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西最终还是妥协了。
第二天，孔祥西的秘书牛玉刚便来到鄞江市府，向钟毅转达了孔祥西的“善意”，刚刚才抵达鄞江没两天的叶琢堂，因为身体原因前往香港治病，鄞江商会会长的改选也就不了了之，任旧由劳乃心担任会长。
紧接着，财政部也正式下达文件，取消统购统销计划。
孔祥西已经履行了承诺，钟毅便亲自带人将孔令堪礼送出境。
送到奉化跟新昌的边界的沙溪镇，钟毅示意停车，因为过了沙溪就不属于鄞江，孔令堪是死是活就跟他没任何关系。
当然，钟毅也不会下手。
既然已经答应了孔祥西，钟毅就绝不会言而无信。
何况杀了孔令堪除了能一泄私愤，没有任何好处。
轿车停下，钟毅率先下车，然后对着孔令堪说道：“孔大少，请下车吧。”
“啥意思？”孔令堪下车，人还是懵的，又问道，“怎么就只送到这儿？”
“那你还想怎么着？”钟毅哂然道，“你该不会想让我把你送到重庆吧？”
孔令堪闷哼一声道：“那行，你就给我留一辆卡车吧，再给我派一队卫兵。”
“给你留一辆卡车？再派一队卫兵？你想什么呢？”钟毅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国家领导人还是战区的长官？也配让鄞江市府派车和卫队？”
“我……”孔令堪下意识的就想说，我爸是孔祥西。
但是话刚到嘴边，却又让孔令堪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算你狠。”孔令堪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过姓钟的，你等着，本公子还会回来的！”
钟毅哂然一笑道：“孔大少，如果我是你，就绝不会再回鄞江，因为下一次，恐的就不会有这次的好运气了。”
孔令堪凛然说道：“姓钟的，你威胁我？”
“不，你说错了。”钟毅道，“我不是在威胁你，而只是在陈述事实。”
停顿了下，钟毅又道：“如果还有下次，孔大少你就不可能再活着离开鄞江，我说到做到，你要不信，尽管可以来尝试。”
孔令堪闷哼一声，有心想要说几句狠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就像被堵住似的，竟然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片刻之后，钟毅便带领着车队返回鄞江。
公路之上，便只剩下孔令堪孤伶伶一人。
……
在重庆，孔公馆。
孔家人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孔夫人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瘫坐在椅子上还要丫环给她舒胸推背。
“老爷。”孔夫人一边哭一边问道，“叶琢堂倒是有没有离开鄞江呀？”
“早已经离开了。”孔祥西也是有些心烦意乱，心思不属的回答道，“这会儿他都已经在开往香港的船上了吧。”
孔夫人接着问道：“统购统销的事？”
“取消了。”孔祥西道，“公函都下了。”
孔夫人道：“既然这样，姓钟的怎么还不放了令堪？”
孔祥西刚要说我哪知道，一扭头却看到管家匆匆进来。
甫一进门，老管家便道：“老爷，刚接到刚娃发来的电报，说是钟毅已经将大少爷礼送到了新昌县的沙溪镇。”
孔夫人抢着问道：“令堪他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大事。”老管家道，“就是吃了些小苦头。”
说这话的时候，老管家并不敢跟孔夫人的目光对视。
因为孔令堪吃的可不是小苦头，八颗大牙都打脱了。
孔祥西听出了弦外之音，当下劝孔夫人：“夫人，你看令堪他没什么事，你都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赶紧去休息吧。”
说完，孔祥西又对丫环说：“快，扶夫人回去休息。”
等丫环搀扶着孔夫人走了，孔祥西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老管家这才说道：“老爷，姓钟的就是故意的，他故意不通知刚娃，就把大少爷带到沙溪镇放下，并且还向沿途各县镇散播大少爷的行踪，就是为了引诱沿途土匪绑架大少爷，给咱们老孔家制造麻烦。”
“我知道。”孔祥西说道，“好在浙江境内土匪并不多，令堪的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
老管家道：“但就是这样，这件事情也不能就这样算了，这不仅涉及到上亿的利益，更关乎咱们孔家的颜面。”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孔祥西的目光一点点冷下来，接着说道，“就算是宋梓文，也不敢这么削我们孔家的脸面，姓钟的现在却是近乎于把咱们孔家的脸面扔在地上用脚踩，要是这样的奇耻大辱都不报复，那么从今往后，谁还会怕孔家？”
老管家道：“老爷，要不要给叶琢堂发报，让他再回鄞江？”
“不用了。”孔祥西一摆手说道，“叶琢堂的事已经过去了。”
老管家道：“老爷，如果不能掌握鄞江商会，这事可不好办。”
孔祥西摇摇头说道：“姓钟的终究还是太嫩，他以为靠着洋人鼓捣出一个工业园区，就真成了搞经济的行家了？他太天真了！我会让他知道，搞经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别的不说，要想把产品卖出去就大不易。”
老管家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说道：“老爷的意思是？”
“对，封锁他的产品销路！”孔祥西阴森森的说道，“立刻发动咱们孔家所有的关系，对各个省份的所有伙伴打好招呼，尤其是浙省的合作伙伴，告诉他们，一定不要买鄞江生产的任何产品，除非是鄞江市府接缩法币，否则就一条毛巾、一袋饼干都不要买鄞江的货物，由此造成的所有损失，我们孔家会补偿。”
“啊？”老管家失声说道，“老爷，这代价太大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孔祥西却摇摇头说道，“不下血本，别人又怎么会配合？情面归情面，利益归利益，没有实打实的好处，那些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又怎么会配合咱们？更何况，只要赢下这一仗，最终得到鄞江的统购统销权，无论下再大的本钱，也能赚回来！”
“这倒也是。”老管家便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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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又是半个月过去。
南昌会战已经正式宣告结束，日军可以说是完美的实现了战前的意图，不仅完成了对南昌及江西中部的军事占领，更沉重的打击了国军第九战区，尤其是被第九战区代总司令长官薛岳视为股肱的第四十一集团军，更是遭到毁灭性的重创。
如此一来，长江这条交通大动脉的南侧威胁就被解除。
以武汉为中心的占领区域就跟以南京、上海为中心的占领区连为一体。
解除了长江南岸的威胁之后，冈村宁次便马不停蹄的回到武汉，开始策划随枣会战。
南昌会战的战术意图，是占领江西省中部以及重创国军九战区，而随枣会战的战术意图则是占领湖北省的中北部，以及重创第五战区的主力部队。
冈村宁次这老鬼子是真厉害，其脑子也是十分的清醒，他没有妄想一战就实现对整个湖广的军事占领，更没有幻想一战覆灭国军五、九两个战区，而是极其务实的通过一次次的中等规模的会战来达成目标。
……
回头再说鄞江和钟毅。
由于孔祥西打了招呼，致使鄞江周边的商家都不再从鄞江进货。
这一来，已经建成投产的那些个企业便出现了产品积压的情况。
这其中，又以中化社的企业问题最严重，因为中华社旗下的企业大多是轻工业，而且进入鄞江工业园的时间也最早，在别的企业刚刚入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建成并投产，甚至已经产能全开，所以积压严重。
虽然中化社的产品单价并不算高，比如酱油、味精、雪花膏之类，也就几分钱，但是架不住数量大，几吨几吨的堆积在仓库，占用的资金太大，到五月上旬，中华社就已经开始出现经营困难，因为已经没钱买原料了。
秦液仙也找了鄞发银行，但鄞发银行不是慈善机构，中化社所有的固定资产都已经进行了一次抵押，在这种情形下，不可能再给进行二次抵押。
秦液仙也找到了小港李家等友商，但是李家、方家等鄞江巨商也在鄞江工业园区投入巨资，也同样遇到了经营困难，所以就是想帮也有心无力。
最后实在不得已，秦液仙只能来到鄞江市府找钟毅。
见是秦液仙上门，钟毅赶紧请他坐下，又亲自倒茶。
见钟毅这么热情，秦液仙便不好意思再开口，因为他知道，市府其实也很困难。
别的姑且不去说，只是正在筹建的鄞江大学，就是一头吞金巨兽，上千万美元砸进去就连响声都听不到一点。
秦液仙不知道怎么开口，钟毅却主动给挑明。
“秦先生是为中化社产品积压的事情来的吧？”钟毅微笑着说道，“这事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一直都在等你上门呢。”
秦液仙闻言便眼前一亮：“市长，你有办法了？”
“有！”钟毅点点头又道，“既然没有商家来买，那只好先由市府买下中化社积压的所有产品，我马上让实业部去买。”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秦液仙还道钟毅能有啥好办法，结果却是由市政府出面买下中化社的产品，这岂不是将困难甩给市府？这咋行。
这点觉悟秦液仙还是有的，不能给政府添麻烦。
“秦先生，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钟毅微笑说道，“你别以为这是在给市政府添麻烦，其实并不是这样，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从中赚取利润，因为市政府买下中化社积压的产品，不可能按市场价，肯定要一个优惠价。”
“优惠价这没有问题，成本价都可以。”秦液仙皱眉说道，“但问题是，孔部长都已经跟浙省乃至于邻省的方方面面都打好招呼了，市政府买下中化社的积压产品，也卖不出去，最后不还是得砸在市府手里？”
“这不会。”钟毅笑道，“孔部长的确手眼通天，能量大，但是在中国，仍然有人敢不买他的账，而且数量还不少哟。”
秦液仙道：“市长指的是？”
钟毅笑道：“比如广省主席陈济棠，比如晋省主席阎老西，又比如说云南王龙云，这些个大佬，根本就不把孔部长放在眼里，孔部长跟他们打招呼，恐怕跟放屁差不了多少。”
秦液仙的眼睛瞬间亮起来，说道：“市长的意思是，直接把产品卖到晋省、广省乃至于云南省？”
钟毅笑道：“晋省不用考虑，中间隔着沦陷区，运输物资的风险实在太高，广省眼下只剩下北部山区，所以也不予考虑，我们只考虑滇省！眼下滇省安置了大量难民及机构，而物资产出却仍旧只有之前那么一些，如果我没有猜错，此刻龙云应该已经因为物资短缺而愁白头发了，这时候如果我们找上门，他定会喜出望外！”
“这倒是。”秦液仙兴奋的道，“我们中化社生产的都是日化用品，都是小老百姓用得着的东西，而且还是生活中急需的，如果把这些产品运到云南，肯定不愁销路！问题是，这么多产品怎么运过去？鄞江到滇省，可是隔着好几千里呢？”
“这事我也考虑过。”钟毅道，“单单靠我们鄞江一家，只怕是力有不逮，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拉上龙云一道，我们跟滇省合资创办一家物流公司，我们鄞江市出卡车，由滇省出动武装力量对车队进行武装押运，利润对半分。”
之前钟毅就考虑过组建一家物流公司，对产品实施武装押运。
但是如果只有鄞江市府或者说浙东海防总队的背景，在浙省境内还好说，一旦出了浙省安全就没办法保证。
但如果有了龙云的加盟，就大不一样。
龙云现在的地位可是不一般，连常校长都得敬着他。
所以说，如果龙云真的加盟，国统区就会畅通无阻。
说到这里一顿，钟毅又说道：“孔部长不是想从经济上封锁咱们鄞江吗？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一直封锁住！”
跟秦液仙商量之后，钟毅便直接来到江北的米国公使馆。
听完钟毅的讲述后，康茂德讶然道：“钟，工业园现阶段仅只有一小部份企业开业，生产的物资数量并不算多，现在就筹备你之前所说的物流公司，是不是有些早？据我推测，工业园的生产高潮至少也要到半年之后才会到来。”
“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有备无患。”钟毅一摆手说道，“等到需要了再去想办法，就跟不上趟了，所以必须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
“行吧。”康茂德耸了耸肩，说道，“只要你有足够多的钱，什么东西都能够买到，卡车之类的商品就更不缺，眼下咱们米国的各行各业都在经受危机，产品滞销，所以你的订单会受到各大汽车厂商的广泛欢迎。”
钟毅点点头，问道：“一辆道奇中型卡车多少钱？”
“这得看你的订单量有多大，量大可以协商的。”康茂德道，“总的来说，差不多也就是两千美元左右吧。”
“两千美元一辆么？”钟毅沉吟片刻之后说道，“那就先订购五百辆吧。”
“五百辆卡车是吧，没问题。”康茂德点点头道，“不过这一百万美元的购车款项，你打算怎么支付？事先说明，你预支的哈利波特第三集的稿酬以及前两集再版加印的稿酬，已经全部用于购买武器装备，订单都下了，不能退货了。”
“当然，武器装备订单绝不退货。”钟毅摆手道，“购买重型卡车的这一百万美元，走鄞江市府公账，从市政府的土地款中出。”
顺便再说句，鄞江市政府终于迎来了土地财政。
由于鄞西工业园区搞得红红火火，再加上鄞江涌入了将近两百万的难民，使得鄞江发展前景一下变得光明起来，于是许多精明的商人就盯上了鄞江的房地产，这其中尤其以上海首富沙逊为最，一次就拍下了月湖东岸的二十亩土地。
这时候，月湖周边的地块已经变得非常的抢手。
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按照鄞江市府的规划，未来月湖势会必成为鄞江的中心，这一区块的前景肉眼都看得出来。
靠着拍卖月湖地块的收入，鄞江市财政终于扭亏为盈。
要不是因为有这样的底气，根本没能力创办鄞江大学。
……
与此同时，在云南的昆明。
脚步声中，龙绳武快步走进龙云的办公室。
龙绳武虽然只有三十出头，但现在已经是昆明行营警卫第2旅的副旅长兼腾龙边区的行政监督，真正是既管军又管民。
龙绳武走进来时，龙云正在跟重庆打电话。
“哦，孔部长啊，听得出，你的声音我怎么听不出。”
“啊？你说什么？孔部长，我听不清楚啊，你说啥？”
“该死的，这长途电话就是这样，信号总是出问题，妈的。”
龙云说完，就果断的挂断了电话，然后闷哼了一声，说道：“妈的，云南的粮食都已经不够自己吃了，还要让我们支援重庆，支援个屁！”
龙绳武听了便道：“爸，孔祥西又向你讨饭呢？”
“可不是。”龙云很不屑的说道，“这个孔老西，真是掉钱眼里了，脑子里总是想着从谁家抠点、拿点，也不想想下面各省已经苦成啥样了。”
停顿了下，龙云又说道：“先不说我们云南了，河南都成啥样了？都已经连着三年大旱加蝗灾，许多地方的老百姓都已经饿死啃树皮吃观音土了，就连远在云南的我都听说了，可咱们的孔部长却还在一个劲的催促河南省上缴军粮。”
龙绳武道：“咱们云南的境况只怕也强不到哪去。”
“怎么了？”龙云闻言目光一凝，道，“出什么事了？”
龙绳武道：“滇缅公路的建筑工地上又出人命事故了。”
“塌方了？死了几个人？”龙云皱眉，出人命事故那就得赔钱，这又是一笔开支。
龙云现在真的是一个头比两个大，因为方方面面向他伸手要钱的人，或者说机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根本就支应不过来。
要说，云南的日子原本还算不错。
但是自从抗战全面爆发，难民以及各种机构大量涌入云南之后，虽然说带来了市面上的畸形繁荣，但是更大更多的问题接踵而来。
首先一个就是吃饭问题，多出了几千万张嘴要吃饭，怎么养活？
然后就是各个行政机构以及大专院校，都需要经费，钱从哪来？
最后，既便是在如此困难的前提之下，云南省还要承担建设滇缅公路的重任。
现在，中国的沿海省份已经全部沦陷，鄞江港口虽然暂时还没遭到完全封锁，但是不远的将来肯定也难逃这一结局。
所以，开辟第二条陆上交通线也就是滇缅公路就变得至关重要。
所以，现在龙云最怕听到的就是公路的建筑工地出事，这不仅意味着要赔钱，更意味着工程完工时期也会向后推迟。
龙绳武摇摇头说道：“这次不是塌方，是饿的。”
“饿的？”龙云道，“怎么会是饿的？工地没管饭吗？”
“管了。”龙绳武叹息道，“但是出事的女工都偷偷把饭省下来，带回家给孩子吃了，然后在扛活时，因为没有体力被箩筐给压倒，倒下之后就再没有起来。”
“唉。”龙云便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咱们云南的女人苦哇！”
“这还不都是让重庆那位给害的。”龙绳武道，“要不是他下令，把云南的壮丁全都抓去前线，至于要女人修路？至于发生这种悲剧？”
“不，你这话说错了。”龙云摇摇头说道，“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校长，而是日本人！”
“对，罪魁祸首还是日本人。”龙绳武道，“但是重庆的那位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行了，这种话就不要讲了，要是让军统的人听到，没你的好果子吃。”龙云闷哼了一声，又说道，“对了，上次西南联大找我要粮食，我让你小子督办，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可跟你说啊，饿死几个民工事小，要是饿死了大学教授或者大学生，那可不得了，你老子我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上报纸，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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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绳武慌忙说道：“爸，你放心吧，西南联大的口粮问题解决了，就是……”
“就是什么？还有什么问题？”龙云皱眉道，“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龙绳武说道：“就是腾龙边区的米价、布价、肉价两天之内又往上翻了一番，按照现在的这个势头，到年中恐怕能够涨到天上去。”
听到这，龙云的眉头便再次深深的蹙紧。
这也是龙云最为担心的问题，物资匮乏！
现在的云南，不只是米布肉，是所有的生活物资都匮乏，而且是极度匮乏！
这其实也很正常，因为云南原本就一千多万的人口，出产的物资勉强够用，现在一家伙涌进来好几千万难民，但是物资还是那么点，怎么够用？
物资不够用，价格肯定飙涨，再加上重庆又无节制的大量滥发法币，所以云南省的物价已经涨到了天上，通货膨胀的程度比别的省份严重得多。
龙绳武说道：“爸，得想个法子弄点物资，不然早晚都得出大乱子！”
“这不就在想法子？”龙云没好气的说道，“滇缅公路就是好法子，只要公路一通，西方的物资就能源源不断流入云南，困扰云南的物资匮乏的局面就能缓解。”
龙绳武说道：“可是按照现在的进度，至少要一年多才能够修通滇缅公路，但是咱们云南省的物资储备绝对撑不过那么长的时间。”
“撑不过也要撑。”龙云眸子里掠过一抹冷酷的光芒，沉声道，“实在不行，先保证昆明的供给，昆明是省会，绝不能出问题！”
龙云的言下之意就是放弃其余的县市。
完全可以想象，到时候被放弃的县市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悲惨剧面？
想到这，龙绳武眸子里不由掠过一抹黯然之色，说道：“爸，非得要这样吗？”
“你当我愿意？”龙云道，“但凡有一丁点办法，我也不愿意云南百姓吃苦，可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龙云的秘书忽然进来。
“主席。”秘书恭敬的说道，“鄞江市府的电报。”
“鄞江的电报？”龙云愕然，旋即又问道，“咱们云南跟鄞江有公务往来吗？”
龙云是旧军阀，不仅思想旧，生活作风也老旧，对新生事物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对于发生在鄞江的事不关心也懒得关心。
但是龙绳武却是上过军校的，很关心新生事物。
所以龙绳武听了之后顿时眼前一亮，兴奋的道：“爸，鄞江市长可是钟毅！”
对于钟毅，龙云是有印象的，说道：“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钟毅找我有什么事？不会也是要钱吧？”
龙云还真没有瞎说，还真有不少兄弟省分向云南要钱。
原因很简单，云南基本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相比兄弟省份情况要好些。
但是事实上，云南由于涌入了太多的难民及政府机构，日子反而更艰难。
秘书回答道：“也是，也不是。”
“也是也不是？”龙云皱眉道，“啥意思？”
秘书不敢再卖关子，笑着答道：“主席，其实是个好事。”
“好事？这事到新鲜了。”龙云不以为然的道，“钟毅跟我非亲非故，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他找我还能有什么好事？”
“还真有好事。”秘书道，“钟市长他是想跟主席您合作。”
“合作？”龙云皱眉说道，“合作什么？合作卖云南白药？”
“哪能，合作卖鄞江出产的物资。”秘书说道，“主席，眼下咱们云南最缺的是什么？最缺的就是各种物资，尤其是生活物资，可鄞江现在就专门生产生活物资，什么酱油味精、毛巾还有卡其布啥的，鄞江全都有现货！还有大量的粮食！”
“有这些物资？”龙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没骗我？”
“爸，这恐怕是真的。”龙绳武道，“钟毅在鄞江搞了一个工业园区，里边引进了不少的外国工厂，也有不少咱们中国的工厂。”
“这么说这是真的了，这敢情好。”龙云道，“那还有啥好说的，合作呗。”
“但是主席，有一个现实的问题。”秘书道，“鄞江跟咱云南隔着几千里，物资的运输是个大问题。”
“那说个屁。”龙云道，“如果我能够解决运输的问题，找他鄞江干什么？我他妈手里有大把白银，直接从国外购买不就完了。”
云南产白银，银子其实是从不缺的。
秘书解释道：“主席，是这样的，鄞江方面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解决运输的问题，他们其实拥有运输的卡车，但是由于鄞江市府跟重庆方面之间的关系闹得挺僵，所以担心沿途的几个省会卡他们脖子。”
“这事简单。”龙绳武道，“他们鄞江出车就行，武装保护就交给我们滇军，看是熊耀武敢卡咱们的脖子，还是何建敢出幺蛾子。”
秘书笑着说：“钟市长也是这个意思，由两家合股创办一家运输公司，各占一半股份，鄞江方面提供车辆，咱们滇军提供武装保护，所得利润两家平分，这家运输公司呢，专门从事鄞江到云南之间的往来货运。”
“这是好事。”龙云欣然道，“就这么办！”
秘书欣然道：“主席，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为什么不？”龙云道，“只要你刚才提的那几条鄞江能够办到，我们就稳赚不赔，不但可以大赚一笔，还可以化解咱们云南正面临的物资极度困乏的困境，这样的好事，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说到这一顿，龙云又道：“咦，不对，钟毅该不会是在坑我们吧？”
“肯定不会。”秘书说道，“主席有所不知，鄞江现在也面临困难，咱们云南的困难是物资匮乏，而他们鄞江的困难是物资生产出来却卖不出去。”
“不能够吧？”龙云说道，“还会有卖不出去的物资？”
“是这样的，主席。”秘书连忙解释道，“这事跟孔部长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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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孔祥西有关？”龙云道，“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一个钱字闹的。”秘书道，“钟市长不是在鄞江打开局面了吗，工业园区也建成了，眼看着就可以赚钱了，孔部长就找上门了，要对鄞江工业区生产的所有物资进行统购统销。”
“统购统销？”龙云道，“这不是垄断吗？”
龙绳武也道：“孔家都已经赚了这么多钱，还不知足？”
“资本家哪会有知足的？”秘书摇头说道，“孔部长什么力都没有出，却要拿走鄞江建设成果的大头，钟市长肯定不答应，结果双方就谈崩了，然后孔部长又出了一招，试图通过控制鄞江商会的会长来要挟钟市长。”
“这个孔老西，整人的手段一贯都很厉害，要不然他也成不了山西首富，不，他现在已经是中国的首富了。”龙云又说道，“再后来呢？”
秘书道：“再后来的事就只是道听途说了，据说孔大少爷犯在了钟市长手里，迫使孔部长只能退让，但也只是表面的退让，暗地里却唆使浙省各个县市以及邻省的商家不从鄞江进货，结果真让他把钟市长逼到墙角。”
龙绳武道：“然后钟市长就找上我爸了。”
“原来是这。”龙云点点头，又调侃道，“这么说起来，我他妈还得感谢孔老西，要不是他，还没这好事，哈哈。”
龙绳武和秘书闻言也是大笑。
龙云又说道：“立即给钟市长回电，你告诉他，他们鄞江工业园区生产的物资，有多少我要多少，不要担心我拿不出钱，银子我们多的是！”
龙绳武和秘书闻言又是大笑，云南可是产银大省。
……
半个小时后，鄞江市府。
龚卫谦兴冲冲的走进钟毅的办公室，小声禀报道：“市长，昆明回电了。”
“哦，是吗？”正在闭目养神的钟毅立刻睁开眼神，问道，“龙云怎么说？”
龚卫谦答道：“龙主席说，咱们鄞江工业园区生产的物资，有多少他要多少，还说不要担心他拿不出钱。”
“这个倒是。”钟毅笑道，“云南可是白银产地，怎会没钱？”
龚卫谦也跟着笑道：“没想到，龙主席还真就不在乎孔祥西。”
“那是肯定。”钟毅嘿嘿一笑，又道，“物流公司的事，龙云怎么说？”
“那肯定是没问题。”龚卫谦回答道，“他什么都不出，就只是出动武装力量对车队进行武装护卫，就能白得一大笔的好处，为什么不答应？”
稍稍停顿了下，龚卫谦又问道：“市长，我们鄞江物流公司从米国订购的500辆道奇卡车什么时候能到位？”
顺便再说一句，龚卫谦已被钟毅委任为即将成立的鄞江物流公司的总经理。
“这你不用急。”钟毅一摆手道，“康茂德已经答应我，把原本援助给菲律宾的200辆道奇卡车转运到鄞江，明天就能够到货，至于剩下的300辆，半个月内也能送到，你们物流公司可以准备开张了。”
说到这里一顿，钟毅又道：“物流公司马上要开张了，咱们鄞江工业园区生产的物资也不愁销路了，现在也该回头收拾孔老西了。”
龚卫谦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收拾孔祥西？怎么收拾？”
钟毅伸手轻轻捻着唇上刚蓄出的短须，道：“孔老西不是号称中国首富么，不管这个首富是真是假，总之他们山西孔家很有钱这肯定是真的，这些钱放在他们孔家的账户上也就是个数字而已，不如让他们捐出来，也能为国家的抗战做一点贡献。”
“捐钱？”龚卫谦摇摇头说，“市长，孔老西怎么可能会捐钱？”
“他自己肯定不肯。”钟毅嘿然一笑，又道，“但是我们可以帮他。”
龚卫谦道：“怎么帮？”
钟毅说道：“孔老西不是暗是拿钱补贴浙省各县市还有邻省的商家，让他们不要从咱们鄞江购买物资？咱们就通过这件事情做一个局，给孔老西挖一个大坑！”
“拿这事做局，挖坑？”龚卫谦皱眉说道，“市长，这怕是不容易呀，浙省各个县市还有邻省的商家，只怕是没几个人愿意配合咱们。”
这是实话，要是这些个商家肯配合鄞江市，之前也不会配合孔祥西了。
显然，无论是浙省、赣省、湘省还是粤省，没一个大商家敢得罪孔家。
其中的道理很简单，孔祥西不仅是当下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而且还是实业部长，暗地里更是中国最大的买办，谁要是得罪了孔祥西，孔祥西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这些商家破家灭门。
孔祥西在中国商界的影响力，跟常校长在政界、军界的影响力差不多。
唯一能够跟孔祥西相抗衡的宋梓文，还是人家的小舅子，你说怎么整？
也正是因为这，当孔祥西打招呼后，愣是没一个商家敢到鄞江去进货。
至于底下的中小商家，孔祥西其实没打过招呼，也不可能招呼得过来，但是这些中小商家限于时局的因素，根本没有能力单独从鄞江进货，要不然，沿途随便那一伙土匪就能使得他们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正因为此，龚卫谦觉得想让浙省以及邻省的商家配合鄞江方面坑孔祥西，不啻于天方夜谭，根本就没有可能办成。
钟毅却道：“龚秘书，这你就不懂了，这世上的人情，从来都是论钱的。”
停顿了下，钟毅又道：“孔祥西虽然是国府财政部长，在军政商界的影响力也是根深蒂固，但是皇帝还不差饿兵，他要驱使浙省及邻省的商家孤立咱们鄞江，并非没有代价，如果没有真金白银，没人会在意他的虚言恫吓。”
“倒也是。”龚卫谦点点头，又说道，“也是因为这个，孔祥西才拿出那么多的钱，贴补浙省及邻省的相熟商家。”
“所以喽。”钟毅笑道，“咱们就从这方面着手，加大对赌的力度！”
“加大对赌的力度？”龚卫谦茫然道，“市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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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非常简单。”钟毅狞声道，“对愿意来鄞江进货的商家，进行财政补贴，直接给他们发放购物券，凭券，可以到鄞江购买任何物资！”
“什么？”龚卫谦脸色大变道，“市长，这怎么可以！”
如果按照钟毅的做法，浙省各县市以及邻省的商家倒的确会配合，但是这样一来，局面就演变成鄞江市跟孔家的财力比拼。
对于这，龚卫谦还是缺乏信心。
孔祥西可是中国首富，鄞江市财政现在却是入不敷出。
“为什么不可以？”钟毅却道，“你是觉得，咱们鄞江的财力拼不过孔家？”
龚卫谦摆摆手说：“单从收入论，咱们鄞江市财政当然是秒杀他们老孔家，但是咱们鄞江市摊子太大，方方面面都要用钱，真正能够动用的财力其实不多，所以真要是进行财力的比拼，还真没未是他们孔家的对手。”
钟毅眨了眨眼，笑道：“龚秘书，如果我说鄞江市财政不用拿出一分钱，你信不信？”
“什么，不拿一分钱？”龚卫谦闻言一愣，愕然道，“市长，这咋可能？如果市财政不拿出一分钱，商家拿到的购物券又该怎么兑现？”
说到这龚卫谦忽然心中一惊，压低声音道：“市长，你该不是虚晃一枪，骗孔祥西给浙省及邻省商家继续贴钱吧？不行，这样不行的。”
见钟毅不说话，龚卫谦又道：“孔家只需要随便找一个商家到鄞江一试，就知道咱们发放的购物券是不是真的了。”
钟毅摆摆手道：“龚秘书你胡说什么呢，骗人的事，咱们鄞江市绝不做。”
“呃……”龚卫谦闻言一愣，旋又说道，“这样的话，我就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能够让市政府不拿出一分钱，这又该怎么操作？”
“操作方式非常简单。”钟毅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首先，商家拿到的购物券只能抵一半商品的价格，比如一只搪瓷杯一角钱，商家只能拿购物券抵扣五分钱，剩下的五分钱还是要他们掏现金。”
说到这里一顿，钟毅又说道：“这样一来，财政压力顿时减半！”
龚卫谦皱眉道：“可就算这样，市财政不还是要掏出一半的现金？”
虽然这样一来，鄞江市财政可以以一半财力兑掉孔家相应的财力，但既便这样，鄞江市财政也未必就能稳操胜券。
钟毅微微一笑，又道：“龚秘书，我问你，咱们工业区税收多少？”
龚卫谦回答道：“根据市长您做出的指示，咱们鄞江工业区只有统税一种税收，税率暂定为30%，此外市区商家还有营业税，税率暂定为20%。”
民国的税种多如牛毛，到了今年，也就是1939年，各种苛捐杂税已有上百种，税率也是高低不一，比如最高的烟草税税率高达40%，最低的香烛等各种祭祀品税也有6%。
为了便于管理，钟毅治下的鄞江没这些苛捐杂税，只收统税及营业税，统税针对的是生产厂家，税率30%，营业税针对商铺，税率则为20%。
但实际上，现在鄞江市眼下正处于税收优惠阶段，无论统税、营业锐，都是零。
也就是说，眼下的鄞江市财政，其实是收不到一分钱的税收，全靠卖地在支撑。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鄞江市的发展搞得风生水起，不仅人口激增，工商业也迎来了爆发式增长，随之而来的就是商住土地价格的爆涨，而鄞江市政府又事先以铁腕手段收储了绝大部的开发用土，所以土地财政支撑十年没问题。
但是搞开发需要过程，再加上用钱地方多，所以鄞江市财政账上其实没多少钱。
钟毅笑道：“你说的对，咱们鄞江的统税税率是30%，营业税税率是20%，也就是说工业区的厂家将物资拿出来卖，就要先缴30%的税，然后商家转手买卖也需要缴20%的税，两者相加就是50%，虽然计算基准不一样，但是大致差不离。”
停顿了下，钟毅又道：“这一来，收回来的税款不就抵掉了另一半费用？咱们鄞江市财政可不就是没有出一分钱，就兑现了发放的现金抵扣券？”
“市长，还是不行啊。”龚卫谦道，“咱们鄞江的免税政策刚开始实施没多久，这么快就改弦易张，不太合适啊，要是给外商一个言而无信的印象，那就得不偿失，也肯定会影响到下一个阶段的招商引资。”
“这怎么能是改弦易张呢？”钟毅微笑道，“鄞江市的全面免税政策依然有效，各厂家及商家依然可以享受税收减免，但是参加这次鄞交会的厂家及商家不享受税收优惠，因为这次鄞交会是咱们市政府组织的。”
“鄞交会？”龚卫谦茫然，“什么鄞交会？”
钟毅笑道：“鄞交会，就是鄞江物资交流会，咱们鄞江市府提供一个平台，让鄞江的厂家及商家展示自己的物资，同时也把浙省及邻省的商家请进来，到鄞江来订货，由于这个平台是咱们鄞江市府提供的，办成这件事需要成本，所以参加这次交流会的厂商，不能再享受税收优惠，但不参加物资交流会的厂商优惠依旧。”
言下之意，就是到交流会卖货的厂商需要缴税。
但是不参加交流会的厂商，仍旧可以享受优惠。
停顿了下，钟毅又笑着说：“当然，咱们请进来的浙省及邻省商家，如果想拿咱们发放的抵扣券进货，就必须得从交流会订货。”
“这这这……”龚卫谦听得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仔细一想，这还真是一个天才的创意，简直三赢。
首先是浙省及外省的商家，由于有现金抵扣券在，几乎就是以半价从鄞交会进货，足足省了一半费用，简直不要太爽！
面对这样的好处，孔家势力再是强大，恐怕也阻挡不了各省商家争相涌入鄞江市。
其次是鄞江工业区的厂商，参加鄞交会虽然缴税，但总好过商品一直积压在仓库，再然后资金链断裂，最终破产的强。
最后是鄞江市政府，一个大子都没出，就把事情办成了。
唯一的输家或许就是孔家，孔家这次怕是要血本无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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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金华，浙省临时政府驻地。
省主席黄绍宏等一众官员坐下来准备吃早饭，顺便让秘书将今天早上的报纸拿来。
因为今天要开始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所以昨天晚上各部门的官员就赶到了省府，这会省里几乎所有的主要官员都在食堂里用餐。
没一会儿，秘书便拿来一大叠的报纸，黄绍宏给自己盛了一碗稀饭，又往里边加了一小勺的咸菜萝卜，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咸菜稀饭，一边开始读今天的报纸。
黄绍宏最先拿起来的是鄞江日报，这几乎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了。
之所以先看鄞江日报，而不是中央日报、申报什么的，是因为眼下最值得期待的就是发生在鄞江的事。
黄绍宏尤其的关心鄞江大学的筹办进展。
虽然黄绍宏也可以通过鄞江市府来问询，但他更愿意从报纸上获取。
翻开报纸，黄绍宏的目光一下就落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下一个霎那，一块萝卜便卡在了黄绍宏嗓门眼，险些没把他给噎死！
还是旁边的俞良祯看到黄绍宏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赶紧冲过来给他舒胸推背。
好半晌，黄绍宏才终于将卡在嗓子眼的那块萝卜咽下去，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见黄绍宏脸色已经恢复，俞良祯关切的道：“黄主席，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
“不用，我没事。”黄绍宏摆摆手道，“就是让萝卜给噎着了。”
“啊？”俞良祯和另外几个省府官员面面相觑，让萝卜噎着了？
“还不是因为你的那位好搭裆，你们都来看看，他又放大招了。”黄绍宏说完，就将手中的鄞江日报推到了餐卓的最中间。
俞良祯和其他几个省府官员立刻歪着头看过来。
但只见，鄞江日报的头版头条写着一行醒目的楷体字：鄞江市即将举办第一届物资交流会，参加本届交流会的所有的商家，可拿鄞江日报到鄞江市府换取一千银元抵用券！凭借抵有券可在物资交流会购买任意商品！”
看完这条头条之后，俞良祯和几个省府官员也是瞬间宕机。
财政厅长徐青甫更是噗的一声将嘴里的稀饭全部都喷出来，好在他对面没人，不然非被喷得满脸都是。
“这什么？”徐青甫失声道，“拿鄞江日报就能去鄞江市府换一千大洋抵用券，凭借抵用券可以在第一届鄞江物资交流会购买任何商品？钟毅疯了吗？”
建设厅长伍廷飏道：“鄞江日报发行量是多少？两千有的吧？”
教育厅长许绍棣道：“鄞江日报发行量是两千，不过其中多是摊派，真正的发行量可能连五百都不到。”
伍廷飏道：“但就算是两千也不得了，两千份报纸，一份报纸抵扣一千现大洋，那就是两百万现大洋，钟毅这是想干吗？他想要当送财童子吗？鄞江市财政是因为钱太多，多到花不掉了，所以才这样变着花样的往外撒钱？”
另一边的俞良祯也是瞠目结舌，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这个时候，东南日报总编辑胡建中敲了敲餐桌，道：“你们看最后，鄞江市府在这篇文章的最后说了，在鄞江物资交流会举行的整个期限，也就是半个月之内，这条公告都是有效的，也就是说，半个月内订一份鄞江日报，就能拿报纸去领一千现大洋！”
“娘希匹。”徐青甫失声道，“完全可以预见得到，明天鄞江日报的发行数量肯定会出现爆炸式的激增，发行量超过一万甚至十万也是有可能，真要是这样的话，这半个月鄞江市财政得舍多少钱？十个亿现金只怕都打不住吧？”
伍廷飏道：“是现金抵用券，不是现钱，不过也差不多了，真他娘的。”
这个时候，黄绍宏又扭头对俞良祯说道：“良祯哪，给鄞江打个电话，马上打，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鄞江市财政真要是钱太多了，多到没地儿花了，完全可以支援省里，咱们省里现在可是穷得叮当响，限不得一个大子掰成两半来花。”
俞良祯也想弄清楚怎么回事，当下起身打电话去了。
……
特大新闻，鄞江日报刊登出特大新闻了！
在这之前，鄞江日报的发行量是两千份，正如许绍棣所说的那样，这两千份中还是以摊派的居多，真正的民间订量仅只有五百不到。
摊派的这些报纸，大多发送给了底下各个县的县政府、各镇公署、警务处以及税务处等公事机构，还有学校。
既便这样，鄞江市府在今天的鄞江日报、的头版头条刊登的文章，还是在全省范围内引起了极大轰炸。
然后很快，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就迅速扩散到了全中国。
因为这篇文章的内容实在是太过吓人了，只拿着报纸，到鄞江警察局甄别过身份，确定身份没有问题，就可以鄞江市政府换取一千大洋的抵用券，然后拿着这一千元抵用券，就可以到鄞江物资交流大会上购买任何商品，这他妈的简直了！
从古至今，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好事，鄞江搞什么飞机？
……
“娘希匹，钟毅究竟是搞什么名堂？”此时此刻，远在重庆的常校长就正在骂娘。
对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几个经济智囊，常校长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国民政府现在有多难你钟毅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你小子倒好，手中有闲钱不想着上缴中央，居然这个搞法，这不是浪费国力么？浪费可耻，浪费是犯罪！
“校长，此事有古怪。”国策顾问萧萱小声的说道，“半个月之内，只要是中国人，拿着鄞江日报就能到鄞江市府换取一千大洋的抵用券，凭此券还能在物资交流会会场购买任意商品，这事完全不符合逻辑，也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其余几个顾问也纷纷附和，本来嘛，鄞江市财政怎么可能有这么雄厚的财力？真要是这样，钟毅至于到现在还没把浙东海防总队打造成形？
“不是真的？”常校长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萱低声道：“校长，钟毅此举多半还是冲着孔部长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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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湘省衡阳市。
孔祥西终于见到了孔令堪。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好多天，但是孔令堪脸上的肿却仍没完全消褪。
看着满脸乌青的宝贝儿子，孔祥西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太过份，姓钟的这回做的真的是有些过分了，没留半点余地。
既然是你姓钟的不留余地，那就别怪我姓孔的不客气了。
孔令堪也捂着脸说道：“爸，这个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姓钟的死，你一定要想个办法把姓钟的给我整死！”
孔令堪不说话的时候，孔祥西心里只有怒，对钟毅的怒。
但是孔令堪这一说话，孔祥西便有些生气，生儿子的气。
同样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看人钟毅，再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孔祥西真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教子无方，真是教子无方哪！
“你闭嘴吧！”心中有火，孔祥西的语气也就不怎么好，作色说道，“好好的一件事，最后让你办成这样，你还有脸在这里跟老子嚷嚷？”
孔令堪叫道：“爸，你还讲不讲理了，这又怎么能怪我？”
“怎么就不能怪你？”孔祥西大怒道，“要不是你在奉化胡作非为，欺负肖家闺女，姓钟的又怎能抓住你把柄？要不是你被姓钟的抓住了把柄，我布下的局又怎么会功亏一匮？你小子也不用吃这种苦头。”
“这种事也能怪我？”孔令堪大怒道，“我玩女人怎么了？我玩个女人难道还错了？不就是肖家的闺女，我孔令堪难道就碰不得？”
“你这混账！”孔祥西被气得簌簌发抖，真想一耳光扇过去。
但是看看儿子脸上的乌青还有未消肿的脸，终究还是忍住了。
孔令堪又道：“这事没完，你不替我讨还公道，我就自己讨。”
“你想干吗？”孔祥西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又厉声喝斥道，“小子，我可警告你，你可千万不要乱来，放眼全中国，敢不买你老子面子的人不是没有，但是敢伤你性命的人，却全中国只有一个，那就是钟毅！你若真的犯在他手里，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到时候你就是抬出你小姨夫，只怕也是没卵用！”
“不用你管！”孔令堪轻哼了一声，语气却弱了。
就在这时候，管家牛四匆匆走进来，低声说道：“老爷，有事。”
“你先回去，给我老实呆在房间里。”孔祥西把孔令堪打发走，又道，“老牛，出什么大事了，还能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牛四跟随孔祥西已经快有半个世纪，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
在孔祥西的记忆中，牛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流露出这样的惊惶之色。
牛四喘了口气，低声说道：“老爷，姓钟的刚刚在鄞江日报刊登了一篇文章。”
由于远在湘省，鄞江日报又不是申报这样的全国性报纸，所以既便是孔祥西，也没办法第一时间看到原版的报纸，而只能通过别人的转述。
也正因为，牛四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得到消息。
“鄞江日报上的文章？”孔祥西道，“一篇文章就把你急成这样？”
“老爷，这可不是普通的文章。”牛四急声说道，“姓钟的夸口说，拿着鄞江日报就能去鄞江市府换取一千现大洋的抵用券，拿了这抵用券，就可以到三天之后开始举办的鄞江物资交流会上购买任意的商品。”
“什么？”孔祥西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失声道，“一份报纸换一千大洋的抵用券，拿着这抵用券还能买任意商品？”
“是。”牛四重重点头，又说道，“报纸上是这么说的。”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孔祥西道，“姓钟的除非是得了失心疯，不然绝无可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牛四沉声道，“但是刚子说的是言之凿凿！”
刚子就是牛玉刚，也就是牛四的儿子，这个时候已经回到了鄞江市。
“刚子真是这么说的。”孔祥西的表情立刻变得严峻，如果真是牛玉岗来的消息，那这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是了，但是怎么可能？
钟毅这真的是疯了吗？为了跟他孔家掰手腕子，真就不计后果了吗？
牛四的判断跟国府国策顾问萧萱如出一辙，道：“老爷，姓钟的此举明显就是冲着咱们孔家来的，他就是想要抬高咱们给浙省以及周边各省商家打招呼的代价！”
有句话钟毅没有说错，人情都是有代价的，在孔祥西打过招呼之后，浙省及周边各省的大商家的确是打消了从鄞江进货的念头，但是，孔祥西打这个招呼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而且这个代价还颇为不小，孔家可真是下了花本的。
现在钟毅搞也这么大的优惠举措，如果孔家不跟进，不付出更大的代价，浙省及周边各省的大商家就不可能再听他的招呼了，说到底，这世上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一份报纸就能白得一千现金抵用券，这事谁打招呼都拦不住。
可是沉思了半天，孔祥西又说道：“可我还是不相信，我还是不太相信，姓钟的会出此下策，他真要这么做，咱们孔家大不了就是放弃统购统销，可是他们鄞江市财政搞不好就会崩溃，这种杀敌三百，自损三千的事，不像是钟毅的作风。”
说到这里顿了顿，孔祥西又说道：“你立刻让刚子打听清楚。”
“是，我这就给刚子发电报，让他把这事打听得清清楚楚。”牛四说完转身刚要走，却又被孔祥西给叫住了。
孔祥西叫住牛四，接着说道：“不管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影响却已经是造成，要想浙省还有相邻各省的商家继续买咱们孔家的面子，恐怕还要再打次招呼，而且这一次，除了打招呼，恐怕还要给些实惠了。”
孔祥西的面子的确是很值钱，但是再怎么值钱，面子也有用完的时候。
这时候再想别的大商家听话，老孔家就必须给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了，所以这一回，老孔家是真要大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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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三天时间已经过去。
鄞江物资交流会也到了开张时。
这鄞交会，钟毅就是打造成这一时空的广交会，所以对于这开宗名义的第一届鄞交会就格外重视，为了办好这一届鄞交会，钟毅甚至于拿出了二十万吨玉米作为压箱底的物资，因为到了这个时候，粮食在中国已经越来越成为紧俏物资。
米国的粮商也是意识到了这点，玉米价格已经暴涨。
钟毅再想以低价从米国大量买入玉米，已经不可能。
这天一大早，鄞江市政府的工作人员，还有鄞江警察局的巡警都是全神戒备，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人流。
由于规划中的小商品市场才刚刚建造，所以这次鄞交会会场选在江东大校场。
龚卫谦让工作人员在大校场上搭了上千个临时商铺，所有商铺按照衣食住行日杂小百姓等品类划分清楚，前来这里采购的商家很容易就能找到相应的物资，并且还能够在同一个场地达成货比三家的目的。
鄞江市的商家还是非常积极的。
在鄞交会正式开张的头天晚上，许多厂家商家就开始提前入驻。
就在当天傍晚，就有来自柴桥、东吴、梁祝等镇的商家前来鄞交会采购物资。
当然了，这些商家无一例外都带来了一份鄞江日报，为此钟毅不得不让市政府还有财政局的工作人员临时加班，给这些个商家兑换现金抵用券。
当第一批商家从政府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现金抵用券，早在守候在四周的媒体记者便纷纷摁下相机快门，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在此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对鄞江市政府的这一公告持怀疑态度。
但是现在，怀疑的声音已经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人还在观望，他们还要看这些商家拿了抵用券之后，是不是真能从鄞交会场买到物资。
首批商家在兑换到了现金抵用券之后，当即便连夜赶赴大校场。
到了江东大校场的会场之后，这批商家直奔粮食区，凭借之前兑换的现金抵用券，以一半的价格买到了相应数量的玉米或者大米。
等到首批商家满载着一车车的粮食离开鄞江，消息终于被实锤。
当天晚上，一篇篇的通讯稿雪片似的发往全国高地，次日一早，鄞江市府发放的现金抵用券真可以在鄞交会现场买到物资的消息，便传遍全国。
……
湘省衡阳。
牛四拿着一封电报急匆匆走进孔祥西的房间。
“证实了，老爷，消息已经被证实了。”牛四喘息道，“兑换到现金抵用券的商家，已经拿抵用券买到了物资。”
孔祥西闻言一惊：“抵用券真能够买到物资？”
“真的能。”牛四道，“不过抵用券只能抵一半的货款，剩下的一半货款还是需要商家掏出真金白银的。”
孔令堪道：“一半的货款也是不得了，姓钟的疯了吗？”
牛四又道：“老爷，完全能预见得到，不用多长时间，浙省、赣省、湘省、粤省甚至闽省的那些相熟的商家就会发来电报诉苦了。”
听到这话，孔祥西的脸色便立刻沉下来。
停顿了下，牛四又道：“老爷，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孔祥西摆了摆手说道：“老四，你我名为主仆，其实是兄弟，有话就直说。”
牛四点点头，又说道：“老爷，钟毅不听招呼，还如此对待大少爷，的确可恶，但是就眼下的局面而言，鄞江的发愖势头已经是无可阻挡，我们如果强行弹压，结果真的是殊难以预料哪，而且既便是赢了，我孔家也势必元气大伤！”
……
几乎是同时，在鄞江市政府。
张远西轻呷了一口茶，悠闲的问钟毅道：“子韧，你觉得孔老西会跟吗？”
“会，他一定会跟的。”钟毅笃定的说道，“像孔老西、宋梓文这种买办，除了依靠垄断牟取暴利，他们就再没有别的本事，而一旦垄断的渠道被人切断，也就相当于他们的财源被人给切断，所以他必须掌握鄞江工业区所有工业品的销售，否则，他们孔家店今后就不用再做生意了，等着破产清算就可以了。”
所谓买办，其实就是洋货的中国区代理。
他们赚钱的唯一办法，就是跟官府勾结，垄断某一产品在中国区的销售，然后通过吸食民脂民膏发财。
正因为这，所以买办阶层才会百般打压民族工业，因为民族工业一旦发展起来，大量民族工业品一旦进入到市场，他们从洋人那里买的洋货就没了市场。
可是现在，鄞江工业区不仅要大力发展民族工业，还把外资企业给直接引进来，所生产的物资还要通过鄞交会在中国市场上直接销售，这样一来买办阶层就没了生存空间，因为洋货也可以直达最终消费端。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点，孔祥西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打压钟毅。
这真跟个人恩怨无关，这个事涉及到了两个利益阶层的博弈！
总之一句话，如果让鄞江工业园发展起来，如果让鄞江的小商品市场还有鄞交会搞起来并形成规模效应，那么像孔祥西、宋梓文这样的买办就没活路了。
停顿了一下，钟毅又接着说：“孔祥西如果不想束手待毙，就只能跟进，除了这两条路之外，再没有第三个选择！”
张远西说道：“真要这要的话，我们恐怕也得提防他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钟毅不屑的道，“我倒希望他真的敢狗急跳墙，这一来，我们鄞江市府也可以吃顿狗肉。”
……
湘省，衡阳。
孔祥西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老四，我们不跟恐怕是不行。”
牛四还想要再劝时，却让孔祥西一摆手给制止，孔祥西又说道：“老四，这真不是赚多赚少的事，钟毅是要挖咱们的根哪！如果不能拿到鄞江工业区的统购统销权，咱们孔家只怕就没有活路了呀。”
牛四愕然道：“老爷，真的有这么严重？”
“比你想象中还严重。”孔祥西点点头，又道，“所以咱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跟，立刻给浙省以及邻近各省的相熟商家支付补贴！钟毅不是想跟咱们孔家拼财力吗？那好啊，那就来吧，咱们孔家一贯低调，但是现在也该到了亮一亮獠牙的时候了！”
听到孔祥西决定跟时，孔令堪终于是舒服了。
孔令堪冲他老子竖起大拇指，说道：“爸，你是这个！”
牛四却不无担忧的道：“老爷，再耗下去，咱们得花多少钱哪？”
“老四，这你就不懂了。”孔祥西摆摆手，又接着说道，“只要赢了这次较量，拿到鄞江工业区的统购统销权，再大的损失咱们都能赚回来，然而这次要是斗不赢姓钟的，咱们孔家再大的产业也是撑不了太久。”
顿了顿，孔祥西又说道：“这就是一次你死我活的较量，我们孔家没有退路！”
……
与此同时，在鄞江市府。
钟毅说道：“这就是一次你死我活的较量，不是孔家死，就是我们鄞江亡，我不怕孔祥西做官面文章，因为连常校长都拿我们没办法，孔祥西就更不用提了，我估计，孔祥西一定会使各种暗招，比如搞暗杀！”
“搞暗杀？”张远西道，“暗杀你吗？”
“暗杀我？”钟毅哂然，“他得有这个胆！”
……
湘省衡阳。
牛四问道：“老爷，那咱们该怎么办？”
孔令堪道：“爸，我去找小姨，小姨看到我被姓钟的打成这个样子，一定会心疼，然后她一定会到小姨夫面前说项，到时候小姨夫就能下定决心对付姓钟的了。”
“求你的小姨夫？快别天真了。”孔祥西摇头道，“钟毅背后有米国人在给他撑腰，你小姨夫不敢动他，要不是这样，钟毅早就被调到别处了。”
牛四说道：“不能够做官面文章，那咱们该怎么办？”
孔祥西阴阴一笑，说道：“只要搅乱鄞江的治安形势就可以了。”
“搅乱鄞江的治安形势？”孔令堪道，“这有用吗？这能行吗？”
“这当然有用。”孔祥西沉声道，“钟毅的最大靠山就是米国人，更加确切一点说，就是入驻鄞江工业园的米国企业，但是企业的生产经营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只要鄞江的治安形势乱了套，企业没办法生产，姓钟的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稍稍停顿了下，孔祥西又说道：“到那时候，不需要任何人出面，米国人自己就会设法求着你小姨夫把姓钟的换掉，换一个人去鄞江担任市长！”
牛四闻言忧心忡忡的道：“老爷，这事怕是不容易呀。”
“我当知道这事不容易。”孔祥西道，“这世上就不存在容易的事！”
牛四道：“老爷，我是说钟毅这人不好对付，之前的陈金木多嚣张，最后不也被他干翻了，完全还完美的栽赃给日本人，他竟屁事没有。”
也就是孔祥西、牛四他们不知道钟毅就是乔治。
要是知道钟毅就是乔治，要是知道钟毅把青帮还有七十六号都干翻，孔祥西就一定会重新考虑今天的决定，说到底，拿不下鄞江工业区的统购统销权，孔家好歹还能过无忧无虑的富家翁生活，可是一旦真的跟钟毅翻了脸，代价可就太惨重了。
“老四，你说点子上了。”孔祥西阴阴的说道，“就是这个，这事咱们做了，还得设法栽赃到日本人的头上，反正现在正在打仗嘛，日本鬼子派一些特务到鄞江搞破坏，也不要太正常，你们说是不是？”
说到这里一顿，孔祥西又道：“我们头一个要对付的是张家，先把张谋之还有张远西给铲除掉再说，没有了张谋之父子，鄞江的建设进程就会大大延缓，而姓钟的也就像是猛虎被拔掉了爪牙，就会更加容易对付。”
……
鄞江市府。
钟毅说道：“孔老西未必敢派人刺杀我，因为他知道想要杀我不容易，但是二哥你和爸却要容易许多，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和爸的安保防卫一定要加强，除了多招几个保镖，我还从卫队抽调好手暗中保护你们俩。”
“不用吧。”张远西却不相信，“有这么严重吗？”
停顿了下，张远西又接着说道：“我们张家跟他们孔家无怨无仇，不至于到这份上。”
钟毅说道：“二哥，我刚才说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绝命之战，孔家为赢得胜利，肯定会不择手段，所以你们还是要小心。”
张远西的神情变得凝重，点头道：“好吧，我知道了。”
当下张远西便起身告辞，目送张远西离去，钟毅又一个电话把陆仁贵叫过来。
原江北区总巡捕陆仁贵，现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了鄞江警察局局长，搞笑的是，这还是曹子颖向钟毅推荐的。
曹子颖卸任时，钟毅问他谁能够接替他担任警察局长。
钟毅原本以为，曹子颖会推荐他的铁杆亲信，曹国林。
结果曹子颖却是推荐了陆仁贵，还说陆仁贵能力极强。
而陆仁贵也确实没有辜负曹子颖的推荐，担任警察局长后连续推出几条举措，使得鄞江市的治安大为好转。
昨天，陆仁贵甚至主动向钟毅提出建议，说鉴于鄞江的治安形势已大为好转，为了减轻财政负担，可以考虑裁减一批巡警。
但钟毅却果断拒绝了这一提议。
因为最多再过一年，鄞江就会成为日军的重点攻击目标。
到时候，除了日军的正面进攻，日伪牧务的渗透破坏也将成为常态，与其到那个时候临时抱佛脚增加巡警，还不如现在就多养几个，然后趁这段时间加强他们业务能力，这样真到了与鬼子拼命之时就不会手忙脚乱。
陆仁贵立正敬礼，恭敬的问道：“市长，您有什么吩咐？”
钟毅轻嗯了一声，又接着说道：“我先跟你通个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鄞江很可能会遭到日伪特务的渗透，你们警察局一定要未雨绸缪，做好准备。”
陆仁贵便下意识挺身立正，道：“市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那行，你回吧。”钟毅一挥手，打发走陆仁贵，钟毅又把徐超叫进来。
“阿超。”钟毅道，“你去给建伟发一个电报，让建伟想办法盯住孔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