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区内,金陵中学。
新街口方向炮声隆隆,嘹亮的歌声响彻长空,赵寒星和一帮国军溃兵已经无法再呆在学校的宿舍楼内,而是不自觉的聚集到学校的操场。
尽管安全区的警卫再三警告,但根本没人听!
与金陵中学一墙之隔就是中山路,而且紧挨着中山路有一栋钟楼。
从钟楼的阁楼,可以清楚的看到整个新街口以及中山东路的战况!
此时此刻,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一个学员就躲在钟楼顶上的阁楼,不断的向着金陵中学操场方向打出手语。
金陵中学操场,有教导总队的学员小声转译。
学员激动的道:“反击了,367团开始反击了!”
这一句话,就像一颗石子扔进平静的水池,瞬间溅起一圈圈涟漪!
“什么?六子,你小子不会在胡说八道吧,367团居然还敢反击?”
“就是,现在367团还能剩下几个人?还有能力向鬼子发起反击?”
“一定搞错了,怎么可能嘛?367团现在怎么可能还有余力打反击?”
“就是,小鬼子的重炮都已经进城了,367团守住原有阵地都费劲,还反击?”
面对一众溃兵的质疑,负责转译的教导总队学员有些着急,但他一张嘴根本就说不过围周无数张嘴,当下急得脸都绿了!
最后还是赵寒星冷哼一声说:“都闭嘴!”
赵寒星一发话,周围的溃兵便纷纷噤声。
喝住一众溃兵,赵寒星又道:“367团在这时候反击,也是没有办法!”
“没错!”旁边的健硕汉子道,“367团的最大倚仗,就是新街口周围以中国银行、中央银行及国府火车站为核心的建筑!但随着日军重炮进城,这三处建筑已全部遭到摧毁,367团现在就只剩核心阵地几栋建筑!”
赵寒星点头道:“如果让小鬼子的重炮继续往前推进,将367团核心阵地仅剩的几栋建筑也摧毁掉,367团就将无险可守,败亡也就不可避免了!”
“所以!”健硕汉子点点头道,“367团哪怕全团拼光,也必须得守住外围的废墟,绝不能让小鬼子的重炮继续向前推进!”
听到这,一众溃兵皆神情恍然。
这时候,教导总队的学员又道:“367团的反击很凌厉,鬼子的攻势已经遭到瓦解,不过367团的伤亡也很大,刚刚沿中山东路向西反击的一个营,等到重新夺回新街口之后,已经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了!”
赵寒星长舒一口气,神情凝重的道:“对于367团来说,难题不在于反击,而在于夺回外围废墟后,如何守住?”
“恐怕没啥好办法。”健硕汉子说道,“只能够拿人命填!”
“只能拿人命填么?”赵寒星的眼神,一点点的冷下来。
……
与此同时,在中央商场的楼顶天台上。
通过炮队镜的视野,稻叶四郎亲眼看到了熊本联队、鹿儿岛联队的攻击队列像潮水般退回来,一直退回到第一波攻势的出击阵地!
不止于此,随着攻击队列的溃败而回,更导致协同作战的战车部队、炮兵部队遭受严重损失,只是稻叶四郎亲眼看到的,就有至少四辆坦克或装甲车遭到炸毁,另有四门战防炮被中国军队缴获!
稻叶四郎有理由相信,损失绝不止此!
稻叶四郎的怀疑,很快就被残酷的事实所证明!
过了不到半分钟,重田重德就挎着军刀走过来,顿首报告道:“师团长,刚接到熊本联队及鹿儿遍联队报告,在刚刚结束的第二波攻势中,两个步兵联队一共有八百六十余名官兵当场玉碎,战车部队损失战车十二辆,炮兵部队损失战防炮九门,除此之外,有两门前移的重炮来不及撤回阵地,只能当场炸毁!”
“八嘎牙鲁!”听到这个损失数字,稻叶四郎心疼得快要窒息!
老鬼子并不心疼步兵的损失,因为第十军的两个步兵团到现在都还没有补充完,所以无论熊本联队和鹿儿岛联队损失多少人员,都能够很快完成人员补充,老鬼子心疼的是战车及火炮这样的技术装备!
尤其是两门大口径的加农炮,这可都是重器啊!
这些技术装备一旦遭到摧毁,短时间内很难获得补充!
稻叶四郎已经想到了战事不会顺利,既便重炮部队已经进了城,要想解决掉367团只怕也不会太过容易,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367团竟会顽强到这程度!
别的先不说,只是这波反击之犀利,就大大出于他的预料之外!
“师团长,这次确实是我们大意了!”重田重德猛然一顿首,说,“由于重炮部队很轻松就摧毁了外围的建筑,367团守在外围的部队也是很容易便遭到歼灭,所以熊本联队跟鹿儿岛联队就有些轻敌了……”
重田重德还要再说时,却被稻叶四郎一挥手打断。
稻叶四郎一挥手说道:“重田君,我现在不想听这些!”
停顿了下,稻叶四郎又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现在只想听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彻底占领新街口的阵地,彻底消灭负隅顽抗的367团!”
“哈依!”重田重德顿首道,“卑职明白!”
“命令!”稻叶四郎狞声道,“野炮兵第6联队对367团之外围阵地实施地毯式炮击,请转告藤村君,把所有的硫磺弹都给我打光,一发都不留!一定要把外围阵地的支那军给我彻底的烧死,统统烧死!都烧死!”
“哈依!”重田重德一顿首,转身就要走!
这时候,一个少佐参谋匆匆走过来报告道:“师团长,刚刚接到司令部的急电,独立野战重炮兵第10联队已经从中华门开进南京城了!”
“纳尼?独立野战重炮兵第10联队也到了?太好了!”稻叶四郎顿时大喜过望,又扭头对重田说道,“重田君,命令独立野战重炮兵第10联队立刻赶来新街口,参与对367团外围阵地之炮击,这一次,我一定要把367团给炸碎!”
“哈依!”重田重德一顿首,挎着军刀离开了。
几乎同时,熊本联队第3大队第4中队的南太郎正在记日记。
南太郎拿背包放在地上当桌子,然后用嘴咬掉铅笔套,写道:冈本部队的第一波攻势已遭到彻底瓦解,并付出了惨重代价!
太轻敌了,冈本部队太大意了!
由于在外围阵地没有遭遇像样的抵抗,这给了我们一种错觉,认为支那367团已经被炮兵彻底的摧毁,我们只需要上前收拾残局。
所以,当367团突然向我们发起反击,我们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且,367团的火力超乎想象的强大,尤其是他们装备了大量冲锋枪,这是一种皇兵都没有大量装备的奢侈的强大的步兵轻武器!
这次失败,给冈本部队造成了沉重的精神打击!
写到这里,南太郎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但只见,冈本联队虽然刚刚完成了人员补充,重新成为一个三千多人的满编联队,但无论是原来的老兵,还是刚刚补充进来的后备兵员,看上去全都是满脸疲惫,精神不振。
南太郎目光一转,又看到了田中军吉!
这个杀人如麻、似乎永远不知道疲惫为何物的男人,这个被整个华中方面军几十万皇兵所敬仰的男人,此刻也是一脸的疲惫,靠着墙壁睡着了。
当下南太郎便又提起铅笔,写道:冈本部队太疲惫了,既便是田中军吉这个永不知疲惫为何物的男人,也是累到靠墙睡着了!
我很担心,如果战事再拖延下去,冈本部队很有可能会垮掉!
这支来自南九州,来自于萨摩藩的部队,拥有着“黑色的皮肤、鲜红的血”的部队,很有可能会被彻底打垮!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炮兵能够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从精神上、肉体上给予支那军、给予367团彻底之摧毁!
日记刚刚写到这,南太郎便听到头顶响起排山倒海的炮弹尖啸!
急抬头看,便看到一排排的炮弹已经从中正路南边、汉中路西边以及中山东路东边的炮兵阵地打过来,铺天盖地的落在新街口战场!
下一霎那,新街口便腾起一团团的浓烟!
……
与此同时,在中央通讯社。
演播室内,肖冰仍在对着麦克风做广播。
367团官兵的遗书读完了,肖冰就开始讲战场故事,毕竟她加入到367团也已经有一段时间,各种故事那是信手拈来。
尤其是367团开进南京后,感人的故事多到数不清!
正当肖冰对着麦克风侃侃而谈时,陡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急回头看,肖冰便很吃惊的看到,演播室的后墙壁上已经被炸开一个大洞,透过破开的墙洞,肖冰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街道之上腾起的滚滚烟尘!
正当肖冰不知所措的时候,钟毅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墙洞外,并且透过墙洞,冲肖冰做了个别怕的手势!
看到这,肖冰的心瞬间镇定下来。
当下肖冰再次将麦克风挪到面前,然后捋了一下秀发说道:“安全区的国军老兵们,你们听到刚才巨大的爆炸声了吗?刚才,有一发炮弹,打中了中央通讯社的大楼,将演播大厅的北墙炸开了一个水缸大的洞。”
“这一发炮弹,只是在墙上炸开了一个大洞!”
“但是,下一发炮弹,很可能就会直接落进演播大厅!”
“这也就是说,也许下一秒,我就会被炮弹夺走生命!”
“所以,国军老兵们,请珍惜吧,这很可能是南京之声的最后一次播出,也很可能是我肖冰最后一次在这给你们做广播节目。”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话说三遍淡如水,但是同样的话我已经说了不下十遍,所以在这最后的时间,我真的不想再重复同样的话语,无论你们是否愿意重新拿起武器,无论你们是否愿意再次为国而战,我都不想再劝说你们。”
“在这里,我只想读一段话,一段我们团座说过的话!”
“就刚才,在军官会议之上,我们团座说了这样一句,他说,只要我们367团还有一个人在,哪怕是个三岁的娃娃,鬼子都别想踏进新街口半步!”
“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是,钟团座这话并不是随口说说!”
“因为,在我们367团真有一个三岁的娃娃兵,他的名字叫虎头!”
“虎头,来,跟那些躲在安全区的国军叔叔们,说一说你的志向!”
说到这,肖冰便一伸手从警卫的手中接过虎头,虎头便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抓着麦克风奶声奶气的说道:“打鬼子,打鬼子!”
听着虎头稚嫩的声音,肖冰不觉已是泪如雨下。
将虎头还给警卫,肖冰又抽泣着对着麦克风说:“国军弟兄们,一个三岁的小娃娃尚且知道打鬼子,你们总不至于连个三岁娃娃都不如吧?”
……
在武汉,珞珈山听松庐。
听着肖冰在广播里抽泣,蒋委员长忍不住再次将目光投向戴笠。
迎着蒋委员长的希冀的目光,戴笠却只能苦笑,很苦涩的说道:“委座,安全区的国军溃兵还是没有大规模异动的迹象!”
“娘希匹,这群没卵子的货!”蒋委员长的脸色便立刻阴沉下来。
陈布雷道:“委座用不着生气,这些溃兵的反应其实早在卑职意料之内。”
停顿了下,陈布雷又接着说道:“一支军队跟狼群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在狼王的统帅之下,一个狼群往往可以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可是一旦失去了狼王的统帅,狼群立刻就会成为风中之沙,一吹就散!”
“南京的这十几个师,十几万军队,在唐生智、罗卓英还有刘兴他们逃离南京城的那一刻起,就已成为一盘散沙,再不可能重新凝聚起来!钟毅试图通过电台广播,重新将这十几万溃兵凝聚起来,注定只能是痴心妄想!”
“你闭嘴吧!”蒋委员长实在忍不住,当下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直接就冲着陈布雷怒吼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嘎?”陈布雷便立刻愣在那。
与此同时,在金陵中学。
当听到肖冰在广播中抽泣着说出“你们总不能连三岁娃娃都不如”时,赵寒星内心中的坚冰终于碎裂!
去他妈的吧,老子堂堂七尺之躯,还不如个三岁娃娃?
三岁娃娃尚且知道打鬼子,老子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能当缩头乌龟?
唐生智逃跑,那是他的事!老子抗日又不是为了他姓唐的,去你妈的!
“去你妈的!”赵寒星从牙缝里恶狠狠的崩出一句,旋即转身就往外走。
看到赵寒星转过身往外走,周围的溃兵便齐刷刷的看过来,有不少溃兵的眼神瞬间也跟着变得灼热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只大手忽然探过来一把抓住赵寒星。
赵寒星回头,却发现拉住他的竟然是那个健硕汉子!
这个健硕汉子是赵寒星从下关码头回安全区的半路,从挹江门外救下的,当时这汉子正遭几个鬼子追杀,赵寒星带着一个连的人,顺手给救了。
之后这个健硕汉子就跟着躲进安全区,赵寒星只知道他姓丘。
“兄弟,你这是?”赵寒星看着健硕汉子,眼神一下冷下来。
赵寒星已经打定主意去新街口,如果健硕汉子敢拦,他就敢翻脸!
“老赵,你过来。”健硕汉子将赵寒星拉到一僻静处,然后小声说,“兄弟,我知道你打算去新街口,我也没有拦你的意思!”
赵寒星皱眉说道:“那你拉住我做什么?”
健硕汉子沉声说:“我只想告诉你,现在还不到时候!”
“现在还不到时候?”赵寒星皱眉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健硕汉子抬头看看暗沉沉的天空,说道:“现在中午不到,鬼子才只攻了两轮,远未到精疲力竭时,这时候出击并非好时候!”
赵寒星回过味来了,说道:“兄弟,你是说?”
“没错,等鬼子精疲力竭之时兄弟你再出手,效果最好!”健硕汉子道,“而且,那时候新街口战场上必定会有鬼子以及367团官兵遗弃的大量枪械,你们只要越过中山路,立刻就可以获得枪支弹药,就能发挥出战斗力!”
一个现实问题,安全区的国军全都赤手空拳!
赵寒星点点头,旋即又担心的说道:“问题是,367团能撑到那时候吗?”
“他们可以的!”健硕汉子肯定的道,“自367团开到新街口,我就在观察他们,根据我的经验,他们能行!”
“好,我信你!”赵寒星重重一点头,旋即又对周围溃兵说,“弟兄们,都过来,全都围过来,我有话要讲!”
几千溃兵便纷纷围过来,围到赵寒星的跟前。
远处,安全区的警卫用忧虑的眼神看着这边,但是没敢上前来阻止,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想阻止,他们也是中国人!
……
日军炮兵对新街口的炮击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日军野炮兵第6联队,外加刚刚赶到南京的野战重炮兵第10联队,几乎打光了所有的炮弹,其中就包括至少两千发硫磺弹!还有第3飞行团的四个爆击中队,也扔下了将近两百枚硫磺弹!
此时,从南京城的上空往下看,只见新街口以东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滚滚浓烟推着灰烬,扶摇直上,一直喷射到近百米的高空,使得日军的轰炸机也被迫拉高了高度,以免被翻滚的浓烟灼伤!
这场滔天大火持续燃烧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燃尽几乎所有可燃之物,直到下午两点钟左右,新街口的火势才逐渐小下来。
于是,汉中路、大丰富巷、中山东路还有中正路上,便再次响起哨声。
刺耳的哨声中,或坐或躺在街道上的鬼子纷纷起身,端着枪开始列队。
南太郎也将笔记本还有铅笔收进挎包,然后抄起搁在脚边的三八大盖,快步走到中队长田中军吉跟前列队。
大约五分钟后,第4中队便列队完毕。
接着,田中军吉扬起助广军刀往前轻轻一撩,喝道:“前进,涛次改!”
已经列队完成的步兵第4中队的两百多个鬼子步兵,便开始踏步前行,南太郎也随着人流,慢慢的往前走。
往前走的同时,南太郎环顾左右两侧,只见除了他们步兵外,还有战车部队及战防炮部队,只不过数量已经没有上一次的那么多。
但是,南太郎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因为这次炮兵对新街口的炮击力度要大得多,尤其还发射了上千发硫磺弹,新街口以东近千米的建筑物都被烧成了灰烬,南太郎很怀疑,这样的大火中,还有什么生物能幸存?至于说人类,那更是绝无可能幸存!
所以,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打扫战场!
南太郎甚至已经开始在憧憬,战斗结束之后回到东京的场景!
想来,作为第一支打进南京城的部队,他们会被当成英雄吧?
在南太郎的无限的憧憬之中,步兵第4中队沿着大丰富巷缓缓向前,大约五分钟后,前方视野豁然变得开阔,再次开进了新街口!
南太郎环顾四周,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大片乌漆麻黑的瓦砾堆!
这些瓦砾堆原先应该是建筑,但此刻,却是已经被完全烧得变了样,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空气中更充满了烧焦的臭味!
有木头烧焦的臭味,布匹烧焦的臭味,更多的是人体烧焦后的臭味!
南太郎可以想象到,在这一大片乌漆麻黑的瓦砾堆中,必定有大量被烧死甚至烧焦的中国兵存在!
毕竟,之前的反击,中国兵在夺回外围阵地后并没有撤回二道防线,而是直接坚守在了外围阵地,所以,现在,这些可怜的中国兵必定已经跟外围阵地一起化为灰烬了!前方瓦砾堆中仍在往外冒的青烟,或许就是中国兵燃烧时冒出的吧?
“嚓嚓嚓……”整个新街口一片寂静,只有日军齐步前行发出整齐的脚步声。
南太郎端着三八式步枪,跟着第4中队的队列往前走,某一刻,他的眼角余光忽然发现右前方的瓦砾堆中似有什么东西动弹了下?
南太郎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去。
然后,在南太郎的注视下,一截烧得焦黑的木炭,正在瓦砾堆中缓慢的移动!
看到这幕,南太郎的瞳孔瞬间急剧收缩,什么鬼?一截烧焦的木炭竟在移动?
还没有完,几乎是在发现这截木炭在移动的同时,南太郎的眼角余光更看到,周围的瓦砾堆中还有不少的木炭开始缓慢的移动!
这个时候,南太郎还有些不敢相信,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当下使劲闭眼,然后猛然睁开再定睛看,却发现那些木炭真在动!
天照大神,这些木炭,竟然真的在移动!
这个时候,整个第4中队的鬼子都已经发现异常!
下意识的,所有的鬼子都停下脚步,用见鬼的眼神看着这些正在移动的木炭!
有个鬼子兵明显胆子比较小,已经吓得脸色煞白,躲到南太郎身后颤声问道:“南君,这些该不会是,不会是支那军的鬼魂吧?”
日本也是佛教国家,素来信鬼神之说。
“八嘎!”不等南太郎答话,田中军吉已经走上前,劈手扇了那个鬼子兵一耳光,接着厉声就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魂!”
“哈依!”鬼子兵猛一顿首,接着问道,“可是,这些木炭为什么会移动?”
田中军吉顿时语塞,因为他也搞不清楚,没有生命的木炭,为什么会移动?
不过田中军吉根本不信邪,当即从一个鬼子手中接过步枪,照着其中一截正在移动的木炭开了一枪。
枪响过,那截木炭便猛的一顿,但很快,便再次开始移动!
而且这一声的枪响,惊醒了更多的木炭,更多的木炭开始从瓦砾堆中苏醒!
但只见,街道两侧的瓦砾堆中,越来越多的木炭开始移动,有的木炭更是在嘎吱嘎吱的异响中一点点的坐起身!
看到这,街道上的鬼子顿时间一片哗然!
便是田中军吉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对于未知的事物,人总是会本能的恐惧!
难道这真是鬼魂?战死的支那兵的鬼魂?
这时候,有一截木炭的顶端忽然扑簌簌的掉落下一层灰烬,灰烬掉落之后,立刻便露出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神?
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有的,只是坚定!
坚定的就像一根木炭,一根烧焦的木炭!
接着,那根木炭便一张嘴咆哮起来:“旗正飘飘,预备唱!”
下一霎那,周围瓦砾堆中正在移动的木炭便齐齐高唱起来。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伴随着嘹亮的歌声,一杆杆连刺刀都被烧得焦黑的步枪逐一亮出来。
紧接着,那一根根烧焦的木炭便端着刺刀,向街上的鬼子发起冲锋!
这时候,街上的鬼子兵却是懵了,看着那一根根烧焦的木炭、迈着僵硬的步伐,以一种近乎可笑的姿势冲过来,一时都傻了!
“支那兵!”死寂之中,一个鬼子兵突然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包括田中军吉在内,整个第4中队的所有鬼子瞬间回过神来,这不是木炭,这都是被硫磺弹烧成重伤的中国兵!
“支那兵,支那兵!”
更多的鬼子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
这些该死的中国兵,既便是被烧成了焦炭,竟然也不忘冲锋!
“上刺刀,上刺刀!”田中军吉更是歇斯底里的大声咆哮起来,“用刺刀干掉他们,用刺刀干掉他们,干掉他们!”
田中军吉的咆哮声中,两百多个鬼子纷纷抽出刺刀插入卡槽。
田中军吉更是率先挺着刺刀扑向离他最近的那根移动的木炭!眨眼之间,田中军吉便已经冲杀到那截木炭的跟前。
……
与此同时,在中央商场顶楼观察哨。
稻叶四郎猛的从炮队镜后面直起身,满脸的震惊,满脸的难以置信!
几乎同时,坂井德太郎也放下手中高兴的望远镜,难以置信的叫道:“这些支那兵,难道是铁浇铸的?这么大火都烧不死他们?”
“八嘎!”牛岛满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沉声说道,“都烧成焦炭了,竟然还能冲锋?还能战斗?这些支那兵的精神意志力也未免太顽强了吧?”
“索嘎!”坂井德太郎深以为然的道,“如果所有的支那兵都是这样,那帝国发起的这场大东亚圣战,最终之胜负还真是殊难预料!”
这时候,重田重德忽然高声大叫起来:“师团长,你们快看,快看哪!”
坂井德太郎和牛岛满两人便立刻再次举起望远镜,稻叶四郎也赶紧再次将目光凑到了炮队镜的后面。
透过望远镜以及炮队镜的视野,三个老鬼子看到,前方新街口战场上,越来越多的木炭正从瓦砾堆中缓缓坐起来、站起来,唱着嘹亮的军歌,前赴后继的向街上的熊本联队还有鹿儿岛联队的步兵发起冲锋。
熊本联队及鹿儿岛联队也是寸步不让,发起更凶悍的反突击!
两支军队很快就迎面撞在一起,既便隔着近千米,三个老鬼子似乎都能够听到刺刀的撞击声、骨骼碎裂声,以及利刃刺入人体发出的噗哧声!
在看得见的战场之上,熊本联队及鹿儿岛联队都占据着上风!
但是,既便处于下风,既便明知不敌,也没一个中国兵退缩!
这些已经被烧成木炭的中国兵,仍旧高唱着嘹亮的军歌,一个接着一个从街边的瓦砾堆中冒出来,端着同样被烧焦的步枪,迈着机械又僵硬的步伐,以一种近乎可笑的姿势,却毅然决然的,向日军发起最后的冲锋!
既便隔着上千米距离,三个老鬼子都能感受到中国兵的意志!
那是一种早已经置生死于度外、只求杀身报国的决然的意志!
更让三个老鬼子感到窒息的是,这些已被烧焦的中国兵,就好像是永无穷尽似的,不断从街边的瓦砾堆中冒出来、站起来!
与此同时,在中央通讯社大楼。
继北墙被炸开一个大窟窿之后,演播大厅的南墙也被炸开一个更大窟窿,不过,这反倒是方便了肖冰。
使得肖冰可一边观看外边战况,一边做直播!
譬如现在,肖冰就正通过广播,给安全区的国军溃兵直播新街口的战斗。
肖冰说道:“安全区的国军兄弟,你们可能无法看到,我却看得非常清楚,在刚才的炮击中,鬼子炮兵向我新街口阵地发射了至少五千多发炮弹,其中一半是硫磺弹,在炮击结束之后,整个新街口都为大火所吞噬!”
“这场大火燃烧了整整俩小时!”
“当火势停歇,新街口周围再无一栋完好无损的建筑!”
“视野所及,除了瓦砾堆还是瓦砾堆,再也没有别的!”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无论是鬼子炮兵正炮击的时候,还是炮击结束之后,整个新街口都被大火彻底吞噬的时候,我们367团1营、2营的官兵都始终坚守在阵地上,任凭烈焰将他们的身躯烧为焦炭,都始终没有后退半步!”
……
在武汉,珞珈山。
听松庐的书房里一片沉寂,只有茶几上的收音机里传出肖冰嘶哑的声音。
肖冰说:“1营还有2营的官兵真就不怕疼,不怕死吗?不,不是这样的!”
“当烈焰焚烧到他们身上,1营还有2营的官兵一样会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当死亡真的降临的时候,他们一样会恐惧!”
“被火焰灼一下指尖尚且钻心的疼,何况是浑身被烧焦?”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妻儿!”
“但是,当滔天烈焰从天而降,将他们的身躯烧为焦炭时,当死亡真的降临,将他们的生命吞噬时,我们367团1营和2营的官兵们,却始终不肯后退半步,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始终不肯后退吗?”
听到这,包括蒋委员长在内,所有人的眸子里都噙满泪水。
顿了顿,肖冰又抽泣着说道:“这个问题我恐怕没资格回答,所以,我特意请来了1营营长楚帮场,请楚营长来替我回答这个问题吧!”
片刻后,收音机便传出一个非常虚弱的声音。
“呵呵。”这个声音还没说话,便先惨笑两声,然后才说道,“为什么不后退?呵呵,我们为什么不后退?我来告诉你们,我们第367团1营还有2营的弟兄们,为什么宁可死,为什么宁可被烧焦也始终不肯后退!”
“因为在我们身后,就是367团的团部!”
“因为在团部身后,就是南京最后的阵地!”
“因为南京,是我们中国的首都啊!”
“我们若是退缩了,367团就完了!”
“我们若是退缩了,南京就沦陷了!”
“我们若是退缩了,中国,就亡了!”
说到这,虚弱的声音便慢慢轻下去。
……
在东京,皇居御所。
裕仁阴沉着一张脸,跪坐榻榻米上。
在榻榻米的茶几上,摆着部收音机!
收音机里正播放的,赫然正是肖冰主持的南京之声!
裕仁听不懂汉语,所以有个翻译跪坐一侧负责转译。
翻译一边听广播,一边转译成日语:“安全区的国军兄弟,就在刚才,就在跟你们说完这番话之后,楚帮场楚营长便因为严重的烧伤,而壮烈捐躯了!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宁可死,宁可被烧成焦炭,也誓死不后退哪怕半步!”
顿了顿,肖冰的语气陡然转为激烈,又道:“但是你们呢?”
“当我们367团的两千多官兵在新街口跟鬼子殊死搏杀时,你们又在做什么?”
“你们就战战兢兢的躲在国际安全区,期盼着鬼子在将我们367团消灭之后,能够对你们高抬贵手?当我们367团正跟鬼子殊死搏杀之地,你们就躲在安全区冷眼旁观!安全区的国军弟兄哪,你们难道就不觉得这很可耻?可耻哪!”
“可耻,可耻哪!一群老兵,堂堂七尺之躯,却像一群绵羊跪伏在安全区里,等待着鬼子网开一面,能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的尊严呢?你们的良心呢?你们还是人吗?你们还算是个男人吗?我虽然是个小女子,却瞧不起你们!”
听到这,裕仁便再也忍不住,狠狠一拍案说:“够了!”
翻译便赶紧住嘴,一边的侍卫也赶紧上前关掉收音机。
裕仁将目光转向跪坐在一侧的下村定,说道:“下村君,不能再让支那军的广播继续下去了,否则,躲在安全区里的十万支那军,必定会出现状况!”
“陛下,这个恐怕很难办到。”下村定顿首道,“南京的发电厂早已经被炸毁,但支那军有自备电源,所以,除非能够彻底占领支那军阵地,否则很难阻止他们继续广播!”
“八嘎!”裕仁咒骂了一句,又说道,“那就尽快解决安全区的十万支那溃兵!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立刻解决!”
“哈依!”下村定重重顿首,又说道,“可是陛下,这恐怕也不行!”
“纳尼?”裕仁闻言勃然大怒,厉声道,“下村君,你刚才说什么?”
“哈依!”下村定再次顿首,又道,“陛下有所不知,南京的国际安全区方圆足有四平方公里,内有十几个街区,上万间房屋!皇军急切之间根本无法搜索这么大片区域,而一旦逼迫太紧的话,很可能引发支那兵反弹!”
裕仁的脸色便立刻垮下来,他这才意识到,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见劝住了裕仁,下村定接着说道:“不过陛下也不用过于担心,支那军的广播虽然颇能够蛊惑人心,但要想在一天之内唤醒躲在安全区内的十万支那溃兵,却绝无可能!所以,只要能在今天傍晚前解决掉钟毅367团,就绝不会有问题!”
“哟西!”裕仁欣然点头道,“那就让前线的部队加紧攻势,务必在傍晚之前,彻底肃清钟毅367团,彻底占领南京城!”
“哈依!”下村定重重顿首。
再把目光转回到南京。
就在肖冰做广播之时,外围阵地忽然响起嘹亮的歌声。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伴随着歌声,肖冰看到,一个个浑身接近被烧焦的367团官兵,从一堆堆的瓦砾中站起来,抄起同样被烧焦的步枪,向鬼子发起冲锋!
看到这一幕,肖冰的泪水便再次潸然而下!
当下肖冰对着麦克风说:“安全区的国军兄弟们,你们听到了吗?你们听到旗正飘飘的歌声了吗?那是我们367团1营和2营的官兵在歌唱!尽管他们的身体已经被烧焦,尽管他们的步枪已经被烧成烧火棍,可他们还是义无返顾的向鬼子发起冲锋!”
“借用楚营长的一句话,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的身后就是团部,团部身后就是南京最后的阵地,而南京是我们中国的首都!他们已经退无可退,除了跟鬼子殊死一搏,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听,他们的歌声是那么的嘹亮!”
“看,他们正跟鬼子殊死的搏杀!”
“安全区的国军兄弟们,请不要再犹豫了,快奋起吧,不要再让鬼子嘲笑我们!快点团结起来吧,让我们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而战吧!”
接着,肖冰也跟着外面的国军高声的唱起来。
“国亡家破,祸在眉梢,挽沉沦,全赖我同胞!”
“戴天仇,怎不报,不杀敌人恨不消,恨不消!”
……
与此同时,在金陵中学。
听着肖冰在广播中高声歌唱旗正飘飘,同时也听着从围墙外飘进来的嘹亮歌声,赵寒星几欲咬碎钢牙!
聚集在学校操场上的两千多国军溃兵,一个个也是眸子里几欲喷火!
一旦觉醒,一旦心中斗志被重新唤醒,这些老兵恨不得立刻就能重新拿起武器,踏上战场跟鬼子拼命!
两天之前,他们曾经当过逃兵!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回来了!
而且这次,不跟小鬼子拼到最后一卒,誓不罢休!
人群之中,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只有那健硕汉子!
“沉住气,老弟,千万沉住气!”健硕汉子紧紧抓着赵寒星手,低声说道,“越是危急的时刻,越是要沉住气!”
“我知道!”赵寒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只是,有些生气,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那些孬种居然还是不肯挺身而出,为国而战,为民族而战!”
一边说着,赵寒星一边回过头,向金陵中学的宿舍楼投过去鄙夷的目光。
安全区理事会在金陵中学设置的是个大型难民营,收容的难民不下五万,其中至少有一万是国军溃兵!
但在这一万溃兵中,愿意挺身而出,跟着赵寒星再次为国而战的只有两千余人,还不足整个难民营的五分之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健硕汉子叹息一声,说道,“一支军队的军心,要想瓦解掉很容易,主将带头逃跑就行了!但是一旦军心瓦解掉,再想凝聚起来可就难了!既便是逃跑的主将回来,也是没什么用了!”
“是啊!”赵寒星喟然道,“现在就算唐生智又回来了,还有谁会鸟他?”
顿了顿,赵寒星又说道:“希望别的难民营情况会好些,要不然,就算是多了我们这两千多号弟兄,也不过就是多守一两天,最后还是没什么卵用!”
“别的难民营么?”健硕汉子没有多说,脸色却垮下来。
……
金陵大学难民营。
金陵大学距离新街口距离要稍远,所以听不到那边的歌声。
这边的国军溃兵也没有像金陵中学那边一样聚集到操场上,而是听从安全区的警告,老老实实的呆在宿舍楼。
但既便呆在宿舍,也仍旧可以通过广播收听到肖冰的歌声。
听到肖冰在广播里高唱旗正飘飘,间或播报新街口的战况,终于有国军老兵忍不住,将身上的难民衣裳一脱,转身就往外走!
“妈的,老子受不了啦!走走走!”
“牛哥,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
当即便有十几个国军老兵跟着往外走。
只不过,也仅止于此了,一整栋宿舍数千国军,也就十几个老兵不顾一切挺身而出,冒着小鬼子的炮火冲向新街口!还是那话,一支军队的军心要想散掉很容易,但是散掉后,再想凝聚起来那就难了,几乎是没有可能!
……
新街口,367团1营、2营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2连长周睿举起手枪,对着前方鬼子扣下扳机。
只听得叭的一声枪响,那鬼子便立刻眉心中弹,一声不吭往后倒下。
“六个!”周睿被烧得焦黑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看样子似乎在笑,但是根本已经没办法分辨出来,是哭还是笑?
喘口气,周睿再次移动枪口,对准下一个鬼子兵。
但这次,没等周睿扣下扳机,一道寒光便已经照着他脖子斜斩而下。
周睿本能的举手一挡,整条左臂便已经齐肘而断,但是断口处却没鲜血流出,敢情整条左臂早已被烈火烤得半熟!
借着这片刻遮挡,周睿终于得以扣下扳机!
又是啪的一声枪响,刚才偷袭周睿的鬼子立刻面门中弹,脸部猛的向外绽开,几乎是霎那之间就彻底丧失意识!
但没等周睿喘口气,一柄锋利的刺刀便从他的胸口突出!
有些艰难的回过头,周睿看到了一个身材矮壮的鬼子兵,手中端着三八大盖,插在三八大盖上的刺刀已经捅进他的背部!
看到周睿回头,那鬼子兵便猛的一绞。
周睿便立刻呜咽一声,缓缓瘫倒在地。
弥留之际,周睿用目光回望着中央通讯社大楼所在方位,喃喃低语道:团座,接下来就全看你们的了!
不再见了,弟兄们!
永别了,我的祖国!
下一霎那,无尽的黑暗便将周睿吞噬,不过在最后丧失意识之前,周睿耳畔隐隐听到一声轰的爆炸声,却是他偷偷拔掉保险拴的瞬发手雷终于炸了,中国兵,就算是死,也定要跟敌人同归于尽!
与此同时,在367团的核心防御阵地。
“咣啷当!”伴随着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一截倒塌的混凝土房梁被推开,露出底下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然后,一颗脑袋便从黑黝黝的洞口冒出。
这颗脑袋才刚刚探出洞口,一股灼人的热浪便立刻伴随着烟尘侵袭而至,当下便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到几乎要断气!
“大鹏,外边什么情况?”一个焦急的声音立刻从黑黝黝的洞内传出来。
正在咳嗽的池鹏赶紧回头对着洞口说道:“团座,外边安全,可以出来了!”
下一刻,洞口身影一闪,依然还是一身保安队制服的钟毅便从洞口钻出来,紧随钟毅身后钻出来的是警卫连的官兵。
刚才鬼子的狂轰滥炸持续了一小时,而且发射了大量硫磺弹,引发了大火,并且持续燃烧了足足两个小时,这时候,继续留在地表阵地无疑是很愚蠢的!
所以,在鬼子开始轰炸的第一时间,钟毅便命令除了1营、2营以及已经撤销编制的独立第1营以外的所有的部队,撤退到了各个地下掩体!
唯一还坚守在地面上的,就只有肖冰和几名警卫!
好在通讯大楼的演播大厅是专门加固过的,安全还是有一定的保障!
但是通讯大楼的演播大厅装不下那么多人,所以367团主力只能转入地道!
地下掩体是现成的,早在四五年前,一二八上海抗战结束之后不久,张治中就在南京城内构筑了大量地下掩体!新街口附近的地下掩体最多!其中最大最坚固的就是中央银行、中国银行的地下金库,以及东边国府火车站的地下掩体!
而且,这三处最坚固的地下掩体还有地道相连通!
当初杨晨率3营支援中国银行大楼,走的就是地下通道!
不过可惜的是,这几条地下通道已经遭到鬼子重炮摧毁!
不过,各个地下掩体基本还算完好,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因为鬼子的轰炸,导致大量建筑的倒塌,致使各个地道入口会被掩埋,所以每次回到地面,都需要重新打通地道入口,这需要耗费大量时间!
这也是钟毅不惜代价也要派兵守住外围阵地的一个原因!
因为,如果不派兵守住外围阵地,让小鬼子很快突进到367团的核心阵地,则躲在地下的367团主力根本就来不及返回地面!
现在,由于1营、2营在外围阵地的拼死坚守,367团主力有了足够的时间重新打通地道的入口,回到地表!
几乎是在钟毅带着警卫连回到地表的同一时间,隐蔽在其余十几个地下掩体的高射机枪营、机炮连、独立第7营、通信营等部队也纷纷打通了出口,重新回到了地面!并且很快就赶过来跟钟毅的部队汇合!
这时候,钟毅身边还剩下大约八百人!
这其中,还包括今天凌晨才刚加入367团的三百多溃兵!
甚至不用回头看,钟毅就知道外围阵地的1营、2营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
留给他们367团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尽快率剩下的部队发起反击,将突入外围阵地的小鬼子顶回去!
否则,一旦让鬼子在外围阵地站住脚,367团就死定了!
钟毅冷浚的目光从列队的八百多官兵脸上掠过,厉声道:“通信营,出列!”
通信营长石怀瑜和通信营的两百多官兵茫然的走出队列,茫然的看着钟毅。
钟毅却再不理会石怀瑜和通信营的两百多官兵,转而对剩下的六百多官兵大吼道:“独立第7营、警卫连还有后勤处往西;3营、辎重营、侦察连向东;高射机枪营、机炮连原地提供火力支援,目标外围阵地的鬼子,一分钟准备!”
“是!”朱良成、陈耀庭、池鹏、赵志国、郭岐、沈咸等部队长轰然应喏,旋即带领着各自部队开始列队。
石怀瑜却是急了,上前拦住钟毅质问道:“团座,我们通信营呢?”
钟毅冷冷的瞥了石怀瑜一眼,沉声说道:“通信营没有战斗任务!”
“367团所有的部队都上了战场,就连后勤处的伙夫都上了战场,我们通信营怎么可能没有任务?”石怀瑜越发的急了,高声说道,“团座,你别以为我们通信营加入367团的时间才一天,就长不出367团的硬骨头!”
“好!”钟毅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说道,“那就给你们一个任务!”
石怀瑜便立刻一挺胸膛大声说道:“请团座下令!”
钟毅沉声道:“加紧搜集广播设备!”
“啊?”石怀瑜闻言便立刻愣在那。
钟毅又说道:“石营长,这个任务很重要!关乎南京的生死存亡!”
“是!”石怀瑜闻言下意识的一挺身,朗声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好!”钟毅点了点头,旋即又对准备停当的367团主力厉声大喝道,“把机枪都给老子架脖子上,目标外围阵地……跟我冲啊!”
话音还没落,钟毅便已经率先冲出去。
下一个霎那,367团剩下的六百多人便分成两股,向着新街口以及国府火车站方向的外围阵地发起最后的反突击!
这次真是最后的反击!
这一次之后,367团再无法组织下一次的反击了!
“杀,杀啊,弟兄们,冲啊!”钟毅一边大声咆哮,一边抄着用武装带挂在脖子上的轻机枪猛烈的开火。
“杀,杀啊!”
池鹏和警卫连的一百多老兵死死的跟随在钟毅身后,同样抄着轻机枪猛烈开火。
密集的机枪火力就跟狂风暴雨般向着前方新街口方向的鬼子猛泼过去,下一刻,新街口方向的鬼子便一片片的倒在地上。
钟毅正抄着机枪快速往前冲,头顶忽有一道道耀眼的火舌狂暴的扫过!
急回头看时,却是沈咸已将四挺厄利孔20mm口径双联装高射机枪架到高点,居高临下对着新街口的方向猛烈的扫射!
火舌扫过处,但只见,一个接一个鬼子躯体被大口径机枪子弹所打碎!
看到一个接一个鬼子被打碎,钟毅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起来,下一刻,钟毅便瞪大眼睛张大嘴,越发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杀,杀杀!
核心阵地的某个制高点上,高射机枪营营长沈咸亲自操纵着一挺厄利孔20mm口径双联装高射机枪,几乎是压着367团的散兵线猛烈扫射!
一边扫射,沈咸一边发出无意识的狂吼:“啊啊啊,来吧,小鬼子,放马过来吧,爷爷送你们回东瀛!啊啊啊,来吧,都来送死吧!”
“啊啊啊,都他妈过来吧,都给我去死!”
伴随着沈咸的狂吼,双联装高射机枪的枪口猛烈的喷射出通红烈焰,滚烫的弹壳更是冰雹般从抛壳口抛飞出来,很快便在机枪座架下堆成小山。
单膝跪在机枪座架边的弹药手被硝烟熏得眼睛通红,却不敢闭上眼,更不敢扭头,而是死死盯着弹链,只等一个弹链打完便赶紧续上新的弹链,确保火力延续!
副射手更是瞪大眼睛,像雷达似的扫射前方的战场,方圆两百米内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他眼睛!
忽然之间,副射手凄厉的高喊起来:“九点钟方向,鬼子装甲车!”
得到副射手示警的沈咸便赶紧转动高射机枪的射角,指向九点钟方向。
随着枪口的快速移动,沈咸眼前的视野也快速转换,某一刻,高射机枪的瞄准具里边突然出现一辆维克斯装甲车!
几乎同时,视野中那辆维克斯装甲车的重机枪也指向了沈咸!
“去死吧!”没有一丝犹豫,沈咸抢先摁下了按钮,刚刚沉寂了还不到两秒钟的高射机枪便再次猛烈的咆哮起来。
下一霎那,两道耀眼的火舌,便立刻像死神的鞭子,向着前方百米开外的那辆维克斯装甲车猛抽过去。
百米距离,对于子弹来说几乎是瞬间到达!
几乎是在沈咸的高射机枪喷出火焰的同时,视野中那辆维克斯装甲车的车身上便猛的绽放出几团火焰,紧接着,火焰便猛的向外扩散,幻化为巨大的火球!烈焰翻滚的火球瞬间就将整辆装甲车彻底吞噬!
装甲车薄薄的铁皮,根本挡不住高射机枪!
沈咸准确的命中了装甲车油箱,引发殉爆!
打爆鬼子的装甲车,沈咸再一次转动枪口,再次压着367团反击部队的散兵线,照着视野中的鬼子兵猛烈开火!
20mm口径的重机枪弹狂风暴雨般泼过去,弹雨所过之处,那些鬼子兵的躯体,瞬间就像破布烂絮一般被扯烂!被撕碎!整个被撕碎!
但是,这样的扫射,也并不是毫无限制的!
扫射了不到五分钟,高射机枪的枪管便开始发烫冒出青烟!
沈咸便立刻大吼道:“六子,枪管,换枪管,换备用枪管!”
蹲在沈咸身后的另外一个弹药手惨然回应道:“营座,最后一根备用枪管已经被马哥他们拿走了,没有枪管了!”
“艹!”沈咸咒骂了一声,却并没有停止扫射!
“噗噗噗噗”的扫射声中,高射机枪的枪管开始变得通红。
六子心疼不已,大声说道:“营座,不能打了,再打就炸了!”
沈咸却没有停,一边扫射,一边厉声大吼道:“水,泼冷水!”
“不能用水泼!”六子连连摇头说,“枪管太烫了,用冷水泼就废了!”
“废什么话,赶紧泼冷水!”沈咸厉声道,“六子,这是咱们367团最后的反击了,你知道什么叫最后的反击吗?”
“知道!”六子惨然回答道,“如果这次反击失败,367团就将全军覆灭,咱们高射机枪营也将不复存在!”
高射机枪营都不存在了,还要机枪何用?
“知道就好!”沈咸厉声喝道,“泼冷水!”
“是!”六子答应一声,当即拎过一桶水,猛的浇在已经烧得通红的枪管上!
只听滋的一声,高射机枪的枪管上便立刻腾起一团巨大的水雾,沈咸的视线顷刻间被水雾所遮挡,当下只能稍稍抬高枪口,以免误伤自己人。
过了一秒多钟,当水雾散开时,沈咸却突然发现,前方街口多了门战防炮!
更加要命的是,那门鬼子战防炮的炮口已经瞄准了他的重机枪,霎那之间,沈咸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没有一丝犹豫,沈咸猛一纵身,从机枪座架扑下!
在扑下的同时,沈咸眼角余光清楚的看到,鬼子战防炮的炮口有红光一闪。
下一刻,高射机枪的座架上便猛的腾起一团火光,还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沈咸的耳膜瞬间遭重创,只剩下一片的嗡嗡声,再也听不到别的!
片刻后,沈咸的意识慢是回归,听力却没有恢复。
茫然环顾四周,只见六子蹲在自己的面前,张大嘴巴正在大声喊叫着什么,但是他却什么都听不见,目光越过六子,只见弹药手四喜、副射手老猫已经匍匐在座架上,老猫更是大半个脑袋都被削掉,显然是不活了。
沈咸见了心下却没有一丝哀伤。
还是那话,自打穿上这身军装,他们就已经不把自个当活人了!
战死沙场,对于他们这样的军人来说,只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
沈咸的目光很快落在那挺他最心爱的高射机枪上,但是下一刻,他的眼神便彻底黯淡了下来,因为原本好好的机枪,此刻却是枪管都被炸弯,彻底报废了!
但下一刻,沈咸的眸子里便立刻绽起灼热的杀机,一转身就冲下了制高点。
这个时候,沈咸的听力也忽然间恢复,身后立刻传来了六子凄厉的高喊声:“营座,你去哪,你去哪?”
“新街口!”沈咸看到废墟中有一支中正式步枪,顺手便抄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冲身后的六子吼道,“冲锋!反击!”
六子叫道:“营座,我们是炮兵,炮兵!”
沈咸笑道:“炮兵,炮兵也一样能冲锋!”
六子叫道:“营座,等我,我跟你一起!”
“你快点!”沈咸脚下稍稍一缓,又道,“黄泉路上老子可不会等你!”
片刻之后,六子瘦小的身影也从制高点上冲下来,也从废墟中抄起一支步枪,跟着沈咸向着新街口方向发起了两个人的冲锋。
中央商场,楼顶天台。
367团刚一开始反突击,观察哨里的几个老鬼子立刻就发现了!
“八嘎,又来了,该死的又来了!”稻叶四郎从炮队镜的视野,看到正向前突进的日军步兵突然之间一排排的倒下,就知道367团又反击了!
“真是不敢相信!”坂井德太郎道,“367团竟还能组织起大规模的反击!”
据特务机关提供的情报,367团的总兵力满打满算也就两千人,就算最近两天有不少支那溃兵从安全区投奔367团,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千!
但在这两天的战斗之中,367团至少阵亡了两千!
这也就是说,现在367团已经只剩不到一千人了!
就剩一千人,钟毅竟然还能发起大规模的反突击?
这些支那兵,难道真的就不怕死吗?这怎么可能?
“索代斯内!”牛岛满也点点头说道,“而且,367团的反击一如既往的凌厉,熊本联队和鹿儿岛联队根本就挡不住!”
听到这句话,稻叶四郎的脸色便立刻垮下来。
因为熊本联队和鹿儿岛联队真的是抵挡不住!
在367团反击部队的猛冲猛打之下,两个联队的步兵就像被开水浇过的积雪,瞬间消散融化、土崩瓦解!
“八嘎牙鲁!”稻叶四郎黑着脸道,“怎么会这样?”
稻叶四郎的确有些想不通,一触即溃的难道不该是支那兵吗?怎么到了南京,局面却逆转了?转变为皇军一触即溃了?
而且,一触即溃的还是熊本师团!
熊本师团可是皇军十七个常备师团中的头等主力!
牛岛满说道:“师团长,出现这种局面其实并不奇怪。”
停顿了一下,牛岛满又接着说道:“原因有三,其一,钟毅此人确实很厉害,尤其善于鼓动人心,什么溃兵只要到了他手下,转眼就能成为精锐!其二,支那军属于退无可退,困兽犹斗,六成战斗力却能发挥出十成!其三,皇军实在太疲惫了,从金山卫登陆,这一个多月我们熊本师团始终处于高强度行军以及作战之中,没有得到哪怕半天时间休整,将士们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到达极限了!”
话音才刚落,坂井德太郎接着说:“恐怕还有个原因,那就是,支那军的单兵火力要远远胜过我们师团!皇军虽然有战车部队及重炮兵部队助战,但是重炮兵部队无法直接参与巷战近战,战车部队面对支那军的炮兵,又没有绝对的优势!反而是支那军的强大的单兵火力更能在巷战中发挥出作用!”
牛岛满跟坂井德太郎的分析无疑是对的。
但是稻叶四郎听了之后,却更加的生气!
“八嘎牙鲁!”稻叶四郎怒道,“我不要听这些,结果,我只关心最终的结果!”
说到这稍稍停顿了一下,稻叶四郎又扭头冲重田重德大吼道:“重田君,转告冈本君还有神田君,立刻组织第三波的进攻,如果到天黑之时,熊本联队跟鹿儿岛联队还是拿不下新街口阵地,他们就准备切腹以谢天皇陛下吧!”
“哈依!”重田重德重重顿首,转身去了。
目送重田重德身影远去,牛岛满忽然说道:“师团长,熊本联队及鹿儿岛联队已经筋疲力尽不能再战了,再攻一次,估计也没什么用!”
稻叶四郎冷冷的瞥了牛岛满一眼,沉声道:“牛岛君,你的意思是就此放弃进攻?然后由我到亲王殿下跟前,切腹自尽?”
“师团长说笑了,卑职可没有这个意思。”牛岛满摇摇头,旋即嘴角绽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又道,“师团长,事到如今,我们恐怕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的意思是?”稻叶四郎瞬间反应过来,凛然道,“使用化学武器?”
“哈依!”牛岛满重重顿首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化学武器了!”
“问题是,新街口战场紧挨着国际安全区!”稻叶四郎道,“如果在新街口战场使用化学武器,恐怕很难瞒过西方各国眼线!”停顿了下,又道,“还有,支那军的广播台恐怕也不会不管,一定会把这个消息昭告世界!”
牛岛满道:“只要皇军死不承认,西方又能奈我何?”
停顿了下,牛岛满又沉声说道:“反而如果新街口久攻不下,最终极可能导致躲在国际安全区的十几万支那溃兵出现反复,那时候就麻烦大了!这两者,孰轻孰重,还请师团长务必要考虑清楚!”
稻叶四郎听了却是长时间沉默。
……
与此同时,在淳化镇第十军司令部。
朝香宫鸠彦正在作战室里大发雷霆。
朝香宫鸠彦发火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在刚才,裕仁以私人名义给他发了一封电报,电报上面其实也没说什么责备的话语,但是朝香宫鸠彦能够感觉到,裕仁内心对他的不满,确切点说,是对他在攻占南京之战的表现,十分失望!
这对于一向自负的朝香宫鸠彦来说,无法容忍!
但是裕仁是天皇,朝香宫鸠彦不可能把怒火倾泄到裕仁头上!
所以,朝香宫鸠彦便只能把满腔怒火倾泄到第六师团的头上!
“废物,都是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朝香宫鸠彦愤怒的将案几上的角尺、地图、量规等工具统统扫到地上,一边破口大骂,“一群废物!”
山田铁二郎和参谋部的一干参谋们站在旁边,一声都不敢吭。
发了好半天火,朝香宫鸠彦才终于平静下来,问山田铁二郎:“山田君,告诉我,今天天黑之前,熊本师团还有没有可能,拿下新街口?”
山田铁二郎道:“殿下,事到如今,恐怕只有唯一一个办法了!”
朝香宫鸠彦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急道:“山君田,快说什么办法?”
山田铁二郎便一字一顿的说道:“殿下,恐怕只能使用化学武器了!”
“化学武器?”朝香宫鸠彦一拍脑门,恍然道,“怎么把这给忘了?”停顿了下,又对山田铁二郎说道,“山田君,致电熊本师团,不要有任何顾忌,立刻使用化学武器攻击新街口之支那367团!”
与此同时,在新街口。
钟毅忽然间停下脚步,扬手大喝道:“停止前进!”
身后跟进的池鹏还有警卫连的二十多个老兵便纷纷停下脚步,刚刚还在猛烈喷吐火力的二十多挺机枪,也不约而同的停止射击。
霎那之间,整个战场陷入一片死寂!
目送最后一个鬼子顺着汉中路逃远,钟毅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再回头看,只见跟着反击的三百多老兵已经只剩不到两百人,打头阵的警卫连更是只剩下不到三十人!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
子弹,并不会因为国军进行的是保家卫国的正义战争,就绕着飞!
喘息片刻,钟毅将池鹏、袁强、陈路远三人叫到跟前,刚才的反击中,独立第7营长陈耀庭不幸阵亡,袁强现在已经递补为营长。
池鹏问道:“团座,接下来是不是该构筑防御工事了?”
“构筑防御工事?”袁强惨然道,“这都是瓦砾堆,构筑个屁的工事!”
“怎么就不能构筑工事?”池鹏道,“在瓦砾堆中刨几个坑总是可以的吧?”
后勤处长陈路远轻叹一声,摇头说:“池连长,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在瓦砾堆中刨几个坑真没什么用,因为这根本挡不住小鬼子的炮弹,更何况,鬼子这次恼羞成怒,很可能使用毒气弹,刨坑就更加没什么卵用!”
陈路远言者无意,钟毅听了却是心头猛然一动。
刚才鬼子的炮击强度很大,足足持续了一小时,但是鬼子第十军原本就轻装急进,应该没有携带太多的炮弹,这也就是说,在刚才的炮击,鬼子炮兵很可能已经打光了榴弹,但是毒气弹却一发没用过!
所以,在接下来的炮击中,鬼子丧心病狂使用毒气弹的可能性非常大!
当下钟毅扭头对陈路远说:“陈处长,你马上带一个连回后勤处,取两百具防毒面具过来,另外再给老朱他们那边也送两百具!”
“防毒面具?”陈路远愕然道,“团座,我刚才就只是随口一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钟毅摇摇头,沉声道,“有备无患总是没错!”
“是!”陈路远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当即一挺身,带着一个连匆匆走了。
……
几乎是同时,坂井德太郎再一次来到了直播阵地。
“将军阁下!”看到坂井德太郎进来,日比野美子赶紧起身,鞠躬致意。
“日比野小姐不必多礼。”坂井德太郎摆了摆手,旋即又问道,“怎么样?直播可还算顺利?熊本联队没有怠慢你吧?”
“哈依!”日比野美子赶紧顿首,说,“熊本联队的将士很配合,我们合作很愉快,只是我能力有限,没能制作出高水准的节目,让将军阁下,还有国内听众失望了。”
“不不,日比野小姐,你的节目很好,至少第十军的将士们非常喜欢听!”
“是吗?真是太好了!”日比野美子道,“多谢将军阁下鼓励,我一定会更加努力。”
坂井德太郎摆了摆手,又道:“是这样,日比野小姐,有个事我得先跟你打个招呼,由于战事不顺,方面军高层及大本营对我们第6师团的表现很不满,所以为尽快结束战斗,我们师团部决定对新街口战场实施,化学攻击!”
日比野美子闻言便吃了一惊:“化学攻击?”
“是的,化学攻击。”坂井德太郎点点头,接着说道,“但南京毕竟是国际观瞻所在,帝国虽然不惧西方的非议,但这终归是国际公约明文禁止的行为,所以,还需要日比野小姐你通过广播节目予以配合!”
“哈依!”日比野美子顿首道,“将军阁下,我应该怎么做?”
“你要做的很简单。”坂井德太郎沉声说道,“就是通过NHK的节目,告诉全日本,乃至于全世界,皇军决定对新街口战场发射催泪弹!”
催泪弹虽然同样也是化学武器,也是国际公约所明文禁止使用的武器,但是相比糜烂性的芥子气以及路易氏气,或者窒息性的光气,催泪弹对人体的危害小得多,国际上也有广泛的应用,甚至就连西方的警察都在大量使用!
“哈依,我明白了!”日比野美子顿首道,“什么时候开始广播?”
坂井德太郎抬头看了眼逐渐暗下来的天空,沉声道:“越快越好!”
“哈依!”日比野美子再一次顿首,又说道,“那么,我现在就开始了!”
坂井德太郎便一肃手说道:“多索!”
……
在武汉,珞珈山,听松庐。
蒋委员长已经离开了座位,背负双手正在书房踱步。
钱大钧让侍卫连续搬来三台收音机,并且都将频道锁定在中央通讯社,却还是没有收听到任何节目,至此钱大钧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信号问题,而是中央通讯社、也就是南京那边出现了问题,要么是肖冰牺牲了,要么就是电台损毁了!
当下钱大钧对蒋委员长说道:“委座,应该是南京那边出问题了。”
“知道了。”蒋委员长轻轻叹息一声,颓然坐回到椅子上,又道,“那,就不妨听一听小日本的NHK吧。”
“好的。”钱大钧答应一声,当即将一台收音机的频段调到NHK电台。
下一刻,收音机里便传出一个同样好听的女人的声音,钱大钧又从侍从室找来一个精通日语的翻译,负责翻译成普通话。
翻译一边听节目一边翻译道:“听众朋友们,下午好,又到了战地之声的节目时间,我是你们的好朋友日比野美子,现在南京向你们做战场直播!”
“首先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今天下午的战事进行得并不顺利,皇军猛攻了一下午,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还是没能拿下新街口!”
这下可是有些出乎蒋委员长的预料,当下兴奋的喝道:“漂亮!”
旁边陈布雷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堪,这都已经四点多,眼看就要天黑,新街口竟然还没有失守?是367团真有这么厉害,还是日军忽然间变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