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在九龙山。
二营营副李维藩正神情凝重的站在山顶上，俯视正前方的山腰。
跟秦定勇争执了半天，李维藩好不容易才争到守九龙山的任务，这倒不是因为李维藩有多么求战心切，而完全是因为他信不过秦定勇。
秦定勇出身骆驼民团，练过武，悍勇无匹。
真要是跟鬼子拼刺刀，李维藩相信秦定勇绝对不会认怂、退缩。
但秦定勇并不是士气，而是一个营的营长，作为指挥官，他是不称职的，所以李维藩才把守九龙山的任务抢过来。
九龙山不仅是整个防御工事的第一个环节，这一仗更是他们五团与鬼子的第一仗，将直接关系到后面几天的恶战，绝不容有任何闪失！
半山腰上，二营1连的官兵正在抢修工事，整个山腰热火朝天。
山地防御，而且还是临时防御，李维藩所能做的并不多，挖掘四通八达的地下坑道明显已经来不及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半山腰及山脚下各挖掘一条战壕，然后在山顶的山脊上修建最后一道线线。
由于时间实在是太紧，半山腰及山脚的战壕能挖多深也是未知。
李维藩现在希望的是，鬼子能够晚一点到，因为鬼子晚到一刻，就意味着1连能多一刻的时间用来修建防御工事。
然而，这注定只能是一种奢望。
就在1连官兵和附近民夫忙着抢修工事时，一个通信兵急匆匆的上来。
“副营座。”还隔着老远，通信兵就高喊道，“团部消息，鬼子快来了！”
李维藩心头猛然一凛，急举起望远镜往前看，只见前方的机耕公路上，果然有一小队的鬼子正开过来。
这一小队鬼子只有几十人。
但是李维藩非常清楚，这不过是鬼子的尖兵。
在这一队鬼子的身后，还有大队鬼子在跟进！
果不其然，又过了不到片刻，这一小队鬼子的身后便出现了大队鬼子，伴随着鬼子步兵一起开过来的，还有滚滚的车流！
第五师团，终于还是到来了！
吸了口气，李维藩厉声喝道：“传我命令，民夫立刻撤出阵地，1排立刻进入到山脚的防御阵地，快！”
李维藩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正在抢修工事的民夫开始撤离，1排的百余名官兵则进入阵地，三挺轻机枪和一挺重机枪迅速架起来，三门60mm口径的迫击炮也在战壕之中被架了起来。
……
与此同时，前方两公里外的姚泗殿村。
步兵第21联队所属步兵第1大队的大队长麻生次郎放下望远镜，对手下的步兵第1中队的中队长石田一郎说道：“石田君，现在离天黑还有大约两个小时，我希望天黑之前，大日本皇军的军旗就能够插在九龙山顶。”
“哈依！”石田一郎重重一顿首，旋即挎着军刀，转身匆匆离去。
麻生次郎又回过头对通信兵说道：“命令，炮兵小队对九龙山正面之支那防御阵地，实施炮火准备！”
“哈依！”
……
九龙山下，1排1班的防御阵地。
余奇手持一把伽兰德半自动步枪，趴在战壕后静静的注视前方。
余奇原本是中央军第11师的老兵，淞沪会战负责伤后滞留上海，后来转展到了鄞江又加入海防总队，他现在是1排的副排长。
唯一让余奇感到有些不方便的是，由于他的身高超过了一米八，而战壕的深度不够，所以有些不方便。
悉碎的脚步声中，一个士兵凑到了余奇跟前。
余奇回过头看时，发现是1组的士兵，秦九。
秦九是驼骆镇觉林村人，在家族里排行第九，别人都叫他阿九。
余奇看出秦九有些紧张，便笑着说道：“阿九，闭上你的眼睛，什么都不要去想，呆会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秦九明显非水信任余奇，闻言便真的闭上眼睛。
眼睛一闭，四周一下陷入到一片漆黑，秦九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没过多久，耳畔便响起咻咻咻的尖啸，紧接着就是轰轰的巨响。
秦九的一颗心便再一次悬起来，就在这个时候，耳畔却再次响起余奇淡淡的声音：“没什么，只是鬼子的炮击而已，很快就完事。”
秦九便再一次镇定下来，闭着眼蹲在原地没动。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轰轰的爆炸声便停了。
整个阵地便陷入到寂静，秦九能够很清楚的听到战友的喘息声，就跟拉风箱似的，很精重重，看得出，他的战友都很紧张，不可能不紧张。
不过，由于看不见外界的景物，秦九却不紧张。
又过了大约半盏茶功夫，旁边战友的呼吸声便变得更加的粗重。
这个时候，秦九耳畔忽然响起余奇低沉的声音：“阿九，起来！”
秦九闻言一下睁开眼睛，然后抄着伽兰德步枪站起身来，又转身趴伏余奇的身边，再抬头往前方看去，便看到几十个鬼子已经拉开散兵线，端着刺刀扑过来。
这还是秦九第一次参加真正意义上的战斗，整个人一下就抽紧了。
余奇拍了拍秦九的肩膀，说道：“你看着我，我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一边说着，余奇一边就将伽兰德步枪架到战壕上，枪口对准了前方。
秦九颤抖着双手也举起伽兰德，但由于抖得厉害，手不怎么听使唤，枪口居然歪着指向了一边的余奇，吓得余奇赶紧躲开。
“指前面。”余奇躲开身体道，“枪口对准前面。”
“哦哦哦。”秦九赶紧调整枪口，斜着指向了前方。
余奇又道：“现在打开保险，对，打开保险，保险！”
秦九又颤拌着打开步枪保险，再然后将右手食指压到步枪的扳机上。
片刻之后，前方鬼子步兵已经进入到了三百米以内，余奇便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同时厉声喝道：“打，给我往死里打！”
秦九见状，也跟着扣下扳机。
“呯呯呯！”抵在秦九肩膀上的伽兰德便响起连续的音爆。
枪声一响，秦九忽然之间就不紧张了，就像一下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原本木木的眼神也顷刻变得凌厉。
(本章完)
伴随着清脆的枪声，秦九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束束的模糊的子弹轨迹，从抵在他肩膀上的伽兰德步枪的枪口喷涌而出。
秦九视野往前延伸，锁定了前方两百米外的一个鬼子兵。
鬼子兵的散兵线拉得非常开，在秦九的视野中就这一个。
几乎是在秦九锁定这个鬼子的同时，这个鬼子也瞬间感觉到了危机，当即单膝跪下，然后举起手中的三八大盖。
“来吧，狗日的！”秦九非但不怕，反而隐隐感到兴奋。
枪口稍稍的一转，秦九便瞄准这个鬼子轻轻的扣下扳机。
几乎是在秦九扣下扳机的同时，对面鬼子也扣下了扳机，秦九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当子弹从三八大盖的枪口呼啸而出时，所散发出的耀眼的红光。
下一刻，秦九耳畔便响起“咻”的一声尖啸，脸颊生疼。
不用想，肯定是对面鬼子射出的子弹贴着他的脸颊擦过。
只可惜，秦九连续击发的两发子弹也同样没能命中鬼子。
视野中，鬼子在打完一枪之后，便以娴熟的战术动作拉栓退壳，推弹入膛，然后再次举起三八大盖瞄准秦九。
然而秦九却不需要做这些动作。
秦九只需要扣动板机就能射击，扣住扳机不放甚至还能够连发！不过为了节约子弹，一般不被允许连续射击。
就在鬼子做拉栓退壳的动作时，秦九连续扣了两下扳机。
又是两发子弹从枪口呼啸而出，这次终于是打中了鬼子。
视野中，一朵血花从鬼子左胸口猛的绽放出来，再然后，那个鬼子就打着转摔倒在了地上，倒地之后只是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什么动静。
这是秦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只不过，这绝不是恐惧，也不难受，秦九反而感到莫名的兴奋。
当下秦九换了一个弹夹，继续寻找新的目标，由于战壕沿上垒了土堆，视线受阻，所以秦九索性就直起身，大大咧咧的四下找。
没等秦九找到新的目标，一只大手就摁在他的脑门上，将他摁回战壕。
“你丫找死啊！”余奇一把将秦九摁回战壕，厉声骂道，“不准冒头，不准冒头，老子跟你说多少回了？唵？”
秦九咧嘴一笑，道：“忘了。”
“给我记住了！”余奇在秦九钢盔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重机枪阵地上突然响起“噗噗噗”的枪声。
余奇一下怒了，弯着腰就冲了过去，一边愤怒的大吼道：“谁他妈的让你们开火了？谁特妈的让你们开火了？重机枪停止射击！”
冲到重机枪阵地，余奇不由分说将重机枪手踹翻在地，又道：“快，转移，赶紧转移到二号阵地上去，快啊！”
四个副射手便赶紧扛起重机枪，快速转移。
秦九愣愣的问道：“排长，重机枪为啥转移？”
余奇懒得多解释，沉声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
前方一千米开外，日军观察哨。
麻生次郎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支那军的机枪阵地已经全部暴露，命令炮兵小队，实施定点清除。”
“哈依！”传令兵猛一顿首，转身匆匆去了。
不一会，日军的炮兵阵地上便响起隆降炮声。
紧接着，一排排的步兵炮弹以及迫击炮弹便呼啸升空，再然后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准确的向着国军的机枪阵地攒落下来。
……
“轰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爆炸，从1排1班的防御阵地上绽放开来。
秦九清楚的看到，之前的重机枪阵地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要是重机枪组没转移，他们排仅有的一挺重机枪，连同重机枪组的八名战友绝对有死无生。
不仅是重机枪组，三个轻机枪组的阵地也同样遭到了炮击。
好在有余奇提醒，三个轻机枪组也及时转移了，毫发无损。
秦九拍了下军装，将落在身上的砂土拍落在地，低声骂道：“狗日的小鬼子，炮打得真准，跟长了眼睛似的。”
“这下知道了吧？”余奇道，“小鬼子不仅炮打得准，枪法也是不赖，呆会别再像刚才似的冒头了，下次可没人提醒你。”
秦九轻噢了一声，再做个鬼脸。
这时候，前方传来警戒哨的嘶吼声：“鬼子上来了！”
秦九急探头看时，只见前方五百米外果然又出现了鬼子兵。
而且这次，来的不再是一个小队几十个，而是足足一个中队一百多个！
一百多个，听上去似乎并不怎么多，但是足可以拉开近千米的散兵线，几乎将九龙山的正面都给挤满。
“狗日的！”
秦九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个时候，余奇弯着腰从战壕中快速走过，一边不停的伸手轻拍全排一百多名战士的钢盔，一边说道：“先别开枪，等我命令！”
秦九原本手指都已经压到了板机上，可是听到余奇的命令，便又松开。
其余的官兵也纷纷松开，等待余奇的命令，余奇也回到了他的指挥位。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悄然流逝，视野中的百多个鬼子，很快就逼近到了两百米的距离内，上一次他们就是在这个距离开枪。
但是这回，余奇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余奇不开枪，全排官兵也就不开枪。
国军不开枪，鬼子也只是零星射击，一边快速的往前突进。
转眼之间，鬼子已经进入到百米内，身影已经十分的清楚。
然而余奇却仍没有开枪，秦九和1排官兵便也只能够忍着。
片刻之后，鬼子就进入到五十米内，在这个距离上，已经根本不需要瞄准，闭着眼睛都能够轻松打中！
鬼子也清楚这点，所以不再做无谓的战术规避，而是直起腰，开始全速冲刺，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越过最后的这段死亡征途，显然，鬼子是想尽快突入他们的防御阵地，与他们展开近身白刃战。
秦九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向余奇。
然而，余奇的勃朗宁手枪却仍旧高举着，没有落下来的意思。
“艹！”秦九暗骂一声，右手食指却仍旧下意识的摁到扳机上，并且拿枪口对准了前方五十米开外的一个鬼子军官。
“涛次改，涛将改改……”
石田一郎高举着军刀，一边嘶声咆哮着，一边快速往前冲锋。
距离国军的防御阵地已经不足五十米远，这个距离其实已经可以使用手雷进行攻击，但石田一郎并不打算扔手雷。
因为扔手雷需要减速。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越过最后的这段死亡距离。
石田一郎绝对的确信，只要让他们突入到国军的防御阵地上，这场战斗也就结束了，因为白刃战，他们是无敌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跟大日本皇军打白刃战！
“涛次改改……”石田一郎亢奋的咆哮起来，一边快速冲锋。
距离国军阵地更近了，四十米，三十米……很快来到二十米！
在这个距离，石田一郎甚至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前方国军官兵的眼神，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国军官兵的眼神中并没有恐惧，而只有战意！
不过石田一郎确信，国军很快就会感到恐惧！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部队能够面对第五师团而不感到恐惧！
然后，下一个霎那，前方阵地上的国军官兵却忽然间直起身，不约而同的举起手中的步枪、手枪甚至是冲锋枪。
纳尼？还有冲锋枪？
而且，数量还不少？
石田一郎心下便立刻咯顿一声。
接着，前方二十米外的上百名国军便同时猛烈开火。
近百支伽兰德步枪、九支汤姆森冲锋枪，三挺勃朗宁轻机枪外加一挺勃郎宁风冷式重机枪，同一时间猛烈开火。
密集的弹幕顷刻间就跟暴雨般猛泼过来！
霎那间，向前冲锋的鬼子便一排排倒下。
“八嘎，这火力强度……不可能是真的！”石田一郎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不敢相信的念头，也成了石田一郎脑海中转动的最后一个念头。
因为刚转过这个念头，一梭子弹便穿过了石田一郎的胸口，几乎是瞬间就将他的胸膛打成了筛子，石田一郎打着转摔倒在了阵地前。
倒地之后，石田一郎的眼睛兀自圆睁着，仿佛在向天控诉，中国人作弊，他们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强度的火力输出？
……
同样感到难以置信的还有片野定见和麻生次郎。
这个时候，步兵第21联队的联队长片野定见刚刚来到第1大队的指挥部，结果正好看到这可怕一幕。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麻生次郎放下望远镜，难以置信的道，“支那军的火力强度一贯都不如皇军，他们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强度的火力？”
片野定见虽然没有像麻生次郎这么失态，但是紧锁成一团的浓眉，同样足以说明他心头的震撼及吃惊。
“美械师？”片野定见喃喃低语道，“这便是美械师的火力强度？”
下一霎那，片野定见和麻生次郎再次举起望远镜，就这片刻功夫，几乎已经突入到国军防御阵地的整整一个步兵中队，将近两百名精锐皇兵，就已寥寥无几。
虽然最后也有十几个皇兵冲进了国军的防御阵地，但是，没用了。
这十几个皇兵的冲锋更像绝望的自杀，不到片刻就被中国兵淹没。
……
“去死，给我去死！”
秦九一枪托将面前的鬼子兵砸翻在地，接着又是一枪托重重锤下，正中鬼子面门，只听噗哧一声响，鬼子面门便被锤得满脸开花。
秦九唯恐鬼子不死，又使劲捶了数下。
“行了，人都死了，别捶了。”余奇没好气的道。
秦九这才停手，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口喘息。
再定睛看躺在地上的鬼子兵，只见整个脑袋都已经被他捶烂了。
旁边几个同样民团出身的新兵看到这血腥的一幕，立刻伏地干呕起来，但是秦九却只是感觉到莫名的兴奋。
“排长，太过瘾了！”秦九喘息片刻，起身说道，“第五师团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你特么的懂个屁。”余奇没好气的道，“第五师团的凶名可不是假的，这次他们只是吃亏在大意了，没领过咱们的火力，等鬼子下一次进攻，就没这样的好事了。”
说到这，余奇又遗憾的说道：“可惜呀，这种招数只能够用一次，下次就不灵了。”
“没事。”秦九却哂然说道，“我觉得第五师团也只是吹出来的，其实也不咋滴。”
余奇闻言只是摇头，也懒得跟秦九这进底蛙多说，反正下次进攻，他就会知道第五师团有多难缠了。
……
在前方一千米开外，日军前沿观察哨。
麻生次郎放下望远镜对片野定见说道：“联队长，步兵第4中队的集体玉碎，这是我的极大的失职，请您责罚。”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片野定见一摆手说道，“但是，同样的失败，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你还是好好的想想，怎么挽回我们滨田联队的荣誉吧。”
“哈依！”麻生次郎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请联队长放心！”
片野定见轻轻颔首，又说道：“我这还有一个好消息，独立野炮兵第3大队，已在九龙山对面展开，你们的下一次进攻，他们就可以提供足够的火力支援。”
“真的？”麻生次郎大喜道，“这样的话，我们的把握就更大了。”
麻生次郎话音刚落，前方虚空中忽然响起嗡嗡的飞机引擎轰鸣声。
“看来，好事成双。”片野定见见状说道，“不只是独立野炮兵可以给你们提供火力支援，就连航空兵也赶过来助战了。”
“航空兵？”麻生次郎愕然道，“航空兵不是没有航空汽油了吗？”
片野定见摇摇头道：“浦东的战备油库虽然被支那人给摧毁了，但是大本营又从台湾战备油库调了五千吨汽油，只可惜海军的那群混蛋办事太过拖拖拉拉，送到的第一批航空汽油居然只有区区一百多吨，要不然航空兵所能提供的支援就会大得多。”
麻生次郎却是说道：“既便如此，也总比没有航空支援好得多。”
“是的。”片野定见欣然点头道，“麻生君，接下来看你的了。”
“哈依。”麻生次郎深深一鞠躬。
一通火力急袭，投入进攻的整整一个步兵中队、将近两百个鬼子几乎全被摞倒，仅只有零星几个逃了回去。
不过，也不排除有躺在死人堆里装死的。
对于装死的鬼子，余奇当然不可能放过。
“全都有。”余奇从战壕里站起身说道，“抓紧时间打扫战场。”
“好嘞！”秦九等百余名官兵答应一声，当即从战壕中跳了出来。
余奇又大声提醒道：“当心有鬼子装死，打扫战场时一定要小心，最好先补枪，然后再补刀，确保死透了再搜集他们身上的物资……”
话音还没落，空中忽然响起微弱的轰鸣声。
余奇急抬头看时，便看到十几个小黑点从东北方向的空中冒出来。
下一个霎那，余奇便立刻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回来，快回来！”
秦九这时候才刚刚跳出战壕，听到余奇的喊叫，有些茫然的回头问道：“咋了？”
“鬼子飞机！”余奇一边挥手，一边继续高喊道，“鬼子飞机来了，都给我回来！”
听到有飞机，老兵立刻缩回到战场里，包括秦九在内的新兵蛋子却仍在那里发愣，秦九茫然回头看向东北方。
就这片刻功夫，十几架鬼子攻击机就已经飞临九龙山上空。
原本微弱的引擎轰鸣声也骤然间变大，几乎震碎人的耳膜。
“趴下，趴下，快趴下！”余奇高喊了几声，一回头看到秦九还站在战壕边发愣，便赶紧冲上来将他一把摁倒在地。
几乎是在余奇将秦九摁倒在地的一霎那之间，天上的那十几架鬼子攻击机便以两架为一个梯队，俯冲下来。
俯冲到低点后，挂在机腹的炸弹便呼啸而下。
刺耳的尖啸中，航弹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攒落在九龙山西麓的国军阵地之上。
下一刻，国军的防御阵地上便绽放起连续不断的猛烈爆炸，由灰尘、硝烟混合而成的烟尘几乎是瞬间就遮蔽了战场。
秦九被余奇摁在了身下，所幸有双臂撑住胸腹，但既便是这样，从地面传导过来的剧烈的颤动，也几乎将他胸腹中的五脏内脏硬生生震碎。
几乎是霎那间，秦九胸腹中便涌起强烈的烦恶，想要呕吐一场。
但是又吐不出来，因为秦九被这剧烈的震动震得几乎快要散架。
秦九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个难受劲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浑浑噩噩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地面终于不再震动，几乎让人耳膜都炸裂的爆炸声也是消失不见，只不过，由于长时间遭受音波的猛烈的摧毁，他的听力已经暂时丧失，耳畔只剩下一片的嗡嗡声响。
耳畔嗡嗡嗡作响，秦九根本已经什么都听不见。
有些木然的起身，秦九发现余奇正站在离他不远处，挥舞着手枪不停的怒吼。
在余奇的怒吼声中，原本或躺、或趴在地上的战友便纷纷爬起来，抄起步枪、冲锋枪或者机枪回到了射击位置。
紧接着，余奇的目光转向秦九，继续大声咆哮。
秦九听不到余奇的声音，但从他的口形能看出，应该是让他赶紧回到射击位。
秦九下意识的伸手一摸，摸到落在旁边的步枪，然后抄起伽兰德步枪，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射击位置。
这时候，整个防御阵地仍旧笼罩在一片浓烟中。
浓烟还有强烈的刺激性，熏得秦九眼睛直流泪。
但是秦九仍旧强忍住了，因为鬼子快要上来了。
虽然看不到鬼子的身影，但是通过余奇的反应，秦九可以确定，鬼子的下一波进攻很快就要到来了。
又过了片刻，笼罩在阵地之上的烟尘终于散开。
秦九定睛看，便看到至少两个中队、将近四百个鬼子步兵已经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向着他们的防御阵地猛扑了过来。
而且这一次，小鬼子的战术又变了。
这一次，小鬼子不再急着往前推进。
而且在鬼子步兵的身后，还有一队鬼子兵跟进。
那队鬼子兵或者扛着九二式重机枪，或者扛着一具具的掷弹筒，看样子应该是鬼子的火力支援小组。
转眼间，鬼子步兵就已经迫近到了两百米之内。
这一次，余奇没有将鬼子放近再打，而是在两百米的距离就果断开枪。
“开火！”余奇举起手枪就是一枪，一边大吼道，“给我打，狠狠的打！”
听到余奇的命令，秦九下意识的就扣下步枪扳机，视野中，一个刺刀上挑着膏药旗的鬼子旗手应声倒在地上。
一枪摞倒鬼子旗手，秦九移动枪口，瞄准下一个鬼子步兵。
可是这一次，那个鬼子步兵却抢先一步趴倒在地，没打中。
再环顾左右，发现向前推进的鬼子兵几乎都卧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鬼子的火力支援小组便迅速跟上来，四挺九二式重机枪迅速在左右两翼架了起来，还有至少六具掷弹筒也在步兵后面架设起来。
“转移！”余奇便立刻大声咆哮起来，“重机枪小组快转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余奇话音才刚落，伴随着嗵嗵嗵三声，三发50mm口径的掷榴弹便已经准确的攒落在了1排的重机枪阵地上。
旋即就是轰轰轰三声剧烈的爆炸，爆炸产生的气浪瞬间就将勃郎宁风冷式重机枪掀翻在地，一起被炸飞的还有整个重机枪组。
秦九清楚的看到，在被硝烟覆盖之前，负责操纵重机枪的机枪手已经被爆炸产生的破片削飞了半边脑袋，钢盔也被弹片削成两半。
其中半片钢盔还打着转落在秦九面前，上面还带着一滩血肉。
低头直直的看着面前仍在打转的钢盔破片，秦九便有些愣神。
好半晌之后，秦九才终于回过神来，再环顾左右，发现己方阵地上的三挺轻机枪和仅有的一挺重机枪都已经遭到摧毁，火力支援组的九支汤姆森冲锋枪也遭到鬼子重机枪火力的彻底压制，根本已经无力阻止鬼子的冲锋。
不愧是精锐，战斗力果然不是吹的！
日军前沿观察哨。
麻生次郎放下望远镜，不无得意的对片野定见道：“联队长，步兵第2中队以及步兵第4中队就快要突入支那军的防御阵地了。”
片野定见却淡淡的道：“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
“纳尼？”麻生次郎眉头一蹙，说道，“支那军的火力已经遭到皇军火力支援小组的彻底压制，他们已经无力阻止皇军的冲锋了，最多再过半分钟左右，皇军就可以突入支那军防御阵地，到那时候战斗也就结束了。”
片野定见道：“但还要半分钟，对吗？”
麻生次郎道：“联队长以为还会有意外？”
“谁知道呢？”片野定见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希望不会有。”
说到这一顿，片野定见又说道：“麻生君，支那军的炮兵直到现在都还没出现，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支那炮兵？”麻生次郎说道，“支那军的炮兵数量非常少。”
“但钟毅的海防总队是个例外。”片野定见道，“刚才的火力强度你也看见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美械师。”
麻生次郎闻言凛然。
对于美械师的标准，日本陆军部还是做过研究的。
一个标准的美械师，配有一个榴弹炮团，榴弹炮团下辖四个炮营，装备有36门105mm口径野战榴弹炮，外加12门155mm口径的野战榴弹炮。
这样的火力强度，要远远超过他们的一个炮兵联队。
麻生次郎沉声道：“且不说海防总队有没有这样规模的炮兵部队，就算是有，他们只怕也不敢在白天开炮吧？”
说到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道：“毕竟我们还有航空兵助战。”
片野定见沉声道：“问题是，现在航空兵的支援能力非常的有限。”
麻生次郎还想再说话之时，前方忽然响起“轰轰轰轰”的爆炸声，急回头看，便看到日军的冲锋队形中已经绽起一团团烟尘。
“八嘎！”麻生次郎咬牙切齿的道，“还真的有炮兵！”
片野定见赶紧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前方的炮击效果。
通过望远镜的视野，可以清楚的看到，中国军队的炮击对于麻生大队的突击行动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尤其是留在后阵的火力支援小组遭到了严重的反制干扰，使得原本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的中国士兵再次抬头，火力全开。
视野中，冲锋的日军士兵一排排倒下。
然而片野定见的嘴角却反而绽起笑意。
“哟西。”片野定见放下望远镜，笑道，“看来钟毅的海防总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械师，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美械师的炮兵集群！”
顿了顿，片野定见又说道：“区区几门60mm口径的轻迫击炮，恐怕不足以阻止皇军的冲锋，命令，独立野炮兵第3大队立刻组织火力反制！”
……
秦九被鬼子的机枪火力压在战壕下，头都抬不起来。
就在秦九不知道怎么办时，从九龙山的半山腰上忽然传来嗵嗵嗵的闷响，紧接着一道道的流光便划过已暗下来的夜空，落在他们前方的阵地上。
霎那间，鬼子的冲锋队形一阵大乱，十几个鬼子瞬间就被掀翻，紧接着，鬼子两翼以及后阵的火力支援小组也遭到波及，火力支援被迫中断。
战壕上空乱窜的弹道刚一停，秦九和战友们便感觉到了。
下一刻，秦九和战友们便立刻回到射击位，再次举起手中的伽兰德步枪或者汤姆森冲锋枪猛烈开火。
只是一通火力急袭，鬼子就倒下了一大片。
秦九放眼往前看去，只见鬼子已少了许多。
然而，好景并不长，就在秦九和战友们准备一鼓作气，准备用绝对优势的火力将剩下的鬼子步兵全部摞倒之时，刺耳的尖啸掠空而至。
接着，九龙山的半山腰上便绽放起一团团耀眼的红光。
几乎同时，空中盘旋的鬼子攻击机也再一次俯冲下来，对着九龙山半山腰的炮兵阵地进行疯狂的扫射。
伴随着连续的爆炸，伴随着鬼子攻击机反复俯冲扫射，刚刚还在对鬼子火力支援小组实施火力压制的己方炮兵，很快就没有了声响。
失去了炮兵的压制，鬼子的火力支援小组便再次发威。
密集的重机枪火力就跟暴雨似的倾泄过来，掷榴弹也跟雨点般落下，1排官兵再一次被压制在战场中抬不起头。
直到鬼子步兵迫近到五十米的距离，鬼子火力支援小组才停止射击。
枪声一停，正当秦九和战友们准备再次起身开火之时，正快速往前冲的鬼子步兵却纷纷解下腰间手雷，往钢盔一磕然后扔过来。
上百颗手雷在国军阵地上同时爆炸，炸死炸伤不少国军官兵的同时，所产生的烟尘也完全遮蔽了视线。
看这架势，余奇就知道，鬼子突入阵地已经不可避免。
“全都有，上刺刀！”余奇反手抽出刺刀，厉声大吼道，“准备拼刺！”
拼刺刀，双方士兵近距离、面对面进行殊死搏杀，是现代战斗中最残酷的部分，也是最血腥的部分！
“啊啊……”
包括秦九在内，1排剩下的九十多名官兵，以最快的速度从腰间刀鞘抽出刺刀，插进伽兰德步枪的刺刀槽，再然后跟着余奇，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但只见，一个个张大嘴，眉目狰狞，就像是受伤的野兽。
几乎是在同时，烟尘之中也传来鬼子的声嘶力竭的咆哮。
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仿佛是为了在气势上压倒对手，战壕中的国军将士以及烟尘中的鬼子同时歇斯底里的咆哮，声浪滔天。
下一刻，余奇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率先从战壕中冲出。
秦九第一个跟上，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转眼间，九十多个国军官兵便已经尽数端着刺刀冲出了战壕。
前方，烟尘滚滚，仍旧看不见鬼子。
但是一秒钟之后，第一个鬼子就端着三八大盖冲杀出来。
鬼子的三八大盖上也已经上好刺刀，散发出雪亮的寒光。
(本章完)
下一刻，一道耀眼的火舌便横扫过来。
刚刚从烟尘中冲杀出的鬼子猝不及防，一下就被摞倒在地。
紧接着，1排的三个火力小组，7支汤姆森冲锋枪火力全开，将密集的子弹雨点般泼向前方的鬼子。
海防总队的每个步兵班都配有一个火力组，装备三支冲锋枪，但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其中两支冲锋枪已经损坏。
所以现在，只剩下7支冲锋枪。
猝不及防的鬼子便一排排倒下。
但是几秒钟后，一个弹夹打完。
打完一个弹夹的火力小组立刻往后撤，余奇、秦九和其余的步兵则端着刺刀，继续大踏步的往前冲。
这时候，从前方猛扑过来的鬼子步兵，仍有至少七八十人。
由于缺乏坚固的防御工事，而鬼子又拥有绝对优势的炮兵以及航空兵，很容易就能摧毁国军的机枪火力，所以，鬼子很容易就能突入国军的防御工事，如此一来，惨烈的白刃格斗也就会不可避免的上演。
“杀！”余奇大吼一声，挺刀扑向一个鬼子。
“杀杀杀！”秦九和九十多名官兵齐声高喊着，挺刀相迎。
下一霎那，两股人潮便在海防总队的防御工事前迎面相撞。
对上秦九的是一个身材矮壮的鬼子兵，虽然身高不怎么高，但是胳膊却极粗，力量也是大得出奇，两刀一格挡，秦九便失了重心。
“西内，支那猪！”鬼子兵后退半步，挺刀再刺。
这时候，秦九仍未恢复重心，闪身躲避已不可能。
生死关头，秦九猛然一侧身，鬼子的刺刀便紧贴着他的腹部滑过，噗的一声，秦九的军装被刺个对穿，腹部也多了道浅浅的血线，但是好在，没有被人开膛。
鬼子这下用上了全力，骤然刺空之下，脚下便立刻向前一个踉跄，来到秦九跟前。
秦九又岂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横转手中步枪就勒在鬼子的脖子上，然后猛然发力，鬼子咽喉遭人勒住，立刻失了大半的反抗能力。
锁喉历来就是近战的大杀招，一旦遭到对手锁喉，纵有再大力量，也再用不出来。
挣扎片刻，鬼子的身体便瘫软了下来，秦九却犹不放心，松开手之后又照着鬼子的胸腹连刺了好几刀。
再抬头看，只见阵地上已经只剩下寥寥十几个人。
白刃格斗，就是有这么残酷，短时间内就能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
不过，剩下的这十几个人却都是真正的刺杀高手，战斗更加激烈。
“死！”余奇大喝了一声，一记虚左实右刺向对面的一个鬼子少尉。
那鬼子少尉只是后退半步，就轻松避过余奇的这记突刺，同时反手一刀贴着余奇的步枪切削过来，试图削掉余奇四指。
余奇松手，险之又险避过。
闪躲之时，余奇抬腿又是一记直踹。
几乎同时，鬼子少尉也是一记直踹。
这下，双方的天赋便立刻体现出来，余奇身高一米八五，鬼子少尉最多一米六，余奇的腿长明显超过鬼子少尉一大截。
不等鬼子少尉的短腿踹到，余奇的长腿就已经率先命中。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鬼子少尉就已经屁股朝后平飞出去。
更倒霉的是，鬼子少尉落地时正好就在秦九面前，秦九只是顺势递刀，锋利的刺刀便从背心捅进鬼子少尉体内。
鬼子少尉哀鸣一声，萎顿在地。
但就在这时，余奇忽瞠目喝道：“阿九小心！”
几乎是同时，秦九也听到了脑后有破空声响。
电光石火间，秦九下意识的一缩头，紧接着就是咣的一声响，然后就是头部一轻，秦九怪叫一声，奋尽全力往前猛然一个纵身，扑出去至少有三五米远。
人在空中再回头看，正好看到一个鬼子军刀挺着军刀追过来。
再伸手摸了摸脑袋，还好，一颗脑袋仍旧完整的长在他身上。
再定睛看时，秦九就地到了滚落在不远处的钢盔，后沿已经被削掉了很大的一块，但好歹卸了鬼子军官的刀势。
秦九落地一个翻滚，重新稳住身形。
再回头看时，只见余奇已经跟那鬼子军官交上手。
这个鬼子军官是大尉军衔，刺杀技术也更加老辣，杀得余奇连连败退，几个回合，便已经险象环生。
秦九见状便立刻举起步枪，一下瞄准了鬼子军官。
但是余奇跟鬼子军官正在激烈厮杀，很容易误伤。
秦九便厉声大喝道：“排长，卧倒！”
听到秦九的大吼声，余奇下意识卧倒。
鬼子军官听不懂汉语，一下反应不过来。
借着这稍纵即逝的短暂间隙，秦九一下扣下扳机。
只听“平”的一声响，鬼子军官的腹部立刻绽开一朵血花，刚刚摆出的举刀下剁的刀势便也立刻停顿在了半空中。
余奇却没有丝毫手软，倒地之后反手一记燎天势，便一刀捅穿了鬼子军官下腹。
连续遭受了两次重创，鬼子大尉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直挺挺的往后倒下。
余奇翻身从地上爬起，秦九指了指他的胳膊说道：“排长，你挂彩了，流血呢。”
余奇的目光便也落在秦九的后脑勺上，哼声说道：“还说我呢，你不也一样挂彩了？”
秦九闻言，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后脑勺，结果发现满手都是血迹，显然，刚才鬼子大尉的一刀虽然没能斩下他首级，却也削了层皮。
两人再环顾四周之时，发现战斗已经结束。
突入阵地的鬼子全灭，但是整个1排也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整个1排除了炮兵组，总计113名步兵，就只剩他们两个幸存者！
就在这时，短促的炮弹尖啸声再次响起，余奇一个激泠惊醒过来，赶紧拉着秦九躲回到身后的战壕中。
两人才刚刚跳进战壕，炮弹便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下一霎那，轰轰轰轰的爆炸声便连续不断的响起。
片刻之后，整个阵地便已经被浓密的硝烟所笼罩。
鬼子的炮击持续了一刻钟都还没有停止，余奇却反而是放下心来，因为他知道，这是鬼子收兵前的最后一次炮击，今天的战斗已然是结束了。
(本章完)
鬼子的报复性炮击持续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才停止炮击。
在炮击停止之后，鬼子又出人意料的提出了一个要求，允许他们的收尸队进入战场拉走他们的尸体。
作为交换，海防总队也可以运走己方尸体。
转运尸体的时候，双方都不准冲对方开枪。
钟毅同意了小鬼子的要求，因为时值夏末，天气还是十分的炎热，尸体如果遗留在战场不加收殓的话，很快就会腐烂。
任由阵亡将士的遗体腐烂，不仅是对英灵的亵渎，还会引发温疫。
所以双方约定了一个时间，各自派了一队官兵到战场上收殓遗骸。
到深夜时，阵亡日军的遗体就被运回到了掌起镇，摆放在祠堂外。
坂田顺在樱田武以及几个联队长的簇拥下，从充为指挥部的祠堂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祠堂门口一字摆开的日军尸体。
片野定见上前一步，说道：“支队长，今日一战，步兵第1大队共有四百八十九名皇兵玉碎，另有十六人重伤。”
坂田顺的脸颊上便立刻泛起一抹痛惜之色。
四百八十九名皇兵，这可是将近三个中队！
仅仅只是一天时间，严格来说半天都不到，就损失了将近三个步兵中队！这让坂田顺在痛惜之余，又暗感心惊。
钟毅的海防总队的战斗力竟然如此之强悍！
这还是在海防总队缺乏坚固的防御工事的前提下，这要是换成别的战场，要是海防总队有坚固的防御工事作为凭仗，他们坂田支队的损失岂不是还要大？
直到这一刻，坂田顺才真正意识到，海防总队或许真是一个棘手的对手！
当下坂田顺黑着脸问道：“片野君，请你告诉我，这一仗究竟是怎么打的？”
樱田武和另外几个联队长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落到片野定见脸上，他们都很纳闷，片野联队这一仗究竟是怎么打的？
片野定见的指挥得烂到什么程度，才会死这么多？
“哈依。”片野定见深深的一鞠躬，说道，“支队长，事情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一顿，片野定见又将今天下午发生在九龙山西麓的这一仗，原原本本的说给坂田顺听，老鬼子还算是硬气，并没有替自己开脱的意思。
听完片野定见的讲述后，坂田顺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坂田顺点点头，沉声道：“这么说，损失的第一个步兵中队完全是因为准备不足，而第二个以及第三个中队也是因为火力不足？”
“是的。”片野定见道，“第一次进攻中，由于对支那军的火力强度不怎么了解，所以才吃了大亏，第二次投入进攻的两个步兵中队，也是因为支那军拥有优势的轻型火力，在双方展开白刃战之前，皇军就损失了一半多兵力。”
“但既便如此，也仍有七八十名皇兵突入支那军防御阵地，不是吗？”坂本顺道，“七八十名皇兵面对不足百人的支那军，白刃战中竟然占不到便宜？”
“是的。”片野定见黑着脸说道，“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如此，至少八十名皇兵面对不足百名支那兵，确实在白刃战中吃了败仗。”
“八嘎。”坂本顺道，“看来我们对浙东海防总队的战斗力，有必要重新进行估计，而接下来的战斗，也会比预期中更困难！”
……
坂本支队损失惨重，海防总队一样损失惨重。
海防总队第二支队所属第5团2营1连1排，全排125人，只活下来两个人，就是余奇还有秦九，而且仅剩的两人也不同程度的负了伤。
此刻，1排的123具遗体已经运回到了薛家村。
看着村口一字摆开的一百多具遗体，钟毅也难免感到哀伤。
曹国林更是站在钟毅身后暗自垂泪，作为巡警，曹国林平时最多也就在追捕逃犯的时候见过一两个死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死人摆一块？
百多具尸体摆在一块，看起来真的是十分吓人。
就在这时候，一支妇孺运输队忽然从村口经过。
时至今日，鄞江保卫战已经全面打响，整个鄞江的人力物力都被调动起来。
尤其是人力，整个鄞江的父老乡亲甚至于妇孺，全都行动起来，支援前线，男人们组成民夫人帮助军队修建工事，妇女儿童则接过男人留下的工作，组织起一支支运输队，负责往前线输送粮食及武器弹药。
也真的是巧，从薛家村口经过的这一支运输队正好是骆驼镇的。
这下子可是不得了啦，因为第5团2营就是以骆驼镇的民团为基干编成的。
看到村口摆了这么多的尸体，运输队的小媳妇、大娘一下慌了，再一打听，队伍中当即就有几十口失声恸哭起来。
看着哭成一团的妇孺，钟毅更加感到痛彻心肺。
尤其是其中一个大娘，看上去已经七十多岁了，走路都不稳当，颤巍巍的，似乎下一秒就有可能会倒下，这会儿，大娘正伏在一具遗骸上，哭得老泪纵横。
曹国林一边跟着抹泪，一边对钟毅说道：“参座，这位老人家夫家姓方。”
说到这一顿，曹国林又神情黯然的说道：“整个骆驼镇几乎都姓秦，只有十几户人家姓方，方大娘家就是其中一户。”
钟毅沉声道：“你怎么认得她？”
曹国林说道：“因为方大娘有七个儿子。”
“七个儿子？”钟毅闻言，顿时心头一凛。
“嗯，方大娘一共生了七个儿子。”曹国林点点头，又道，“不过，现在已经只剩下三个儿子了，哦不，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钟毅凛然道：“现在只剩下两个了？这是怎么回事？”
曹国林说道：“他的大儿子跟二儿子参加了浙军，死于军阀混战，三儿子死于北伐，四儿子死于一二八淞沪抗战，小五、小六还有小七都参加了骆驼镇民团，并且在三个多月前被编入到海防总队，小五分在1连，小六在2连，小七则在3连。”
钟毅听了后心下好一阵痛惜。
当下钟毅便走到方大娘身边，蹲下身招呼道：“大娘？”
正在哀哀痛哭的方大娘闻声抬头，看到是一个年轻的高级军官，便赶紧下意识转身，想要对着钟毅叩头。
在这个年代，中国底层的封建流毒思想还十分严重，等级森严。
所以底层出身的方大娘见了钟毅，第一反应就是跪在地上叩头。
如果钟毅真的是这个时代的国民党军官，这几个响头也就受了，但他体内隐藏的毕竟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又岂能接受这个？
当下钟毅伸手搀住方大娘，说道：“大娘，你不用叩头，该叩头的是我。”
一边说，钟毅一边真的就跪下来，跪在了方大娘的跟前，然后真的向着方大娘恭敬的叩了三个响头。
方大娘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叩完了，钟毅又真诚的道：“大娘，我得感谢你，感谢你替我们海防总队、替我们国民革命军培养了像方家七兄弟这样的好兵！如果没有千千万万个像方大娘你这样的母亲，如果没有千千万万个像方家兄弟这样的好兵，我们的国家早亡了，我们的民族也早已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大娘，我感谢你！”
顿了顿，钟毅又郑重的道：“不过，人终归是有感情的，像方家七兄弟这种情况我们一定不会坐视，大娘你尽管放心，你已经先后失去了五个儿子，所以，我们绝不会再你失去最后两个儿子，小六，还有小七，我会让……”
然而钟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大娘打断了。
“长官！”方大娘急声道，“你可一定不能让小六、小七回家！”
“什么？”钟毅闻言一愣，方大娘的这个反应，有些出乎他意料。
按理说，已经失去了五个儿子，让最后的两个儿子回到身边不好吗？
方大娘却流着眼泪说道：“长官，我家老头子临死之前发过誓，我们骆驼方家的子子孙孙都要当兵，一天不把洋人赶出中国，就一天不回家种地！”
旁边的曹国林便低声说：“参座，方老爷子早年参加过义和团，在天津还有北平跟洋鬼子干过几仗，负伤后被送回鄞江老家，没多久就走了，估计就是因为这，所以才会留下遗言让方家的子子孙孙都去当兵，打洋人。”
看到钟毅还是有些犹豫，方大娘又说道：“我家老头子还说了，中国虽然大，中国人虽然多，但是如果家家户户都不肯让自家的子弟去当兵，那么这个国家早晚都会亡，我们方家的子孙绝不当亡国奴，求长官不要让小六、小七回家。”
听到这，钟毅终于也是流下泪来，用力一点头道：“好，大娘你放心，我不会让小六还有小七回家，一天不把洋人赶出中国，就一天不回家！”
说到这，钟毅难掩胸中激荡之情，又说道：“大娘，我再你叩几个。”
说完了，钟毅便再次俯下身，向着方大娘咚咚咚的叩了好几个响头。
像方大娘这样的母亲，值得所有人的尊敬，钟毅只恨表达方式有限，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叩几个响头。
……
方大娘走了，带走了小五的遗体。
1排其余官兵的遗体也被运输队一并带走，运回到他们的故土安葬。
曹国林跟着钟毅走进团部作战室，低声说：“参座，要不然让1营和2营换一换？”
曹国林还是心疼方家的小兄弟俩，觉得右翼的防线会相对安全一些，所以希望方家剩下的兄弟两个能去右翼防线。
“不用。”钟毅却摇摇头，表情沉痛的说道，“2营有方家兄弟，焉知1营就没有汤家兄弟、肖家兄弟？”
“你不忍心方家兄弟牺牲，难道就忍心肖家兄弟牺牲？”
“还是方老爷子说的对啊，中国虽大，中国人虽然多，但如果家家户户都不肯送自家的子弟踏上战场，那么这个国家早晚都得亡。”
“所以，顺其自然吧，该怎样还怎样。”
“作为指挥官，我们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打赢这仗，让千千万万个像方小五这样的好兵不至于白白牺牲，也让方大娘这样的千千万万个英雄母亲的眼泪，不至于白流！”
曹国林用力点头，道：“参座，卑职明白了！”
说到这里一顿，曹国林又说道：“但是好在，今天下午九龙山一战，鬼子的损失要比我们海防总队大得多，所以，别的我曹国林不敢说，但小鬼子要想从九龙山打开缺口，却是痴心妄想、绝无可能！”
钟毅却摇摇头，说道：“曹团长，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稍稍停顿了下，钟毅又接着说道：“今天小鬼子的损失之所以这么大，主要还是因为太过轻敌，再接下来，局面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容易，真正的困难还没到来呢，瞧着吧，明天你就知道，第五师团为什么名气这么大！”
……
在慈溪掌起镇，坂本支队指挥部。
五百多具日军官兵的遗体已经被浇上了汽油，坂本顺亲执着一支火把，走到堆放遗体的大坑前，再扔下去。
火把一经落地，便腾的燃烧起来。
只片刻，尸坑中便腾起熊熊大火。
看着阵亡将士的遗体在烈火中逐渐化为灰烬，坂本顺的表情也一点点松弛下来，几分钟之后，他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
又过了几分钟，坂本顺回头冲樱田武等人轻轻一颔首，说道：“回去！”
樱田武还有几个联队长便纷纷跟着坂本顺回到作战室，此时，参谋部的几个作战参谋已经花了一下午时间，将沙盘搭建起来。
坂本顺走到沙盘前站定，沉声道：“都说说吧，接下来怎么打？”
片野定见第一个发言道：“支队长，海防总队的火力配置远胜晋缓军、中央军，之前用来对付晋绥军、中央军的战术必须摒弃！”
第五师团用来对晋绥军、中央军的战术，其实是也是日军的一贯战术，说白了，就是炮兵轰、步兵冲，步兵冲完之后炮兵再接着轰。
如此反复，直到国军承受不住防线崩溃。
(本章完)
坂本顺道：“片野君，你的意见是，摒弃大日本皇军一贯的步兵战术？”
“哈依！”片野定见猛然一顿首道，“支队长明鉴，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包打一切的步兵战术，敌人变化了，战术也必须做出相应变化，不然一定会吃大亏！”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比如这次，当敌人由支那晋绥军、中央军换成海防总队，而皇军的战术却仍旧没有变化，结果就实战中吃了个大亏！”
“索嘎。”坂本顺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说，该采用什么样的战术？”
片野定见道：“卑职以为，应该缩小步兵冲锋的规模，但是加强炮兵火力的运用。”
说到这一顿，片野定见又接着说道：“不知道支队长还有诸君发现没有，支那海防总队的步兵轻武器火力虽强于皇军，但是其炮兵支援火力却仍旧十分孱弱，白天的战斗中，支那军仅仅只有几六小口径迫击炮。”
坂本顺若有所思道：“好像还真是。”
片野定见接着说道：“反观我们支队，除了有直属支队部指挥的独立野炮兵大队，各步兵联队还配有山炮中队、步兵炮中队以及战防炮中队各一个，而每个步兵大队也配有独立的步兵炮小队，每个步兵中队还配有至少六具掷弹筒！”
顿了顿，片野定见又道：“所以，在炮兵支援火力层面，皇军远胜于支那军！”
“不错！”坂本顺点头道，“除了片野见所说的炮兵火力，皇军甚至还有航空兵第3飞行团的攻击机、战斗机协同作战。”
片野定见道：“所以，皇军完全可以借助优势的炮兵火力，对支那海防总队的优势步兵轻火力进行全面的压制，具体到实战，就是通过小规模的步兵突击，引航海防总队开火，暴露其步兵轻火力，然后利用炮兵火力，逐一的予以定点清除。”
说到这一顿，片野定见又加重语气接着说道：“支队长，诸君，等到海防总队的步兵轻火力被摧毁得差不多了，再投入重兵，发起总攻击，这一来，必定可以一举突破九龙湖，轻松的攻入鄞江城！”
……
又一夜过去。
第二天天色才刚亮，日军便又开始了炮火准备。
超过一百门不同口径的各型火炮，对着由海防总队第5团2营1连所把守的九龙山阵地展开了狂轰滥炸。
一刻钟之后，伴随着嗡嗡的轰鸣，十几架鬼子轰炸机飞临九龙山上空。
紧接着，这十几架鬼子轰炸机也对着九龙山阵地实施俯冲投弹、扫射。
狂轰滥炸持续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才终于停止，最后两架九六式攻击机也消失在东北方向的云层中。
秦九跟着余奇从防炮洞中爬出来。
因为时间紧，原本并没有防炮洞。
但昨天晚上，他们忙碌了一整夜，终于挖出了勉强可供藏身的防炮洞。
探头往下看，只见九龙山西麓山脚下的防御阵地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就像是刚刚被犁了一遍的水浇地。
但好在，昨晚山脚也挖了防炮洞。
所以换防的2排伤亡应该并不大。
果然，随着鬼子停止炮击，2排官兵便一个接一个从防炮洞中爬出来，回到射击位，秦九粗略的数了数，还有一百多。
就在这时候，余奇忽然沉声说道：“鬼子上来了！”
秦九闻言顿时间心头一凛，急抬头看时，远处果然出现了一队鬼子兵。
不过，让秦九很困惑的是，鬼子兵的数量并不多，撑死了也就三十个。
“排长，这特么什么情况？”秦九茫然不解的道，“怎么才这些个鬼子？”
“不对，阿九，你看后面。”余奇沉声道，“这群鬼子的后面，还有鬼子。”
秦九的目光便越过这将近三十个鬼子步兵，向着更后面看去，便果然看到，后面还跟着一大群鬼子，而且，这些鬼子还带来了一门门的火炮。
余奇目光一冷，沉声说道：“七五式山炮，四门！”
说到这里一顿，忽又说道：“不对，还有九二步兵炮，六门，后面还有门，这是37mm口径战防炮，打工事特别好用！”
秦九愕然说道：“鬼子这是想要干吗？炮兵居然摆到这么靠前？”
余奇沉声说道：“鬼子炮兵想要对步兵实施近距离的炮火支援！”
“近距离炮火支援？”秦九愕然说道，“鬼子就不怕打到自己人？”
余奇道：“曲线射击，弹着点的确很难控制，但如果是近距离的平瞄直射，火炮的射击精度其实并不机枪差太多。”
秦九道：“战防炮可以直射这我知道，山炮、步兵炮也能够直射？”
“也能。”余奇点头道，“不只步兵炮、山炮，迫击炮都能够直射！”
说话间，又有一队队的鬼子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而且这些鬼子还携带了一门门迫击炮或者掷弹筒，这些鬼子炮兵前出的方位，离他们更近！
余奇见状脸色便立刻黑下来，说道：“有麻烦了！”
秦九却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局面并没有那样的严峻。
这时候，九龙山脚下的鬼子步兵已经是发起了冲锋。
将近三十个鬼子步兵，居然拉开了三百多米的正宽，看上去显得稀稀落落的，不要说是用机枪扫射，用伽兰德的连射都是浪费。
守在山脚的2排官兵，都将步枪切换到了单发射击。
重机枪、轻机枪还有迫击炮更是完全进入静默状态。
秦九原本以为，就这稀稀拉拉的不到三十个鬼子兵，2排很容易就能打回去，但是等到真的交上火，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发起突击的鬼子步兵虽然不多，但是其身后的步兵支援火力却十分强大。
超过十挺歪把子轻机枪外加至少六挺九二式重机枪，对着2排阵地猛烈扫射，打得2排的官兵连头都抬不起来。
2排被迫用机枪或者迫击炮进行反制，立刻就会招来鬼子掷弹筒、迫击炮甚至是九二步兵炮以及山炮的平瞄直射，几个回合下来，2排的轻重机枪还有迫击炮就损失殆尽，而鬼子步兵的伤亡却是微乎其微。
(本章完)
中午时分，钟毅亲自赶到屏峰山战场。
这个时候，最前面的九龙山已经失守。
不仅九龙山阵地失守，驻守九龙山的1连官兵也所剩无几。
在日军改变战术之后，海防总队明显拿不出好的应对办法，快要到中午时分，驻守九龙山的1连已经只剩十余人。
迫不得已，钟毅只能让1连撤出战斗。
在夺取了九龙山之后，日军马不停蹄，紧接着又对屏峰山、万丈山以及秤砣山同时发起进攻，很显然，在尝到九龙山的甜头之后，鬼子打算故伎重施，又将九龙山的战术套用到屏峰山、万丈山以及秤砣山。
钟毅到时，鬼子刚刚发动第二波进攻！
通过望远镜的视野，钟毅清楚的看到，大约半个小队的鬼子步兵，竟然拉开正宽超过两百米的散兵线，从屏峰山的北麓扑了过来。
在鬼子步兵的身后，十几挺轻重机从两翼架起来，提供火力支援。
守在屏峰山脚的是2连1排，1排官兵刚一露头，便立刻招来鬼子机枪的猛烈扫射，面对鬼子凶残的机枪火力，1排只能使用机炮进行反制。
然而，1排的机枪和迫击炮这一开火，立刻就招来更凶残的反制。
三百米外的掷弹筒、五百米外的迫击炮以及更远处的战车防御炮、九二步兵炮甚至于山炮便同时开炮，将一排排的炮弹倾泄到1排的阵地上。
仅只片刻，2连1排的机枪和迫击炮便损失近半。
“撤回来！”钟毅便立刻回头对2营长秦定勇说，“把机枪还有迫击炮都撤回来吧，没有坚固的工事，我们的机枪还有迫击炮面对鬼子绝对优势的炮兵火力，只能成为活靶子，所以都撤回来吧，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是。”秦定勇答应一声，赶紧让通信兵下去传令。
接到秦定勇的命令之后，1排剩下的几挺机枪还有仅剩的一门迫击炮，便迅速撤回到了屏峰山山体背面。
不过，在失去了机枪和炮兵的支援之后，1排的处境就变得更加艰难。
在鬼子机枪火力支援下，将近半个小队的鬼子兵很快就迫近防御阵地。
这回，鬼子再没有贸然突入阵地与海防总队进行白刃战，而是停留在了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不停的扔手雷。
扔完了手雷，鬼子步兵才再次发起冲锋。
很快，鬼子步兵就突入到国军防御阵地。
惨烈的白刃战便在屏峰山下再一次上演。
通过望远镜的视野，钟毅可以清楚看到，2连1排虽然人数上占据优势，但是在白刃战之中却处于明显的下风。
其中的原因很简单，1排没有了火力优势。
昨天下午在九龙山，1连1排之所以能在白刃战中打败同等数量的鬼子，主要是靠着冲锋枪的火力优势，在还没有接触之前就已经摞倒了将近一半的鬼子，可现在，1排的火力组已经撤离了阵地，所以1排也就没了火力优势。
几分钟之后，屏峰山脚的白刃战就结束了。
突入阵地的将近三十个鬼子步兵全被捅死，但是1连1排也基本被打残，一百多号官兵顶多还剩五十人，其中不少官兵身上还挂了彩。
事情还没完，鬼子兵紧接着又发动了进攻。
差不多又是半个小队的鬼子步兵，从三百米外的出击阵地中弯腰钻出来，端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大盖，再次向着屏峰山北麓发起了进攻。
看到这，秦定勇恨声道：“参座，我这就带着2排下去把1排给换回来！”
“不用。”钟毅摆手道，“换了2排上去，无非也就是多守半个小时，没什么卵用，鬼子已经换了战法，我们必须跟着做出相应改变。”
说到这一顿，钟毅又道：“传我命令，让1排稍做抵抗，就撤出阵地，退守半山腰，负责把守半山腰的2排也不要跟小鬼子硬拼，稍微抵抗下就后撤到山脊防线，然后3排也不要跟鬼子硬拼，打得差不多了就放弃屏峰山。”
“什么？”秦定勇愕然，“放弃屏峰山？”
军官训练团出身的李维藩也困惑的道：“参座，这么快就放弃屏峰山，后面的万丈山和秤砣山就难守了，如果万丈山和秤砣山再失守的话，我们可就只剩下一凤凰山可做屏障，那时候局面就难了。”
“执行命令。”钟毅却没有过多解释。
仗打到现在，鬼子已经意识到他们海防总队的优势所在，并且也铸出针对性的部署，但如果小鬼子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海防总队，却未免太天真了！
因为轻武器的火力优势除了用于防御，更可以用于进攻！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
将近傍晚时，日军步兵第21联队的联队长，片野定见，在步兵第1大队的大队长麻生次郎的陪同之下，缓步登上屏峰山的山顶。
只见山顶上，到处都是炮弹以及航弹爆炸后留下的大坑。
好几个弹坑甚至还有冒烟，焦土中稀稀可看到几节指骨。
空气中除了淡淡的硝烟味，还有浓烈的焦臭味及血腥味。
一般人都不会喜欢这气味，但是片野定见却是一个例外。
深深的嗅吸了一口饱含焦臭味以及血腥味的浑浊空气，片野定见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犹如呻吟的叹息，那情形，仿佛就跟刚刚吸食了一管鸦片烟。
“真美啊。”片野定见叹息道，“多么壮美的景象哪。”
“哈依。”麻生次郎顿首说道，“联队长，皇军的推进简直就是势如破竹，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傍晚就可以推进到骆驼镇！后天中午，差不多就能打到鄞江的江北区，然后再有两天左右时间，鄞江之战就该结束了。”
“约西。”片野定见欣然点头，又接着说，“不过仍不可大意。”
“无妨。”麻生次郎却摆摆手，淡然说道，“在皇军的全新的进攻战法前，支那军已经完全组织不起有效抵抗，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了。”
片野定见深以为然，当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