单，伸手虚点，就准备把李若白给删了。
李若白大惊，直接冲了进来，托住林兮的手，叫道：“兮姐，手下留情！我就这么几个好朋友！”
林兮向楚君归看了看，冷笑：“你和他才刚认识吧，这么说还要点脸吗？”
“我们一见如故！”李若白一脸严肃，自己都快要信了。
林兮哼了一声，冷道：“好！如果让我知道你在撒谎，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李若白开始冒汗。
“你们先聊，我走了。”林兮向房门走去，离开之前，回头道：“下次记得敲门！”
“会的。”李若白一脸欢乐地挥手，欢送林兮。
等林兮走了，李若白凑到楚君归身边，小声道：“那个，君归，你看这颗星球这么危险，我也挺害怕的。你能不能也顺手保护一下我啊？我没有别的要求，就是战斗的时候，照看一眼就行。”
“我会考虑。”楚君归平静回答。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李若白也不拖泥带水，转身离开。
楚君归的任务列表中，又生成了一项新的任务，仅次于保护林兮。林兮的任务是最高优先级，长期且置顶，不可取消。
楚君归看着新增的任务，忽然把它往下一拖，优先序列直接到底。
做完这些，楚君归才咦了一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一百多公里的路，在这四辆老旧的全地型越野车面前显得格外漫长。轰鸣的引擎和滚滚黑烟已经快成了恒久的背景。
路途中，两辆越野车还先后抛锚，是奥姆拿着一个酒袋似的皮口袋，往油箱里加了点添加剂，这才得以重新启动。
这种添加剂才是核心，没有它的话，在如此低氧的环境中引擎根本发动不起来。而这种添加剂只有蓝旗军才能提供，是用来控制周围聚居点的核心物资之一。
一路摇晃颠簸，时间久了就变成难以忍受的折磨。
猎人们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盛唐四人中，四号身为天玑卫，身经百战，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场血战，完全不把这点劳累放在眼里。
林兮身上的斗宿战甲是特别版，有自适应能力，可以消除大半的细微摇晃，这种摇晃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楚君归身为试验体，适应能力自不必说，只要有人能够适应的环境，他都能适应。
只有李若白，随着车身的震晃越来越难受，全身酸痛，只有咬牙苦忍。就在他感觉快要崩溃之际，远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座小小村落。
车队在距离村落很远的地方停下，四号押着奥姆走在最前，李若白监视着其他猎人，林兮则是抓着艾尔，楚君归抱着枪，自由行动。
村落里都是些石制建筑，上面只有极小的窗户，许多都是二层或三层。楼房的顶层明显有掩体设计。也就是说，这个聚居点被修建得像工事群。
奥姆高举双手，大声叫道：“是我！不要开枪！”
一些比较高的建筑顶层陆续出现身影，聚居点里的人显然发现了异常。一支支枪口瞄准了这边的队伍。
“都把枪放下，离开掩体，到外面集合！这是命令！”奥姆用力挥动双手。
聚居地里出现一阵骚动，有人突然叫道：“别听他的！他已经和外人勾结在一起，想要把我们都骗出去弄死！”
许多居民们都有了明显的犹豫，奥姆大急，吼道：“这四位大人都是天上来的！我们那点可怜的武器对他们根本没有效果！别听卡比那家伙的，他已经是死人了！”
“是吗？说不定是你的四位大人变成死人。让我看看，我们的武器会不会真的没有效果！”
一声枪响，李若白身上突然溅起一蓬火花，人也被撞得退了一步。
林兮立刻举枪，一枪击穿了屋顶的石头掩体，将躲在后方开枪的男人半个胸口轰碎。
四号把手枪直接抵在奥姆的脑袋上，回头叫道：“君归！”
“在。”
“我数到三，对面手里还有武器的，一概击杀！”
“没问题。”楚君归回答，还没等四号数数，他就连开三枪，轰碎了三个年轻男人的脑袋。
这三个人都是有了扣扳机的动作，楚君归压根就不可能让他们开枪。只是试验体的反应太快，其他人可看不到如此细节，顿时一片骚乱，许多人本能地就想还击。
奥姆大急，往前冲了两步，以自己身体挡在队伍前，叫：“住手！都住手！”
他看上去还有一定的权威，骚动渐渐平息。奥姆大声说：“卡比一家都已经完蛋了！你们要是不想变得跟他一样，那就把武器放下！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俺体根本就没有用。”
居民们终于认清了现实，一个接一个出了房间，慢慢向聚居点外走来。随着第一个人在空地上放下武器，更多的人就将随身武器放下。
四号看看奥姆，扔给了他一把枪，说：“你负责看着他们。”
奥姆接过枪，瞬间眼神有些复杂，不过他回头看了一眼艾尔，就变得坚定，指挥居民们站到另一块地方，远离武器。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女人忽然冲向林兮，双手中握着一把短刀！
一声枪响，女人扑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就不动。
奥姆站在她身后，手中枪口还在冒着烟。
他踢了踢女人，确定她已经死了，说：“这是卡比的女人，刚才死的三个都是她的儿子。卡比一直想取代我的位置，刚才还想借机害死我，不过现在他们一家全都完了。”
“这些人，你有多少把握控制？”四号向那些居民一指。
奥姆回头看了一眼，说：“过去这里一切都是我说了算，现在……现在当然你们说了算。不过如果你们需要我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处理一些杂事。只要你们不动我的女儿。”
“你的家人呢？”
奥姆默然片刻，招了招手，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另外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小孩也站了出来。
“这是我女人，那是我弟弟和他的孩子，没有了。”
李若白看了看个人终端，说：“没有基因匹配的了，他没有说谎。”
“很好。让你的女人和弟弟把所有武器都收起来，锁到一个房间里去。然后你带我们到聚居地里面转转，我警告你，最好别搞什么花样，否则的话……”
四号拿出一个薄薄的颈环，扣在了艾尔脖子上，直接锁死。
“你对她做了什么？”奥姆想要扑过来，却被四号一把提起，直接扔在地上。
“这是微型炸弹，威力足够让她的脑袋消失。如果你不想这件事发生的话，那就老实一点。你别想找到遥控器，这东西没有遥控器，它在这里。”四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面对这种局面，林兮和李若白都默不做声，一切交给四号去处理。他们毕竟还缺乏经验，在眼下这种微妙局面下难以把握分寸。而四号则是游刃有余，知道何时可以怀柔，何时应该大开杀戒。
这些猎人其实都是极度残酷彪悍，有如旧时代的维京海盗，必须以绝对力量和更加残忍的手段慑服，否则的话随时会生变故。
奥姆最后只是向女儿脖子上的炸弹看了一眼，就带着四人进入聚居地，一家家的开始巡视。
四人首先进入最外围的一个房子。入门处是一个小小的门厅，关上外门才能打开内门。门厅很小，四个人加上奥姆就挤得满满的。
这种设计一看就是为了保存氧气，防止外泄。
进入内门，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一楼看样子是起居室和餐厅，厨房和仓库也在这里，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异常杂乱。因为空气并不流通，因此到处弥漫着霉味和腐烂的味道。靠墙摆放着木桌和几把椅子，餐桌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油，也没人收拾。
李若白走进厨房，拿起了炉边的一根黑色碳棒，说：“这东西，是你们这里生产的？”
“不，从城里换的。”
李若白将碳棒扔给了林兮，说：“里面加了氧化剂和助燃剂，在这种星球上倒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林兮接过看了看，说：“用电不是更好？”
林兮看看周围，大致就明白了自己的错误。
按照盛唐标准，这个聚居地的居民们可说极度贫困，而且技术落后。几种大规模发电的技术都因为缺少用电设备而无法使用，同时低氧含量使得燃烧变得相当困难，小型发电机也就无从谈起。
至于电池，哪怕燃料电池或生物电池，技术水准也远超聚居地当下的水准，聚合物电池就更不用想了。微型聚变电池，在盛唐也是尖端技术。
最简单也是最便宜的方式，就是直接在燃料中加氧化剂。
众人上了二楼，二楼有两间卧室和一间储藏室，里面放着几支枪和一些弹药，还有刀具、盔甲以及一些特殊的狩猎工具。
二楼有梯子通向顶楼，出口的密封门开了一线。
李若白钻出去看了看，就见到三楼的开放式掩体，又爬回二楼。
楚君归看着墙边放着一个储氧罐。氧罐上的仪表显示，里面的含量还有三分之一。这种老式的压力仪表让他感到颇为新奇。哪怕在新郑，这都是只能在博物馆里才能看到的老古董了。
楚君归感知中，房间中的氧气含量大约在18%左右，还在缓缓下降。四人的战甲都自带空气过滤和供氧能力，对此丝毫没有感觉。奥姆就有些气短，他伸手拧开氧罐，放了些氧气出来，又给自己身上背着的小罐里装了点。
李若白摸了摸氧气罐，问：“氧气是哪里来的？”
“我们有自己的供氧机。不过原料需要向城里买。”
“去看看。”
“会带你们去的。”
奥姆领着四人出门，再走入隔壁一家，说：“这是波妮的家，她前两年死了丈夫，日子过得很不好。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就能大致了解我们这里的人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
四人也有好奇，自然不会反对。像这样看着几百年前人类生活的机会，并不多见。
波妮的家只有两层，面积也要小得多。二楼只有一间卧室，所用的氧气罐也小得多。至于一楼，用作燃料的碳棒数量也很少。
氧气和有添加剂的碳棒就是聚居地人们的通用货币，如果再要加一样，那就是武器弹药。这三种东西，在波妮家中都是寥寥无几，显然她是真的很穷。
看过两户居民的家，接下来就是聚居地的一些重要公共设施。这里最主要的设施包括三处：供氧站，水房，然后是冷库。
水房提供过滤后的饮用水，冷库则是储存食物不可或缺的设施。这两个地方都和小型发电机相连，以维持运转。
整个聚居地有三台小型发电机，全部都使用生物柴油发电，其中大多数电量用在供氧站的消耗上。
这里的供氧站是一栋三层建筑，一层里是灌装车间，专门给各家空了的氧气罐充氧。二楼是一些独立的密封房间，里面氧气浓度可以直接呼吸。一些付不起氧气费用的猎人，可以住到这里，几个人一间房，就可以把氧气费用降到最低。
而通向三楼的楼梯上有一扇厚重铁门，装了好几把锁。奥姆取出钥匙，把锁一一打开，推开铁门，带着四人走上三楼，然后说：“这里是整个聚居地最重要的地方，所有人的氧源都放在这里。”
奥姆推开一扇门，后面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只只大塑料桶，都封得严严实实。
奥姆指着墙边的几只连在管道上的塑料桶，说：“只要把它们连到管子上，就可以源源不绝地提供氧气。这样一桶，足够一家人使用一个月。”
其它几个房间中都装满了类似的塑料桶。
李若白毫不客气，搬过一个没使用过的桶，一刀划开密封条，打开桶盖，看到里面都是乳白色的粘稠液体，上面不断地冒出气泡。他用刀挑了一点，扫描了一下成分构成，就说：“比旧时代潜艇AIP技术所用的供氧方案效率高了一点，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和我们的固态供氧技术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这些氧气桶是从哪来的？”林兮问。
“城里买的。每次去用旧桶换新桶，再支付费用就可以。”
“去市政厅。”李若白说。
“这里没有市政厅。”
“那就去你家，反正我要找个有地图的地方。包括城市和周边区域的，别跟我说没有。”
奥姆叹了口气，说：“去我家吧。”
离开了供氧站，路上又看到了几间小商铺，有卖猎物毛皮的，也有出售自制工具、弹药什么的。现在小店全都空着，店主都还在聚居地外站着呢。
奥姆的家是整个聚居地唯一的一栋四层建筑，里面不光有厨房、客厅，甚至还有专门的浴室。在这里，热水也是奢侈品。任何需要使用燃料的地方都需要助燃剂，也就是相当于在消耗氧气。
奥姆甚至还有一间自己的书房，墙壁上就挂着一张周围区域的地形图，上面不光标着城市，还有五六个聚居地的位置，另外还有些特殊标记，应该是一些资源的出产点。
四人都有头盔拍照和扫描功能，看了一眼就把地图牢牢记下。
“有没有范围更大的地图？”
“要那东西干什么？”奥姆觉得莫名其妙。
“你们就不想到远方看看？”
“我爷爷那一辈的人修建了这个聚居地，直到现在，周围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彻底探索。想去远方，也得有燃料和氧气。”
李若白和林兮互望一眼，然后问：“你们从哪里来？是怎么到这颗星球的？在这里多久了？“
奥姆摘下呼吸面罩，喝了口水，说：“这就是很久远的事了，久到都快成了传说。还好我父亲活着的时候，给我讲了一些。”
“据说我们的祖先来自宇宙深处，他们在探索星空时迷失了方向，来到了这里。当时他们乘坐的移民飞船已经没有能力再次远航，不得不在此定居。”
李若白两眼一亮，问：“那艘移民飞船现在在哪里？”
找到了那艘移民飞船，自然就能找出它从哪里而来。几百年前，人类探索的星域还相当有限。找到了它的起点，自然就找到了回家的路。
奥姆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窗外天穹上的那颗巨大的褐色行星，说：“在那上面。”
李若白顿时冷笑，“你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移民飞船还真是在那颗褐色行星上。
最终到达的那些人不知什么原因，没有选择这颗明显有水且温度适宜的星球，而是降落在褐色行星上。那颗行星虽然温度也能让人类生存，但是显然生态环境远不及这边。
在降落之后，移民飞船上的人发现褐色行星上无法生存。他们拆解了移民飞船，用最后的资源建成了一艘行星间穿梭的飞船，来到了蓝色星球，成为这里所有人的祖先。
最早的移民飞船上，悬挂的是蓝色旗帜，因此就成为许多大小势力的图腾。
“在那个时代，有哪个势力是使用蓝色旗帜的吗？”林兮问。
李若白检索了一下资料，摇头说：“那时还在大分裂时期，使用蓝色旗帜的小势力非常多，无法确定是哪一个。那段时间的资料也不完善。”
林兮想了想，说：“看来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现在第一件事，是想办法找到其他人。他们说不定也会遭到攻击。”
“我们要在这里先做些准备。”
这时奥姆说：“能不能先让他们进来？他们的氧气罐储量不够，支撑不了多久。”
林兮点了点头，说：“没有武器，这些人翻不出什么花样。”
李若白向楚君归招了招手，说：“我们带他去。”
两人押着奥姆，召集了聚居地的居民，扫描过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之后，奥姆就指定了几个人把所有武器搬到一间仓库中锁好。然后大家就各自回家。
做完这一切，李若白对奥姆说：“我们就住在你家吧，一会可以给你看样东西。”
回到家，奥姆的妻子女儿也在房间，靠墙站着，局促不安。
李若白将一楼大厅清出一块空地，安放好制造机，然后在个人终端上手绘草图，一边画一边对奥姆说：“看来氧气就是你们的一切。”
“当然，谁都需要呼吸，发动机也要能启动。”奥姆摊手。
“实际上，氧气没有那么珍贵。”
“我们也知道，但是没办法，我们没有能够制造氧气的能力。”
这时李若白已经完成了草图，将它输入到制造机中，片刻之后，一台半米高的机器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拿两根管子来。”李若白吩咐。
艾尔很快就找了根皮管过来，李若白在周围看看，就在窗户上打了个洞，将皮管一头伸到窗外，另一头连接在机器上，然后又将另一根皮管装在废气口上，通到屋外。最后安上一块聚合物电池，李若白就启动开关，机器上随即喷出一道气流。
奥姆用力嗅了嗅，脸色忽然变了，失声道：“氧气！”
楚君归视野中，机器中吹出气流中的氧含量不断增加，转眼间浓度已经到了60%以上，就此稳定。
“这，这，怎么做到的？”奥姆扑到小机器前，双手颤抖。而艾尔则是对能够凭空造物的大型制造机更感兴趣，想要去摸，却又不敢。
就在这时，李若白啪的一声，关掉了制氧机。看着奥姆失望且紧张的眼神，李若白慢慢地说：“替我们做几件事，这个东西就是你们的了。”
奥姆很快就下了决定，说：“我们猎人原本就是靠给雇主卖命为生。只要把那台机器给我们，我们所有人的命都是你的！”
“成交。”
入夜之后，奥姆和家人睡到了一楼仓库，把楼上房间都让给了四人。
四人不需要这么长的睡眠，因此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李若白点了下个人终端，在四人中投射出周边的虚拟地图，说：“我整理了一下这两天得到的资料，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星球上有人刻意地进行了知识和科技的封锁。聚居地这些人的技术水准和知识体系被人为割裂，每个聚居地人口太少，互相之间也不交流，因此没有自行研究和突破的可能。”
楚君归有些不解，问：“旧时代不是有很多人依靠自己摸索进行发明的吗？”
“你说的是十八世纪吧？现在是三十五世纪！没有辅助芯片和自小就高度开发的大脑，模块化教学，光是学科基础理论就够学50年的。啥都不懂，还想搞什么发明？你看这里的人，连这么简单的变压吸附氧气机都造不出来。他们不是技术水平不够，而是根本不懂原理，打死他们也设计不出这样的机器。”
楚君归被反驳得说不出话来，试验体对于人类社会了解得还很少，特别是一些深层次的东西。
“明明有这么简单的浓缩空气中氧气的设备，在旧时代这都不是秘密，可是聚居地的人还要通过化学制氧的方式来生存。这就说明，城市是想通过垄断氧气供应把所有聚居地都控制在自己手里。”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去城市？”四号问。
李若白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在刻意封锁科技，那么多半就是城里那些家伙干的。可以肯定，他们手中一定有远超聚居地科技水准的武器，而且根据已有资料，城市的防御设施也很完备，那里完全就是一个要塞。我们现在缺乏重火力，攻打要塞不是好主意。”
李若白放出当日轨道飞船爆炸前的最后影像，说：“根据我们最后看到的影像，我大致计算了一下其它几艘救生舱可能坠落的区域，应该都在我们现在所处位置的西方。所以，我们探索的重点方向也应该是西方。”
他再度放出地图，指着其中一个聚居地，说：“这个聚居地在160公里之外，大致需要一天的时间。这样，我和君归会带上奥姆，先到那边去看看。兮姐和四号就守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如果这段时间城里有人过来，那就顺手抓了，问些情报。等城里那些人发现不对，我和君归也该回来了。不管他们派多少人过来，都是送菜。在野外歼灭他们，总比攻打要塞好。”
林兮没有意见，于是李若白和楚君归收拾了一些弹药补给，带上奥姆，天还没亮就离开聚居地，向西探索。
越野车一路颠簸西行，此次要开一整天的时间才能抵达预定的聚居地。
车上，楚君归安静坐着，也不说话。这时李若白挤进了他的私人频道，说：“你怎么一天都不说话？”
“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不然的话，我难道去和这些野蛮人说话吗？”
“你应该去和他们说话。”
“喂！你觉得我也是野蛮人？”李若白似乎特别在意这一点。
“我觉得和他们多说话，会有更多的情报。”
李若白叹了口气，说：“问不出更多东西了。这个星球的现状，我大致已经清楚，类似的先例也有很多。”
楚君归倒是有了兴趣，问：“什么先例？”
“大分裂时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人类都是一盘散沙，哪怕是相邻星域，也可能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那个时候人类传递信息的方式更多是靠宸塔，消息传递得非常慢。有很多殖民星因为缺乏与外界的交流，从而使科技停滞不前。就像这里一样。”
“现在还有宸塔？”楚君归问。
“在一些深空星域，应该还有。”
在人类星际大航海时代的开启，始自一次意外。那时刚刚摆脱太阳系的母星人类在冥王星轨道附近发现了一个天然空间通道。当一艘飞船冒险进入通道后，发现通道另一端居然是几百光年外的一个陌生星系。
为了在辽阔无垠的星空中定位，人们在这条通道两端修建了一座可以不断发射定位信号的装置，命名为宸塔。此后随着人类足迹日渐遍布各个星塔，一座座宸塔也被修建。
数百年来，人类对虫洞和空间的研究到达新的层次，已经可以通过间接手段来观测高维空间进行定位，宸塔不再必要，渐渐废弃。
但是许多宸塔修建之初，都是以千年为生命周期，所以直到如今，仍有一些宸塔在不断发射着定位信号。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楚君归就又不说话了。李若白实在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那你一整天都不说话，都在想什么？”
“发呆。”
楚君归当然没说实话，在空闲时候，他的大部分计算能力都用在编译各种加载程序上。比如轻武器战斗虽然编译完了，但还需要拆分成各个具体武器类别，比如手枪、突击步枪等等，然后还要反复优化，如此才能不占用过多的加载位。
没有参商学院主脑的算力支持，编译和优化过程异常缓慢。楚君归恨不得把所有都用在这上面，还要时时盯着周围环境，哪有时间和李若白闲聊。
见楚君归不作声，李若白仍不死心，问：“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不想。”
“你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因为我们已经到了。”楚君归指了指前方。
李若白一怔，调整了一下目镜，隐隐约约看到远方地平线上的一个聚居地。
奥姆回头，说：“我们已经到了。这里的首领是个叫石墙的家伙，相当凶狠狡猾。一会我先去试着和他们交流，你们跟在我后面就行，尽量不要说话。还有，裹好你的斗篷。”
奥姆指了指李若白。
李若白耸肩，有些不情不愿地把斗篷裹紧，掩住了身上的战甲。这也是原本的计划，楚君归和李若白扮演的是奥姆的随从，以便在不引起冲突的情况下打听到需要的情报。他们最显眼的就是一身战甲，但是在陌生环境下不穿战甲又不可能，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裹上一件斗篷。
李若白悄悄捅了捅楚君归，问：“你不觉得难受吗？这东西那么臭！”
“你没开过滤系统吗？”楚君归奇怪地问。
“开了。可是，还是觉得别扭。”李若白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身上的战甲都有过滤系统，可以把各种化学或生物毒素拒之门外，消除异味更是再简单不过。
楚君归没想到李若白还有些洁癖。不过现在可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跳下越野车，跟上了奥姆。李若白则提着一个背包，也下了车。
聚居地里走出几个全副武装的猎人，警惕地看着三人。
“我是奥姆，东边聚居地最强大的猎人！现在，我来拜访你们的首领，石墙。告诉他，我有一些好东西和他分享。”
一个魁梧猎人出现，盯着奥姆看了一会，说：“我认识你。不过，你怎么只带了这么一点人来？”
“我是来做交易的，不是来打仗的。”奥姆回答。
“好吧，你们跟我来，老大在等着了。”
三人进入聚居地，向着中央最具规模的四层楼房走去。楚君归看似不经意地左看右看，实际上是在扫描各个建筑。
这个聚居地的建筑和奥姆的相去无几，同样有供氧站、水房和冷库，只不过居民多了一百人左右，房子也修得更好一点。
“君归，看右边。”李若白的声音在私人频道中响起。
楚君归往右一看，透过一条小道，可以看到另一头的小广场。广场上立着一排架子，上面倒吊着一个个裹在麻袋中的东西。看形状像是尸体。
楚君归不动声色，扫描之后，发现里面吊着的果然是一具具尸体。
这时魁梧猎人领着他们登上三楼，来到一间装饰得十分华丽的办公室里。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两脚架在墙上，背对着三人。
听到脚步声，他放下腿，旋椅转动，转了过来。
这是个面目阴狠的男人，脸上嵌着一块三角型的金属板，淡色的眼睛带着谨慎和残忍，打量着三人。
他先是看了看楚君归和李若白，最后目光落在奥姆身上，露出夸张的笑容，起身和奥姆来了个热情的拥抱，说：“奥姆！我的兄弟，听我的人说你带来了一桩好生意？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做生意了。”
奥姆笑了笑，说：“谁不知道你最喜欢的是狩猎和杀人？”
石墙耸耸肩，说：“我也一样喜欢做生意，它同样可以赚钱。”
“说到赚钱，说不定我们发大财的机会到了。我找到了这个。”奥姆将一个金属残片丢掉了桌上。
石墙的瞳孔骤然收缩，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一片从来没有见过的金属。
“这生意怎么做？”
奥姆不急不忙地说：“你先告诉我，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石墙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残片仔细检视。
残片不过手掌大小，入手的感觉十分轻盈，就像拿着一块轻质橡胶一样。石墙用力一拗，残片纹丝不动。他再拔出匕首，用力一划，结果只在表面留下一条微不足道的划痕，随手一擦，就没剩什么了。
石墙拿着金属残片看了半天，才说：“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想必城里的那些人会给个大价钱。你找到从上面掉下来的人了？”
奥姆从石墙手里拿回了金属残片，说：“这个问题，可以在你回答了我的问题之后再给你答案。”
石墙盯着奥姆，片刻后方道：“你是想要激怒我吗？”
“想做生意就得有来有往。你如果还是这个样子，那我现在就走。你说得对，城里有的是人对这个感兴趣。这个东西，意味着配方！”
石墙哈哈大笑，“配方？就凭城里那些家伙的设备和能力，也想研究出这东西的配方？给他们一百年也别想研究出来！另外，就算有了配方，你以为他们就做得出来？你以为这种等级的合金，随便弄个高温炉就可以炼出来？”
奥姆疑惑，“你怎么知道？”
“想要确定这东西的精确成分，多半要用光谱分析，城里那些家伙可没有这种仪器。连成分都分析不了，你还指望他们能够研究配方？”
“你刚才说，那个什么分析？”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以前我父亲教过我不少冶炼方面的知识。”
“这样看起来我倒没有找错人。你要是有天上掉下来那些人的消息，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找？”
石墙狞笑：“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自己去找不是一样吗？”
“城里早就通知各个聚居地，不然你以为我手上这块东西是怎么来的？可惜我那里只有几片残片。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家里呆着，说明你这一带跟就没有东西掉下来，顶多只有一些线索。”
石墙盯着奥姆看了半天，才说：“你有时候聪明得让人讨厌。我是收到消息，有东西掉在西边。可那里是法比奥那老家伙的地盘，我也很难插手。不过加上你，我们倒是可以干一把了。但你的部队呢？”
“我们是偷袭，又只是抢东西，不需要太多的人。依我看，有十个人足够了。我们又不是要端了那老东西的窝。另外，这次我带来的都是好手，不需要靠人多。”
“有多好？”石墙使了个眼色。
站在门口的一个猎人突然扑向楚君归，枪托狠狠砸向他的后脑。这一下若是砸实了，普通人头骨都会被砸碎。
楚君归只是略偏了下头，猎人就砸了个空，收势不住，整个人都扑到楚君归背上，然后脸色骤变，张口瞪眼，一副震惊之极的表情，慢慢滑到地上，然后双手捂着下体，全身蜷缩，一动不动，连气都不敢喘。
楚君归身后斗篷凸起一截，不知道是枪把还是刀鞘，位置恰好对正了那猎人的下体。
猎人等于自己把要害送到楚君归手上，再想到他那一下扑击用力极重，现在滋味可想而知。
李若白只觉得两腿内侧有些酸胀，很不自然，就悄悄打开私人频道，说：“你下手也太狠了点吧？”
“狠吗？他是致命攻击，我只是失能攻击而已。”试验体觉得李若白有些莫名其妙。
李若白有种交流不下去的感觉，说：“我警告你，以后和我切磋，你不许用这招！”
“好的。”
“等等，你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快？”
“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感觉有诈！”
楚君归很是无奈，“诈你什么？不用这招，我也有很多其它失能招式。”
“也不能拉腿！”李若白立刻高叫。
“拉后腿呢？”楚君归试探。
“不行！”惨痛教训，李若白此刻记忆犹新。
“好的。”
“等等！”李若白还是觉得楚君归答应得太快。
“还有什么不能用？”楚君归贴心地问。
“让我想想……”
“话说，你真的还要和我切磋吗？”试验体现在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
“为什么不？”
李若白终究是年少气盛，不肯输嘴。楚君归也没有贴心到那种程度，需要事事照顾他的感受。
就算禁用几个招式也无所谓，反正少年的格斗术中总共有一百多种失能攻击的手法，而且那些只是基础招式，实战中还可以自由组合，更可根据环境地形组合出新的攻击套路。
总而言之，就算一样样禁下去，没个一两百场，休想把楚君归所有手段都封禁了。
这时石墙从办公桌后走出，绕着楚君归转了两圈，伸手在楚君归背后用力一拍。楚君归身体微微前倾，自然而然地卸了力，然后回归原位。
石墙双眼微眯，似是在想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做，吩咐道：“把地上这家伙拖走。另外去准备两辆车，叫上五个最强的伙计，我们一小时后出发！”
石墙办事倒是意外的雷厉风行，还没到一小时，三辆越野车就驶上了通向西边的道路。
坐在车上，楚君归悄悄地说：“我们出来得太久了，应该先回去。”
“不用担心，兮姐和四号完全可以应付。我们在外面这段时间，她们也不会闲着，该有的掩体和防御工事都会建好的。到时候就是来一千人，也不是她们的对手。”
“两个人总会有疏忽，而四个人出现错误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我担心会有意外。”
“你如果警戒十二小时，会不会有问题？”李若白问。
“不会。”
李若白便道：“我也不会。兮姐和四号她们更不会。”
对试验体来说，只要安排一个计算单元值守，就是警戒120小时也不是问题。但李若白说自己能够连续警戒12小时，楚君归却不这样认为。保持12小时高度专注，普通人必须得经过非常严格的训练，且还要芯片辅助才行。
“不用担心，她们还有布置警戒陷阱的。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其他人。”李若白道。
楚君归压下心中的不安，将注意力转回到当前任务上。
前方越野车上，石墙和奥姆并肩而坐，随着越野车的摇晃，两人时不时会碰撞一下。
“奥姆，你带来的两个人有点奇怪啊，强得未免有些不像话。你是从哪找来的？”
“城里，是自由佣兵。没有他们，我哪敢只带这么几个人就到你地盘上来？”
“一会抢到东西，我们怎么分？”
“我要人，东西归你。”
石墙双眼微眯，“你怎么会确定，一定就会有活人？”
“没活人尸体也行。”
“这么好的条件，我没理由不答应你。”
沉默片刻，石墙忽然问：“你为什么一定要上面掉下来的人？”
奥姆也沉默一会，才说：“上一次天上有东西掉下来，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吧？”
“是的。那时我爷爷的爷爷才刚成为猎人。”
“你看，我们运气还是不错的。错过这次，恐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类似的机会了。”
石墙压低了声音：“难道，你是想……”
“你不想吗？”
石墙叹了口气，重重靠在椅背上，说：“我当然想，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从我们先祖落在这见鬼的星球上之后，我们就失去了重返太空的能力。鬼知道当年先祖飞船的部件被藏在什么地方。这次就算我们找到了什么，也没可能造出新的飞船。”
石墙转向奥姆，拍拍他的肩，说：“不过，与其坐上一艘不靠谱的飞船，我宁可呆在这个星球上。虽然水电和氧气都得省着用，但活着总比变成尸体好，不是吗？”
“说到氧气……”奥姆顿了一顿，续道：“你不觉得，氧气卖得太贵了吗？也许会有更好更便宜的方式制备氧气。”
“我们有的已经是最好的方式了。”
“谁说的？”
“当然是城里那些家伙！怎么，你能想出更好的方式？反正我是想不出。”
“如果有源源不绝的氧气，你会怎么样？”
“啊哈哈哈！我经常梦到生活在到处都是氧气的世界里，就跟躺在巧克力造的房间里一样开心！”说罢，石墙哈哈大笑，显然觉得奥姆说的笑话相当不错。
笑了一会，他忽然变得严肃，小声道：“真有源源不绝的氧气？”
奥姆不动声色：“什么事都有可能，不是吗？”
石墙默默沉思着，片刻后说：“你说，城里那帮家伙是不是在骗我们？其实氧气根本就没有那么贵。”
“这是明摆着的事。可是，知道了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石墙眼露凶光，握紧拳头，低吼道：“要不我们联手？”
“别傻了！光是城里蓝旗军的战士就比我们的人还多。”奥姆当场否决。
石墙再次沉默。
车队渐渐驶入崎岖地区，终于开到了一处山脚。
石墙从车上跳下，说：“到地方了。再往前必须步行，不然说不定会被那老家伙发现。”
众人从车上跳下，石墙安排了两个人守车，就当先向山里走去。
李若白一直抬头望着天空，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楚君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再开启扫描模式，也没扫出什么东西来。
这时李若白接通了私人频道，说：“找到救生舱的掉落点了。”
“你怎么找到的？”
“救生舱坠落时，制动引擎会在空中留下痕迹。只要寻找空中离子体分布不正常的区域，就能找到救生舱降落的轨迹。好在我们来的还不算迟，再晚两天，可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楚君归看看前面的猎人们，说：“还需要他们吗？”
“眼下还有点用。等到地方再说。”
一队人渐渐深入山林，石墙突然抬手，后方众人立刻就地隐蔽。他做了个手势，向前一指，小队再度向前，只是这次动作变得很慢，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树林外传来隐隐的人声，听到这个声音，石墙和奥姆变得更加小心。
众人缓缓出了树林，面前是一个山谷，谷壁陡峭，如同刀削。
李若白悄悄从山壁上探出头，将谷地情况尽收眼底。
山谷中央有大片焦痕，谷中森林基本都被烧毁，到处都是爆炸摧残过的痕迹。在山谷中央，一具救生舱斜插在地面上，舱壁上明显有几个巨大的裂口，内外焦黑，显然经历了一场大火。
救生舱外，散乱堆放着一堆储存箱，旁边则是一具具烧焦的尸体。
大约十几名猎人持枪在外围警戒，另外一些人则在救生舱里钻进钻出，寻找一切可以回收的物资。只是救生舱坠毁后应该发生过猛烈爆炸，然后发生了火灾。能够回收的东西已经所余无几，基本上就是些金属残骸。
楚君归悄悄扫描山谷，没有发现任何还活着的幸存者。其实光看坠毁现场就能知道，这样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有人能够生存？
好在尸体中没有楚君归熟悉的人。盛唐战士大多佩有身份铭牌，这种铭牌可以承受数千度的高温，遇到扫描光束时会产生特殊反应，自动给出死难者的身份信息。
李若白也用个人终端完成了扫描，悄悄说：“有十具尸体，也就是说，这一舱的人都死了。”
“准备回收尸体吧。”楚君归出枪，瞄准，一个清脆点射，就放倒了山谷里三名放哨的猎人。
“他妈的谁开的枪？！”石墙有些气急败坏。
对方人数远远超过他这点人手，装备也分毫不差，惟一可以依靠的优势就是偷袭。结果他还没开始布置战术，居然就有人开枪了！
真是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楚君归对于石墙的反应如此强烈有些不解，不过在试验体的优先序列中，石墙连垫底都不算，根本就没有上榜。主要原因就是石墙虽然比其他猎人要强得多，但是对楚君归来说仍属于完全无害的那一类。
所以楚君归完全不理石墙或其他猎人是什么反应，只是端枪连绵不断的射击，一直到打空整个弹匣为止。
其余猎人才如梦初醒，本能地端枪寻找目标。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山谷中到处都是尸体，好像已经找不到还能活动的了。
猎人大多肌肉反应比大脑快，哪怕没有目标，他们也下意识地端起枪对着山谷一通狂扫，就算打不到什么东西，给自己壮壮胆也是好的。
楚君归这时从容换好弹匣，然后就有些奇怪地看着身边猎人，不明白他们在那端枪扫射，究竟在打什么。
山谷里一共就只有29个目标，而楚君归的弹匣是30发。少年多少有点强迫症，一定要把最后一发子弹打出去，这才舒服。
石墙和奥姆也在疯狂射击之列，不过他们的自制力明显超过其他人，才打了半个弹匣就停手，开始寻找目标。
山谷里当然没有活人了。
石墙和奥姆对望了一下。
“干的漂亮！”
“你也是！”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惺惺相惜。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自己一个人都没打中。
山谷中的战斗惊动了其它地方的敌人，山谷另一侧的森林中出现杂乱的脚步声，一个个猎人冲了出来。向着这边拼命射击，火力之猛，一时压得众人抬不起头来。
这一边自然也在还击，李若白露出半个脑袋，一个点射，本来预期是能够直接点爆对手的脑袋，可结果却是在目标周围地面上打出三蓬泥土。这才200多米，误差就大到这种程度？
李若白看了眼手里的枪，心底暗骂。他根据弹着分布重新测算了瞄准点，修正了头盔瞄准镜的数据，正准备再补一枪，就见对手受了惊吓，伏在地上，只露出一线钢盔。
没法下手了。
李若白还偏就不信了，锁死了那一线头盔，就等对手再往上探那么一点。
然后他就看到，三发子弹几乎排成一条直线飞来，前面两发在掩护的石块上挖出一条通道，第三发子弹则穿过通道，击穿了目标的头盔。
只听那节奏分明的枪声，李若白就知道是楚君归。只是他看看自己手里的枪，再看看楚君归的枪，努力寻找不同。
两人手里的枪一模一样，都是聚居地猎人手中最常见的突击步枪，胜在可靠耐用，精度却不敢恭维，刚刚李若白已经充分领教了。
但一样的枪，在楚君归手中就打出了盛唐制式突击步枪的效果。
李若白开始怀疑，奥姆给了楚君归一把限量版的枪。
不管李若白怎么想，这种轻武器对战都是楚君归的天下，只是片刻功夫，楚君归就收割完战场，放眼周围，再也没有活动目标了。
楚君归起身，就欲跃入山谷，这时一把枪从后面抵住了他的背。
“你究竟是什么人？”石墙冷酷的声音响起。
楚君归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转身，自然而然地将石墙的枪口撞到一边，手中的突击步枪已抵在石墙的胸口。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从现在起要老实听话，这就足够了。”
石墙双眼微眯，露出凶光，恶狠狠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砰的一声，楚君归用枪口狠狠戳了一下石墙的腹部。这一下动作幅度不大，可是大半根枪管都没入石墙腹部，可想而知力量有多恐怖。
石墙捂着肚子，瞬间就不能呼吸，慢慢跪在了地上。
李若白叹了口气，提枪就是几个点射，子弹几乎是贴着石墙手下的脸颊飞过。这些猎人倒也识货，都不敢再动，慢慢将手中武器放到地上。
楚君归枪一摆，说：“都下去，跟我检查残骸。你们记住，想要活命的话就只有一次机会。但凡我看谁的动作不对，都不会再警告。明白了吗？”
石墙这时才从剧痛中恢复，摇晃着站起。楚君归刚刚那一下已经清楚告诉他，双方实力差距有多大。
石墙看看奥姆，说：“原来你早就被收服了。”
奥姆摊手，“没办法的事。”
石墙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恭喜你，看来你做了个正确的选择。”
“谢谢。”奥姆没再理他，而是跟着楚君归走入山谷。
山谷谷壁异常陡峭，许多地方都是笔直向下。但楚君归几个纵跃，就到了谷底，向救生舱残骸走去。一众猎人的动作也十分灵动，如同猿猴般攀援而下，而绳索都不用。李若白站在壁顶，摇了摇头，一跃而下。
快落地时，他的背后腿侧都亮起幽幽蓝光，已经启动了悬浮引擎，坠落速度骤减，然后落地时再开启辅助动力，消去了大半惯性冲力。
前方楚君归已经走到救生舱坠毁现场，先检视地上尸体。扫描结果显示，这些尸体大半分已经深度碳化，显然在烈火中烧了相当长的时间。大部分尸体都不完整，旁边散落着一些已经彻底碳化的肢体。
所有尸体都有被翻找的痕迹，身上没有被烧毁的战甲残骸都被剥下，堆在一旁。
扫描之后，楚君归没有找到其它有纪念意义的遗物了。他走到战甲残骸堆里，把里面的身份名牌都找出来，收入口袋，准备有机会回到盛唐时再交给军方。
李若白站在旁边，看着楚君归整理完遗物，就命猎人们去砍了些木料，堆成柴堆，再将一具具遗体放上去。做完这一切，他将火把递给楚君归。楚君归默然片刻，将火把投入柴堆，看着烈烈逐渐吞没遗体。
就在不久之前，这些人还曾和楚君归并肩战斗，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但楚君归记得他们的容貌，也记得他们的名字，还知道他们的战术特点。而现在，他们就都变成了尸体，在烈火中化为飞灰。
少年心中，隐隐有种哀伤。
处理完遗体，就是继续检视救生舱残骸。
猎人们抢救出来的物资只是少数，而且大部分设备和仪器都已烧毁，无法使用。对于这个星球的人类来说，哪怕一个零件都是异常珍贵的原型机。但对李若白和楚君归而言，这些东西毫无用处，顶多也就是看看哪些零件还完好，可以拆下来当备件用。
救生舱内部基本上所有可燃物都被烧成了碳，备用武器的弹药全都殉爆，所以连同武器都被炸毁。
看到最后，除了能够回收的金属残骸外，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李若白这时完成了对整个救生舱的扫描，看了看个人终端，说：“结果出来了，坠毁的主要原因还是受到了导弹袭击，跟我们一样。不同的是，他们比较倒霉，大概有三发导弹命中，其中一发炸毁了救生舱的主制动引擎，然后引擎的微型聚变反应炉就爆炸了。这种通用救生舱的坚固程度远远不及我们坐的救生舱，所以顶不住导弹的轰击。”
“星际公约中不是有规定，不得袭击救生舱吗？”
“公约只是公约而已。就这些野蛮人，你指望他们会遵守约定？他们或许连公约都不知道。”
“能够确定其它两个救生舱的位置吗？”
“不能。按照当时的轨迹，它们有可能降落在星球的另一面。”
“也就是说，我们得准备飞船了。”
李若白点头，说：“城市里说不定会有。”
“好，我们先回去，然后再看怎么去城里。”
回程时候，楚君归和李若白依旧是坐最后一辆车，不过此刻猎人们的心情已是完全不同。
石墙口中的老家伙，是个外号为毒蛇的老猎人，阴险狡猾，心狠手辣。他领导的聚居地是这一带规模最大，战士最多的。成年战士超过一百个，压得石墙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所以哪怕明知道天上有东西掉下来，石墙开始时都没动心思去抢。
没想到一战下来，楚君归直接干掉了那个聚居地半数战士，这立刻就让石墙看到了希望。
毒蛇一直没有出现，看来留守部队和援军的全军覆没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让他缩了回去。
石墙则是以效忠为代价，征得了楚君归和李若白的许可，返回聚居地后立刻出兵，把毒蛇的老巢给打下来。
楚君归对于这类小势力的彼此兼并毫无兴趣，全凭李若白做主。李若白倒是展现了不少手腕，恩威并施，将石墙收拾得服服帖帖。
但在楚君归看来，李若白给石墙体内植入的微型炸弹才是让这个家伙乖乖听话的关键。
返程车上，楚君归问：“你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什么？“
“植入式炸弹。”
“因为冬狩任务啊！为了防止会出意外，所以我做了些预先准备。不过这种远程遥控植入式微型炸弹可不便宜，我也只带了三粒。”
“资料给我看看。”试验体有些好奇。
李若白也不藏私，直接把全套资料传输过来。这套微型炸弹也是权限专属物品，需要公民权限甚至高达八级！看到这里，就连试验体也有些震惊，问：“新郑公民最高权限不是七级吗？”
“那只是新郑。”李若白一句话就堵了回来。
楚君归不再自找没趣，继续看资料。
植入的微型炸弹只有四分之一米粒大小，直接注入静脉，会随着血流返回心脏，然后就在那里停下。它虽然小，但是爆炸威力足以把整个上半身炸没。只要李若白启动开关，五十公里内炸弹都会爆炸。
这款微型炸弹之所以这么昂贵，就在于它待命的时间可以长达三十年。另外它大部分是生物体材料组成，一旦接收到自毁指令，它就会自行降解，被人体吸收，不会留下丝毫隐患。
看完资料，楚君归就明白它为什么需要这么高的权限了。这种东西一旦落到不合适的人手里，就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楚君归对李若白的身份起了一点好奇，连八级权限的物品都搞得到，这小子恐怕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不过一想到他顽固地钉在自己的私人频道里，楚君归就是一阵不舒服。
“对了，你不是轨道飞船驾驶员吗？又用不着你去战斗，准备这东西干嘛？”
“以防万一。”
“防什么？”
“万一有人想害我呢？这种事不得不防。”
楚君归想起了一句台词：“总有刁民想害朕！”
“对对，贴切，就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你还挺有文采！”李若白显得很是欢喜。
“文采吗……”楚君归不觉得这句话有何文采。
反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试验体也不打算深究微型炸弹的来源，再说也与他无关。这种微型炸弹就算注入楚君归体内，也决然进不了心脏，用不了两分钟，就能想办法排出去。
车队返回石墙的聚居地，和他分离，就和奥姆一起返回原本的聚居地。
半路上，楚君归问起了城市的情况，越问越细。奥姆自然不会隐瞒，全部吐实。
正常情况下，各聚居地都会主动带着可以交易的货物前往城市，换回生活必须品，以及氧气、燃料和枪支弹药。交易频率有半个月，也有一个月，视情况而定。
在即将到来的飓风季，几乎天天都是狂风暴雨，这个时候就需要提前储备好物资，好度过这个可能长达两三个月的季节。
城里的人偶尔会到各聚居地，一般都是为了某些任务而来，只是在聚居地短暂休整，不会多呆。对城里人来说，聚居地的环境简直连穷乡僻壤都不足以形容，在这里呆久了纯粹是受罪。
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聚居地和城市之间的交流不多，且多是单向，这让楚君归稍稍放了点心。
李若白很清楚楚君归问这些话的用意，就笑着说：“不用担心，这几天时间足够她们两个造几件大威力的防御武器了。就凭他们这点科技水准，来一千人都没有用。”
“城里那些人的科技水准肯定比聚居地要强得多。”
“好吧，就算他们很强好了。反正马上就要到了，等你看到兮姐，就不用担心……”
越野车恰在这时翻过山脊，居高临下，将整个聚居地都收于眼底。
聚居地已经变成一片废墟，还有些房屋正在冒着烟。大部分房屋都被摧毁，显然经过一场激战，而中央广场上立起了十多个木柱，上面倒吊着一具具尸体。
“艾尔！！”奥姆一声咆哮，冲向聚居地，却被楚君归一把按在地上。
楚君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蹲下，遥望着聚居地。而李若白则让司机将越野车退后，然后才匐身潜过来，打开个人终端，开始对聚居地扫描。
“不用扫描了，里面现在没活人。”
李若白说：“我看看战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另外要找兮姐和四号的下落。”
他话未说完，楚君归就已站起，提着奥姆大步走向聚居地。
李若白怔了怔，赶紧跟了上去，说：“我马上就扫描完了，里面说不定会有埋伏。”
楚君归没有理他，而是问奥姆：“是谁干的，你知道吗？”
奥姆扫过整个聚居地，然后指着一面飘扬的蓝色旗帜，说：“应该是蓝旗军。”
楚君归加快脚步，进入聚居地。
聚居地内一片死寂，到处都是爆炸之后的废墟残骸，不少尸体半埋在废墟中，根本无人处理。
楚君归快速走到奥姆的家，四号与林兮原本住在这里。此刻原本的四层小楼被生生削去了一半。楚君归在小楼内外转了一圈，脸色渐渐阴沉。
李若白凑了过来，问：“她们逃了？”
“不，应该是被抓走了。”
“战斗好像是二十小时前发生的。”
“差不多，所以我们没有时间了。”
楚君归一把提过奥姆，向前方一指，问：“城市是在这个方向，180公里外，是吗？”
“没错。不过……”
楚君归取下他身上的弹药武器，扔进越野车的后厢，然后跳上驾驶位，发动越野车，就向聚居地外冲去。
“等等我！”李若白开启辅助动力，一跃三十米，扑到了越野车上，爬进副驾驶位。
“下车！”
“怎么可能？”
“你会死的。”
“我像是怕死的人吗？”李若白大怒。
楚君归不再理他，专心驾车，越开越快。
李若白紧紧抓着扶手，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颠出去。他忽然有些心虚，问：“你刚才说的我会死，是在开玩笑吧？”
“我从不开玩笑。”楚君归冰冷回道。
李若白脸色有些惨淡，但还是牢牢抓着把手，不肯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