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毅站在中央通讯社顶楼观察日军动向时,日军步兵第13联队的联队长,冈本保之也躲在一辆坦克后面,举着望远镜在观察367团的防御阵地。
联连副土屋佑一却大大咧咧的站在一显眼处,不以为意!
冈本保之扭头说:“土屋君,不要太过大意,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哈依!”土屋佑一一顿首,表面恭恭敬敬,心下对此却是颇有些不以为然,十几万支那精锐都已土崩瓦解,区区几百个支那军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要按照他的意思,先炮轰,再派两个步兵中队平推就完了。
土屋佑一还年轻,但是冈本保之却已经看出一些门道来了。
冈本保之又说道:“土屋君,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前面这支支那军很不寻常,别的支那军在构筑防御阵地时,大多都会在大街上构筑街垒,然后将大部分兵力以及火力都摆在正面的街垒,以前淞沪会战之时就是如此,但前面这支支那军却不是这样!”
土屋佑一定睛看,发现整条街上还真只有路障,街垒却是一个没有!
“还真是。”当下土屋佑一讶然说道,“对面支那军竟不在街上设防?”
“这正是支那军的厉害之处!”冈本保之沉声道,“对面支那军如果构筑街垒,并在街垒上放置火力以及兵力,很容易就会遭到皇军的摧毁!”
“哈依!”土屋佑一顿首说道,“皇军可以用战车防御炮将它们摧毁!”
“但是。”冈本保之语锋一转,又道,“如果支那军将火力以及兵力摆在大街两侧的民房中,布置成侧射火力,战车防御炮就很难发挥作用了!在淞沪会战前期,皇军之所以能够守住上海不失,靠的就是这个战法!”
“哈依!”土屋佑一终于收起了轻视,“这么说来,这支支那军还真是不一样!”
两个老鬼子正探讨战法之时,又有一队日军沿着中山南路开了过来,走在这队日军前面的,却是一辆装甲车加一辆卡车。
装甲车一直开到冈本联队的指挥部前才终于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日军少将便低着头从车门走出来。
这个少将,却是步兵第11旅团的旅团长,坂井德太郎。
冈本保之跟土屋佑一见状便赶紧迎上前道:“将军阁下!”
就在这时,装甲车的车门内人影一闪,又走下一个女人。
冈本保之跟土屋佑一顿时间眼前一亮,好漂亮一个美人!
坂井德太郎摆了摆手,又手指紧接着从装甲车下来的那个女人说道:“冈本君,还有土屋君,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日比野美子,美子小姐。”
日比野美子深深鞠躬,又直起身微笑着说:“还请多多关照!”
“美子小姐?”冈本保之跟土屋佑一一脸憧憬,这美人是来前线慰问我们的?
“你们两个想什么呢?”坂井德太郎轻咳一声,又道,“我再跟你们俩介绍下日比野美子小姐的身份,美子小姐不仅是随军的战地记者,更同时受聘于朝日新闻以及帝国NHK广播电台,这次她就是受NHK广播电台委派,对这场战斗进行现场直播的!”
“纳尼?直播?!”冈本保之闻言顿时便愣在那里,还有这样的操作?
土屋佑一情急之下更是口不择言的说:“美子小姐,我们步兵第13联队在打仗,而不是在进行表演,所以请不相关的人赶紧离开!”
“将军阁下?”日比野美子便向坂井德太郎抬来求助的眼神。
“八嘎!”坂井德太郎顿时大怒,甩手就给了土屋佑一一耳光。
“哈依!”土屋佑一脑袋猛一偏,又立刻回正过来,重重顿首。
“土屋君,还有冈本君。”坂井德太郎恶狠狠的道,“由美子小姐对这次战斗通过广播进行直播,并非NHK广播电台的决定,更不是美子小姐本人的决定,而是大本营参谋本部及天皇陛下的决定!你们要违抗圣谕吗?”
冈本保之和土屋佑一闻言一震,赶紧顿首说:“卑职不敢!”
“谅你们也不敢!”坂井德太郎闷哼一声,又道,“说起来,天皇陛下和大本营参谋本部之所会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因为你们太过无能!要不是因为你们无能,导致‘荣耀的十时大队’在中华路上玉碎,导致天皇陛下颜面扫地,又何必非要对这一战进行现场直播,籍以挽回皇室及皇军的声誉?”
“哈依!”冈本保之跟土屋佑一再次顿首,脸上也满是羞愧之色。
这时候,两个老鬼子也终于弄清楚要对这场战斗进行直播的原因!
当下冈本保之大声说道:“将军阁下放心,我们步兵第13联队一定会竭尽全力,消灭对面的支那军,为‘荣耀的十时大队’洗刷耻辱!”
坂井德太郎摆摆手说道:“不不不,只是消灭支那军还远远不够,你们还必须从精神上摧毁支那军,你们一定要通过这一战,来告诉支那军,告诉支那政府,告诉全世界,大日本皇军不可辱,大日本帝国不可辱,日本皇室更不可辱!”
“哈依!”冈本保之和土屋佑一重重顿首道,“从精神上摧毁对手!”
坂井德太郎闷哼了一声,又说道:“那么,你们是否知道该怎么做?”
“哈依!”土屋佑一猛一顿首,抢着说道,“发扬皇军之武士道精神,给予支那军残酷之打击,令其彻底丧失抵抗之意志!”
冈本保之闻言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哟西!”坂井德太郎却欣然点头,又道,“那么,冈本君还有土屋君,接下来,我、师团长、大本营、天皇陛下乃至整个帝国的人民,都期待你们能有精彩表现!”
停顿了下,坂井德太郎又深深鞠躬,说道:“拜托了!”
“哈依!”冈本保之跟土屋佑一再一次顿首。
等到两个老鬼子再次直起身,却发现那个漂亮的女记者已经走到了那辆卡车前,然后指挥随行人员开始从车上往下搬运机器设备。
无线广播技术并不复杂,早在20年代就已经出现,经过将近20年的发展,到今天技术已经非常成熟。
正因为这,第6师团通讯队的技术人员稍加改装,便改造出了一辆直播车。
第6师团改装的这辆直播车,很可能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辆真正的直播车!所以才说,战争才是科技进步的第一推动力!
不过,无线麦克风是没有的,所以日比野美子无法像几十年后的电视台记者那样,拿着麦克风对目标人物进行现场采访。
日比野美子必须将接受采访的对象请到直播车上。
第一个受到日比野美子邀请的采访对象,是一个炮兵少尉。
这个炮兵少尉名叫八田隆幸,是一个步兵炮小队的小队长。
八田隆幸明显是从农村来的,进到摆满仪器的直播车厢后,尤其是当着日比野美子这么个大美人,局促得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见八田隆幸这么局促,日比野美子不由莞尔一笑。
看到日比野美子微笑,八田隆幸不由得更加局促。
日比野美子微笑着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日比野美子,叫我美子好了。”
“哈依,美子小姐你好。”八田隆幸一顿首说道,“我的名字叫八田隆幸。”
“八田君是吗?”日比野美子道,“不用这么紧张,就当是朋友聊天好了。”
“哈依!”八田隆幸再次顿首,不过受到日比野美子的笑容以及眼神的鼓励,终于不像刚才那么手足无措。
日比野美子道:“八田君,如果没问题的话,我要开始喽?”
“哈依!”八田隆幸再次顿首,脸上的神色瞬间变严肃起来。
日比野美子当即打开音频开关,对着麦克风说道:“各位听众朋友,大家上午好!我是你们的日比野美子,我现在的位置,是在支那首都南京市的中山南路上,十分钟之后,皇军的冈本部队,就要开始对城内的支那军残部发起总攻。”
顿了顿,日比野美子又道:“按惯例,在步兵发起进攻之前,炮兵将首先进行炮击,为此我特意请来了冈本部队步兵炮小队的队长八田隆幸。”
说到这,日比野美子又对八田隆幸说:“八田君,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哈依!”八田隆幸一顿首,接着说道,“大家好,我是炮兵小队长八田隆幸!”
“八田君非常的羞涩,如果不是身上的这身军装,我一定无法将他跟威武的帝国军人联系起来。”日比野美子掩嘴轻笑,旋又说道,“不过呢,八田小队的九二式步兵炮,可是一点不羞涩,据说它们发起威来那是十分可怕的。”
……
与此同时,在东京竹芝码头。
美国海军的亚利桑拿号巡洋舰刚刚泊岸,美国驻华大使詹森、武官史迪威和几名随行人员及日语翻译,刚从军舰上下来。
才刚上岸,詹森和史迪威便发现码头上的工人忽然噪动起来。
片刻之后,这些码头工人便不约而同的扔下手上的工作,聚集到了一个地方。
詹森讶然,说道:“这些工人难道疯了吗?现在可是上班时间,不怕扣工资吗?”
史迪威的观察能力非常厉害,当即皱眉说:“这些码头工人好像是在收听广播,难道日本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听广播?”詹森愣了一下,旋即打趣道,“不会是他们的裕仁天皇驾崩了吧?”
说话之间,一行人便已经走到离工人聚集地不远的地方,然后,就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广播里讲。
史迪威就问翻译:“约翰,广播里在说些什么?”
翻译聆听了片刻之后说道:“好像是在介绍九二式步兵火炮!”
“九二式步兵炮?”詹森耸了耸肩说道,“这有什么好听的?”
话音刚落,广播里又有一个悦耳的女人声音响起,约翰接着翻译道:“她说,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送八田君,同时预祝八田君的炮兵小队能取得佳绩!听众朋友们,现在时间是昭和12年12月13日上午9时58分,再过两分钟,冈本部队的步兵炮小队,就要对前方的支那军阵地发起炮击。”
听到这里,詹森和史迪威就已经很吃惊。
什么情况?通过广播现场播报日军作战?
翻译继续:“朋友们,刚刚收到一个消息,帝国陆军航空兵第3飞行团的第1、第7爆击机中队的二十六架九六式长程爆击机,已经飞临南京城的上空,所以,情况将会略微有些变化,将首先由航空兵对支那军阵地实施轰炸!”
听到这里,詹森和史迪威已经是瞠目结舌了。
“上帝啊!”詹森瞪大眼睛叫道,“我听到了什么?”
“日本人难道疯了吗?”史迪威也是满脸的震惊,“他们竟然通过无线电广播,对南京正在发生的战事进行直播?”
翻译约翰仍旧在继续:“朋友们,我已经看到帝国的爆击机群出现在南京上空,我甚至能看清机翼下的日章图案!是的没错,这是帝国陆军航空兵的爆击机,它们出现了,它们来了,天照大神,它们开始投掷炸弹了!”
“是炸弹,好多炸弹正在往下落!”
“你们听,这是炸弹快速下降时,尾翼与空气摩擦所发出的尖啸!”
“落地了,第一枚炸弹已经落地,听众朋友们,你们听到那巨大的爆炸声了吗?我的耳朵快要聋掉了,直播车都在剧烈晃动,这就是一千磅的航空炸弹,它的威力太大了,我很怀疑,在它的爆击之下,还有什么生物能够幸存下来!”
再后面的,约翰就没法再翻译了,因为广播里的声音已经被码头工人铺天盖地的欢呼声给彻底淹没了。
“板载!”
“大日本皇军板载!”
“大日本帝国板载!”
“天皇陛下,板载!”
聚集在一起的那几百名码头工人,一个个脸孔涨得通红,双手举得老高,发出的阵阵欢呼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
看着这些日本工人,詹森凛然道:“日本人,已经疯了!”
“是的。”史迪威深以为然,“日本人大多已经疯掉了!”
日本人是真的疯了!
这一天,整个日本,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官员屁民,几乎每个人都围在收音机、公用广播前,在收听NHK广播电台的战地之声。
而这,也是日本天皇裕仁想要的结果!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裕仁也在御所收听这一期节目。
裕仁不仅自己收听,还把几个重臣都邀请到了御所。
受到裕仁邀请的重臣有陆军参谋总长闲院宫载仁、海军军令部长伏见宫博恭、首相近卫文麿、外相广田弘毅以及陆军大臣杉山元。
这会,裕仁和这些个大臣都正襟危坐,像个小学生,恭恭敬敬的在收听广播。
广播里,NHK广播电台特聘的战地记者日比野美子,激动得声音都已经变了。
“广大听众朋友们,陆军航空兵爆击机的爆击已经结束了,支那军阵地已经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请允许我替你们简单描述一下我所看到的战场景象,视野中,除了少数几栋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大楼以外,几乎再看不到一栋完好的建筑!”
“火,到处都是火,到处都在冒烟,看着就像地狱!”
“哦,天照大神啊,听众朋友们,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支那兵,一个浑身冒火的支那兵,从一栋正在起火燃烧的民房废墟中冲了出来,他冲到了大街上,烈火正在他身上熊熊燃烧,既便隔着几百米远,我都能感受到他所承受的痛苦,他死定了!这就是与帝国为敌的下场!”
“炮兵,天照大神,我们的炮兵要开始炮击了!”
“轰轰!轰轰轰轰!”然后广播里就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连续的爆炸声。
裕仁挥手示意侍者将收音机的音量调到最小,几个重臣便立刻坐直身板,因为他们知道天皇陛下要开始训话了。
裕仁道:“诸位爱卿,你们听说过潘多拉魔盒吗?”
“哈依!”几个重臣全都表示听说过这个古希腊神话。
外相广田弘毅更是娓娓说道:“宙斯为惩罚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给凡人,用粘土做成了第一个女人,这女人就是潘多拉,并给了她一个魔盒,这个魔盒里装着人世间所有的邪恶,贪婪、虚伪、诽谤以及妒嫉等等!但是也装下了希望!”
陆军大臣杉山元紧接着说道:“潘多拉秉承宙斯的旨意,来到了人世间,打开了这只魔盒,将所有的邪恶都释放了出来,唯独没有释放希望!从此,人世间就充满了贪婪、虚伪、妒嫉、痛苦等等大量的负面情绪。”
裕仁道:“说起来也正是巧了,日比野美子小姐也是一位大美人,跟传说中受到众神祝福的潘多拉一样,集合了人世间几乎所有的美丽元素。”
几个大场不由得悠然神往,能得天皇陛下如此称赞,这个日比野美子该有多美貌?
裕仁又说道:“NHK广播电台对南京战场的现场直播,就是朕让日比野美子小姐带给大日本帝国、带给支那乃至全世界的一只魔盒!所不同的是,朕只想把痛苦、恐惧以及绝望带给支那人,把嫉妒以及羡慕带给西方的白人,唯独把希望,留给大和民族!”
“天皇陛下圣明!”在场的所有的重臣便纷纷跪坐起身,齐刷刷顿首致意。
裕仁摆摆手,又喟然说道:“然而这终究只是朕的想法,最终结果会如何,恐怕只有天神才知道!但是,NHK广播电台的现场直播已然开始,潘多拉的魔合已然打开,朕和整个大和民族已然没了退路,现在只能够一鼓作气往前冲了!”
说到这停顿了下,裕仁又加重语气大声说:“还望众卿与朕戮力同心,征服支那,替大日本帝国、替大和民族开创这千年未有之盛世!”
“哈依!”几个老鬼子齐齐顿首。
……
在南京,新街口。
对于日军的反应,钟毅早有预料,并且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钟毅只在外围留下了少量警戒哨,却把367团的主力隐藏在中央银行总部大楼、中国银行总部大楼、火车站站务大楼以及中央通讯社大楼等几处主要建筑。
钟毅甚至让沈咸把6门厄利孔20mm口径双联装高射炮都藏进火车站站务大楼。
所以刚才鬼子轰炸机群出现在新街口上空,并对新街口的防御阵地进行轰炸时,沈咸的高射炮营并没有还击。
钟毅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现在整个南京就只剩下这6门高射炮!
高射炮的杀伤方式是通过密集的弹幕对敌机造成杀伤,现在只剩这6门高射炮,对鬼子飞机的威胁已经极小!
也就是说,继续以这6门高射炮打击日机,效率极低!
既然这样,还不如改用这6门高射炮来打击日军步兵!
高射炮扫射步兵,不仅杀伤力更强大,而且还能从精神上打击对手,因为机枪的杀伤效果跟高射炮完全无法相比!
所以,任凭鬼子轰炸机群再怎么轰炸,鬼子炮兵再怎么炮击,367团的实质损失几可以忽略不计!
唯独让钟毅感到有些心烦的,只是委员长侍从室的呼叫!
这边鬼子的炮击还没有结束,那边肖冰又急匆匆走过来:“团座,委员长侍从室的电台还在持续不断的呼叫,我们要不要回应呀?”
“我不是说了吗?”钟毅道,“不回应!”
肖冰轻哦了一声,撅着小嘴慢腾腾回去了。
站在旁边的杨晨便小声说道:“阿毅,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钟毅有他的担心,皱眉说道:“回应没问题,跟侍从室取得联络也没问题,问题是,万一委员长让我们撤退,你怎么办?”
杨晨不假思索道:“那就撤呗。”
“撤个屁!”钟毅闷哼一声说,“我们进来时,南京还有一丝缺口,可现在,城外的十几万鬼子真的已经把南京围得水泄不通了!”
杨晨说道:“那你就跟侍从室,跟委座直说!”
钟毅摇头,心里却暗忖,老杨你是不知其中厉害,万一跟侍从室取得联络,蒋委员长再来一通骚操作,麻烦就大了!
钟毅不是假的担心,是真的担心。
无论如何,他都只是一个小团长,而滞留南京城内的国军溃兵却有十万以上,如果真跟委员长侍从室取得联络,蒋委员长真会让他一个小团长指挥这十几万的国军精锐?到时候蒋委员长给他找个“顶头上司”怎么办?
别看唐生智跑得快,桂永清、俞济时他们也跑了,但滞留南京城内的国军高级将领仍旧大有人在,比如说88师师长孙元良,他因为回师部收拾金银细软结果慢了半步,赶到下关码头时已经找不到渡船,卫队也散尽,所以只能一个人又悄悄的潜回城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孙元良此时应该就躲在两条街外的金陵女子学院。
此外,还有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参谋长,邱清泉,此公倒是一位硬汉,在接到桂永清的电话之后,立刻让师部参谋和几个警卫先走,他一个人留下焚毁机要资料,不过,等他把资料烧完时,南京早已经被日军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邱清泉应该就躲在富贵山地下室!
还有103师副师长戴之奇,也还在南京!
这几位中随便拉一位出来都能碾压钟毅!
南京保卫战的凶险不用多说,便是钟毅,也没有多少把握,穿越之前,他在军校也曾经跟几位同学做过推演,其结果也是输多胜少!
所以在这种时候,钟毅可不想给自己戴个紧箍圈!
这不是钟毅贪权,而是除了他真没人能把这局面给翻过来!
所以,不到最后,钟毅不打算再跟委员长侍从室取得联络!
……
钟毅正想心事呢,忽然听到一阵沙沙声。
回头一看,却是刚收不久的警卫员池鹏,正在鼓捣一台收音机。
“收音机?”钟毅随口问道,“哪来的?”
“路上捡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丢的。”池鹏一边回应道,一边慢慢的转动收音机的旋钮,收音机里传出的沙沙声便慢慢轻下去。
很快,一阵模糊的日语便从收音机里传出来。
钟毅隐隐听到似乎有个女人在歇斯底里叫喊:“听众朋友们,你们还记得节目刚开始的时候,我专门请来与你们见面的八田隆幸少尉吗?八田隆幸少尉的步兵炮小队也参与了这次炮击,他的步兵炮小队将要向前方的支那阵地发射六十发硫磺弹!”
听到这里时,正好一发硫磺弹落在中央通讯社大楼前不远处,轰然炸开,飞卷的烈焰瞬间吞没一栋楼房。
钟毅心头猛然一凛,该死的,收音机里的这个女人不会说的就是南京吧?
这时,池鹏因为听不懂日语,所以毫不犹豫的接着转动旋钮,继续搜索他能够听得懂的汉语广播,最好是唱歌,他最喜欢百乐门头牌陈曼丽唱的夜上海!
这下钟毅却不干了,当即上前一把推开池鹏,还没好气的道:“起开!”
一把推开池鹏之后,钟毅又把收音机的旋钮转回来,锁定刚才的频道。
池鹏被推了个趔趄,当即不乐意了,叫屈道:“团座,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想听你就跟俺直说嘛,只要你想听,俺不会不给你听的是吧?俺从来就没说过不给你听,俺也不可能有不给你听的想法,对吧?你说你……”
钟毅听到这,顿时汗毛竖起,急道:“你闭嘴!”
看到钟毅脸拉下来,池鹏才很郁闷的把嘴闭上。
这时,收音机里再次响起日语广播:“现在时间,是昭和12年12月13日上午10点过10分,有些听众朋友可能刚刚打开收音机,所以我再说明一下,我现在的位置是在支那首都南京,正在战场的最前沿,给大家做直播。”
“什么,战场直播?”一声惊呼,从钟毅身边响起。
不用回头,钟毅就知道是侦察连的连长朱良成到了!
在367团,除了他钟毅,也只有朱良成听得懂日语!
朱良成走过来凑到收音机前,低声惊呼:“团座,我没听错吧!”
“老朱,你没听错!”钟毅狰狞的说道,“小日本真的在直播!”
顿了顿,钟毅又说道:“小日本大概以为,他们已经赢定了吧,所以才敢当着全体日本人,乃至于当着整个世界全体人类的面做直播!”
“太嚣张了!”朱良成咬牙道,“这简直太嚣张了!”
“且让他们得意片刻!”钟毅霍然回头,看着前方被硝烟遮挡的中华路,又道,“等会鬼子步兵的进攻遭到瓦解时,希望他们还能够笑得出来!”
旁边池鹏被钟毅和朱良成说得一脸懵逼,茫然道:“团座,你们在说啥?”
朱良成耐心的解释道:“池排长,是这样,小日本的一个叫NHK的广播电台,派了一个叫日比野美子的战地记者,就在前方中华路上,对日本国内的民众进行现场直播,就是把这边战场上日军的一举一动,取得什么样的战果,及时的报告给小日本国内的听众!”
“朱团副,你说什么?”池鹏瞠目结舌道,“这边鬼子正在屠杀我们中国人,那边小日本的百姓却拿这当成节目?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杨晨也道:“这简直就不拿我们中国人当人!”
池鹏又道:“改天我们也找一个记者,也搞一个现场直播,太他妈的气人了!”
池鹏言者无心,钟毅听了却是心头猛然一动,当即大叫道:“为什么要改天?今天我们就能够找一个记者,也做一个现场直播!”
“我们也直播?”杨晨道,“可是没有设备啊。”
“谁说没设备?”钟毅道,“你看看我们在哪?”
“中央通讯社?”杨晨恍然道,“我们在中央通讯社!”
“没错,我们是在中央通讯社!”钟毅嘿然道,“这里有现成的无线电广播,而且发电厂也仍在供电,我们马上就能够直播!”
池鹏道:“可是我们没有记者啊!”
“谁说没有。”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我就是!”
众人回头看,却只见肖冰抱着虎头,俏生生站在那。
看到钟毅回头,虎头更是伸出小手,说道:“抱抱。”
钟毅顺手接过虎头,又问肖冰道:“你会播音吗?”
“我会。”肖冰说道,“毕业之前我来中央通讯社实习过。”
“很好。”钟毅又道,“你赶紧去检查设备,看看还能不能用。”
话音才刚落,肖冰便立刻回答道:“能用,我早就已经检查过了,只要团座你需要,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始广播。”
“不错哦,人才啊。”钟毅微笑道,“那就别在这愣着了。”
肖冰说道:“做节目没问题,但是我没有现成的稿子呀?”
“这种兵荒马乱的日子,还要什么稿子?”钟毅哼声道,“你就当是聊天,跟你的听众聊聊现在的南京是什么样子,聊聊咱们367团是个什么状态,最重要的一点是,一定要告诉全中国的听众,南京还没有沦陷!”
肖冰又道:“我一个人聊不起来啊。”
钟毅便把目光投向朱良成,说道:“老朱,你去做嘉宾!”
“做嘉宾?”朱良成一脑门黑线,“团座,这个我不会。”
“不会就学。”钟毅道,“好好的跟肖记者学,这是命令!”
朱良成原本还想争辩,但一听这是命令,便只能乖乖闭嘴。
肖冰白了钟毅一眼,又道:“那,咱们的节目起个什么名字呢?”
“节目的名字啊,让我想想。”钟毅沉吟片刻,又说道,“咱们367团现在是在南京,咱们做这个节目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全中国乃至于全世界的听众听到咱们的声音,所以干脆就叫南京之声吧!”
“南京之声?”肖冰点头道,“这个名字不错。”
“那就是这个了。”钟毅道,“赶紧去做节目吧。”
肖冰撅着嘴走了,因为钟毅的态度让她感到沮丧,难道她长得不够漂亮吗?按说不应该啊,无论是大学同学,还是参加工作后的那些男同事,见了她一个个都是殷勤的不得了,怎么到钟毅这就不灵了?
目送肖冰离开,钟毅又摇着虎头小手说:“虎头,开始打鬼子喽。”
虎头便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的跟着说:“打虎头,打。”
“不打虎头,咱们打小鬼子。”钟毅耐心的纠正道,“打,鬼,子。”
话音才刚落,前方便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抬头看时,钟毅便看到大约一个小队的鬼子步兵已经在中山南路上展开散兵线,在一前两后三辆九五式轻坦坦克的引导之下,向着新街口方向发起了进攻,真正意义的战斗终于打响!
不过钟毅对此并不怎么担心,因为这只是鬼子的试探性进攻而已。
如果367团连鬼子的试探性进攻都挡不住,那还拿什么保卫南京?
……
回头再说肖冰和朱良成。
进了播音室,再打开灯,然后坐到设备前。
朱良成便忍不住感慨道:“电厂的工人可真不容易,这个时候仍在坚守岗位,比我们这些军人都要勇敢!”
肖冰点头道:“朱教官,趁发电厂还在供电,我们赶紧开始吧。”
“行。”朱良成点点头,坐到肖冰身边问道,“我现在该怎么做?”
肖冰将其中的一只麦克风移到朱良成的面前,说道:“待会开始说话的时候,对着麦克风就行了。”
“行。”朱良成点头道。
肖冰道:“朱教官,那开始了?”
“可以。”朱良成点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肖冰打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打开广播设备。
由于之前来过中央通讯社,所以肖冰轻车熟路的对着麦克风说道:“听众朋友们,大家上午好,这里是中华民国中央广播电台的新闻频道,我是实习生肖冰,由于我的同事大多已经离开南京,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主要由我来陪伴大家度过一天三次的广播时间,那么接下来的节目是今天首播的南京之声!”
“今天由于是第一次广播,所以时间有些晚了,对此我表示抱歉,为了表示歉意,我特意请来了一位非常难得的嘉宾,他就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射击教官,朱良成朱教官,朱教官,跟听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吧?”
朱良成点点头说:“听众朋友们,大家上午好。”
肖冰又接着问道:“朱教官,你有什么话要跟听众朋友们说的吗?”
朱良成嗯了一声,又说道:“来之前也没准备,我是真不知道跟大家说点什么好,不过呢,既然我是个军人,那就跟大家说一说跟军事有关的话题吧,毕竟,抗日战争已经全面打响,而南京保卫战更是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
肖冰适时插话道:“朱教官,我听说南京保卫战的形势非常不妙?”
“是的,形势可以说是非常严峻!”朱良成道,“由于极少数高级将领的不战而逃,导致守卫南京的十几个师土崩瓦解,现在,就只剩我们367团仍在抵抗,不过请大家放心,只要我们367团还有一个人在,小鬼子就别想打下南京!”
肖冰又说道:“说到367团,你们之前参加了淞沪会战,是吗?”
“是的。”朱良成点点头说,“我们不仅参加了淞沪会战,而且在淞沪会战中取得了还算不错的战绩,我计算一下,前后被我们367团击毙的鬼子将近五千,差不多一个旅团,另外我们还击毙了鬼子的两个中将!”
“真的?”肖冰佯装吃惊,“你们击毙了鬼子两个中将?”
“是的。”朱良成笑着说道,“一个是第6师团的师团长谷寿夫,另一个来头更大,是鬼子第十军的司令官,柳川平助!”
肖冰接着问道:“你能说说,是怎么杀的这两个老鬼子?”
“当然。”朱良成笑着说道,“谷寿夫纯粹就是运气太差,当时他身边就一个中队,结果正好撞上了我们团,那我们当然不会客气,对吧?至于说柳川平助,却是我们侦察连花了不少时间寻找,然后埋伏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击毙的。”
肖冰道:“朱教官,还是说南京保卫战吧。”
“好的。”朱良成欣然点头。
与此同时,在武汉的武大校园。
由于淞沪沦陷,南京沦限在即,沪宁两地的高校都已经大举内迁,其中不少高校此时正借居在武大校园内。
这些高校中间,就包括金陵女子文理学院。
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是一所只招女生的高校!
柳稼曦是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中文专科的三年级学生。
柳稼曦家境不错,今年生日的时候央求父亲给她买了一台收音机,因为闲着无聊,柳稼曦就从行李箱中翻出收音机,想听听广播节目。
看到柳稼曦拿出收音机,同一宿舍的十几个女生便立刻围了过来。
“稼曦,我要听音乐台。”
“稼曦,我想要听新闻。”
“稼曦,我要听英语广播。”
这时候,在中国境内运营的中外广播台已经有不少,节目也是各式各样,而且各有各的忠实的粉丝,不过基本都赔钱。
众口难调,只能举手表决。
最后十几个女生一致决定,收听中央广播台的新闻。
现在毕竟是战争年代,女生也是学生,也关心国事!
不过这个时候,一个女生弱弱的说道:“那个,听说南京都快要沦陷了,中央广播电台是不是已经停播了?”
又一个女生说:“而且,现在好像过了广播时间了?”
另一个女生说:“调到中央广播电台的频段听一听不就知道了?兴许会临时加播重要新闻呢?毕竟现在正在打仗呢。”
柳稼曦便将收音机的频段调换到中央广播电台。
让十几个女生意外的是,居然真的有节目在播。
只听一个悦耳的女声说:“可能有的听众朋友才刚打开收音机,有的朋友刚刚才听到公共广播,所以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肖冰,是中央广播电台的实习生,我们现在正在做的这期节目,叫做南京之声,主要就是向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关心中国的听众朋友,介绍南京保卫战的最新战况。”
“说曹操,曹操就到。”
“刚说介绍南京保卫战的最新战况,结果最新战况马上就有了!”
“朱教官,不如由你跟听众朋友们讲讲南京保卫战的最新战况?”
“没问题。”一个低沉的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很快响起,“就在刚才,大概不到五分钟之前,我们367团在中山南路成功的打退了鬼子的一次进攻,击毙鬼子五十余人,另外击毁九五式轻型坦克三辆!”
“再还有就是,又有一百多个国军兄弟加入到我们367团的大家庭!”
“在最后,我想要特别跟全国的听众朋友们强调的是,新街口阵地,仍然牢牢的掌握在我们367团的手中,南京仍然没有沦陷!”
听到这里,所有女生顿时欢呼出声。
柳稼曦的美目里更流露出异样神采。
……
与此同时,在东京。
詹森跟史迪威已经抵达美国驻东京的公使馆,他们将在这稍做逗留,再然后就会动身返回华盛顿述职。
跟他们一起回国的,还有美国驻日本的大使。
一进房间,詹森就向使馆的同事要来收音机,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
詹森迫切的想要知道南京保卫战的最新进展,因为从NHK广播电台的那个名叫日比野美子的女记者的描述,南京城内的国军似乎仍未放弃抵抗,这与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他原本以为国军早就已经土崩瓦解了。
坐在旁边的史迪威却淡然说:“纳尔逊,我早跟你说过,国军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抵抗的,你还不信,怎么样?现在让我说中了吧?”
詹森一边调整频段一边说道:“我承认,南京城内仍有国军在抵抗,但未必就是你说的367团!”
话音刚落,搁在茶几上的收音机里却忽然传出一个中国女人的声音:“听众朋友们,日本鬼子很快就要向我们367团的防御阵地发动第二次进攻,这次朱教官和他的部下也将要踏上战场,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送他,并预祝他能在战场上杀更多的鬼子!”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我一定会努力的!”
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上午的广播到此结束了,谢谢大家。”
听到这里,史迪威和詹森便立刻愣在那里,这又是什么情况?
从内容看,好像又是一家广播台在对南京战场进行现场直播?
好半晌后,史迪威才终于回过神来,问道:“纳尔逊,这是哪个广播台?”
詹森看了一下频段数,然后难以置信的道:“卖糕德,中国中央广播电台!”
“啊哦,中国中央广播电台?”史迪威瞬间瞪大眼睛,好半晌后才又说道,“这也就是说,现在中日两国最大的两家广播电台,对正在上演的中日战争进行现场直播?而且直播的对象都是发生在南京的这次战事?”
詹森下意识的点头道:“我想是的。”
“上帝,哦我的上帝。”史迪威道,“这恐怕也算是世界奇观了吧?”
“什么叫也算是?必须得是!”詹森以手扶额,又说道,“这真是太疯狂了,我是真不明白,两国政府为什么要出此下策?难道他们不明白,这么做会把自己逼入墙角?万一输掉了战争怎么办?这势必会严重的影响本国军民的士气!”
“但是,如果打赢了,却能极大提振军心士气,不是吗?”史迪威耸耸肩,又道,“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两国政府就已经达成了目的,无论是日本民众,还是中国的民众,我想这会肯定都已经疯了!”
“是的!”詹森说道,“至少能够收听到广播的肯定已经疯掉了!”
“对于南京保卫战,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史迪威又道,“围绕着南京城,中日两军以及两国政府,就像是两个拳击手,已经把声势造到了最极致,不过战争的胜负,终究还是要通过战场来决定,广播造势决定不了最终结果!”
“管他的呢,我们只管看热闹。”詹森轻哼一声,又道,“亲爱的丽莎小姐,能帮我们再找一台收音机吗?真的是太感谢了。”
正如史迪威所说,战争的胜负终究还是要通过战场的拼杀来决定!
此时的南京战场,冈本联队的第一次进攻、也是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已经遭到粉碎,但是很快,就要开始第二次正式的大规模的进攻!
加川胜马挎着刀,大步走到冈本保之跟前,顿首道:“联队长!”
冈本保之点点头,沉声道:“加川君,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南京吗?”
“哈依,我知道!”加川胜马顿首道,“NHK广播电台正在对南京战场进行现场直播,现在几乎整个日本的民众全都围在广播前,等待我们的捷报!”
“不,你不知道!”冈本保之摇头说,“不只是日本,NHK广播电台的英语电台也在向全世界直播,现在整个世界都在关注南京,关注着这场战争的胜负!”
顿了顿,冈本保之又说道:“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最为重要的,最为重要的是,天皇陛下也在关注这场战争!也在等待着我们的捷报!”
“哈依!”加川胜马顿首道,“我们步兵第2大队一定不会辜负天皇陛下的期望!一定会粉碎对面的支那残敌!”
“哟西!”冈本保之欣然道,“加川君,那我就在这等你捷报了!”
“哈依!”加川胜马再顿首,旋即转过身,挎着军刀扬长去了。
……
小鬼子正在摩拳擦掌,367团也没有闲着。
中国银行总部大楼内,营长孙志正跟副营长曹俊商量怎么防御。
曹俊是中央军校学员,是钟毅特意安排给独1营担任副营长的。
川军的士气和战斗意志没得说,但是军事素养却还是差强人意。
钟毅现在没办法给独1营补充太多接受过军校教育的优秀军官,但是安排一个副营长来协助孙志却是没有问题的!
孙志也挺上道,曹俊一来就兼任1连连长。
虽然第一次战斗赢了,而且赢得十分轻松,但是孙志跟曹俊并没有因此而轻敌,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不过只是小鬼子的试探性进攻!
接下来鬼子的进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进攻!
孙志说:“曹营副,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如果前面你顶不住,就赶紧撤回中央银行总部大楼内,毕竟有坚固的大楼作为凭障,小鬼子没那么容易打进来!”
“明白!”曹俊道,“营座放心,我不会蛮干,但是话又说回来,外围阵地是对核心阵地的有效保护,如果没有外围的保护,核心阵地再怎么坚固,在敌人持续不断的强攻下也终有失守的时候,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放弃外围的阵地!”
“要得嘛,要得。”孙志点头道,“那就有劳曹营副你喽。”
曹俊说道:“为国家、为民族而战,原本就是我辈军人的职责!”
说完之后,曹俊又啪的立正,向孙志敬了一记军礼,再然后转身,头也不回走出了中国银行总部大楼。
……
千米开外,隔着小半条街道,就是加川大队集结地。
大冬天的,加川胜马却已经把身上的呢大衣给脱掉,就穿个白衬衣,额头上还绑了一条雪白的武士巾。
加川大队的一千多个小鬼子,除了炮兵等辅助兵种,直接参战的步兵也有样学样,全都脱掉了棉大衣,上身只穿个衬衣,额头也都绑着武士巾!
小鬼子一般不会摆出这阵势,可一旦摆出这个阵势,就是要玩命了!
加川胜马拿毛巾仔细的擦拭了一遍手中的军刀,旋即将毛巾一扔,举着军刀喝道:“勇士们,帝国的亿万子民正在看着你们,天皇陛下正在看着你们,此战,只许胜不许败,为了大日本帝国,为了天皇陛下,涛次改!”
下一刻,加川胜马将军刀往前一引,早就蓄势以待的四个步兵中队八百多鬼子兵,便立刻像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前方漫卷而去。
协同加川大队一起进攻的还有两辆九五式坦克!
加川大队的四个步兵中队,八百多个鬼子步兵,虽然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但是并没有像淞沪战场上的韦云淞的第41军那样,一万多官兵排着队、喊着口号往前冲,而是兵分两路分别从街道以及民房同时发起进攻。
其中三个步兵中队沿着中山南路以及另外两条主干大街,在两辆九五式坦克的引导之下从正面进攻,而剩下的一个步兵中队,则通过被日军轰炸机以及炮群炸成一片废墟的民房建筑迂回侧击,给正面的日军提供掩护。
沿着中山南路向前推进的日军率先遭受到打击!
“哒哒哒哒哒……”爆豆般的枪声突然间响起,正弯着腰端着刺刀向前突进的鬼子立刻倒下好几个,剩下的鬼子便赶紧散开各自寻找掩护,引导的坦克则缓缓转动炮塔,将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街旁边的国军侧射火力点。
下一刻,只见炮口红光猛的一闪。
紧接着,大街一侧的民房废墟中腾起一团烟雾!
刚刚还在猛烈喷吐火力的重机枪,便立刻歇了!
但是下一霎那,大街两侧骤然绽放出更多的火力点,却是埋伏在两侧民房废墟中的川军将士开火了,一个连一百多川军将士,扼守着十几栋相对坚固的民房建筑,将火力猛烈的倾泄到小鬼子的头上!
处在街上无处躲避的鬼子,便一排排的倒下来。
负责引导保护的两辆坦克虽然极力压制,但是急切间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好景不长,就在独立第1营1连官兵打得兴起之时,至少一个中队的鬼子步兵翻过民房废墟摸了过来,双方瞬间进入短兵相接!
"龟儿子滴,给老子去死!”一个川军大吼一声,端着刺刀捅进一个鬼子腹部。
但是下一刻,两把锋利的刺刀便从身后猛刺过来,几乎是同时刺进了他的背部,川军老兵并不强壮的身躯剧然一振,旋即软软的瘫倒在地上,不过既便是死,也仍旧死死的握着手中的中正式步枪,不肯撒开。
弥留之际,川军老兵陡然扯开嗓子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连长,鬼子从屋头顶上翻过来喽,小心哪,小心……”
一句还没有喊完,便嘎然而止。
正端着一支中正式步枪连续开火的曹俊顿时间心头一沉。
急回头看,果然看到十几个鬼子已经从右侧的几栋民房废墟的顶上跳下来,跟藏身在废墟中的一个班发生了激烈的白刃战!而在更远处的民房顶上,还有更多的鬼子,正顺着一架架的梯子往这边攀爬,既便是最保守估计也至少有一个中队!
看到这幕,曹俊便知道要想守住阵地已经是绝无可能了!
只是应付大街上进攻的鬼子就已经很吃力,现在又有鬼子从屋顶上翻过来,国军立刻就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这种情形下再继续坚守,只能是找死!
当下曹俊便喝道:“1排跟我断后,其余各排,撤,赶紧撤!”
说此一顿,曹俊又以最快的速度从腰间抽出刺刀,插进卡槽。
再然后端着刺刀就往前冲,一边厉声大吼道:“1排的弟兄们,跟我冲!”
下一霎那,原本隐藏在各栋民房建筑中的四十多名川军老兵便纷纷起身,端着已经上好刺刀的中正式,嗷嗷叫着扑向对面冲过来的鬼子。
转眼之间,大街两侧的十几栋民房中便上演惨烈的白刃格斗!
曹俊一马当先,一个健步就冲到一个鬼子少尉跟前,接着就是一记突刺!
曹俊不比普通国军,他曾在中央军校系统的接受过刺杀训练,身手很好,而这一记突刺也是又准又狠,直奔鬼子少尉的心窝!
但是对面的鬼子少尉也不是善茬,他一样在士官学校接受过专业的训练!
“支那猪,你死定了!”鬼子少尉狞笑着,挺刀一格,便挡开曹俊的刺刀,接着顺势一抹向着曹俊的咽喉切过来。
曹俊见此不慌也不忙,右手手腕猛的一翻,中正式步枪的枪托便猛的扬起,正好撞在鬼子军刀的刀面,一下就将鬼子的军刀撞得翘起。
电光石火之间两个人便已经交手两个回合!半斤八两!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很近,几乎不到半米远。
曹俊身高腿长,当即抬起右脚重重踹向鬼子少尉胸口。
这下距离太近,鬼子少尉根本来不及躲开,当即被曹俊踹个正着,下一刻,鬼子少尉矮壮的身躯便立刻跟球似的,骨碌碌的向后滚开。
一直滚出去有好几米,才终于撞到一堵墙,停了下来。
不等鬼子少尉爬起来,曹俊便倒转中正式,抡圆了猛的砸将下来。
鬼子少尉一抬头看到一团黑影快速砸下来,不假思索的举刀一挡。
只听噗的一声,曹俊的中正式步枪的枪托便被鬼子军刀生生切断,但是断裂的半截枪托还是在惯性作用下,重重打在鬼子少尉脑门上,发出梆的一声撞击响。
“八嘎!”鬼子少尉吃痛,当即便惨叫出声,同时眼前一阵阵发黑。
趁你病要你命,曹俊自然不会错过这种机会,当即一记飞腿踢中鬼子手腕,鬼子少尉手中的军刀便飞出去。
紧接着,曹俊便一个垫步高高跃起,然后向着鬼子少尉胸口猛的跪落下来。
下一刻,曹俊的两只膝盖便带着巨大的惯性,重重的跪在鬼子少尉的胸口,鬼子少尉的胸骨承受不住这样狂暴的摧毁,当即发出喀嚓一声脆响,猛的碎裂开来,几截锋利的骨刺几乎是瞬间就刺穿心脏还有肺部。
鬼子少尉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再动弹不得。
然而,没等曹俊发麻的膝盖恢复知觉,又有两个鬼子端着刺刀冲过来。
“死!”曹俊大喝一声,将手中剩下的半截步枪带刺刀猛的飞掷出去,正中左侧那个鬼子的胸口,那鬼子便立刻哀嚎一声萎顿于地。
但是,右侧的那个鬼子已经冲到了跟前。
寒光一闪,锋利的刺刀照着曹俊胸口恶狠狠的刺下。
因为膝盖丧失知觉,曹俊根本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只能一把攥住鬼子刺刀!
刺刀立刻顿在空中,再刺不下来,但是,鬼子非但不怕反而发出得意的狞笑,双手持枪猛的一拧,曹俊便立刻发出一声惨叫,攥住刺刀的右手的四枚手指便被齐根削断,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鬼子再挺枪猛一刺,锋利的刺刀便扎进了曹俊胸口。
不过,这个小鬼子的好运也仅止于此了,下一霎那,一只桦木枪托便重重的砸在他的头上,只听咣的一声炸响,钢盔都被生生砸瘪,钢盔包裹下的脑袋也被硬生生挤爆,殷红的鲜水跟白色的脑浆瞬间从钢盔的内沿流淌下来。
遭此重击,鬼子瞬间便丧失意识,一声不吭的倒地。
出手的是一个川军老兵,一枪砸碎鬼子的脑壳之后,老兵又跪到曹俊的身边,神情惨然的道:“副营座,你没得事吧?”
“他娘的,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吗?”都这个时候了,曹俊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不过一边笑着,一边有鲜血泉水般从嘴角溢出。
川军老兵惨然道:“那你有什么遗言想要交待的索?”
曹俊便挣扎着从军装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封家书。
但这时候,曹俊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用眼神死死的瞪着川军老兵。
川军老兵便说道:“副营座你放心,我一定亲手把这封信上交到团部!”
听到这,曹俊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一颗原本高高昂着的脑袋便耷拉了下来。
川军老兵收起曹俊那封带血的家书,又跪下来向着曹俊毕恭毕敬的叩了个头。
这时候,独立第1连的2排、3排已经安全的撤离,川军老兵立刻冲1排剩下的十几个老兵大吼道:“弟兄们,跟我撤,赶紧撤!”
一边说,川军老兵一边解下两颗手榴弹,拉着导火索扔进身后废墟。
片刻后,废墟之中便猛的腾起两团烟尘,这两团烟尘正好遮挡住川军的身影。
过了大约十几秒,等到更多的鬼子从左近的民房上跳下来,却发现,这里的中国兵已经一个都不见!
与此同时,在武汉,中央通讯社临时驻扎地。
中央通讯社社长萧同兹办公室的两部电话机已经快要被打爆了。
“喂,这里是中央通讯社,我是萧同兹,您哪位?哦,罗校长,什么,你说我们中央广播电台这么快就能复播,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要向我取经?”
“喂,我是萧同兹,您是哪位,哦,商务印书馆的王经理啊!什么?你刚刚收听了我们中央广播电台的节目,还南京之声?很精彩?很提振国人的士气?你希望能把南京之声的文稿集成册,发行出版?”
“喂,我萧同兹,请问您?哦,夫人您好!什么,您很喜欢我们中央广播台刚刚播出的这期节目?好的好的,我一定会转达您的问候!”
“喂,这里是中央通讯社……”
萧同兹越接电话,越感到懵逼。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跑出来这么多人表扬中央广播电台?以前他们挖空心思做节目,也没见有人说一句好话,现在突然间就跳出来这么多人表扬?
还有,他们中央广播电台什么时候复播了?
这么大事,他这个社长居然被蒙在鼓里?
再有,南京之声又是什么鬼?他们中央广播电台的节目单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节目?他这个社长居然是毫不知情?
就在萧同兹一头雾水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旋即萧同兹的秘书便闯进来,慌里慌张的说道:“社长,外面来了好多人!还有好多好多军警,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秘书的惊慌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黄浚父子泄密案的影响还没有消除,时不时的就会有党政要员被抓走。
而萧同兹却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训斥道:“慌什么,走,跟我出去看看去!”
萧同兹带着秘书刚走出办公室,迎面便看到有一大群军警正从走廊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竟然是委员长侍从室主任,钱大钧。
“钱主任?”萧同兹道,“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萧社长。”钱大钧一摆手说道,“你快跟我去一趟听松庐,委员长要见你。”
听说蒋委员长要见自己,萧同兹顿时愣在那里,秘书却是吓得脸色都白了,这得是多大的事,连蒋委员长都惊动了?
钱大钧这才意识到没有把话说清楚,当即又道:“是为了广播电台的事情!”
“这事啊。”萧同兹长出了一口气,又苦笑着说,“钱主任,这事我也懵着呢。”
“萧社长,咱们还是先去听松庐吧,委员长可正等着你呢。”钱大钧说到这,转身就往回走,萧同兹便只能够跟上。
中央通讯社也借居在武大校园之内,离听松庐并不远。
没走多久,一行人便到达了听松庐,旋即萧同兹便被请进了听松庐的会客厅。
在会客厅,萧同兹见到了蒋委员长,此外还有侍从室的几个要员,贺衷寒、陈布雷还有侍卫长王世和。
蒋委员长的脸色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侍从室的几个要员也是一脸的喜意。
看到这里,萧同兹便不由松了口气,看来没大事。
“萧社长。”蒋委员长直接就问道,“你们中央通讯社的设备都运来武汉了吗?”
一听到这,萧同兹的脸色便垮下来,叫苦道:“委员长,这个事真不能怪我们,我们都准备好打包了,可俞署长突然通知我们,说我们中央通讯社的物资不在运输名单上,那时已经是十二月初,我根本就找不着火车皮,所以……”
蒋委员长:“这么说,所有设备都还留在南京?”
萧同兹道:“委员长,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我……”
“萧社长,我没怪你的意思。”蒋委员长摆摆手,又道,“还有,是不是有个名叫肖冰的姑娘到你们中央通讯社实习过一段时间?”
“这个我知道。”萧同兹道,“很漂亮的一位姑娘,不过后来她又回上海去了,听说在密勒氏评论报谋了一份职业。”
对于肖冰,萧同兹却是印象十分深刻。
当然,这不是因为萧同兹有非分之想,而是因为当时社里有几个年轻的男同事为了肖冰争风吃醋,差一点打破头!也是因为这个,肖冰最后离开了通讯社,回上海工作,当时萧同兹还颇为可惜,因为肖冰的业务能力很强!
“这就没错了。”蒋委员长说完,冲钱大钧点点头。
钱大钧也说道:“应该是没错了,应该就是钟毅做的文章!”
“这个钟毅,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一不留神又整出来个这!”蒋委员长笑骂,不过也只是表面上的训斥,实际上眉眼之间全都是满满的笑意。
“可不是么。”钱大钧也附和道,“这小子真是太会折腾了。”
萧同兹却听得满头雾水,问道:“委员长,到底怎么回事呀?”
“萧社长,咱们还是听广播吧。”蒋委员长看看表,示意钱大钧打开收音机。
才刚打开,一个悦耳的女声便从收音机里响起:“听众朋友们,大家中午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肖冰,现在时间,是民国26年12月13日中午12点整,现在正式开始南京之声的午间档播出。”
“按惯例,在节目的最开始,首先向大家通报一下南京战场的最新战况。”
“就在不到一刻钟前,英勇的367团又击退了日军的一次进攻,不过这次,再不是小规模的试探进攻,而是大规模的进攻!”
“在刚刚被367团击退的这次进攻当中,鬼子投入了至少一个大队的兵力!”
“但在我英勇的367团将士的抗击之下,日本鬼子最终失败了,他们抛下了超过两百具尸体,狼狈不堪的逃走了!”
“新街口阵地仍旧还牢牢的控制在367团官兵的手中!”
“当然了,我也不想欺瞒大家,为了抗击日寇,我367团官兵也付出了巨大牺牲!”
“这一战,一共有一百八十九名将士壮烈殉国,其中四川籍将士有一百八十八名,浙江籍将士有一人!”
与此同时,在南京的中央通讯社大楼。
肖冰端坐在麦克风前,拿起了钟毅刚刚派人送来的一封沾染了血迹的家书。
肖冰一边展开这封带血的家书,一边对着麦克风说道:“在这,我想要重点说一下这名浙江籍的官兵。”
“他的名字叫做曹俊。”
“曹俊是黄埔军校十三期步兵科学员。”
“曹俊烈士在牺牲前,给了他的战友一封遗书,希望他的战友能够帮他把这封遗书捎回奉化老家,交给他的母亲。”
“战友把曹俊烈士的遗书带回了团部。”
“本来呢,我们应该尽量满足曹俊烈士的遗愿,帮他将这封遗书交给他的母亲。”
“但是,残酷的现实却是,南京城已经被小鬼子围得水泄不通,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把遗书送出去。”
“所以,我就擅做主张,通过我们中央广播电台南京之声栏目,将曹俊烈士的这一封遗书公诸于众,如果有奉化的听众朋友听到,万望转告曹俊烈士母亲,另外,再替我,我们钟团座还有367团两千多官兵向她致以敬意!”
“在此,我更想对曹俊烈士的母亲说。”
“妈妈,你虽然失去了一个儿子,但在367团,你仍还有两千多个儿子!”
“我们一定会像曹俊烈士守护你一样,守护您,守护我们的祖国,母亲!”
“中国,一定不会亡,日本侵略者,也一定会被驱逐出我们中国,而且,我相信那一天一定不会远!对于这一点,我无比坚信!”
……
在武汉,珞珈山听松庐。
蒋委员长的一对眸子里已经隐含泪水。
蒋委员长喃喃低语的道:“曹俊,曹俊,我记得,我记得他!”
“黄埔军校十三期在奉化一共招募了三十六名学员,是我亲手接的他们,并且亲手把他们送到南京。”
“这个曹俊是岩头村人,父亲早逝,家里唯余老母。”
“当时世和还曾劝他说,你去当兵,家中老母亲怎么办?”
一边的王世和接着说道:“他回答说,国若破碎,家又何安?”
听到这,一边的贺衷寒、陈布雷、钱大钧还有萧同兹等人全都神情肃穆,都被这位已经为国捐躯的年轻俊彦所感动。
这时候,收音机里再次传出肖冰声音。
“现在,我正式开始读曹俊烈士的遗书。”
听到这,包括蒋委员长在内,听松庐会客厅里的所有人便立刻一正脸色,军人出身的贺衷寒跟王世和更是下意识的立正。
……
与此同时,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
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已经正式划入到国际安全区。
许传音也被推举为安全区的理事,也是唯一一位华人理事。
许传音因为有一件紧急事务要跟拉贝商量,所以来到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但是当他经过学院的操场时,却忽然看到一个身影正在翻越围墙。
“什么人?”许传音立刻停下脚,厉声喝问道。
但是那个人影却没有理会,直接就翻过了围墙。
许传音以为是躲进安全区的国军溃兵,当下也没怎么在意。
但是,当许传音继续往前走,经过操场前立着的电线杆时,却吓了一跳!
确切点说,是被安装在电线杆上的广播中突然发出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许传音前来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已经有不少次了,对于操场前面竖着的这部广播也是早就看见了的,但之前一直都没响过。
今天,这部广播却突然响了!
许传音便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只听一个年轻的很好听的女人声音动情的念道:
“母亲:见字如面!”
“当你收到这封遗书时,儿子已然不在人世。”
“但是,母亲莫要悲伤,儿子是为了保卫国家、守护民族而死,死得其所!”
“母亲,儿子其实也想尽孝膝前,其实也想娶妻生子,让你老人家享受儿孙绕膝的人伦之乐!可是,今日之中国已是山河破碎、狼烟遍地,对我国人来说,儿孙绕膝、合家团圆已然成为奢望!说来令人叹息!”
“由此,儿子毅然拜别母亲,前往报考黄埔军校!”
“黄埔校训有云,贪生怕死、莫入斯门,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自打考入黄埔军校,自打穿上这一身军装,儿子就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心理准备!”
“犹记得小时候,母亲你常常跟儿子讲岳母刺字的故事,当时儿子虽年幼,但是已经深深懂得精忠报国的道理。”
“儿子当不了岳飞,更无法带着同胞驱除日寇,直捣黄龙。”
“但是儿子情愿以一腔碧血荐轩辕,今日今时,首都南京,儿子终得偿所愿,所以母亲你应该为儿子感到高兴,高兴儿子终能够死得其所!”
“母亲也不必担心儿死之后老无所倚,儿子已拜托堂兄,代为耕种数十亩薄田,他日母亲百年后,堂兄也会代儿替你老人家送终。”
“母亲,你若是实在想念儿子,请至村口松树林。”
“有山风吹过,听到松涛阵阵,那便是儿子回来看你来了!”
“母亲,大战在即,时间不多,儿子,就此绝笔!儿曹俊,民国26年12月12日!”
紧接着,广播里便传出女播音员压抑不住的啜泣,虽然声音不大,但是结合刚刚她所读的一封遗书,却有一种让人肝肠寸断的疼!
许传音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也不免老泪纵横。
许传音正自伤感呢,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抽泣。
回头看,许传音却再次被吓了一大跳,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空无一人的操场居然已经站满人,少说也有上千人之多!
这些人虽然穿着老百姓的衣裳,但是这些衣裳明显都不合身。
还有他们的表情,站立的姿势,甚至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气势,明显就不是老百姓!
许传音很容易就能够猜得出来,这些人肯定就是国军的溃兵,为了活命脱掉军装,换上老百姓的衣裳,躲进了国际安全区。
一千多人,静静的站在操场上。
其中不少人还在不停的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