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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影帝txt下载

    陆泽就算上飞机往返,也不过才五天时间,第一次出国工作加旅行,就在紧张的时间安排中告一段落,总体上讲,这次出行还算愉快,唯独有些给陆泽添堵的,反而是回到国内后,等在机场的娱乐记者。

    “请问陆泽,你对于戛纳电影节的落选是否有过心里准备?第一次参加国际电影节就第一次落选,请问你现在的心情如何。”

    一位女记者差点把麦克风怼到陆泽得嘴里,后面还有不少记者在挤,她勉强站在最前端,向陆泽提出了这个故意揭伤疤的问题。

    瞬间,陆泽原本不错的心情变的有些糟糕,没人会喜欢被动谈起自己的失败,即便陆泽心中已经接受了失败的事实。

    没给这个惹人厌的女记者脸色,但也没有好心的扶她一把,陆泽双手提了提双肩包,瞥了一眼记者,回答了一句:“还好”。

    戛纳影帝角逐的失败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活着》在国内和欧洲影迷心中还是认可的,不过这样一来,却也宣布了陆泽提名必获奖的传奇纪录从此告一段落。

    就此,陆泽本身获得的荣誉还是值得认可的,但那种令人津津乐道的传奇色彩却淡薄了许多,金身以破,传奇终止,不可悲,但可惜。

    “请问陆泽,你觉得自己没有获奖是跟自身的实力有关,还是戛纳电影节确实对亚裔不算友好?将来你还打算参加戛纳电影节吗?”

    另外一个男记者的问题不能说是阴损,但凡有点脑子的艺人都不能表达对电影节主办方的不满,这是规矩,所以这个问题基本上不会套到人。

    但任何事情都会有意外,说不定陆泽就像之前的那个美帝演员一样,对自己没有获奖而感到愤怒,随后口无遮拦的大喷主办方一顿呢?这记者就是想碰碰运气,如果陆泽上了头,真的宣泄了不满,那可真是大新闻了。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还有,我建议你去看看脑子,你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

    其实揭伤疤还好,陆泽心里不痛快,但还是可以轻松忍住,不会跟记者轻易翻脸,他怕就怕这种给自己上套,盼着自己树敌的记者,到时候自己弄的焦头烂额,人家在背后数钱,乐呵呵看戏,这种人陆泽是真的讨厌。

    “我......陆泽你可以不接受采访,但没必要嘲讽我吧?”

    “抱歉,陆泽现在不接受采访,请大家把相机收起来,谢谢大家的配合,后面的朋友不要拍了,麻烦各位了。”

    沈靖寒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拦住周围的记者,让刘斌接过陆泽的行李箱,带着陆泽大步的离开机场。

    “陆泽!没关系!下次加油!下次一定能拿到!别气馁!继续拍出好电影给我们看!奖项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你自己!加油!”

    记者身后是过来接机的粉丝,给予陆泽无数的安慰和鼓励,他们虽然不是特意跑到机场过来接机的,只是听说陆泽要下飞机,就在这儿多驻足一会,但话语中真心实意的祝福却依然能被陆泽感受到。

    事实上陆泽也从来没有享受过数量庞大的粉丝接机待遇,通常只是有在机场路过的粉丝认出了全副武装的陆泽,才过来索要签名和照片,但比起乌央乌央的人群把他堵在机场,陆泽觉得还是这样和粉丝相处的方式更让他来的轻松。

    “很抱歉,让大家失望了,对不起各位。”

    如果说这次金棕榈奖的败北,唯一能让陆泽心怀愧疚的,也就是这帮对他报以极高期待的粉丝们了。

    这句对不起,十分有必要,他不是一个喜欢让人失望的男人,所以这句抱歉,他很想跟这些人说出口。

    “没关系!再次努力!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陆泽。”

    没有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没有脸色红涨的粉丝,反而呼声有些参差不齐,一看就没有经过组织训练,还有些腼腆的人不太好意思开口。

    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陆泽没有什么能够报答粉丝的,只是答应了他们的心愿,走过去跟他们合影留念,并留下自己的签名。

    “陆先生,时间差不多了,后面航班的人马上要下飞机了,请您快点离开吧,不然很有可能造成机场拥堵,我想,这种局面是我们都不希望见到的。”

    机场的警察和安保人员在陆泽身边轻轻提醒,陆泽只好跟没有签名合影的粉丝们说声抱歉,跟随者刘斌和沈靖寒上了车。

    这倒是让警方松了口气,对于陆泽粉丝的印象也变得不错,作为虹口机场的安保,基本每天机场都会有很多的明星路过。

    他们见到过太多没有素质的粉丝,拥挤、大声喧哗、影响行人通过,甚至发生过并不严重的踩踏事件,像陆泽粉丝这种自觉会排队,说话轻声细语,给过路行人让路的粉丝,真的太少见,太少见。

    这可能是因为陆泽粉丝们年纪偏大的原因,他们更加的理智,要了签名和合影就走,不给机场和其他粉丝添麻烦,这种做法让包括路人在内的所有在场人员都暗自点头,这帮人真的可以。

    “阿泽我们现在去哪?回家休息吗?”

    驾驶座上,刘斌点火后,望向后视镜,看到明显时差没倒过来,一脸疲惫的陆泽,轻声的问了一句。

    “不了,直接去公司,还有点事要谈,你估计得在公司等我几个小时,然后我再回家休息。”

    陆泽下了飞机瞬间想到的就是黄六和邓博这帮人,陆泽把他们叫过来,然后自己跑去法国,把他们仍在乾世嘉,这就已经不是那回事儿了,现在回到魔都,不第一时间赶紧回去看看,未免显得他有些太不会做人了。

    沈靖寒了解陆泽,也就没有阻拦,他现在有正事,那就让他先去办,不然就算自己劝他回去休息,他也不会听。

    只是在这一路上,跟陆泽说明了一下他落选所造成的影响,虽然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风浪,但影响还是有点的,起码制造了不少的新闻热点。

    至于从昨天开始就不停的出现抹黑陆泽的水军,这点她倒是没跟陆泽详细去说,不然呢?说他们损人和骂人的话到底有多难听吗?她只是告诉陆泽,这件事公司已经出面解决了,让陆泽不用担心。

    大概说了十多分钟,陆泽就在座位上轻轻的打起了鼾,沈靖寒见状有些心疼,示意刘斌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并且把车速降低,让他多睡一会。

    这样一来,到乾世嘉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陆泽被沈靖寒叫醒,揉了揉眼睛,甩了甩手腕上卡着的手表链,喝了口水,缓解了干渴,才睁着眯瞪的眼睛,上了电梯。

    “呦,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这脸色不太好啊,赶紧歇歇?”

    一推开门,黄六举着水杯跟陆泽打了声招呼,见到陆泽脸色不好,带着关心的劝了陆泽一句。

    “六哥,博哥......我就是时差没倒过来,没事,这几天进度怎么样?嚯,写什么多东西了?这都是......什么啊这是。”

    会议室的桌子上摆放着好几大叠A4纸,陆泽伸手拿过来一看,上面的字迹潦草,并且勾勾抹抹的,一时间陆泽也没看明白。

    “你能看懂才怪了,都是创意草稿,这些才是这几天写出来的三分之一左右,剩下的全让碎纸机给撕了,你坐你的,我们不管你了,接着聊。”

    话语终止,陆泽坐在椅子上接过助理倒的一杯茶水,抿了一口,听他们在不断的争吵,像是兄弟之间的感情都要聊崩了一样。

    听着听着,困意再次涌了上来,和五个编剧说一声,他前往隔壁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躺下,找了一件外套盖在身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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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导,早上好,嗯,我刚吃过饭,您还没吃呢吗?最近您也是够忙的了,嗯,消息我已经听说了,肯定会配合,没有问题,好的,那您先忙,再见。”

    挂了电话,陆泽在卧室环视了一圈,寻找那块刚从衣帽间中拿出来的手表,找了一圈,才从被子下面找到这块皮带的朗格1815。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泽也有了打电话时手上不能拿东西的毛病,要么就是边打电话,边搓弄手中的物件儿,要么就是会随手放在哪里,等到挂了电话,就忘了自己刚才放在哪里。

    刚才何瑞宽给陆泽打了个电话,询问陆泽今天晚上《找到你》的第一支宣传片将会上映,让陆泽别忘了记得宣传。

    这件事陆泽已经提前收到了锦绣传媒的消息,自然是清楚的,何瑞宽打来电话的意思,估计是为了让陆泽更为重视一些。

    在手机上设置了备忘录后,陆泽把浴衣脱掉,换上了一件黑色无印的纯棉T恤、黑色的运动裤、一双篮球鞋,还有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一身黑热不热先不说,主要是为了显瘦,人到中年,总会有发福的苦恼,陆泽也不例外,代谢的速度变慢后,摄入的饮食更加容易变成脂肪,尽管陆泽依旧有运动的习惯,但没有高强度的力量维持,也很难保证身材的健硕。

    现在陆泽已经有了小肚腩,尽管不是很大,但穿上白色的衣服就会很明显,这也是陆泽开始讨厌白衣服的原因。

    至于减肥?在没有接到对身材要求很大的戏之前,他倒是没有这个想法,只要走形不太过分就好,就这点小肚腩,半个月有氧就能瘦下来。

    所以陆泽也没有太控制嘴,毕竟他的爱好不多,吃算一个,养花算一个,再有就是喝点、抽点,茶和咖啡什么的只能说是这个圈子交流的需要,他本身没有太大的兴趣。

    炎热的酷夏已经到来,瘸子都窝在空调下面哪都不去,陆泽都害怕它吹歪了嘴,本来长得就丑,再歪嘴淌口水那可真没个猫样了,估计跟被车压了没什么区别,但说了几次也不管用,陆泽也只能调高一些温度,随后听之任之。

    叮嘱瘸子好好在家呆着,并给了它一个薄荷球,陆泽离开家,找到在室外停放的车辆,这几天听说地下车库棚顶的水管跑水了,陆泽也就没往车库里面停,而是停在了家对面的百货大楼外的收费停车场。

    拉开车门,里面估计得有五六十度,一股热气扑到脸上,陆泽皱着眉头把两扇车门大敞开,蹲在绿化带上玩了会手机,五分钟过后,才驱车赶往公司。

    昨天晚上七点多钟,在五位编剧加了三个小时班的努力下,剧本的编写总算是告一段落,历时一个月零二十一天。

    今天陆泽去公司的目的,是参加公司内部关于电影立项的会议,并给五位编剧结账,辛苦了这么久,肯定不能白帮忙,总得表示表示不是?

    “陆哥上午好。”

    前台二美跟陆泽打了声招呼,不过并不是在前台内,而是抱着纸箱准备出门,低着头,陆泽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倒是能看到她胳膊上的擦伤和淤青。

    看到她这样,陆泽第一反应就是她和孟倪新那点事被孟倪新他老婆抓到了,这不奇怪,毕竟这点破事在公司里都传开了,从上到下,人尽皆知。

    这种事情不值得人去同情,但陆泽也没资格去嘲笑,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给了她一句安慰。

    这女孩才二十二岁,平时很开朗活泼,陆泽来公司的时候,总是能看见她笑容灿烂的向自己问好,哪怕是为了她那么多张笑脸,也值得陆泽给她一句安慰。

    “谢谢陆哥,祝您今后大展宏图,我走了......再见。”

    “好,回家注意安全,换个环境,好好生活。”

    她走的时候肩膀抖动,明显是哭的厉害,陆泽看着她的背影,望了一会,又看了看现在空荡荡的前台,像以前一样接了杯速溶咖啡,抿了一口,朝走廊走去......

    有时不止生活会伤害你,就连自己都会在不经意间伤害到自己,还是那句话,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但是疼,与他人无关,自己忍着吧,总会有愈合的那天。

    路过练习生身边时,他仍然能听到这帮练习生对于二美的调侃和讽刺,只是见到陆泽后,他们收了声,恭恭敬敬的向陆泽问好。

    陆泽没有露出什么其他的表情,点了点头,就从他们身边走过,只是现在他才意识到,他眼里这帮比他小一轮还多的孩子,其实早就不是孩子了,出了校门,进入社会,尤其是跳进这个大染缸里,没有一个人是单纯的。

    “哎~陆泽,你过来一下,这个卡还是给你吧,都一样,这个数,你感觉合适吗?”

    走过商业部门口,冯长浩推门走了出来,见到陆泽后,叫陆泽跟自己走到一个无人的办公室,把五张银行卡递了过来,并比划了一下手指,至于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的给?因为没走税。

    这件事属于陆泽找他们的私人帮忙,都没有签劳动合同,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不走公司账面,其实......对吧。

    如果是陆泽收钱的话,他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被查出来,补税是小,为点钱把脸给丢了确实不值当,但是这五位编剧不一定愿意啊。

    编剧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活儿,有可能好几年都憋不出个屁来,而且这些年来,演员的片酬在涨,拍摄的资金在涨,甚至是剧务工资都在涨,唯独剧本的价儿基本没动,别看黄六他们几个是编剧圈子里的大佬,其实比起圈子里的其他职位顶尖从业者,过的还是挺紧巴的,所以这钱他们就未必舍得上税。

    他们上不上税,陆泽是不管了,反正他把钱给到就行,到时候他们看到卡里有整没零的钱数,有心上税的肯定还会联系乾世嘉,把钱退回去,再走账面,老老实实拿自己的,胆子大的,那也是哥们关系,陆泽也没法多说不是?

    “合适,这价拔尖儿了,那我先走了,待会会议室见吧。”

    把卡传进兜里,陆泽接过冯长浩递过来的烟卷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编剧们呆的会议室走去,推开门,露出笑容跟五个好哥们拥抱告别。

    现在剧本写完了,陆泽也看了,确实喜欢的紧,那现在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今天这五个人就全都该走就走,各回各家。

    先跟这哥几个聊聊他们怎么回去,然后口头约好有时间再聚,因为这边也快开会了,这哥几个就没多留。

    “黄哥,心意,不多,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博哥,飞哥,别拒绝,哥们还得长来往,今天你们要是不拿,往后我还有脸找你们办事吗?”

    “这话过分了啊,你都说了好哥们还谈钱?来魔都一个多月,你供吃供住就得了,别的不用,下回咱们用你也不给了,你看行吧,下次下次。”

    别说只有东北人埋单跟打架似的,就现在这场面,估计全国人民都差不多,一顿争抢下来,这五个老哥才把卡收下,但真拿到票子了,谁能不高兴呢?就算他们是艺术从业者,不也是得吃饭的吗?把卡收下后,他们的脸色也鲜亮了许多,估计看到多大数,脸得更鲜亮。

    几个人互相抱了一下,陆泽给他们送到楼下,坐上乾世嘉的商务用车,让他们到家后给自己来一电话,陆泽见他们走远后,才转身上了楼。

    开会!

    推开最大会议室的门,但实际上却没几个人,白溪群、孟倪新、冯长浩、何国辉四个人坐在副座,而首座也坐着人,不是别人,就是李善均。

    “不好意思李总,刚把黄编剧他们送走。”

    “没事,坐吧。”

    陆泽点点头,拉开凳子坐下,碰巧坐在对面的是孟倪新,陆泽仔细看了看孟倪新的脸,没什么伤痕。

    估计是内伤。

    虽然陆泽没有任何表情,眼里也没有嘲笑和轻视,但孟倪新怎么都觉得别扭,这种事对哪个男人来说都挺丢脸的,何况是在跟自己不对付的人面前出了笑话。

    “行了,那咱们开始吧,冯部长你跟我说一下具体情况。”

    立项这件事本来是由孟倪新来管的,但是李善均却是向冯长浩提出了问题,看来也是跟孟倪新生了气,让孟倪新更加的尴尬。

    见此,陆泽依旧控制住了面部表情,只是在包里掏出了剧本和笔,拿起水性笔在手中转了一个笔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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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柴今天又来安利几本好书啦,希望大家能够喜欢,都是今天上架,希望大大们喜欢的话可以支持一下。

    这几位都是火柴的朋友,打从写书开始,原本就是交际花的火柴交际圈确实变得更加广泛了,首先是《重生之激荡年华》,成绩很好的一本书,学霸文,我也在看,真的很好鸭。

    第二本是来自大脸猫脸大的《大脑异常》,大家都知道科幻文属于偏冷的类型,将近五十万点击可以证明写的绝对差不了,另外还得说一句,大脸猫一直向书友安利火柴的书,火柴必须正式的表示一下感谢,谢谢。

    最后一本是《我有一张沾沾卡》,欢乐向,已经很火啦,就不用火柴过多叙述啦,只是希望有对这种蹭好运类型的书感兴趣的大大可以支持一下,都是今天上架,祝三位有一个好成绩。

    最后,还有两章,正在码,不是愚人节,但祝大家愚人节快乐!

    求个票呗?

    “李总,目前组建剧组之前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资金已经过了账,现在可以用了,项目计划书稍后我会整理出来,一个小时之后交给您,现在还欠缺的,是剧组还没有组建,选角工作未完成,外包特效公司没有签订所属合同,拍摄资金大概在四亿到四亿五千万之间,预计宣传费用不低于五千万,加上各方打点,总投资额在五亿五千万左右,不会出现太大偏差。”

    冯长浩把笔放在文件上,叙述完目前的所有情况,李善均听完眉头皱着,望向陆泽,露出笑容。

    “陆泽,你负责剧本这一块,你对于剧本方面还有什么需求吗?”

    陆泽思考了一阵,摇了摇头,现在剧本已经非常的成熟了,陆泽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确实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照比之前那个擦屁股陆泽都嫌太硬的烂本子强了太多太多,对此陆泽是相当的满意。

    而且剧本已经由陆泽负责了,那么再有问题也应该是陆泽和白溪群进行协商,没有必要和李善均做反馈,况且陆泽知道,李善均就是这么一问,他哪儿会管剧本有什么问题。

    至于陆泽负责剧本这件事传出去,会不会导致陆泽得名声会不会变臭,被人说耍大牌什么的,这点陆泽并不担心,要知道,在拍摄过程中演员对剧本做修改,传出去才是不好听,那才是耍大牌,毕竟你要是觉得剧本不好,你当初签合同干嘛啊?

    而陆泽不同,他是一开始就被公司委任负责剧本,虽然这种例子非常的少见,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换谁也说不了什么,只能说是乾世嘉对陆泽十分的信任,愿意把一个投资五亿多的电影剧本交给陆泽来负责。

    其实这件事还是得看成绩来进行评判,如果电影的票房非常高,取得了辉煌的战果,那大众只能说乾世嘉慧眼识珠,选陆泽选对了,皆大欢喜。

    而电影要是拍烂了,那么外界才会对陆泽予以抨击,什么演员只负责演就好,剧本不是演员能掺和的,这种话说出来也算正常。

    这是一场赌局,但陆泽觉得自己的赢面很大,一部电影的灵魂就是剧本,只要有了好剧本,加上一个专业功底扎实,并且有才华的导演,那么风险是可以降到最低的。

    现在陆泽还不确定的两项风险,一个是白溪群的掌镜能力,陆泽之前查过白溪群的导演生涯,他之前在一家小电影公司拍过两部反响平平的电影和一部电视剧,两部电影中,一部亏了,一部勉强收回成本,倒是电视剧成绩还算理想,赚了点钱。

    陆泽不能直接断定白溪群的能力如何,毕竟导演能拍出多好的戏,还是得看机遇的,遇到了个好本子,恰好是自己拿手的题材和类型,从此一飞冲天也不是不可能。

    反而像庄羽那样,一部电影就起飞的例子实在太少,多数的导演还是得在掌镜初期,选择沉淀。

    另外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则是演员,这个因素对于一部电影的重要程度从任何方面来考虑都不会比导演差到哪去,毕竟真正进入观众视野的,还是演戏的人,而这部戏注定是要为乾世嘉培养新人的。

    那么很明显,陆泽的工作已经从自己拍好就行,变成了陆泽带着一帮演员基本功的差的可以的年轻人们一起把这部片子稳稳的拿下。

    让一帮唱歌跳舞还可以的艺人把戏拍的可圈可点,有可能吗?确实有,毕竟演戏这东西入门快,只要能记住台词,不看镜头哇啦哇啦说就行了,也是因为这样,只要有个好老师,自己认真学,正常来说进步速度在前期是飞快的。

    只是这样一来,陆泽就要一边拍戏,一边带“学生”,还要跟白溪群探讨一下拍摄的问题,注定这部电影的拍摄对于陆泽来说绝对会非常累。

    但没办法,自己公司投资的电影嘛......对吧。

    询问过陆泽后,李善均第一次把目光注视在白溪群和何国辉身上,端起桌边的清水喝了一口,开口询问。

    “现在因为剧本的改变,需要的角色也变多了是吧?公司内部的艺人应该添补不了这么大的人数空缺吧?白导演,你决定怎么找演员?”

    “是这样,角色肯定是以自家艺人为主,我会尽快把角色安排公司艺人,谁来演谁,我心里已经有数了,目前有三分之一的角色空缺,我打算给其他公司的艺人发片约,进行试镜工作。”

    “现在主要角色差多少个人?”

    “差十四个。”

    不用白溪群张口,何国辉就把人数报了上去,现在陆泽这五个人的分工看似杂乱,实际上却非常明确,白溪群负责剧组的掌控以及拍摄,陆泽负责剧组的制定,孟倪新负责拍摄的手续和项目计划,何国辉负责公司内部艺人的调动,冯长浩负责资金的运转以及电影监制工作。

    “好,具体情况我了解了,孟部长拍戏所需要的手续和合同你抓紧办下来,白导你也尽快筹备剧组,至于面试的工作,白导演,冯部长,何部长,还有陆泽,你们四个多多受累一点,试镜由你们四个人共同负责,至于副导演的职位,陆泽你能者多劳些,做一下怎么样?”

    李善均提到副导演这个职位,陆泽想了想便摇头拒绝,他现在的工作已经很多了,还要去做副导演的话,尽管陆泽会,却实在是有心无力。

    “恐怕不行李总,目前我的时间确实有点紧,副导演这个工作说实在也挺忙的,负责剧组调动这些工作,我应该是没有时间去做。”

    “那好,那副导就让韩晨来做吧,不去管实际拍摄,只是负责剧组调度,相信他还是可以胜任的。”

    之后在座的人又仔细的探讨了开拍之前的细节,并拿笔做好了记录,目前的安排就是这样。

    用时两个多小时,等到细节全部安排妥当后,李善均宣布今天的会议结束,只是在临走前叫住了陆泽。

    “这部戏现在合你的意了吗?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什么时候签合同?”

    陆泽把包背在背上,看了一眼李善均,他没想到公司会放给他这么大的权利,说实话陆泽对现有的权利十分的满意,自然不会拒绝。

    “随时可以。”

    ......

    今天的气温有些高的离谱,仅仅是从公司出来,再从收费停车场走到家中,就这么短短两段距离就让陆泽热的出了一身汗。

    洗了个冷水澡后,站在冰箱门口犹豫了一会,才拿出一瓶啤酒起开,一口气喝下去半瓶,随后舒爽的长叹了一口气。

    简单的炒了两个菜吃完,拎着瘸子把它放在沙发上,一人一猫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直到晚上七点半,锦绣传媒官方微博公布了《找到你》的第一支宣传片,陆泽转发并评论后,点开了这支长达一分半的宣传片。

    他还真是第一次看......

    .......

    锦绣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华夏电影制片厂。

    联合出品人:曹汉亮、毕强、葛文芳。

    导演:何瑞宽、王易卓、刘赢。

    主演:陆泽、唐仁轩、葛云铮、郑玉冰、任丁冉、宋归远。

    《找到你》......

    “知道五老是什么意思吗?老荣是小偷,老柴是捕快,老月是出老千的,老合是古代镖局的镖师。”

    “这不是才四个吗?”

    “还有一个老渣,就是贩卖人口的,现在咱们说的人渣的渣字儿,就是老渣的渣,就这么五种行业,加上八个偏门,就是咱们现在的成语,五花八门,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王翰林,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杜雪梅,也......很高兴认识你。”

    这姑娘遇到了个能侃的帅哥,表情有些害羞,轻挽了一下头发,看着脚尖,听着他不断的寻找话题,一直到出了地铁口,两人在同一站下车,女孩显得有些高兴,对她而言,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

    “老婆你快跟我回家吧!别闹了你!赶紧跟我回家!我知道错了!”

    “你松手!我不认识你!救命啊!我不认识他!救命啊!”

    “杜雪梅!你他妈还能不能过了!不过就他妈离!你要包买包,要衣服买衣服!我不就是这个月工资借哥们了,没钱给你买口红吗!至于嘛你!”

    两人在大街上拉扯,路人没来劝阻,只是站在一边瞧着好戏,窃窃私语,一个老大娘好心的站出来,调解“小两口”之间的矛盾。

    “孩子,钱不能这么花呀,我看这小伙子挺好的一人,日子不是那么过的,听大妈话,回家吧,在外面吵太丢人了,小伙子回家好好哄哄老婆,别一天吵来吵去的,感情都被吵淡了,这么好个媳妇,等到人真不要你了,你后悔去吧。”

    “我知道了大妈,谢谢啊,听话媳妇,大鹏来接咱们了,喂?孙子你到哪儿了?赶紧把我工资还我,家都快散了,哪儿还有心思借你钱?”

    很快,一辆轿车开到两人身边,男人在众人的目光中,连拉带拽的把女孩拽上车,离开了街道。

    .......

    一间老破房子中,刚才那帮路人和那男人围在一桌上吃饭,老太太拎着煤油灯和几口吃食,拉开地窖的门,走了下去。

    阴暗的灯光照的老太太脸色有点诡异,把饭扔在地窖的桌子上,对一个光着身子,只盖着黑心棉被的女孩和几个看起来不足四五岁的孩子冷漠的说了一句。

    “吃饭......”

    ......

    雪下的很大,但明显刚下不久,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雪花,一个身穿橙色环卫工人制服的男人从远处步伐畸形的跑了过来。

    一口哈气吐了出来,他四处张望,舔了一口干裂出血的嘴唇,用棉袄袖子使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声嘶力竭的喊出两个字。

    “双喜!!!”

    .......

    “砰!”

    一声震到观众吓一跳的闷响传出,屏幕中出现了一行血红色的大字。

    “《找到你》,二零二一年八月十三号,全国同步上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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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支宣传片的上线,预示着上映前的宣传战争正式打响,过后的几天陆泽曾前往帝都以及其他各省份,配合剧组展开宣传工作。

    因为三位导演的名气以及强势的演员阵容,这部片子确实在未上映之前就取得了傲人的宣传成绩,不管是在网上,或者是在线下,只要提起《找到你》,很大一部人群都会瞬间想起,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回答。

    “你说的是那部讲拐卖人口的片子吧,我知道。”

    但这个类型的片子绝对不会是大热类型的电影,因为沉重的故事性,以及人们最为反感的违法行当,统统都是普通影迷心中的禁忌。

    没有多少只是偶尔看电影用来消遣时间的人会去电影院观影为自己找不痛快,能为这部电影埋单的人,基本都是忠实的电影爱好者,以及众演员的粉丝。

    但除了陆泽和三位导演的粉丝之外,这些老戏骨的影迷年龄平均都在四五十岁上下浮动,这个年龄段的人,基本已经被电影市场排除在盈利人群之外了,除非是儿女买票,否则这帮大叔大婶基本是不会自己购票前往电影院的。

    所以有人预测,《找到你》和《活着》的票房应该在一个水平线上,不会相差太大,属于叫好不叫座的电影。

    不过这跟陆泽就不发生太大关系了,毕竟电影票房他又没有分成,电影的盈利,真的不及口碑重要。

    在参加了几次宣传工作之后,陆泽回到魔都,把工作重心重新放在了乾世嘉的新电影计划上,和公司签了拍摄合同后,电影名称也被正式定下。

    《人类崛起:阴荒》。

    这部电影并非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是史诗大战中的第一部分,讲述虚构世界中,人类在异族压迫中,被主角带着顽强崛起的故事。

    作为电影的开始,苦难的开端,第一部分是整个大战中最为黑暗,最为压抑的一环,人类的生存条件环境凄惨的让人透不过气。

    在没有阳光、没有降雨、大地崩塌、充当异族口粮的时代中,外有妖魔吃人,内部战乱不断,人们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口粮,黑暗的一塌糊涂。

    随着神子的降生,他将带领部落整合内部矛盾,击败外敌,在妖魔横行的世界中,带着人类站稳脚跟,建立一座属于人类的城市,到此第一部分的故事就结束。

    而接下来的故事,拍或者不拍,就得看第一部的成绩如何了,但如果真拍了续集,第二部的投资应该比第一部的资金的一倍还要多。

    因为随着世界观的逐渐扩大,战争的场面也会越发的庞大,甚至在五位编剧的计划下,最后一场大战,人类就应该像虫族一样,由女性不断生育子嗣,并用法术催熟,下一代男性进入战场,下一代女性继续产子,这么一个循环,每个新生儿大概只要半个时辰。

    最后爆发的是上亿人类和妖魔参战的巨大战争,使用大量的特效,烧钱的速度绝对不比火葬场炼人炉慢到哪儿去,估计到时候,乾世嘉一个公司真的吃不下这部电影,需要联合其他公司共同出品,不过那是将来的事了,拍不拍还不一定呢,扯太远了。

    八月一号,陆泽来到公司,筹备外界片约艺人来乾世嘉的试镜工作,面试人数多达一百七十余人,分为三天,分批次进行试镜。

    .......

    “可以结束了,谢谢你的参与,请回去等待消息吧。”

    白溪群看了一眼陆泽的眼色,把手中艺人的资料叠好,竖起来在桌面上敲了敲,伸手递给了前来面试的演员,请他离开。

    等到这位年轻人苦着一张脸把自己的履历放进包里离开,关上房门后,白溪群才看了一眼陆泽,尝试着问了一句。

    “刚才那人我觉得还不错啊,你觉得哪里不行?”

    “台词功底不错,动作力度、强度也很好,微表情的控制稍微有些不足,但问题不大,他最大的问题是喜欢勾手指,这应该是他的下意识动作,在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就会表现出来,就跟有些人说话喜欢点头一样,学院派连自己的下意识动作都改不掉,也不知道是哪位老师教出来的,总之我觉得他不太合格。”

    陆泽语气平淡的挑出刚才试镜那位小伙子的毛病,换来的是白溪群和冯长浩、何国辉三人的苦笑。

    在他们看来,陆泽刷下去了不少的好苗子,未免有点太严格了点,甚至说句不客气的,陆泽总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陆泽其实已经放宽了对于演员的要求,就刚才那个试镜的演员,如果陆泽真想挑刺,他都能把刚才那年轻人说的一句台词后半部分的顿挫感薄弱都能抓出来,浑身上下的毛病抓个十几二十个一点问题没有。

    毕竟是年轻人,又不像陆泽年轻时那样有系统帮忙,能力上有点不足陆泽当然可以理解,但是带有不符合剧本的私人标志性动作,这点陆泽接受不了。

    这是学院派出身的年轻演员啊,在四年的大学生涯中,如果认真听课,肯定是会被老师指出来,并加以改正的,但他仍保持这个习惯,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年轻人天赋很好,但应该在大学时期不是那么喜欢听课,专业课也不认真,总是耍滑头的那种学生。

    陆泽身上已经挂着十几个拖油瓶了,对这种有偷奸耍滑前科的年轻演员,他想提点也是有心无力,所以干脆找个不用提点的,也给自己减轻点负担。

    尽管从刚才那年轻人皱着的眉头和身上穿着陆泽两三年前在某个私人造型工作室里向外出租的服装,可以看出来他的事业发展应该不是很好,最近应该过的很困难。

    但选角不是比惨,陆泽不能因为可怜他就把角色给他,不然最后拖累的还是自己,而且陆泽在最困难的那段时间,也是靠自己的个人能力拿到的角色,也从来没人可怜过他,这行业就这样,你行你上,不行滚蛋,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连续三天,面试了一百五十多位演员,这确实是个体力活,陆泽都感觉自己要坐出痔疮了,搓了搓脸,接过冯长浩递过来的香烟,伸手打开墙上的排风开关,刚想叫下一位试镜演员进来,却被突然敲门走进来的李善均秘书给打断。

    “王秘书,什么事?”

    “这是刘总给四位的名单,陆哥你们看看,我先走了,各位辛苦了。”

    黑色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哒哒的声响,陆泽皱着眉头接过,示意让三人先看,但被三人摆手拒绝,只能自己打开文件夹,看着上面的文字和图片,念叨出来。

    “天橙传媒有限公司所属工作室,兹鑫工作室艺人,裴瑗卉......这不是那个......什么女团的队长吗?”

    陆泽没好意思把“什么都不会”这五个字说出来,只是含糊不清了一下,把文件夹侧过来给其他三人看了看文件上面的一寸照片。

    “这.......”

    白溪群也犯了难,手上夹着烟,往桌上的一次性纸杯中弹了弹烟灰,看了看冯长浩和何国辉,这俩人也没什么表示,就闷头坐着,故意把手机翻出来扒拉两下。

    陆泽把文件立起来,使劲抖了两下,从里面掉出来一张小纸条,自己单独看了一眼,上面写着郭明德三个字。

    无奈,拿起打火机把小纸条点燃,扔进烟灰缸里看它燃烧殆尽,端起一次性纸杯往上倒了点水,把文件夹拆开,用订书器把裴瑗卉的履历订好,递给白溪群,看他把履历塞进一摞履历中间,摇了摇头,起身打开门,先是对三人摆了摆手,又冲外面喊了一嗓子。

    “行吧,这回就剩一个了,小菲,祝岚的面试演员让她们都离开吧,叫下一位试镜演员进来。”

    走后门,陆泽也走过,当然,不是那个后门。

    当初还为自己有关系而高兴,可现在,陆泽越来越感觉闹心,公司内部定了九位艺人,原本有十四个角色空缺,又被李善均塞进来五个,最后只选九个,刚来的这个还是走的郭明德的关系,你让陆泽怎么办?别人面子不给,你能让陆泽连郭明德的面子都不卖吗?

    裴瑗卉还凑合,陆泽听说过这女孩是郭明德的外甥女,论起辈分,她还得管陆泽叫声叔,关键是何瑞宽送进来的那位,陆泽都不知道在剧组见面后该怎么直视她,只能背地里骂何瑞宽这老不要脸的。

    快六十的岁数,家里有个二十八岁小娇妻还不够,又在外面养了个十九的丫头,陆泽感觉自己才三十岁也没何瑞宽这老头对这破事儿瘾大,弄出这王八蛋事儿还好意思往别人剧组塞,真够不要脸的了。

    一直面试到下午三点多,面试演员还剩十几位的时候,总算是把最后一个角色给定了下来,陆泽松了口气。

    本来还以为最后一位只能在在面试演员这帮矮子里拔大个儿,没想到不用拔,大个儿自己来了,也省了四人再次讨论,现在可以下班了。

    “陆泽,明天飞帝都对吧?祝《找到你》口碑顶尖。”

    这三人也知道《找到你》想票房大卖有点困难,就换了个词儿祝福一下,好意陆泽心领了,跟三人握了下手,转身离开公司,到了地下停车场。

    坐在驾驶座上,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睁开眼,把安全带系上,点火、挂挡、给油、回家。

    “......”

    。顶点



    曾经陆泽觉得有钱了,活的一定会很轻松,但现在却恰恰相反,活得越来越累,不断增加的心理压力,背负着陆泽都不知道是谁给予的期望,不断加深的圈子关系网,人情礼往的不停走动,现在有种叫做“疲惫”的情绪确实影响到了他。

    这不过是平常的一夜,没有波澜、没有意外、只是两罐啤酒,就让他的思绪陷入了一种叫做孤独的黑洞里。

    从魔都到帝都,两个多小时的飞行,车上四个多小时的旅途,到达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他习惯累了就喝点啤酒,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明天继续像机器人一样,过着流水线一般的生活。

    其实陆泽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或许差别只在于他做着一份不太普通的工作,收入高些,但不算离谱,没钱住在魔都的独栋别墅,也养不起十几辆顶级的豪车,和做着普通工作的人一样,很久没有真心笑过。

    也像普通人一样,越来越麻木,学会了推卸责任,学会了冷眼旁观,学会了一个人承受人情冷暖,学会了在外人面前故作坚强,变得胆小,更加懦弱,万事怕被牵扯,喜事都想闪躲。

    最终只能一个人,习惯性的住进这家只要到了帝都,只要离的不远,就会入住的酒店,开着熟悉的标间,开着电视,在不断变化颜色的灯光前,躺在沙发上搓着手上那枚造型大气的银戒。

    一股烟吐出来,他坐起来,弹了弹烟灰,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放下,重新躺下,闭上眼睛,他刚才只是想在社交软件上问一下大家。

    “你累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

    陆泽前几天在短视频软件上看到一个骑电动车逆行被抓到后崩溃大哭的年轻人,估计那个年轻人应该和他一样,第二天早上起床,迎接新一天的晨光。

    打开行李箱,轻轻拿起准备好的西装,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有些隆起的肚腩,从后腰延伸到腋下的三道疤痕,已经不太明显的锁骨,穿上白色的衬衫,一颗一颗把扣子扣起来。

    带上那条蓝色格子领带,拎起蓝色的西装穿上,表盘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背头打上油,梳的一丝不苟,络腮胡也被打理过,不闲杂乱,反而别具男人味。

    克莱夫·克里斯蒂安的古龙水摆放在洗手台上,瓶身和瓷质洗手台碰撞,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手机揣进里怀兜中,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声音听起来很悦耳,拿起房卡,拉开房门,走出去,关上门的一瞬间,电子锁齿轮转动,将门反锁,房间内只剩下桌上那半杯清水,清澈透亮。

    “陆泽!能不能帮我签个名!我超喜欢你的电影!”

    “我靠!这不是陆泽吗?我男神啊,我是男的怎么了?不能有男神了?我一男的都觉得他帅,女人不更应该觉得他帅吗?”

    带着温和的笑容,拿起女孩递过来的水杯签上自己的名字,并主动询问看着陆泽发呆的女孩是否需要合影,女孩有些木讷的点点头,跟陆泽拍了一张她觉得自己呆爆了的照片。

    在人数不是那么多,而自己恰好有时间的情况下,陆泽从不拒绝他人索要签名的请求,也确实不觉得自己那没有法律效益的艺术签名和随手拍的照片能值什么钱,人家要,人家喜欢,那就给。

    其中有一位准妈妈,被丈夫扶着胳膊走到陆泽身边,三人拍了一张合影,陆泽为还没出世的孩子送上祝福,并获得了一份据说是有按摩脚底功能的鞋垫。

    其实陆泽的粉丝也没那么抠,乾世嘉总能收到粉丝们寄过来的礼物,都不贵,确实心意,而这些礼物,也都被陆泽带回了家,和瘸子一块拍照留念发微博。

    就是送过来的那些东西吧......有点奇葩,陆泽能用上的真没有几个,什么只有起身扣篮才能停的闹钟、能穿着走路的泡脚盆、在衣服兜里捏住个东西,帽子上的耳朵就能动的外套、陆泽小时候玩过,需要上弦拧劲就能跳的绿蛤蟆等等等等。

    最恐怖的是,由于王梓萱经常拍他的生活照,大家发现陆泽的日常生活就像个老干部,于是给他邮了一百多斤枸杞,四百多斤猫粮,还有一箱一箱的鲜花营养液。

    别的不说,就枸杞和猫粮,估计陆泽和瘸子能吃到与世长辞。

    “路上注意安全,孕妇最重要,安全到家后可以发微博@我,我有点事,对,首映礼,就先走了,大家再见。”

    跟这几个粉丝说了再见,陆泽走出到酒店门口,等待刘斌开过来的车,而这几个粉丝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双手插兜,型男风十足的陆泽,小声的说起了一件有关于陆泽很有意思的传言。

    “原来陆泽眼睛里真的有光啊......”

    .......

    在车里,陆泽把鞋脱了,把那双鞋垫塞进去,重新穿上感觉鞋变的有点小,只能重新掏出来放在一边,看着给自己拍照的王梓萱,伸了伸手,接过豆浆。

    很快,陆泽看到了刚才酒店中和自己合影的粉丝发了微博,刚点赞没一会,陆泽就看到了工作室发的自己塞鞋垫的照片。

    撇了一眼王梓萱,她望着窗外,没有表情,偶尔转头看一眼陆泽,见到陆泽也在看她,就迅速把头撇过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差吹口哨了。

    好笑的盯着她看了一眼,双手抱怀望向窗外,车内除了播放那首陆泽很喜欢的《Heart  Of  Gold》,就没了其他声响。

    ......

    车辆行驶到国际会展中心,外界的声音就算在隔音性能非常好的保姆车内也能听见一些,陆泽透过不透明的车窗往外看了一眼,虽然是周六,但人数不是太多,毕竟这天能晒死个人,陆泽的粉丝又不是那种会大老远跑过来应援的良心粉丝,人数不多很正常。

    就这帮人来捧场的粉丝,也都坐在大树下的绿化带上吃着冰棍,只是看到有车来,才一窝蜂的跑过来,嘴里叼着冰棍喊两嗓子,陆泽都能看见冰棍化了掉在他们衣服上。

    反倒是记者同志们非常的敬业,就在大太阳底下,头上带着赵四种地的时候带的小雨伞,套头上那种,举着摄像机,对这帮舔冰棍的粉丝怒目而视,就差扯着嗓子喊:“请你出去,你个假粉丝”了。

    车停稳,陆泽下车,能来应援的除了陆泽粉丝,也没有别人了,你能盼着宋归远的粉丝来应援吗?那不现实,至于找群演,这大热天群演都不出来接活儿了,零零散散找十个二十个的,那还不如不找呢。

    按照惯例,满足了应援粉丝的签名合照要求,陆泽步入会场,刚一进来,突然有人在身后蒙住了陆泽的眼睛,还故意压低了声音,憋着笑说着。

    “猜猜我是谁?”

    “你是弱智,还你是谁呢,这么大人了,别玩这套,松手。”

    陆泽还能听不出来陆楠的声吗?一转头,穿着T恤、牛仔裤、运动鞋的陆楠就站在自己身后,本来挺大的眼睛一笑都快看不见了,然后被陆泽......补了一脚,把笑容直接踹没了。

    “来了怎么不告诉我?我还想着首映礼完事去看你呢,怎么进来的?买票?”

    “才没有,票卖的好贵呀.......2280,吓死个人,我给宋哥打了个电话,他给我和我室友带进来的,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哼!你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我跟你说啊哥,我室友都是你的粉丝,我才带她们来的,不然我才不会大热天来看首映礼呢,看你都看烦了,睡觉呼噜打的跟猪.......我什么都没说。”

    看着笑容逐渐恐怖的陆泽,陆楠立刻闭上了嘴,撒丫子就跑,过了不大一会,拉着三个姑娘朝自己走过来,而陆泽则跟一旁的记者说起了话。

    “我妹妹,亲的,记得给脸打码。”

    “放心吧陆哥,老朋友了,参加你好几场首映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心里有数。”

    “谢谢了,一会多拿个红包,大热天辛苦一趟,当我请你和同事们喝茶。”

    “成,那谢谢陆哥了。”

    记者放下相机,笑容爽朗的跟陆泽道谢,就算陆泽不多给红包,他也是高兴的,毕竟陆泽说的是打码,而不是不让发,说明“陆泽妹妹参加首映礼”这波热点能蹭,打码只是为了不给不混娱乐圈的妹妹找麻烦,这样一来,就说明陆泽同意了记者拿这份热点的钱,已经是陆泽大方了。

    拍了拍记者的肩膀,记者心领神会跟其他同行说明情况,随后陆泽跟陆楠的室友们聊起了天,或许是因为见到活的陆泽,有些激动,导致这三个姑娘有些腼腆,不怎么说话,只是听着陆泽兄妹俩交流。

    研究生在普通人眼中确实算是学霸了,不是说学霸都不漂亮,只是陆楠寝室这三个学霸是相貌普通,不丑,也不算好看。

    中途陆泽也把陆楠介绍给了其他演员和导演,不然亲属来了不介绍倒也不是那回事。

    不过陆泽也不担心陆楠会被比如何瑞宽这种老色鬼看上,毕竟何瑞宽再怎么说也是华夏头号大导演,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陆楠虽然漂亮,但也不至于说是天仙下凡,还是食人间烟火的,外加上她有个功成名就的哥,为了一个女人跟陆泽翻脸,对于何瑞宽来说肯定是不值的,什么样的女人能玩,什么样的女人只能当小辈看待,何瑞宽心里有数。

    外加他欠陆泽一个人情,把他小蜜塞进了白溪群的剧组,何瑞宽也是拍了胸口,在帝都这地界,有事就找她何大爷。

    别小瞧大导的人脉,学府、官商、他哪儿没有朋友?陆楠也不是那种喜欢惹是生非的丫头,小打小闹的,他何瑞宽确实罩得住,甚至陆楠要考博士,何瑞宽也能帮衬帮衬。

    话题结束,陆楠带着几个小同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并没有紧挨着陆泽,不然扔下三个同学,自己坐前头算是怎么回事?

    只是整场首映礼,陆泽都在看着陆楠在台下趁着别人不注意朝自己比划鬼脸,给陆泽气的脑门上的大筋都在蹦,反倒是给坐在身边的宋归远憋笑到一直锤陆泽大腿。

    面无表情,伸手,掐大腿内侧。

    看到宋归远脸色通红,陆泽“温柔的笑着”,回答了记者的问题。

    舒坦了。

    记者提问环节结束,一众主创下台,坐在第一排,大灯熄灭,给众人一分钟的准备时间,手机全部关机,不允许摄像,陆泽看着金色的龙标出现在屏幕上,心中感叹。

    又是一部作品开始了。

    “.......”

    。顶点



    平房,外墙没有美化,更别说是保暖,红砖露在外面,窗外飘着小雪,门上贴着仍然鲜红,却已经出现破损的对联。

    每天三点半起床,对于王健来说已经是一种本能,床边的儿子还在睡,给儿子轻轻掖了下脏兮兮的棉被,起身穿上已经跑棉的棉袄,外面套上了橙色的环卫背心。

    腿脚有些不方便,走路时高低脚,但早已不在疼痛,来到后屋,捧了点树枝,拿起带着囍字的火柴盒,点燃一根火柴,引燃报纸,扔进炉中。

    炉子跑烟的厉害,引风机早已坏了几个月,却一直没有修,他就在浓烟弥漫的房间中,点燃炉火,偶尔咳嗽一声,擦一擦被熏出来的眼泪,拿出像弹弓一样造型的树枝分叉充当锅帘,在上面放了昨晚没吃完的饭、一盘辣椒土豆丝,还有几个红薯。

    等到饭热好后,把饭菜放在灶台边上,拿起葫芦做的水舀,把锅底的热水舀出来,倒进盆里,接了点凉水,试了试水温,端着盆,一瘸一拐的走进卧室。

    “双喜,起来了,吃饭。”

    “爹”

    王双喜揉揉眼睛,被王健抱起,穿上绿色的毛衣和棉裤,王健涮了涮原本就不干净的毛巾,给儿子擦了脸,至于洗头刷牙什么的,那是几天才做一回的工作。

    拉开灯绳,但昏暗的房间仍然没有亮起,你不能奢求一个本来瓦数就低,上面还尽是灰和油烟的灯泡能给这间漆黑的房间提供足够的亮度。

    总之,两人就在这间昏暗的小屋内,围着灶台,坐着小马扎吃饭,双喜似乎还没睡醒,时不时的打瞌睡,饭粒黏在脸上,王健看到后笑了,伸手摘下饭粒,塞进自己的嘴里。

    孩子吃饭慢,磨蹭了二十分钟有余,王健没着急,而是等他彻底清醒,吃过饭后,把碗扔进水池,接了点水泡着,并没有洗。

    父子出了门,喜儿自己上了三轮车,老老实实的坐在角落,搓着自己的小手指,上面有些冻疮,指甲缝中也有些黑泥,他自己轻轻的扣着,小声的问了一句。

    “爹垃圾车就是装垃圾的吗?”

    “不是!还得装你咧,坐稳啦,爹加速咯。”

    王健是个粗人,没上过几天学,没有听出双喜的言语中的难过,这个小小的身影,扶着车子边缘,把头埋进腿中,他昨日听其他孩子说,垃圾车就是装垃圾的。

    所以他是什么?

    天上飘着雪花,王健终于骑到了街道环卫办,签名登记,然后一路骑到了自己负责的那条街,双喜很听话,拿着一把小扫帚,帮王健清扫着路面的积雪,这份工作,自打他懂事后就没有停过。

    天还没亮,灯光下雪花特别的明显,在简单的清扫过后,王健招呼着双喜上车,开始了他们的捞外快环节。

    他们负责的街道属于郊区,凌晨这段时间总是有许多大车不遵守交通规则,车速飞快,红灯乱闯,扰民不说,肇事也好几起了。

    两人在人行横道上骑行,一辆大车飞速经过,路上有坑可能是货车司机没注意,直接压了上去,咣当一声巨响,给父子俩吓的一缩脖子。

    路边有个矿泉水瓶子,已经被压扁了,双喜眼睛机灵,马上就发现了,知道王健腿脚不便,急忙下车把瓶子捡起,重新回到了车上。

    也不管是谁喝过的,拧开瓶盖对着瓶嘴吹了口气,可能是盖子没拧紧的缘故,瓶子没漏,被双喜吹起,然后竖着拧了几圈,重新扣上瓶盖,装进麻袋。

    垃圾车清理垃圾桶是从每天清晨五点半开始的,赶在五点半之前,王健要把这一路的十几个大垃圾箱翻完,任务量不小。

    打开一个垃圾箱,不顾难闻的气味,用铁钩子在里面翻找几圈,里面有一张破纸壳盒,被打湿了大半,拎起来的一瞬间,一只大老鼠窜了出来,吓了王健一哆嗦,却把双喜逗笑了。

    孩子天真,难过总是暂时的,童年时孩子都把父亲看的过于伟岸,导致在父亲被吓到的时候总会露出善意的幸灾乐祸。

    王健呢?小学三年级文凭,没多大的本事,把双喜当成了人生中全部的意义,见到双喜笑了,他也跟着笑了。

    摘掉磨漏的劳保手套,轻轻掐了一下双喜冻到通红的脸颊,笑容看起来有点憨傻,把手套重新戴上,扶着车把,左脚踩在左踏板上,右腿蹬着地面,车轮滑行了五米左右,再把右腿跨上去,卖力的蹬起了三轮。

    “嗬~呸,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三块四,正好,拿好了。”

    “老板,我经常在你们这卖废品,你能不能给凑个整,就给个二十四行吗?我这下回还得往你这来呢。”

    “没你这么算的,我这一天收这么多破烂儿,这个搭六毛,那个搭一块的,我一天得赔好几十块钱,凑不了,不卖你拿走。”

    见老板态度强硬,王健没了办法,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车上发呆的双喜,点点头,临走时还不忘了把自己带来的编织袋拿走。

    中午休息的时候过来卖点废品,能卖多少钱纯属看自己能捡多少,平常捡个五块八块的赚个饭钱,今儿算多的,能攒下一部分。

    回到环卫办的休息室,双喜这孩子乖巧,王健的同事没几个不喜欢的,笑看这帮岁数都比自己的大的同事逗弄着双喜,王健从炉子上拎起水壶,给自己接了杯热水,并把铝制饭盒放在炉盖上等待炉火的加热。

    走出屋外,撅了一节树枝,到冬天已经光秃秃的草坪上,用树枝在地面算着简单的加减法,嘴里自言自语的嘟囔。

    “二十四减十,加上两千七百三十二,等于两千七百四十六,房租水费减去二百五,两千四百九十四”

    这笔账算的是双喜的学费,双喜快四岁了,也要上学前班了,王健是本地人,但家在本地最偏远的农村,为了让双喜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他才来的城里,虽然只是城郊。

    环卫工资八百,加上奖金二百,再捡捡破烂,一个月怎么也能对付个一千二百块钱,做了一年多环卫,怎么也攒下了一万多块钱。

    但由于入冬时双喜得了一场重感冒,到医院治病就花掉了王健的大部分积蓄,现在他的全部家底,只剩下了这两千多块钱。

    城郊这边的幼儿园一个月是八百块钱,伙食费是包括在内,但孩子上学了,怎么也得添身新衣服吧?杂七杂八的,上学第一个月估计就要花掉积蓄的一半。

    前三个月的学费没什么问题,但之后的学费该怎么办,王健心里有些愁,幼儿园和学前班这段时期,生活应该会变的异常困难,等吧上了小学,义务教育就好了,到哪时候,攒下双喜上高中、大学的钱就好了。

    把心里的小算盘想明白了,王健站起来,伸腿把地上的数字蹭掉,跺了跺脚,回到环卫站先伺候双喜吃饭。

    二月二十七日,双喜要去上学了,当王健把三轮车停在幼儿园门口时,很多双眼睛都在打量着这父子俩。

    棉袄太贵,就没给双喜买新的,倒是里面穿了一件新的卫衣,至于裤子和鞋,其实并没有被王健归纳到新衣服的范畴内,衣服就是衣服,跟裤子和鞋有什么关系?

    所以在双喜在没有脱掉棉袄之前,他仍然是穿着破烂的小孩,唯一一个在室外就能看到的变化,就是他有了一个蓝色的迪迦奥特曼书包,现在正被王健拎在手中。

    这些眼睛盯着这对父子,王健已经习惯了这种审视的目光,但双喜没有,拽着王健的裤腿,站在父亲的背后。

    其实在这里上学的孩子,家庭也十分普通,不是收入不高的本地家庭,就是外地来的民工子女,但再怎么说,他们的家庭条件也比王健要好的多。

    幼儿园门口没停几辆汽车,而且都是五菱宏光和捷达这种档次的,还是以电动车为主,被凌乱的摆在门口,但像王健这样骑环卫三轮的,还真就他一个。

    拉着双喜走进屋子,这里可要比父子俩的家要干净多了,王健低下头,看着犹豫迟迟不肯进屋的双喜,稍微催促了一下,双喜才悄悄的脱掉自己那双已经开胶的鞋,露出脚趾的袜子踩在地板上。

    双喜主动松开父亲的手,拽着袜子漏洞的边缘处,把袜子塞进了脚趾缝中,才又把手交到父亲手掌中,抬头看了一眼王健,抿了抿嘴唇。

    孩子们被送到教室里,王健则跟着一大波家长去交了学费,然后走到教室门口,伸头张望坐在凳子上的孩子。

    双喜坐在最后排的犄角处,故意离其他小朋友很远,老师在课堂上面带笑容,而仅仅四岁的孩子却一脸的忧郁。

    短暂的课程结束,王健就像其他家长一样,对老师露出笑脸,希望老师多多照顾,但对待孩子真诚、温暖的老师,对待这些家长却有点敷衍的意思。

    直到父母们即将离开,第一次上学的孩子们开始抱着父母的大腿哭喊,没有几个例外,双喜也是如此,抱着王健的大腿,希望王健带他离开。

    只是王健明白,双喜哭泣的理由和其他小朋友并不相同,不是害怕父母的离去,而是单纯的对这个充满温馨和童真的地方产生了极度的恐惧。

    “好好上课,下午爹就来接你。”

    他还是挣开了双喜的手,对这张泪水打湿的脸,咬牙狠下了心,走出了幼儿园的室外活动区,看着双喜扒住围栏,像是被困在笼中的小野兽。

    “爹!!!”

    没有理会哭喊,王健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呼出一口颤抖的气,带上手套,等待前方的电动车先行,用力踩上脚蹬子,缓缓消失在双喜的面前

    “”



    “杨老师我来了,你是乐乐的家长吗?对不起......双喜,快跟小朋友道歉!”

    没等下午接双喜放学,中午,王健就被提前叫到了幼儿园办公室,原因很简单,双喜给别的孩子打了。

    面对乐乐家长的叱责,王健把身子低的很低,不停的点头哈腰道歉,他只是希望对方家长不要说出要带孩子去医院检查,并索要医药费,不然.......他真的没钱了。

    “这......是双喜的不对,我给孩子买了点罐头和水果,回家我肯定好好教育我的孩子,不会有下次了。”

    “谁要你那点破玩意?拿二斤苹果就想了事?我告诉你,没门!你看你们家孩子给我家乐乐挠的,脸上这大一条口子,这要是往后脸上留疤了怎么算?去医院!别跟我说什么没有用的。”

    “我......”

    王健在这一刻真的觉得很无助,他按道理是应该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但他现在全部身家只剩下了一千多块钱,这还是双喜下个月的学费啊!

    双喜已经跑开了,坐在户外活动区的台阶上,王健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一眼杨老师,脸上带着哀求。

    “双喜爸爸,这个......介于双喜有暴力倾向,甚至伤害到了其他孩子,出于咱们园的规章制度,我们只能帮双喜办理退学,至于您今天才把孩子送过来,我们会把学费原封不动的退给你,很抱歉,我以后不能再教双喜了。”

    “别......杨老师,我回家肯定揍他一顿,你别给双喜开除了啊,我带乐乐去医院检查,你看行吗?杨老师你宽宏大量一点,双喜他应该上学啊......”

    “不好意思,这是规定,我只是一个老师,这不是我说了算的,就先这样吧,我去帮王双喜收拾一下他的东西,然后双喜爸爸跟乐乐爸爸继续协商一下孩子受伤的问题。”

    杨老师并没有给王健更多祈求的机会,转身离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乐乐的妈妈抱着乐乐,其他的老师坐在一旁看戏。

    最后实在没办法,王健只能接受带孩子去医院检查,并且双喜被退学的事实,拎着双喜的书包,把那八百元的学费揣进兜里,耷拉着脑袋走出去。

    “双喜,回家了.......”

    “.......”

    没人回答,王健抬头环视了一圈,没有见到孩子的身影,一种恐惧奔着心脏就往脑袋上走,立刻转身进了幼儿园,开始大声的呼喊。

    “双喜!双喜!你跑哪儿去了!你听见你爹喊你了吗!跑哪儿去了!别害怕,爹不打你,你在哪儿啊!赶紧出来,爹不骂你,回家爹带你吃肉......”

    “这位家长,你喊什么?现在孩子都在午睡呢,请你别扰乱幼儿园秩序好吗?”

    “老师.......我孩子不见了,你看见他进屋了吗?”

    “哦,就上午打架的孩子吧?我看他出去了,我确定他没进.......”

    渐渐的,老师也合计过味儿了,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对王健比划了一下手,赶紧说道:“家长你别着急,我马上通知园长,咱们赶紧查一下监控。”

    这家私立幼儿园没有保安,就设立在路边的一栋门市房里,室外活动区就是占用了人行道,用铁栅栏圈出一块空地,整个幼儿园唯一一个男人还是给孩子做饭的厨子,监控也不怎么样,双喜刚才坐的位置已经是监控的边缘了。

    王健只看见,双喜像是听到谁的呼喊一样,朝着栅栏边走过去,然被一双穿着黑色棉袄的手迅速抱起来,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轰隆!”

    一瞬间,王健什么都不知道了,傻坐在凳子上,耳边是园长和几位老师的呼喊,说什么报警什么的。

    “家长,我们已经帮你报警了,待会警察就会过来,你好好想想细节,跟警方说一下双喜的详细特征。”

    “哦......不行!我得去找他,现在人肯定还没走远,我得把我儿子追回来!”

    “家长,家长!喂!等一下!”

    现在的王健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告,发疯了似的往外跑,乐乐的父亲站在门口,本来咄咄逼人的口气早已没了踪影,比起人家孩子丢了,还是明显被人给抱跑了,自己孩子这点事,真的不算事儿了。

    可哪怕他没了声音,安静的站在门口,却不小心和急匆匆的王健撞了一下,随后被王健抓住了衣领,看着王健通红的眼睛,和眼神中的那股疯狂,不自觉的咽了口吐沫。

    “我儿子要是找不回来了,我跟你没完!”

    “我.......”

    没等乐乐父亲再说话,王健直接跑了出去,因为腿部的残疾,导致他下台阶时突然脱力,摔在地上,把脸和身子全都刮冒了血,可即便这样,他也灰都没拍,直接跑出学校。

    带孩子去外地通常有两种交通途径,一个是长途大客,另外一个是火车,而私家车目前因为天气仍有降雪的原因,各大道路都会有封道和安全检查,自己开车运孩子被查到的概率很高。

    而长途大客走高速路段时,也有不确定性,因为最近的高速上查超载的很多,双喜的年龄也偏大,很容易露出马脚,到时候被抓了跑都跑不了。

    所以比起其他两项来说,最安全的还是坐火车,给孩子喂点安眠药,坐两三个小时后就在本省其他城市下车,找到落脚点,休息一到两天,然后再用相同的手段带着孩子前往下一个城市,这样一来,十天半个月,孩子就能到买家的手里。

    王健首先赶到的也是火车站,望着这茫茫的人海,四处张望着,在所有人异样的眼光中呐喊着双喜的名字。

    “双喜!”

    “双喜!.......”

    声音传出去很远,却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回应,他瘸着腿,绕着候车室的两个进站口不断的寻找,但凡有三四岁的孩子,他都想去看看正脸。

    “你干什么?神经病啊!”

    面对路人的指责,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刚入春的季节,反常的天气前天才下过雪,汗水已经却已经顺着额头,在太阳下,把脖子照的闪闪发光。

    “你是干什么的?在这儿叫唤个啥?”

    直到有站内的民警出来询问,他才舔了一下嘴唇,焦急的说不出话,动手干比划,支支吾吾的才把话说明白。

    “我儿子让别人给抱走了,我找我儿子.......他三岁半,快到四岁,今天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和黑色的裤子,鞋开胶了,我没有钱给他买.......”

    “你确定是让人抱走了吗?有照片吗?”

    王健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呼吸粗重的望向人群,没有直视警察的目光,扔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搜索那个不太可能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孩子。

    民警明白了王健是什么意思,每年在火车站找孩子的家长少说两三个,多的时候有五六个,他已经见过太多,倒也有过在站内找到的孩子,但太少了,多数.......还是失望而归。

    但几率不大不代表没有啊!民警实在看不得这些家长的脸,低下头用对讲机进行通话,希望这些曾经一定放跑过人贩子的检票员,站内保安,甚至是乘警这次千万不要再错过这个孩子,哪怕......仅仅是可能。

    “小王小王,有孩子走失,通知一下所有检票口,看到灰色棉袄、黑裤子、鞋有明显破损......看起来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孩子,一定要留意一下,大概四岁左右,站内广播也通知乘客们一声,让他们也帮忙找找,哪个,你是进站找,还是在门口找?”

    “我就在这儿找吧,谢谢.......谢谢。”

    警察摆手,回到候车室内,进入了寻找孩子的队伍,这么些年来,被拐儿童足以牵动所有人的心,因为真的找不到......这孩子以后,身处的环境可能比地狱还可怕。

    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内,站内的所有乘客们都动了起来,在候车室大堂来回奔走,只为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孩子。

    他们找遍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甚至是厕所的每一个隔间,嘴里向他人询问最多的话就是,“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灰色棉袄、黑色裤子的孩子,大概四岁左右......”

    但全国所有丢失的孩子,能找回来的仅仅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很显然,王双喜不是这针鼻儿大概率的幸运儿,直到太阳下山,夜色降临,王健也没有听到那一声熟悉的“爹”。

    “喝点水吧。”

    王健坐在台阶上,目光仍然四处张望,刚才那位民警大叔拿过一瓶矿泉水递给王健,也一屁股坐在王健的身边,掏出本子和笔。

    “一看你就不是报完警才来找的,提前帮你做下笔录吧,到时候去派出所也能给你节省点时间,姓名......”

    直到笔录做完,其实事发的过程很简单,每个孩子都是在家长不经意的一瞬间丢失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大概几分种,民警大叔便昨晚了笔录,把本子交给王健。

    “到时候就拿这个去派出所签字吧,就说是火车站值班民警刘长民给做的,我给你点建议,赶紧把孩子的照片多复印几张,然后快点联系电视台,发动群众力量来找,唉......我说的有点马后炮了,当时着急,大家都没想到这点,看你今年.......三十出头?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坚强点吧。”

    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民警拍了拍王健的肩膀,回到值班室坐下,摘下帽子,喝了口茶水,但目光依旧锐利的盯着候车室的入口,眨眼都不敢迟缓。

    王健现在是什么感觉?反正整个人都麻木了,听从民警的建议,前往幼儿园就近的派出所做儿童丢失登记,不过也没用重新做笔录,幼儿园的老师已经把事情的具体经过跟警方交代完毕了,王健只需要登记为走失儿童王双喜的父亲就好。

    市级媒体也赶到了现场,拍摄着神情麻木的王健,并不时的记录,见王健这幅模样,也没有再采访的必要,拿到王双喜的一寸照后就离开了。

    只有王健去了图文社,拿着兜里那退掉的八百元学费,全部打印了王双喜的照片和两块正方形的寻子条幅。

    他......成了一名寻子父亲了。

    “......” 富品中文



    “请问有没有见过这个孩子?穿着灰色棉袄......谢谢,能拿一份传单吗?如果见到这个孩子,麻烦你打上面的电话,可以现金酬谢,谢谢。”

    现在的王健,把两块条幅定在了两块木板上,木板和木板之间用尼龙绳连接,挂在自己的肩膀上,给自己的前胸和后背添加了一副“铠甲”。

    那蓝色的迪迦奥特曼书包里,装的全是双喜的照片,印成了名片大小,现在已经被王健发出去两盒了。

    深夜的街头,在这座五线城市中,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更何况天上飘起了雪花,落在王健的头上,渐渐融化成水。

    寒冷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心,王健充分解释了这种心理状态,站在火车站边,仍然向顶着风雪的旅客送着卡片,哪怕他们只是接过后,就当场在王健的眼前把这张卡片扔进了垃圾桶。

    直到后半夜,路边再也没有人了,王健也感觉到了明显的疲惫,他困了,毕竟不是铁人,他从中午开始一粒米都没吃,现在已经累的走路都觉得艰难。

    他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打算吃口饭,眯两个小时,等到四五点钟,再去车站门口继续等候。

    把两块木板从身上摘下去,简单的热了口已经成坨的面条,躺在父子俩一块睡觉的这张床上,他是带着泪睡去的,或许,泪......会成为他从今以后的唯一主题。

    “啊!”

    睡了应该不久,他被梦吓醒,梦中双喜说让他快去找自己,让他直接从床下蹦了下来,看了一眼时钟,三点半,才睡了半个小时多些。

    他确实有些迷信,也就不敢再拖延,带上木板和书包出了家门,只是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烧火给准备给双喜热饭菜才对,看了一下自己离开就变的冰冷床铺,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逐渐崩溃的情绪,迎着风雪痛哭失声。

    .......

    双喜丢失的第四十天......

    他把环卫的工作辞掉,顺便回了趟老家,把老宅卖了,几亩薄田也上交给了村里,由于农村偏僻,总共才卖了四万多块钱,但也因为民风淳朴,他得到了亲戚们的几千块钱援助,凑够了五万块钱。

    这笔钱被他存好,但却一分钱都不敢动,他想着,万一谁把双喜找到了,他就要拿这五万块钱答谢人家。

    同时,有好心人联系到了王健,免费帮助王健,把双喜的资料发布在了网上,并留下了王健的电话号码。

    只是......

    “喂?你是王健吧?丢了儿子,在宝贝回家网站上发贴的那个?”

    “是我,你是.......”

    “不用问我是谁了,我知道你儿子在哪儿,你把五万块钱打过来,我就告诉你,你儿子现在在什么位置。”

    “你先把位置告诉我,我过去找,如果真找到了我儿子,我就把钱给你打过去,你看行吗?不然给了你钱你不告诉我我儿子在哪儿怎么办?”

    “我还怕你找到你儿子以后就不给钱了呢,你先把钱给我,要不我带你去找你儿子也行,不然你就别想知道你儿子在哪儿了。”

    王健的心中很犹豫,理智在告诉他,这人就是个骗子,但他又控制不住往好的方面去想,万一这人真知道双喜在哪儿呢?只是不相信自己,先要钱呢?

    最终,理性依旧战胜了美好的天真幻想,咬了咬牙,压下最后一点希望,拒绝了对方先要钱的请求。

    “傻逼,嘟......嘟......嘟.......”

    收起绿屏手机,王健心中的愧疚越发加深,这种诈骗的电话自打王健把信息发到网上后就络绎不绝,每天至少要接两到三通,王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没良心的人打他们这个群体的歪主意。

    尽管如此,他的心里还是难过的,因为每一位丢失孩子的家长都会对每一通来电抱有期望,哪怕自己明知道他们就是诈骗电话。

    这样拒绝掉一条“线索”,就好像再次放弃了自己的孩子,那种煎熬不是这个群体之外的人能想象到的,他们每天都活在天人交战和自责中,不断的反问自己。

    万一是真的呢......

    把卡片再次发到一个路人的手中,古老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王健掏出电话看了下电话号码,便急忙的接通了电话。

    “喂?小赵,是我,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小赵就是那个帮助王健发布消息的好心人,同时也帮助了很多被拐儿童的家庭寻找孩子,甚至还成功的找到过两个被拐儿童,在何南这边的被拐儿童家庭中十分的有名气。

    更加令人感动的是,他做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无偿的,在工作的闲暇时间免费给各个家庭提供帮助,当初他也是看了电视节目后,主动联系王健提供帮助,用他的经验帮助王健少走了很多弯路,避免了很多次被骗。

    “王哥,我看到个消息,刚才有人在博客上发了几张郑洲那边几个乞讨儿童的照片,我看有一个孩子很像双喜,你先别着急过去,先来我家看看,如果真是,那立刻就走,不然白跑一趟。”

    “好,那我这就过去。”

    电话挂断,王健赶紧上了一旁的公交车,有人见他是残疾人还想给他让座,但被他摆手拒绝,只是目光望向远处,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是万分的焦急。

    他最害怕的就是双喜成为乞讨儿童,乞讨组织那帮人是没良心的畜生啊!割舌头、打断腿,弄残疾了让孩子去街上要饭,这种没人性的手段让得知有这么伙人的王健被吓得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他倒是宁愿双喜被卖进了别人家,这样一来找到双喜的可能性虽然几乎为零,但他好歹能健健康康的活着啊。

    一时间王健急的脑门上都冒了汗,公交车行驶了三站后,他迈着自己残疾的腿快步朝着小赵所在的居民楼赶去,楼房很老,都算不上小区,六层的低层楼洞里也没有个灯,就算是大白天的,里面也是黑乎乎的一片,上面贴满了锁王和通下水道的小招贴。

    爬上三楼,轻轻的敲了敲房门,很快,门被打开,和楼道不一样的是,房间里的采光还真不错,屋子也收拾的温馨,装修在零七年这阵子还算是很漂亮。

    “王哥,我给你拿拖鞋。”

    “不用,不用,我就在门口站着吧,待会就走了,我就站着就行.......”

    王健还记得那天双喜在幼儿园时的那个表情和动作,与他现在如出一辙,王健看着这个温暖的家,就像双喜一样,抿了抿嘴唇,连忙摆手拒绝。

    他到现在才发现,双喜跟他特别的像,至少把自卑这个性格学了个淋漓尽致,当初在幼儿园,虽然里面弄的也很温馨,但起码也有一些身上全是水泥灰的工人送子女上学,让他感觉并不是那么的不自在。

    而双喜不同,他是唯一一个穿的那么寒酸去上学的孩子,孩子不会去跟大人对比,只会跟同龄的孩子攀比,所以双喜那时候自卑了。

    但直到双喜被拐后,他才想明白了双喜当时的想法,而明白过后,存留在他心里的,除了遗憾,就是对双喜万分的亏欠。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再补救的可能,只是王健现在看着这双拖鞋,总是感觉自己脚上这双漏窟窿的袜子越发的勒大母脚趾头。

    “王哥,你又这样,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又不肯进来呢,照片我还没去打印,你必须得进屋看电脑,进来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双喜。”

    这件事最为重要,被小赵提醒之后王健没有再思考,脱掉鞋子露出脏兮兮的脚趾,跟着小赵进了他的卧室,看着这个被称为电脑的东西,终于见到了照片中的那个孩子。

    头发有点长,遮挡住上半张脸,只露出了嘴和下巴,身形看起来也就四岁左右,跟双喜差不多,最重要的是,这孩子穿着一件布满灰尘的灰色棉袄.......

    看到这张照片的一瞬间,王健崩溃了,因为这孩子腿明显是断的,只能拿着碗在地上爬,在路边趴着,异常的凄惨。

    “我要去郑洲.......我去把我儿子找回来.......他.......”

    “王哥你确定是双喜了吗?用不用我跟你去?你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

    小赵的心也悬了起来,看着逐渐崩溃的王健,脸上挂满了同情,如果这真是双喜......那么双喜现在已经跟他的父亲一样,是个残疾人了。

    “我不敢确定啊!不行,我现在就去郑洲,你就不要去了,你还要上班的,不能耽误你的工作,他还那么小.......他们怎么能狠的吓人打断一个孩子腿啊!”

    他哭泣着拒绝了小赵与他共同前往郑洲的想法,小赵在不停的叮嘱,如果遇见孩子,绝对不要当场认领,一定要看紧孩子打电话报警,不然容易遭到乞讨组织的报复。

    最后王健被小赵开车送到了火车站,买了一张十点五十开往郑洲的火车站票,站在两节车厢连接处,王健靠着车窗,朝外面不断掠过的风景张望,偶尔伸手,擦一下脸上滑落的眼泪,吸了吸鼻涕。

    “......” 富品中文



    郑洲这个省会级城市,要比他的家乡繁华不少,川流不息的人群让王健有些茫然,身上挂着两块木板,在原地不断的转圈。

    根据拍摄者所说,孩子发现的位置就在火车站附近,他走过大街,认出了照片拍摄的地点,但那个孩子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朝周边的店家询问,他们清晰的记着孩子就躺在他们店门口,但现在去了哪儿,他们也不清楚。

    直到他问向了一个老人,这老人抬头打量了一眼王健,见到他身上挂着的牌子,叹了口气,扇了扇蒲扇,轻轻对他招手,带着王健走到胡同中。

    “孩子具体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隔个三五天,那帮老渣就带孩子过来要饭,昨天孩子刚被带走,估计过两天他们就会再过来了。”

    王健不明白老渣是什么意思,但能听明白孩子过两天有可能会被那帮人带过来,一时间有点激动,对老人不停的道谢。

    “不用说谢谢了,我也不敢跟你多说,只能说这么多,你先走吧,明天再来找,小心点啊,那帮老渣手上都有人命的,杀了好几个人呢。”

    顾不上老人的劝告,王健的心里只有对即将找到儿子充满了激动,这四十多天以来,他没有一天睡好过,每天晚上都能梦见双喜让他来找自己,这种内心的焦虑已经快把王健逼疯了,或许找到孩子,他的心里也能有安宁一些。

    在车站附近的苍蝇馆子里吃了一碗宽面,今晚的住处他已经选好了,就在附近的一个地下通道里。

    先去附近的劳保超市买了一床黑心棉的棉被,下面铺了点纸壳,现在的天气这么睡觉也不算冷,起床时把床褥卷起来,占用的地方也不大,一个蛇皮袋子就能装走。

    晚上九点多钟,把自己的行李铺在地上,此时路过的行人还有不少,见到王健这幅样子,什么样的目光都有,但也没过多的停留,看了一眼便快速离去。

    躺在被窝中,他有点睡不着觉,现在他的心情很复杂,他很想找到儿子,但又怕找到的那个孩子真就是自己的儿子。

    他宁愿双喜被卖到别人家去,就算那家再穷,估计也穷不过王健,再不济也能吃上一口饱饭,也比现在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要好得多。

    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几点了,王健渐渐有了睡意,但睡的不深,偶尔有人脚步声大些,都能把他惊醒,直到下半夜,他模糊的感觉有人在翻他抱在被窝里的包,瞬间,他睡意全无,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和翻他包的乞丐对视。

    “松手!拿来给我!”

    “你干什么!抢劫啦!这是我的包!你松手!这是我找孩子的钱啊!”

    一个乞丐,和一个跟乞丐混的差不多的穷人就在这条地下通道中来回的撕扯,为的是里面两百多块的现金,以及一张储蓄五万块的银行卡,还有点别的破破烂烂的东西。

    乞丐早就盯了王健很久,如果王健是个健全的人,他还不敢动手,但就因为王健是个跛子,手好像也不利索,才让他起了歹念,因为他虽然是个乞丐,可他却是个健全的人。

    而王健呢?他很愤怒,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伤害了自己的孩子后,又有人来接着伤害他。

    小儿麻痹导致手脚残障他没怪过谁,从小的贫穷他也没绝对不公,但现在,他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明目张胆的来抢他找孩子的钱?所以他愤怒,在争执中,上嘴咬在了那名乞丐的手上。

    “我日你妈!松嘴!我让你松嘴!啊!”

    “啊!!”

    两人都嗓子眼里都发出了不似人的动静,就像两只为了争食的野兽,在疯狂的厮打,从小面积的撕扯变成了正式的斗殴。

    乞丐松开另外一只手,不断的捶打王健的眼眶,即便被打的两眼一抹黑,王健也没有松嘴,血液流进嘴里,还是像鳄鱼那样叼住皮肤和肌肉,左右摇摆着撕咬,并抡起拳头不断的还击。

    最终,也不知道他一拳打在哪儿了,反正乞丐还击的力度越来越弱,被王健骑在身上,不断被拳头砸向面部,直到一动不动,王健才从他身上下来,喘着粗气,吐出一口血,也没工夫卷铺盖卷了,拎着他所有的家底,赶紧离开了地下通道。

    “啊.......噗额,噗额,啊......哈......哈......”

    跑出地下通道,路边有公共厕所,王健闯进去,拧开水龙头好好漱了漱口,接了几捧水浇在脸上,随后靠着墙壁,缓缓的滑坐在地上,大口的剧烈呼吸。

    眼眶淤青,带着剧烈的疼痛,王健的左眼有些看不见东西,闭眼休息一阵之后,才把自己的行李重新收拾完毕。

    疲惫的感觉涌了上来,一时间困的有些睁不开眼睛,但他怕刚才那个乞丐缓过来,再带人找他的麻烦,不敢坐在外面,只能进入厕所中的一个隔间,把纸壳铺在地上,席地而坐,靠着隔间的木板,抱着自己的行李缓缓闭上双眼。

    .......

    你能想象一个人在公共厕所里睡了三天吗?直到第三天,他醒的有些晚,被厕所保洁发现,随后被警告不要再跑来公厕睡觉,这里是排泄物呆的地方,他是排泄物吗?

    王健没有和保洁起争执,点了点头,在保洁大妈鄙视的目光下抱着铺盖卷离开,他这才明白了双喜对他说的话。

    “爹,垃圾车就是装垃圾的吗?”

    “公厕就是装排泄物的吗?”

    说来有趣,这一切都先发生在了他儿子身上,王健认为,这或许就是当初没有理解儿子的心情,而遭受的报应吧。

    看着自己能用的钱所剩无几,他只能重新做起了自己的副业,拎着麻袋,游荡在各个垃圾桶旁边,收点废品来维持生计。

    只是拾荒的人也抱团,王健在此期间跟他们发生过冲突,万幸的是王健的认错态度比较好,没有被他们打过,只是等到他们走后,王健还是接着把手伸进恶臭的垃圾桶,毕竟他得活着。

    几天下来,他弄的跟乞丐没有什么区别,头发油腻,打缕,面色蜡黄,胡子拉碴,人也消瘦了不少,只是他仍然每天徘徊在火车站的街头,等待那个身影的出现。

    直到五天后,他看见了那几组照片中,另外的一个孩子,就在火车站对面,趴在滑轮车上,向路过的每个人乞讨。

    立刻,他扔下了手上的所有东西,绕着整座火车站开始不停的寻找,直到火车站西面的街角,他看到了那个孩子的背影。

    穿着灰色的棉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这副凄惨的模样让王健的心都揪在了一块,只是他仍然不确定这是否就是双喜。

    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有人盯着自己,他紧张的走到孩子不远处,试着轻轻喊了一嗓子。

    “双喜......双喜......”

    孩子没有回答,仍然像磕头虫一样不停对每一位路人行着大礼,见到孩子没有回答,王健慢慢的走到孩子身边,回头张望了一眼,轻轻蹲下,双手颤抖着掀开孩子的头发,随即长舒了一口气,又倍感痛心、失落与庆幸,总之思绪复杂。

    当头发掀开之后,王健可以确定了,这孩子不是双喜,就是身形和穿着十分相似,只是看着这孩子眼里的恐惧,还有空荡荡没了舌头的嘴巴,王健的双手颤抖的更加厉害了,这孩子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你干什么的,滚远点听见没有。”

    突然有人在背后踹了一脚王健,直接把他踢倒在地上,王健一回头,这人大概在三十岁左右,胳膊上纹着蝎子纹身,长相挺凶恶的,手上夹着烟头,表情不善的对王健发出警告。

    “我......”

    “我他妈什么我,赶紧给我滚!再让我看见你,老子就弄死你,听见没有?”

    “哎......”

    王健有什么办法?再说他也是真的害怕,胆颤心惊的站起来,不敢再直视这男人的面孔,掉头就走,一刻都不敢多待。

    只是他没看见,这男人见他离开时畸形的腿,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伸脚在孩子下巴上挑了一下,拿起电话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