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明鉴，这九个师的牺牲当然是值得的。”林蔚点了点头，又道，“只不过，有些人却不怎么领情哪。”
常校长的眉头便立刻蹙紧，他当然能听懂林蔚的弦外之音。
新三十八师跟八个荣誉师齐装满员、兵强马壮时，俞济时、胡宗南还有陈实等人自然当他们是香饽饽，想方设法也要分一杯羹！同样的道理，这九个师在被编入到第十八军、第七十四军、第一军，以及第二十九军之后，也会受到足够的重视。
但是现在，新三十八师跟八个荣誉师已经被打残，只剩下阿狗阿猫三两只，这时候非但不能给十八军、第一军、七十四军，以及二十九军增强战斗力，反而要瓜分走他们原本就不多的补充兵源，以及武器装备。
这个时候，各军的军长就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在乎他们了。
也就是说，再按照原计划，将新三十八师及八个荣誉师分别编入各个部队，多半会遭到各个军长排挤甚至打压，这种现象在军中是很常见的。
比如当年，张宗昌投奔张作霖，被安排到黑龙江看护山林。
又比如中原大战后，西北军刚被张少帅收编时也是苦得很。
总之，谁让你不是人家嫡系呢？不是嫡系就活该受到排挤、打压，这在党国的各个派系都是常规操作。
如果换成别的部队，常校长根本懒得关心。
党国有两百多个师，如果每一个师都要管，他还不得累死？
但是，具体到新三十八师以及八个荣誉师，常校长就觉得这么做未免有些可惜，不管怎么说，这九个师，可都是参加过武汉保卫战的，个顶个都是能打硬仗的部队！要是给他们补充齐兵员，再给够装备，立刻又是九个精锐师！
所以，再按原计划把这九个师划归到各军，怕是不妥。
沉默片刻，常校长又问道：“蔚然，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林蔚说道：“校长，卑职觉得，像新三十八师以及八个荣誉师这样的部队，这样的参加过大仗、硬仗的部队，就应该重点扶持！”
常校长道：“蔚然，你说具体一些，怎么个扶持法？”
“是！”林蔚恭应一声，又道，“最好的补充兵源，应该优充这九个师，最好的武器装备也应该优先补充，甚至就连中央军校的毕业学员，也要优先补充这九个师，总之，尽一切努力，将这九个师打造成为样板部队！”
停顿了一下，林蔚又大声说道：“打造成为像中央军校教导总队一样的样板，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将远超中央军校教导总队！”
常校长说道：“你的意思是把这九个师搁一起，组建一个集团军？”
党国的惯例，所有将领一律只升不降，孙立人、朱良成他们现在已经是师长了，不可能再降一级让他们当旅长，所以，把九个师凑在一块，那就只能是集团军了，因为一个军最多辖三个师，一个军团最多也只能有六个师！
“是的！这九个师在武汉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互相之间知根又知底，配合起来毫无障碍，至少不会有互相扯皮、甚至互相扯后腿的情况。”林蔚点点头，又道，“而且这个集团军最好由钟毅实际负责指挥。”
林蔚是就事论事，如果真的可以把这九个师编成一个集团军，并且交由钟毅指挥，那这个集团军的未来前景，真让人期待！
“由钟毅来指挥？”常校长深深的看了林蔚一眼。
常校长知道林蔚的意思，林蔚的意思并不是让钟毅来担任这个集团军的总司令，因为以钟毅的出身、年龄以及资历，担任集团军总司令那是无法想象的！常校长真要是敢下这样的命令，全军近百个军长、两百多个师长还不得反了天？
林蔚说的也不是集团军司令部参谋主任，因为钟毅已经担任过战区长官部参谋主任，按照只升不降的党国惯例，再让钟毅担任集团军司令部参谋主任就不合适了，所以，只能是让钟毅担任集团军参谋长！
但这也是常校长所无法容忍的，太快了！
要不是深知林蔚为人，常校长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钟毅收买了。
林蔚却毫不在意，又接着说道：“校长，也该给钟毅安排一个合适的安排了。”
常校长闻言默然，随着反攻计划的流产，随着武汉的沦陷，大别山战区的设置已经沦为笑话，所以撤销大别山战区的建制是肯定的。
今后不会再有什么大别山战区，而只会有大别山游击区。
白崇悲也不会再担任大别山游击区的总指挥，这一职务将会由李品仙担任。
大别山战区都不复存在，大别山战区参谋部也就不存在，钟毅这个参谋部主任也就当不成了，所以必须给他安排一个去处！
回荣誉一师是不可能的，因为钟毅回荣誉一师只能是担任师长，且不说这么一来朱良成怎么安排，单是钟毅当师长这件事本身，常校长就不会同意，他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冠冕堂皇的将钟毅从荣誉一师调离，又怎么可能再让他回去？
当钟毅从珞珈山军官训练团毕业的那一天起，常校长对于钟毅的定位就是，既要借助他的指挥才能，但又不能让他实际掌握兵权！所以，钟毅只能够担任参谋部主任，最多也只能担任参谋长，让他担任部队主官是绝对不允许的！
回荣誉一师不行，那么让他继续留在大别山？担任大别山游击区的参谋长？
白崇悲还算有容人之量，钟毅在他手下还能发挥点作用，但是如果将钟毅安排在李品仙的手底下担任参谋长，只怕是什么事都插不上手。
这样的一个干才，闲置在大别山就太可惜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让钟毅担任集团军参谋长也是不行的。
因为参谋长不等于参谋主任，已经算是半个部队主官了！
再加上孙立人、朱良成等八个师长又都是钟毅的同学兼老部下，无论让谁去当这个集团军总司令都有可能会被钟毅架空。
一转眼，又是半个多月过去，时间来到了一九三八年的十月上旬。
继占领武汉三镇之后，日军又分兵攻占了武汉周边的十几个县城，紧接着，冈村宁次第十一军也沿着长江北岸抵达武汉。
只不过，在占领了武汉之后，日军并未趁胜追击，继续扩大攻势。
并不是小日本不想扩大攻势，而是它的工业基础已经支撑不住了。
说实话，小日本并不缺兵源，其本土拥有超过五百万的后备役以及预备役。
这里解释一下小日本的后备役跟预备役的区别，预备役指的是曾经服过役，但现在已经退役的老兵，又被称为在乡军人，这部分老兵因为已经结过婚生了子，并且大多已经染上酗酒赌博恶习，所以战斗意志薄弱，战斗力普遍较差。
后备役，是指那些正当适龄、但又没有进入军队服部的日本青年。
小日本只有十七个常设师团，每年只招兵不到十五万人，根本不可能保证所有的适龄青年当兵参军。
这些没有机会进入军队服役的日本青年因为血气方刚，大多未婚，而且还没有沾染上酗酒赌博恶习，所以战斗意志很强，战斗力往往也非常强悍。
像一零一师团、一零六师团、一一六师团，都是后役备兵员编成，其战斗力并不比身为常设师团的第一师团、第六师团、第十六师团稍差。
总之呢，日本本土拥有大量的预备役、后备役，只要日本政府下达动员令，短时间内就能组建起上百个师团！
但是，发动战争并不是只要有军队就可以了，还需要给军队配备武器装备，有了武器装备还不行，还得供给弹药！
老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由此可见，发动一场战争需要打掉多少弹药，又要消耗多少资源。
尤其是面对中国这样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国家，需要消耗掉的弹药以及资源，就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小日本的工业制造基础虽然要比中国要雄厚得多，但是中日战争持续一年之后，其储备的武器弹药库存也已经基本上耗尽，在武汉会战的第二阶段，为了装备更多的师团，甚至就连国内的教学用枪、教学用炮都被拉出来调拨给部队。
配给第十二军的十个警备师团，配属的炮兵联队全都是山炮联队，而且使用的还是之前已经被常设师团淘汰掉的老式山炮。
也就是说，日军大本营已经没有足够的弹药储备，供给日军发动大规模的进攻，至少短时间内已经不可能。
正因为此，在攻占武汉三镇后，华中方面军就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不仅如此，甚至就连华中方面军原有的弹药储备，也调拨出相当一部份支援给刚刚组建的第二十一军，用于发起广州战役。
相比武汉会战，广州战役的规模就小得多。
到这时候，尽管日本政府嘴上还不肯承认，但实际上却已经默认，中日战争已经从全面进攻阶段，进入到了战略相持阶段。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日军大本营迅速调整了策略，一面在武汉对国军采取守势，一面却积蓄实力，准备在华北发动治安战。
因为日军大本营越来越意识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已经取代了国民党军，成为侵华日军的最大威胁！
如果不能够剿灭华北的八路军，则侵华日军非但无法实现以战养战的战略目标，甚至还有可能被无休无止的游击战争拖垮！
因此，日军大本营对侵华日军的序列进行了调整。
第十二军被划入到华北方面军，古庄干郎也因为在武汉会战第二阶段的战事中表现太差遭到解职，接替古庄干郎担任军司令官的是尾高龟藏。
此外，华中方面军司令官畑俊六也同样因为在武汉会战中表现差劲而遭到解职，接替畑俊六担任华中方面军司令官的是山田乙三。
与此同时，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也换了，由寺内寿一换成了杉山元。
侵华日军的整个高层几乎都换了一遍，由此可见，日军大本营对于侵华日军这一年多时间以来的表现，有多么的不满意。
但唯独有一个人的表现却得到了日军高层的肯定。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第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次。
武汉会战结束后，第十二军迅速调离，冈村宁次的第十一军却被留在了武汉，担负起守卫武汉的重任！
对冈村宁次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十分严峻的任务。
因为在武汉周围，窥伺着国军的一百多个主力师！
薛岳的第九战区、白崇悲的第五战区，就像是两头巨兽窥伺在武汉的家门口，更兼有李品仙指挥的第十一集团军盘踞在大别山区，此时的武汉真可谓是险象环生，以至于冈村宁次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不过，冈村宁次这老鬼子确实不简单。
只用了半个多月，老鬼子就从一团乱麻中理出了头绪。
要想保证武汉的安全，首先就要保证后勤保障通道的畅通无阻。
从日本本土到武汉的后勤保障通道总共有两条，一是平汉铁路，一条就是长江。
平汉铁路虽然更快捷，但是从北平直到武汉千里迢迢，中间还要穿过共产党八路军的游击区，以及国民党军第一战区的防区，危险性极高！所以，在华北治安战还没有取得决定性胜利之前，平汉铁路都是指望不上的。
那么，长江航道就成了第十一军唯一的生命线！
所以，第十一军的首要任务就是保证长江航道的畅通。
对长江航道构成威胁的因素主要有两个，一是大别山的游击军，再就是盘踞在南昌直到高安一线的第九战区主力。
相比第九战区的主力，李品仙的游击军威胁要小得多。
所以第十一军的首要任务就是攻占南昌，解除国民党第九战区主力对于长江航道的侧翼威胁，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冈村宁次便开始暗中调度兵力，同时向九江、德安秘密运输军需物资，准备发起南昌战役。
湘北重镇，常德。
武汉会战结束后，新三十八师及八个荣誉师先是西撤天门，继而南撤常德，之后半个多月就一直在常德整补。
新三十八师跟八个荣誉师在常德以及周边诸县开始了整补，钟毅就尴尬了。
因为统帅部已经明确下令，撤销了大别山战区，并另行设立大别山游击区，由李品仙任大别山游击区总指挥，紧接着，李品仙委任了游击区参谋长及参谋主任等人选，大别山游击区很快就进入到正轨。
但是，新成立的大别山游击区没有钟毅的位置。
五战区也没有钟毅的位置，至于钟毅的原单位武汉卫戍区，武汉都沦陷了，自然是更不可能再有武汉卫戍区。
统帅部暂时也没有安排钟毅的新职务，只是说让他暂时跟荣誉一师在一起。
所以，钟毅就跟着荣誉一师来了常德，帮助朱良成训练新招募的新兵蛋子。
训练场上，钟毅喊着口令，正一丝不苟的训练着刚刚招募不久的百余新兵。
对于眼下的处境，钟毅没有丝毫怨言，因为他知道国民党最后会败逃台湾，所以压根没有去重庆钻营的念头，更何况他也很清楚，就算去重庆钻营跑关系也没用卵用，常校长不可能重用他这个非黄埔。
所以留在常德练兵挺好的。
抽空还可以发展几个下线。
因为老何的叮嘱，钟毅不敢主动去联系党组织，但是党组织并不禁止潜伏人员在潜伏期间发展下线，甚至还是鼓励的，而事实上，钟毅也的确发展了不少下线，现在，在荣誉一师内部的党员已经超过了五十人。
而且这些党员大多都是营连级的骨干，像沈咸和郭岐更是身为旅长，当然，最重要的是朱良成这个师长也是共产党员。
可以说，荣誉一师已经完全掌握在了党的手中，只要我党一声令下，这支武装力量随时可以脱离国民党阵营。
“向右……看！”
“向前……看！”
“向左向右看齐！”
“立正！”
“稍息！”
钟毅正练得起劲，训练场外忽然走来一大群人。
朱良成在前领路，在他的身后是一个一级上将，微胖，仔细看，却竟然是他在武汉卫戍区的老长官，冯于祥。
冯于祥自从武汉卫戍区被撤销之后就回了重庆，现在却又突然跑来常德，钟毅便一下猜到，多半是为他而来。
“子韧！”还隔着几十米远，冯于祥便招手喊道，“来，快过来！”
“原地休息！”钟毅给新兵蛋子下了休息的口令，然后转身迎上来。
等钟毅来到近前，冯于祥才挤眉弄眼的说道：“子韧，你猜我是干吗来的？”
在中原大战之前，手握兵权的冯于祥威风极盛，在西北军中整个一大家长，既便是像孙连仲这样的领兵大将，一个不慎也要挨他的马鞭子。
但在中原大战失败并被剥夺兵权之后，冯于祥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成了一个成天乐乐呵呵的胖老头，成了老好人。
钟毅便道：“总座，这我哪猜得出来。”
冯于祥虽然已经不是武汉卫戍区总司令，但他还是国民革命军副总司令，还兼着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所以叫他总座委座都是可以。
“我哪是什么总座。”冯于祥却摆摆手说，“整个一摆设。”
钟毅便微微一笑说：“总座对于中国革命的功劳，后人会给出公正评价。”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冯于祥赶紧转移话题，“这回，我是奉了常校长之命，专程来常德给你颁奖的。”
钟毅愕然道：“颁奖？”
“对，颁奖。”冯于祥又道，“你猜，老常给了你什么奖？”
钟毅没说话，陪同前来的朱良成、郭岐、沈咸等人却纷纷开始猜上了。
郭岐先说道：“就凭参座在武汉保卫战中立下的功勋，至少也得一等宝鼎勋章！”
“宝鼎勋章哪够？”沈咸立刻表示反对，“要按我说，怎么也得青天白日勋章！”
朱良成点点头说：“我也觉得，统帅部应该给子韧颁发一枚青天白日勋章，否则真不足以表彰他在武汉保卫战中的功绩！”
冯于祥嘿嘿一笑，得意的道：“你们几个，还是小觑了常校长的胸襟。”
“总座这话是啥意思？”郭岐道，“难道，统帅部给颁发了国光勋章？”
国光勋章是今年二月份刚设立的，规格高于青天白日勋章，用于表彰为国家、民族有巨大贡献的高官或高级将领，设立至今，还没一人获得国光勋章，甚至就连常校长本人也没有被授予国光勋章，所以私下就有议论，说国光勋章就是个摆设。
“没错，国光勋章！”冯于祥又道，“子韧，你可是第一个获得国光勋章的人！连咱们的常校长都没有获得过哟。”
钟毅嘴角却勾了勾，他大抵能够猜到常校长的心思。
鉴于他在武汉保卫战的功绩，不给予表彰是不行的。
如果按照常规操作，自然是职务晋升再授宝鼎勋章。
朱良成、柳元麟、石祖德他们都是这样，都由旅长升师长，并授一等宝鼎勋章，孙立人的职务虽然没有晋升，但铨叙军衔却从陆军上校升了陆军少将。
但钟毅显然不能按常规操作，常校长不可能让他晋升师长。
所以就只能在虚名上下功夫，授青天白日勋章都略显不足，只有授予国光勋章，才能够把舆论压下，才能让人无话可说。
一句话，除了一些特殊场合，像国光勋章、青天白日勋章以及宝鼎勋章这样的摆件并没有什么卵用！重要的是成本低廉！所以，这种惠而不费的奖励，是常校长最喜欢的，这比实打实奖励法币或者给出兵权要实惠多了。
顿了顿，冯于祥又扭头对朱良成说：“良成，你发一个公告，在常德市政厅替子韧搞一个庆功宴会，然后在宴会上当着众人面，由我亲自给子韧颁奖章，哦对了，一定要尽可能的多请些记者，这种事情必须大肆的宣传。”
钟毅却对这种劳民伤财的仪式很反感。
当下钟毅说道：“总座，庆功会就算了吧。”
“你是担心庆功会占用荣一师的经费么？”冯于祥道，“这你不用担心，这次来，常校长批了五千元经费，办一个庆功会绰绰有余。”
“五千元经费？”钟毅道，“这敢情好，烦请总座把这五千元拿出来吧，正好可以给刚招募的新兵们加餐，总座你是不知道，这些新兵太瘦弱了，必须得补充营养，要不然他们根本就没有体力训练，更没有力气上战场杀敌！”
“嘎？”冯于祥闻言便愣在那里，这是不按套路出牌。
钟毅却又上前一步笑着说：“总座，钱呢？快拿出来吧。”
“你呀。”冯于祥指了指钟毅，接着问道，“你真不想要庆功会？”
“一点都不想。”钟毅摇摇头，又接着说，“我就想给新兵们弄点儿肉吃。”
“好吧，不过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将来可别怨我轻慢了你这个党国功臣。”冯于祥摇摇头，又转身从随从手中接过一只锦匣，外加一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又说道，“这盒子里边是国光勋章，包里是五千元活动经费，交你了。”
钟毅也不客气，当即让沈咸和郭岐接了过来。
冯于祥又说道：“这就完了？你该不会连一顿饭都不打算请我吧？”
“这哪能。”钟毅呵呵一笑，又对沈咸说道，“老沈，你去横街的何家馆子弄几个时鲜疏菜，再弄壶西凤酒，送到师部来。”
“得嘞。”沈咸将装着国光勋章的锦匣交给身后卫兵，转身去了。
冯于祥却是摇头苦笑，又道：“子韧，你这家伙真抠，居然都舍不得请我下馆子，而且只弄俩疏菜，肉都没得吃。”
钟毅笑着说道：“总座，你身子胖，已经有三高症状，多吃疏菜有利于身体健康，我这也完全是为了您的健康着想。”
“你呀。”冯于祥哭笑不得。
一行人回到师部坐下没多久，何家馆子的菜就送到了。
并不只是疏菜，沈咸还是弄了一大盆洞庭湖产的刀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冯于祥终于还是打开了话匣子。
充于祥道：“子韧还有良成，你们俩怎么也不去重庆走走？”
钟毅跟朱良成对视了一眼，说道：“我们没事去重庆干吗？”
“你们呀，就是太老实了。”冯于祥道，“柳元麟跟石祖德他们俩，这半个多月可是跑了重庆足足三趟，便是孙立人也是去了一趟。”
钟毅没有吭声，朱良成只顾着低头吃鱼。
柳元麟、石祖德还有孙立人去重庆的事，他们当然是知道。
甚至就连柳元麟他们三人去重庆的目的，他们也一清二楚。
统帅部虽然还没正式下文，但是即将以新三十八及八个荣誉师为基干，组建第四十一集团军的消息，却几乎已经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新组建的第四十一集团军，下辖三个军，每个军辖三个师。
截止目前，第四十一集团军的总司令以及三个军长的人选都还没有定，小道消息说，土木系和七十四军系争得很厉害。
土木系希望由罗正英担任集团军总司令。
七十四军系则是由大佬俞济时主动请缨。
总之，集团军总司令不是罗正英就是俞济时，没有孙立人他们什么事，但是三个军长的位置他们还是可以争一争的，再不济也要争一下副军长，因为当了副军长，也就有了顺序接班的机会。
不过，钟毅觉得孙立人他们三个的机会不大。
因为党国十分讲究资历，而孙立人、柳元麟、石祖德的资历实在太浅！对他们来说，现阶段当师长就已经是极限了，当军长？不存在的！
见钟毅和朱良成不说话，冯于祥便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这样想是不对的，你们多去重庆走走，多见见各个衙门的长官，套套交情，总是没有坏处的，做人不能太过于清高，要随波逐流，结了香火情，别人才好替你们说话，对不对？”
钟毅忍不住打断道：“总座，你觉得有人替我们说话就管用？”
冯于祥立刻沉默了，朱良成不说，但是钟毅，谁说话都不好使。
说真的，也不是没人替钟毅说话，他冯于祥在会议上公然说过，甚至就连侍从室主任林蔚都私下跟常校长提过，但是都没用。
常校长就是不松口，不让钟毅当第四十一集团军的少将参谋长。
朱良成看了眼钟毅，有些话钟毅自己不好说，他来说比较合适。
当下朱良成又问道：“总座，老让子韧这样没着没落的终归不是个事，关于子韧的具体职务及去向，统帅部真就没半点风声？”
冯于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我听说，我只是听人说啊，准不准不知道。”
“没事。”朱良成道，“总座你姑妄言之，我们姑妄听之，出了这门就谁都不记得。”
冯于祥给了朱良成一个你小子悟性挺高的眼神，又说道：“这事还得从俞济时和罗正英两个人说起，现在两个人都没有具体的职务，都在谋夺第四十一集团军总司令的位置，但位置只有一个，终归有一个人要落空，对不对？”
“那是。”沈咸附和道，“肯定要有一个人落空。”
冯于祥道：“我听人说，落空的那人会调往浙江。”
“浙江？”郭岐讶然道，“去浙江担任什么职务？”
冯于祥道：“浙江省抗敌自卫团副总司令，代总司令，兼任浙东海防总指挥。”
朱良成等人听了之后满脸茫然，钟毅却点点头，说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意料之中？”冯于祥吃惊道，“子韧，你小子竟然已经料到自己要去浙江？”
“也不确定，仅只是有些猜测。”钟毅沉吟着道，“继上海以及厦门沦陷之后，广州很快也将会沦陷，这时候鄞江就成了整个沿海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通商口岸！鉴于此，统帅部一定会派干员前往鄞江守住这条最后的生命线！”
一九三八年十月底，广州沦陷。
随着珠三角的沦陷，国民政府失去了接受国际物资的最大通道！
这样一来，国民政府只剩下西北公路连通苏联，但是西北公路路途漫长不说，而且路况也差，沿途更遍布马匪，运力低下！
为了扭转这种极端不利的局面，国民政府一边下令修建滇缅公路，一边紧急下令组建浙东海防司令部以及浙江抗敌自卫团，前者是为了打通滇缅大陆交通线，后者则是为了保住鄞江这条沿海的最后的物资输入通道。
这个时候，俞良祯奉命前来云岫楼勤见常校长。
在一楼的走廊，俞良祯遇到了侍从室主任林蔚。
“蔚然兄。”对于常校长的亲信，俞良祯不敢怠慢。
“良祯兄。”林蔚也是微微一笑，他是常校长的心腹不假，但是面前这位又何尝不是？要说跟校长的亲近程度，俞良祯甚至还在他林蔚之上。
当下林蔚又笑着说：“校长在书房等你，快进去吧。”
“多谢蔚然兄美言。”俞良祯冲林蔚抱拳一揖，走进书房。
书房里，常校长正仰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最近这段时间，常校长的心情很不好，武汉会战先胜后败，反攻南京的大计落空，紧接着广州又宣告沦陷，眼看着国民政府跟外界的联系通道都要被日寇断绝，他的心情能好得起来？
俞良祯悄悄走到常校长的摇椅前，轻声道：“校长。”
常校长微微睁开眼睛，点点头说；“良祯，你来了。”
说完常校长刚一动身，俞良祯便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把他搀扶起来。
常校长从摇椅站起身，忧心忡忡的说道：“良祯哪，党国眼下的情势有多危急，你应该是清楚的，西北公路运力低下，指望不上，滇缅公路才刚刚开始做规划，现在广州又宣告沦陷，国民政府与外界的联系几乎完全断绝！”
一听这话，俞良祯就知道常校长是个什么意思了。
当下俞良祯慨然说道：“校长，只要能替党国扶危解困，学生虽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
“好，很好。”常校长欣然道，“我就知道，良祯你是绝不会让我失望的。”
俞良祯闻言一脸严肃，心下却不住的叹息，如果可以选，他当然还是更愿意选择第四十一集团军总司令这个位置，不仅是担任集团军总司令更轻松，没有杂务烦扰，更因为第四十一集团军的九个师全都是精锐部队。
此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担任集团军总司令不用担负太大的责任，因为头顶上还有战区长官顶着，但是担任浙江抗敌自卫团总司令兼浙东海防总指挥就不同，这是要担负巨大责任的，万一在任期间丢了鄞江，那是要吃挂落的！
常校长似乎看出了俞良祯的担心，摆了摆手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绝不会让你单枪匹马去上任的，我已经替你选择好了一个得力帮手。”
“得力帮手？”俞良祯神情一动，说道，“钟子韧？！”
“没错，就是钟子韧！”常校长点点头道，“这人虽然不是黄埔军校出身，但却是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为人虽然孤傲了些，但是有本事的哪个不是这样？到浙江之后，你一定要跟他好好的相处，有什么事也一定要多多跟他商量。”
“明白！”俞良祯很干脆的道，“只要不是事关党国的原则性的重大问题，大事小情我都听他钟毅的！尤其是鄞江的军政要务，我全都交他处理！”
“对了，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常校长点点头道，“我可是记得，钟子韧处理政务也是一把好手，他在武汉的三个多月就干的很出色，比我们政府中的大多数市长都要出色，就连政务好手吴铁池对他都是交口称赞！”
“没错。”俞良祯道，“钟子韧确是政务好手。”
“那好。”常校长道，“那我就再给他头上安一个头衔，除了兼任浙江抗敌自卫团副参谋长及浙东海防参谋长外，再让他兼任鄞江市长吧。”
俞良祯深以为然道：“校长这个安排可谓极妥。”
“你呀。”常校长笑着指了指俞良祯，又说道，“军情紧急，我就不让钟毅专程跑来重庆跟他谈话了，这个谈话，就由你来进行吧，总之呢，一不要显露你黄埔一期生的傲气，二不要跟钟毅摆长官的架子，要学会礼下于人。”
“是！”俞良祯道，“学生记下了！”
常校长挥挥手说道：“去吧。”
“是！”俞良祯转身离去。
……
常校长跟俞良祯的谈话结束之后，关于组建浙江抗敌自卫团及浙东海防指挥部的命令就正式下达，俞良祯被委任为浙江抗敌自卫团副总司令、代总司令兼浙东海防总指挥。
钟毅也正式被统帅部委任为浙江抗敌自卫团副参谋长兼浙东海防指挥部参谋长，几乎是同时，行政院也下了一道任命，委任钟毅为鄞江市长。
当天下午命令就到了常德，孙立人等人便纷纷赶来道别。
这会儿，孙立人、柳元麟、石祖德、陈敬安、刘福庭、盘自和、周梦熊、张步武等八人都已经赶到了荣誉一师的师部。
就差一个周二子，武汉卫戍区当初的十个旅长就齐了。
只不过，周二子却永远都不可能跟孙立人他们为伍了。
因为在日军再次兵临武汉城下之后，周二子就带着他的警备师悍然变节，公然投靠小日本当了汉奸，现在是日伪武汉维持会长兼伪军第一师师长。
“子韧，真是没想到，你最后竟然去了鄞江。”孙立人道。
“但是好在这次是参谋长。”柳元麟道，“而不是参谋主任，好歹能做点主。”
石祖德道：“俞良祯这个人我略有了解，外界传言他是常校长外甥，那是以讹传讹，但他是交通部长兼军需处长俞飞鹏的本家侄子，这可是如假包换，另外呢，常校长对于俞飞鹏及俞良祯这对叔侄十分信任，这个也是真的！”
陈敬安道：“关键是俞良祯这人好不好相处？”
“说的是。”刘福庭道，“要是跟子韧不合拍，那可麻烦。”
陈敬安他们还是担心钟毅跟俞良祯相处不来，一旦两人相处不好，那钟毅这个浙江抗敌自卫团副参谋长兼浙江海防指挥部参谋长就变得十分艰难了。
如果没有俞良祯的支持，钟毅虽然不至于什么都做不了，身为参谋长，其实还是拥有一定话语权的，但是做事的难度肯定会大大的增加。
当下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落在石祖德脸上。
“这个，让我怎么说呢。”石祖德挠挠头道，“俞良祯吧，黄埔一期生，他就是那种典型的黄埔嫡系，你跟他摆谱呢，他比你的谱还大！在九战区时，薛岳根本指挥不动他，必须得常校长下令，他的七十四军才会乖乖的上战场！”
“但是……”停顿了下，石祖德接着说道，“对于自己的部下，俞良祯的为人那真是没得说，为了给王耀武腾位置，他硬是辞掉了第七十四军军长的职务！我还听说他的另一个老部下冯圣法，也是因为俞良祯的极力举荐，才得以出任新六军军长！”
就昨天，国军统帅部关于组建第四十一集团军的命令也正式下来。
新组建的第四十一集团军由罗正英担任总司令，下辖新编第五军、新编第六军及新编第七军三个军，孙立人、柳元麟及石祖德谋求晋升军长的努力全部落空，最终担任三个军的军长的分别是，孙元良、冯圣法以及桂永清。
但这些，跟钟毅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至少在短时间内，钟毅不可能再跟第四十一集团军有什么交集了。
当下朱良成说道：“也就是说，这个俞良祯是傲上而不欺下，这么说的话，跟子韧应该会相处得来，子韧这次去鄞江也就可以做些事情了。”
这时候，孙立人又道：“说到鄞江，这次行政院还下了一道命令，委任子韧为鄞江市的市长，子韧，现在你可是鄞江的军政大权一把抓，称得上地方诸侯了！”
“什么诸侯。”钟毅摆摆手道，“就是个苦力，行政院估计是实在找不到人，所以才想到了我，这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嘛。”
话虽这么说，钟毅心下还是颇认可这个命令。
因为随着广州的沦陷，西北公路就成了国民政府与外界的唯一的联系通道，而这条孱弱的公路线根本就担负不起给中国抗战输血的重任！
而滇缅公路又还停留在纸上，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打通。
那么这时候，打通并且守住鄞江这条交通生命线就显得至关重要！
这个背景下，鄞江就需要一个能够一言九鼎的铁腕人物，最大限度的整合军政商学警各界以及西方势力，只有这样，才能够将鄞江的潜力最大化的激发出来！鄞江才担负得起源源不断给中国抗战输血的重任！
对于常校长的这一决定，钟毅是非常认可的。
孙立人等人陪着钟毅说了一通话，相继告辞。
第四十一集团军组建在即，这些个师长也是一大摊子事。
很快，荣誉第一师的师部里便只剩钟毅和朱良成两个人。
离开在即，但是党内的事，钟毅还要跟朱良成交待一二。
钟毅说道：“老朱，你一定要记住，我们的身份是沉睡者，在组织没把我们唤醒之前一定不能主动亮明身份，也不能主动去跟组织接触，这个是纪律！你一定要严格遵守，老沈还有老郭他们也要遵守！”
“我明白。”朱良成肃然道，“在组织没有把我们唤醒之前，我们必须忘掉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更不能与组织有任何接触！”
钟毅点点头，又道：“但是发展下线是可以的。”
停顿了一下，又道：“但是发展下线，一定要本着宁缺勿滥的原则！”
“我记住了。”朱良成语气严肃的道，“在发展秘密党员时，我一定会严格把关，绝不会让敌特渗透进我们组织！”
“老朱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钟毅欣然点头。
朱良成又道：“子韧，你这次去鄞江可是孤身上任，要不，把特战大队带上吧？手中有这样一支精锐的武装力量，到了关键时刻也能帮忙一二！”
钟毅闻言便有些意动，完全可以想象，他到了鄞江之后必定要面对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以及日伪的势力，而且鄞江还是鸦片战争以来被迫开放的通商口岸之一，西方列强在鄞江的势力也是非常大。
所以说，如果钟毅手上没有一支可靠的武装力量，还真是诸多不便。
俞良祯或许真如石祖德所说的那样，傲上不欺下，这样的话就会给他一定帮助，但他总不能事事都麻烦俞良祯吧？
见钟毅还是有些犹豫，朱良成又道：“现在我们荣一师已经被编入新编第五军，今后大概率只会参加正面战斗了，所以特战大队留在我这里反而发挥不了作用，但如果跟着你去了鄞江就不一样了。”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鄞江地处杭州湾的南岸，与上海岸海相望，对于控制了大半个上海的日军而言，鄞江简直就是骨鲠在喉，现阶段鬼子或许还没能力发动鄞江战役，但是敌特势力的渗透肯定很严重。”
钟毅点头道：“这是肯定的，鬼子对鄞江的渗透，肯定是触目惊心。”
“所以，子韧你才更加需要特战大队。”朱良成道，“面对敌特势力，动用正规军清剿反而效果不好，利用特战大队队员超强的单兵战斗力对付他们再合适不过！”
钟毅道：“老朱，你都把话说到这分上，我也不矫情了，我还真想要特战大队！”
“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朱良成微微一笑，又道，“不都是为了革命事业！”
顿了顿，朱良成又接着说道：“哦对了，临走之前你是不是去跟肖冰道一个别？我看她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的。”
钟毅道：“算了。”
PS：重感冒，头痛眼花，强撑着码了两章，睡觉去了。
当天下午，钟毅便悄然离开了常德。
不过，钟毅并没有直接去鄞江，因为在他动身之前，他的顶头上司俞良祯，发来了一封加急电报，让他先去长沙等他几天，然后一道前往浙江。
对此，钟毅自然是没什么意见，能够提前与俞良祯打交道这是好事，也有利于将来到了鄞江之后，工作的开展。
钟毅搭的是长沙兵役处的卡车，原本是往常德运送补充兵的，顺道就把钟毅捎回到了长沙。
从常德到长沙还不到两百公里，但由于路况实在差，钟毅搭乘的卡车足足开了八个多钟头，直到第二天凌晨两点才到长沙。
中间还发生了一段不怎么愉快的插曲。
长沙警备师官兵甚至把他们当成了探路的日本奸细，盘问了半两小时。
好不容易才进了长沙城，钟毅又发现城内的警备师官兵也是如临大敌。
钟毅甚至闻着了浓烈的汽油味，显然，警备师官兵已经准备要放火了。
看到这一幕，钟毅的眉头一下就蹙紧，因为他猛然间想起了文夕大火！
因为是凌晨两点钟，城内所有的旅社宾馆都已关门，所以钟毅只能在兵役处的休息室对付了一个晚上。
好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十月上旬，天气虽然已经转凉，但还不冷，蚊子却已经少多了，所以睡得还不错。
等第二天，钟毅又去游览了桔子洲跟岳麓山，参观了岳麓书院。
钟毅是读过***的《沁园春长沙》的，对于其中的一句“桔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印象十分深刻，但当他真的登上桔子洲，看到的却只有青灰色的岳麓山，根本就不存在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这种事情。
到第三天，钟毅才去拜访湖南省主席张治中。
钟毅真正佩服的国民党将领没几个，张治中是其中之一。
所以这次途经长沙，他无论如何也要去拜访一下张治中。
在省公署，钟毅见到了张治中，一员真正的黄埔系虎将。
薛岳号称抗日战神，但其实张治中的军事才能完全不在其下，甚至尤有过之，只是很可惜的是，由于淞沪会战中限制太多，一身本事完全施展不开，以至被常校长看轻，一纸调令调到湖南当了一介文官。
钟毅发现，张治中将军比想象中要更瘦，气色也不太好。
由此可见，他在湖南省主席的任上，干的并不是很开心。
不过这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张治中本是一员武将，你让他当省主席，这不是逼张飞绣花么，他能开心得起来吗？
钟毅观察张治中时，张治中也在静静的观察钟毅。
对于钟毅这个名字，张治中真可谓是如雷贯耳了，说他是党国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将星也是毫不为过，这一点，只要看他指挥过的历次战役，就能够得出结论！
换成别人，能以半个营的兵力在金山卫力阻日军四个半师团两昼夜？
换成别人，能在南京卫戍区的十万官兵已经完全丧失抵抗意志之时，再通过努力，将他们的斗志唤醒？
换成别人，能以十个旅的兵力，硬撼日军五个师团，死守武汉仨月？
不说别的，单就说这三场战役，就足以使得钟毅傲视党国所有同侪，包括他在内。
张治中早就听说过钟毅很年轻，但等真的见了面，才对年轻俩字有了更深的认识。
钟毅是真的很年轻，他的身上完完全全的保留着那种年轻人才特有的勃发的锐气！
看着锐气勃发的钟毅，张治中不禁有些感伤，他虽然才四十多岁，正是男人一生中最好的年龄，也是最容易出成绩的年龄，却要蹉跎光阴在一介文官的任上。
不过，张治中很快就收回思绪，心忖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竟也伤春悲秋起来了？
当下张治中对钟毅说：“子韧老弟，请容许我托大称呼你一声老弟，你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以你的军事才能，把你安排到鄞江真的是屈才了，但是对于你个人而言，这却是一次很好的历练，等到了鄞江你就会知道，那地方真锻炼人！”
钟毅听出张治中言有所指，便问道：“张主席的话中似有未尽之意？”
张治中笑着摆了摆手，说：“不要问，等到了鄞江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多谢张主席教诲，晚辈谨记。”钟毅便郑重的道谢，因为他们两人才初识，张治中就肯提出这样的诚恳建议，由此可见他的为人。
这样人品好能力又强的黄埔虎将，埋没就真太可惜了。
古人云，投桃报李，张治中这么够意思，钟毅便也不再犹豫。
当下钟毅严肃的道：“张主席，长沙是不是正在准备焦土政策？”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张治中当即点头道：“不错，统帅部已经下达了命令，事实上不只是我们长沙，全中国每一个有可能遭受日寇攻击的城市都已经做好了焦土准备，借用常校长的一句话说，就是宁可将城市焚为焦土，也绝不留半点物资给日寇！”
钟毅道：“焦土政策当然是很有必要，但怕就怕，日寇未至而城池已焚毁！”
“日寇未至而城池已焚毁？”张治中目光猛一凝，当下沉声问道，“子韧，你是不是发现什么问题？”
“是的。”钟毅点点头说道，“前天我搭乘兵役处的卡车到长沙时，已经是凌晨两点，竟被警备师官兵误认为日军奸细，百般刁难，这没什么，等到进城之后，我才吃惊的发现，城内的官兵竟然往沿街摆放的物资上泼汽油，准备放火！”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情？”张治中脸色立刻垮下来。
钟毅又正色说道：“张主席，以弱抗强，焦土政策不失为好政策，但是执行的时候，却一定要慎之又慎，尤其不能将放火的权力下放给一线部队！你最好先跟长沙警备司令酆悌将军商量一下，然后颁布一道命令，没有你二人的联名手谕，任何人不准放火！”
“我会考虑。”张治中神情严肃的点头，又道，“子韧，谢谢你了。”
“不用。”钟毅知道张治中真听进去了，当然释然一笑。
。
这时候，已经到了饭点。
张治中提出要宴请钟毅，同时将长沙官场的一干同僚介绍给钟毅认识，却被钟毅以身体疲惫为借口，给婉言谢绝了。
钟毅在长沙又等了两天，终于等到重庆来人。
不过让钟毅很意外的是，先从重庆赶到长沙的竟然是罗正英。
跟俞良祯一样，罗卓英也是途经长沙去上任，不过他是赶去常德上任，因为他的第四十一集团军现在就在常德整训！
得知钟毅就在长沙，罗正英便立刻登门拜访。
钟毅跟罗正英打过交道，但是也谈不上多熟。
因为他们两个人的交集，也就麻城的那几天。
寒暄过后，罗正英开门见山的说道：“怎么样，别去鄞江了吧？你说你一个武将，跑去鄞江当个市长，这叫什么事？这不是逼张飞绣花么？”
钟毅讶然，罗总司令说话好直接啊，不去鄞江，留在四十一集团军吗？
“留下来！留在四十一集团军干吧！”罗正英以近乎于许诺的语气说道，“暂时没有什么好位置，你先留在司令部干参谋副长吧，但我保证，一旦有师长的位置空缺，你钟子韧第一个补上！老长官还有校长那里，我去说。”
听到这话，钟毅不仅意外，而且吃惊。
作为高级将领，很少会跟部下做出这样的许诺。
由此可见，罗正英对于他的能力是真的很认可，也真的希望他能够留下。
罗正英的言下之意就是说，只要你钟毅答应留在四十一集团军，早晚给你干师长，至于校长定的非黄埔不重用的原则，交由他来出面解决。
钟毅相信罗正英有这能力，因为他是土木系的二号人物，对陈实的影响力非常大，在常校长的面前也有一定的话语权，非黄埔不重用，虽然是原则，但也不是全然无法绕过，孙立人不就绕过了？因为有宋梓文在背后替他使力。
钟毅不由得开始认真思考，留下的可能性。
如果留在第四十一集团军，好处显而易见，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同僚，无论是干司令部参谋副长，还是到一线干师长，都能够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但是，最终也就是这样了，干到师长就基本上干到头了。
如果换一个根基不深的集团军总司令，钟毅或许还能有机会将他架空，掌握住整个集团军的实权。
但是，面对罗正英这样的土木系大佬，架空的可能性基本上为零，土木系的树大根深可不是吹的，要不了几个月，第四十一集团军就会调入大量的土木系出身的营长、团长甚至于旅长师长，到最后谁架空谁啊？
所以，留在第四十一集团军前景可见。
然而去了鄞江，未来却拥有无限可能。
至少在鄞江，他能够军政大权一把抓。
浙东海防总队还是个弹性极大的番号，一个团的兵力可以称总队，一个军甚至一个集团军的兵力，也可以称之为总队。
更关键的是，这支武装力量他说了算！
因为俞良祯除了是浙东海防总队的总指挥，还是浙江抗敌自卫团的总司令，他的工作重心肯定要放在全省抗敌自卫团。
想到这里，钟毅便很委婉的说道：“罗总司令，你要是能够早两天跟我说这话，那我绝没二话，肯定留下，可是现在我都已经答应了俞总司令，这要是临时变卦，那俞总司令的面上就不好看，所以你看……”
罗正英却还不死心，又道：“子韧，你可要想好了。”
顿了顿，罗正英又接着说：“四十一集团军虽是一个新组建的集团军，但是底子你是知道的，我不吹牛，不出三个月，就会成为全军战斗力最强悍的一个集团军！鄞江的浙东海防总队，甚至于都不能算是军队！一边是头等主力的师长，一边是连杂牌都不算的海防总队参谋长，这个选项，应该不难选。”
钟毅却说道：“罗总司令，做人，得言而有信不是？”
听到这话，罗正英便知道钟毅心意已决，当下叹道：“好吧，人各有志，不能相强，既然你决意要去鄞江，我也就不留你了，但我有一句忠告。”
钟毅一正脸色，肃然说道：“还请罗总司令不吝示下。”
罗正英摆摆手，接着说道：“鄞江这地方，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十分复杂，兴许就是街上一间不起眼的小铺面的掌柜，都能够手眼通天！所以到了鄞江之后，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钟毅闻言心头一凛，罗正英的忠告再结合张治中的提点，钟毅对于鄞江的复杂也就有了初步印象，其实说白了就一点，鄞江市是江浙财团的基本盘，而江浙财团又是常校长最大的金主，常校长能够打败诸多地方军阀掌握领导权，江浙财团居功至伟。
也就是说，鄞江大大小小的商人，跟常校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通过各种各样的商会及同乡联谊会，这些商人都有办法将自己的声音传递到常校长的面前，所以，无论钟毅在鄞江干了些什么，远在重庆的常校长很快就能知道。
还有一点，鄞江下属七县，奉化是其中之一。
要是按古代的说法，奉化县大多是皇亲国戚，能省心吗？
好在，钟毅对此早有定策，鄞江市的商人再是手眼通天，奉化的皇亲国戚再多，终归还要通过常校长来对他施加压力，但如果他有办法顶住常校长的压力呢？那鄞江的大小商人还有奉化的皇亲国戚又能奈他何？
不过，罗正英跟他说这些，终归是一片好心。
这让钟毅真的感到很意外，他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做的对了罗正英脾气，在两人交情不深的时候就对他推心置腹起来。
当下钟毅说道：“多谢罗总司令提醒，卑职记下了！”
罗正英点点头，接着说道：“但你也不要顾虑太多，毕竟在你头上还有俞良祯顶着，俞良祯这个人对部下还是不错的，而且也是敢于承担责任！”
“是。”钟毅道，“能跟俞总司令共事，是我的荣幸。”
。
几分钟后，罗正英上车离开。
在车厢里，副官问罗正英道：“总座，你是想把钟毅引荐入土木系吗？”
罗正英平素待部下非常宽厚，所以人缘也是极好，部下都非常爱戴他，这也是他能够成为土木系二号人物的最主要原因。
罗正英道：“是啊，可惜钟毅拒绝了。”
说老实话，罗正英是真想借此机会将钟毅延揽进土木系。
虽然钟毅并非黄埔军校出身，但这并不是毫无转圜余地，因为土木系的老大陈实也不是黄埔军校出身，而是保定军校身，只是在黄埔军校当过教官。
所以，只要钟毅同意投入土木系门庭，罗正英就有办法安排钟毅进入黄埔军校担任一个学期教官，这样等钟毅再外放时，身上就有了黄埔军校烙印，这样一来，再加入土木系就不存在任何障碍。
可惜，钟毅拒绝了他的延揽。
副官也道：“看来，钟毅还是更看好俞良祯的七十四军系。”
停顿了下，副官又随口说道：“依我看，这事多半另有玄机。”
罗正英闻言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沉声道：“慎言，不要胡乱猜测。”
“总座，这个事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副官不服气的道，“现在谁不知道，中央军内的保定系已经被分化瓦解得差不多，咱们土木系就取代保定系成了新的众矢之的，甚至就连校长都在暗中扶持七十四军系、胡系及汤系。”
“够了。”罗正英皱眉道，“不要说了。”
罗正英有些烦躁。
……
感到烦躁的不只罗正英，还有俞良祯。
几乎是在罗正英的吉普车才刚刚出城，俞良祯的吉普车就进了长沙城。
让俞良祯感到烦躁的是浙江省的时局，他这个抗敌自卫团的总司令不好当啊。
所谓的抗敌自卫团，其实就是除了正规军之外的所有民间武装的统称，比如保安团、地主豪绅组织的自卫武装，帮会的武装等等。
这些武装龙蛇混杂，其成员良莠不齐，要把他们整合成一支真正的武装，谈何容易？
就这，还不是最让俞良祯感到烦躁的，最让俞良祯感到烦躁的是浙江省主席黄绍宏，这人以前可是桂系的大佬，排名甚至还在白崇悲之上！
当然，让俞良祯感到烦躁的不是黄绍宏的排名，而是他的能力！
这个黄绍宏，竟然愣是将浙江省的十几万民间地方武装组织起来，打造成了一支颇有战斗力的武装力量。
黄绍宏甚至还在浙省创办了三家兵工厂！
这就让常校长颇为忌惮，再要这样下去，浙省岂不是要变成第二个广西？
正因为这个，常校长果然决定釜底抽薪，派身为心腹中的心腹、嫡系中的嫡系的俞良祯前来接收浙江省抗敌自卫团。
黄绍宏原本一身兼两职，既是浙省主席又是抗敌自卫团总司令。
现在统帅部的一纸电令，浙江省抗敌自卫团总司令的职务归了他俞良祯，但是浙江省主席的职务却仍旧是黄绍宏的。
这就让俞良祯颇为烦躁。
因为抗敌自卫团不同于正规军。
如果是正规军，长官是拥有绝对权威的，因为长官要收拾不听话的手下太容易了，只要一纸调令就能把他调走，心狠的点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撤职甚至暗杀掉！国民党的军队，基本就是这种人身依附关系。
但是抗敌自卫团不能这样操作。
因为组成抗敌自卫团的民间武装是一支支独立武装，除了保安队、盐警这样的武装力量还勉强能算半政府武装，其余地主乡绅武装、帮会武装及各地自卫队，人和枪都是各地的地主乡绅或者帮会提供的，你还能撤人家的职？
对这个性质的武装，只能拿弹药粮饷来卡他们脖子。
但问题是，黄绍宏之前是浙江省主席兼抗敌自卫团总司令，所以可以顺利的从浙江省财政厅拿到钱粮，但是现在黄绍宏的总司令职务被他俞良祯抢了，身为浙江省省主席的黄绍宏还能心甘情愿提供钱粮，帮他做事？做梦吧。
所以，俞良祯对于到浙江省之后的前景，有种莫名的焦虑。
正想心事，坐在前排的副官忽然回头说：“总司令，到旅馆了。”
“到了吗？”俞良祯这才注意到吉普车已经停在一间旅馆前面，副官又抢先下车再过来替他打开车门。
俞良祯弯腰下了车，又带着副官入了内。
片刻之后，俞良祯便在旅馆内见到钟毅。
再见钟毅，俞良祯的心情跟之前是明显不一样的。
之前在麻城的时候，俞良祯是下属军团的军团长，属于执行者，而钟毅是长官部参谋主任，负责制定作战计划。
可是现在，俞良祯却成了钟毅顶头上司。
关系变了，俞良祯对钟毅的态度也变了。
在麻城时，俞良祯对钟毅制定的计划是百般挑刺，怎么看都不顺眼。
可是现在，俞良祯对钟毅却是青眼有加，直恨不得钟毅能够拿出在麻城时的十倍的精力来，帮助他带好浙东海防总队以及浙江省抗敌自卫团。
当下俞良祯对钟毅说道：“子韧，这次你我同去浙省，肩负党国和校长所赋予的艰巨任务，用校长的话说就是，此去浙江省时间紧、任务重、要求高、难度大，所以你我兄弟务必要戮力同心、共渡时艰。”
钟毅道：“卑职一定尽心竭力辅佐总司令。”
“很好。”俞良祯便立刻抛出第一个问题，“子韧，我知道你不仅善于打仗，而且善于带兵，那你告诉我，到浙省后应该怎么整顿抗敌自卫团？”
俞良祯的这个问题，其实也含有考较钟毅的意思在内。
钟毅在军事指挥才能已经不只一次在战场上得到展现，但是治理地方、处理军务的能力还没有被证明过，所以俞良祯在对钟毅委以重任之前，还是需要考较一番，这也是为了对浙江海防总队负责，对浙江省抗敌自卫团负责。
对于俞良祯的心思，钟毅心下洞若观火。
其实，早在接到任命的那一刻起，钟毅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
钟毅可是研读过抗日战争史料的，所以对于浙江省抗敌自卫团并不陌生！
浙江省自古富庶，乡绅富商极多，到了近代更是出现了江浙财团这么个宠然大物。
所谓江浙财团不是指的一两个人，而是江浙两省的一大群商人、买办以及企业主。
乡绅富商有了钱，再加上国民政府又不禁止民间武装，所以自然而然就会自己掏钱组织自卫武装，保护自家。
北方的民间武装主要是帮会武装，但是江浙的民间武装主要是地主乡绅自卫武装。
浙江省的民间自卫武装加在一起，足足有十五万余人！单从兵力数量言，甚至已经比薛岳的第一兵团还要多！
也正是因为这个，常校长才会派俞良祯过来接管这支武装力量。
要不然再给黄绍宏几年时间经营，没准真能弄出一个新新桂系。
黄绍宏其实只完成了对浙江省抗日自卫团的初步整合，说白了就是刚刚完成对各县所有武装人员的登记造册，距离统合成为一支真正意义的军队还差得远。
所以在不久后爆发的宁绍战役中，这支武装就像是风中的沙子，一吹就散了。
当下钟毅反问道：“总司令，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得先知道你的目标，就是你想把浙江省抗敌自卫团，最终打造成一支什么样的武装力量？”
“我想？”俞良祯自嘲道，“如果完全按照我心中想法，当然是希望能将浙江省抗敌自卫团打造成为一支、能够跟第七十四军相提并论的精锐部队！”
顿了顿，又说道：“问题是，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钟毅道：“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向着这个目标努力，不是吗？”
“这倒是。”俞良祯点头道，“法乎上者得其中，法乎中者得其下，把终极目标尽可能的定得高一些也是没错。”
钟毅道：“那我们就把这定为最终努力的目标！”
“准了！”俞良祯奋然说道，“子韧，你直说吧，实现这一目标需要多长时间？”
钟毅道：“我估计，要想把浙江省抗敌自卫总队打造成为又一支第七十四军，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
“三年？”俞良祯闻言一愣。
这一刻，俞良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你这家伙，不吹牛会死吗？
花三年时间就能够将一群地主武装打造成又一支第七十四军，你咋不上天呢？
老子的第七十四军可是花了海量钱粮堆出来的，战斗力这东西不是有人就行，你还得有足够的财力购置足够的武器装备！
真要是让浙江省抗敌自卫团的战斗力跟第七十四军看齐，那得多少武器装备？老子就是把统帅部的经费全占了也是不够！
莫名的，俞良祯就开始有些担心了。
钟毅这家伙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处理军政事务靠谱吗？
不过俞良祯很快就把这份心思压下，又问钟毅道：“子韧，你能说说具体设想吗？”
“当然。”钟毅佯装没有看出俞良祯的异样，又接着说道，“要做好对浙江省抗敌自卫团的改造工作，一开始步子不能够迈太大，必须分阶段来进行。”
俞良祯默默颔首，心忖你还算有救，好歹还知道一开始时步子不能迈太大。
钟毅又接着说道：“总司令也很清楚，浙江省抗敌自卫团还有浙东海防总队，名义上是一支统一的武装力量，其实是由大大小小的地主武装所组成，而且各个地主武装都拥有独立的人事权以及指挥权。”
俞良祯点头道：“所以呢？”
“所以这些地主乡绅一定会极力阻挠我们的整合工作，他们绝对不可能乖乖的将人事权及指挥权交给我们。”钟毅道，“所以为了减小阻力，同时也是为了减少财政上的压力，我们可以先搞一个试点。”
“试点？”俞良祯闻言心头一动。
钟毅点点头道：“卑职建议先拿浙东海防总队做试点。”
俞良祯已经完全进入钟毅的节奏，问道：“理由是什么？”
“理由有两点。”钟毅道，“首先，相比其余其他的抗敌自卫团，浙东海防总队的基础是最好的，起点较高；其次，浙东海防总队正好在鄞江的辖区，而卑职正好是鄞江市长，可以从财政上给予支持，比较容易出成果。”
稍稍停顿了下，又道：“如果我们先把浙东海防总队改造好了，让全省的乡绅地主都看到浙东海防总队的战斗力确实提高了，同时又没有剥夺地主乡绅对武装的所有权，那么其余各地的地主乡绅也就不会再阻挠我们。”
俞良祯讶然道：“子韧，让你这么一分解，这事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世上事本来就是这样。”钟毅道，“在没有动手之前，总是会感觉困难好大，但是真等到上手，并且找到正确方法就会发现，其实比想象中容易。”
俞良祯点头又摇头，道：“那是你，换别人可不这么想。”
经过刚才一番交流，俞良祯对于钟毅的信心立刻又恢复。
顿了顿，俞良祯又说道：“临行前，校长专门把我叫去云岫楼面授机宜，让我放权，把浙江省抗敌自卫团还有浙东海防总队的工作交给子韧你做，我负责给你撑腰，谁他妈要是敢不配合我们的工作，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再一顿，又道：“所以呢，子韧你到了鄞江之后尽管放手去做，不要有太多的顾忌，遇到不开眼的，或者摆不平的事尽管找我！如果在别的省份，我还不敢说大话，但在浙省，恐怕还真没有几个人敢不给我俞良祯面子！”
钟毅道：“有总司令这话，卑职就更有信心了。”
俞良祯轻嗯了一声，又道：“哦对了，我听说你把荣誉一师的特战大队偷偷拐跑了，刚才怎么没看见特战大队的队员？”
钟毅道：“他们早就动身去鄞江了，这会估计都进江西了吧。”
“漂亮！”俞良祯闻言大笑，“罗正英一定气得鼻子都歪了吧？”
钟毅闻言只是笑笑，人家罗总司令半句都没提，这就是格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