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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发财了!

    看着面板上变成了10的功德值,林宁心里乐开了花,比前世追到了一绝色美人还兴奋。

    因为美女乃身外之物,而功德值,却是能实实在在变成自身的强大!

    “姐夫啊,你怎么辣么高兴呀?”

    坐在木桶里不愿出来的九娘趴在桶沿上笑眯眯的看着林宁脆生生问道。

    林宁板起脸道:“我高兴了么?”

    九娘歪着小脑袋,咦嘻嘻:“你骗不倒我!姐夫就是高兴……为什么呢?”

    林宁呵呵笑道:“因为我担着小九儿,你高兴,我就高兴。”

    九娘闻言,小脸儿都红了起来,眨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宁,过了好一会儿竟蕴着眼泪道:“姐夫,你终于对我好了,呜呜呜……春姨以前说,只要我一直亲近姐夫,姐夫迟早也会亲近九娘的。我终于等到了,呜呜!”

    林宁目光柔和,看着九娘温声道:“嗯,咱们是亲人,是家人嘛,怎能一直欺负小九儿,小九儿那么可爱……”见九娘又红了小脸,林宁呵呵笑道:“好了,咱们走完最后一家,就回家去,不然春姨要教训咱们了。”

    “耶?还有一家,没有了啊……”

    九娘亲自带队,分明已经将寨里孤寡老人的水缸都填满了,怎会还有一家?

    林宁闻言一笑,担着九娘前往了山寨北面山麓下的一处屋子……

    ……

    “宁哥儿要学岐黄之术?”

    青云寨药庐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看着林宁,惊疑不定的问道。

    小九娘也吃惊的张圆了嘴巴看着林宁……

    林宁微微躬身,轻声道:“安爷爷,林宁自幼不成器,文不成武不就,愧为先考妣之子。如今山寨中人人皆有才干,为山寨出力承担。宁无习武根骨,也无方三叔之才智,思来想去,便不知天高地厚想试试杏林之术。若能有一二愚得,也能为山寨分忧,不做白食之蠹。”

    青云寨中十分受人尊敬的老郎中听闻这番话后,登时对林宁刮目相看。

    从前林小宁是什么样的,有目共睹,可以肯定,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在林小宁眼里,山寨里的人都和他家奴差不多,而且还都是没良心的刁奴,忘恩负义。

    所以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还是仇恨的眼神。

    何时见过他躬身见礼这般温良谦让的样子?

    安郎中瞧瞧揉了揉老花眼,再看林宁,见他还在行礼,慌忙惊喜道:“宁哥儿好学,自是好事,快快起来,快快起来……”然后尝试问道:“若是宁哥儿好这杏林术,不妨明日起来我这药庐来,老朽虽医术浅薄,也必悉心教诲,不负老寨主当年救命大恩……”

    林宁起身后,笑道:“安爷爷毕竟有了春秋,每日还有医治要事,不如先给我一部医书,我背熟了后,通过了安爷爷的考校,再进一步学习。”

    安郎中闻言,愈发惊异林宁的明理,见他不似顽笑,念及林家先祖对其之恩德,一咬牙,将林宁一人领进里屋,取出一本纸张颜色已经暗黄,足有数寸厚的“大部头”。

    安郎中看着手中厚厚的书籍,有些伤感道:“山寨里的后辈晚生,都好习武,闺女们呢,又少有识字的。再者,要教摸骨正经,姑娘家老朽也不好去教……如今老朽一把骨头大半都埋进土里了,这药庐却不知谁能接的住。如今宁哥儿你愿意学习这歧黄之术,老朽真是高兴啊。这半部《百草经》,是老朽的恩师传给老朽的。当年药王谷因为试图探索龙血米之秘,机事不密下走漏了风声,结果被黑冰台、皇城司和稷下学宫共下了诛门令……嘿,偌大一个药王谷,只留下老朽和恩师两个漏网之鱼,恩师还死在了逃亡路中,暗藏着龙血米之秘的下半部《百草经》,也不知所踪……罢了,不说这些了。人老了,就爱多言。宁哥儿切记,方才之言万万不可说出去,不然青云寨必有大祸!有这半部《百草经》,足够应对世上绝大多数疾苦了。下半部,实则都是探索龙血米的,是大祸根,不学也罢。”

    见安郎中苍老的脸上满是悔色,林宁忙道:“安爷爷放心,宁非犯口舌之辈。”

    安郎中闻言,缓缓点点头,面色凝重的将上半部《百草经》交到了林宁手中……

    ……

    “我们回来啦!”

    刚进墨竹院,坐在木桶中抱着从药庐里得的一副糖丸的小九娘就欢呼了声。

    未几,就见春姨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站在灯火下没好气的看着一大一小笑的憨傻的二人,道:“还知道回来?快去洗洗,我包了虎肉大包子,酱了肥熊掌,赶紧来吃!”

    “噢!!”

    别说小九娘,连林宁和背后替九娘背着各种吃食小布袋,抱着兔子的翠儿都夸张的咕咚咽了口口水。

    见林宁和九娘回头看她,一张大脸登时涨红,瓮声道:“小姐……林爷,我先回去了。”

    说罢,转身就走。

    九娘抬头看了看林宁,倒没说什么。

    林宁想了想,道:“你也留下来吧。”

    翠儿闻言,见鬼一样回头看林宁,九娘则又惊又喜,尽管今天林宁已经给了她太多惊喜。

    翠儿不解的俯视着林宁……

    林宁喜欢才子佳人,喜欢弱不禁风的高门小姐这已经是山寨里人所周知的事,他连田五娘那种人间绝色都不喜欢,嫌弃粗莽鄙贱,更何况翠儿这种肩头能跑马的女好汉?

    用林小宁曾经的话来说:“每次看到翠儿那张脸,我都想拿刀剖开肚子,再抽出肠子来勒紧自己的脖颈,直到吐出的舌头盖住了眼睛……”

    反正言语之恶毒,足以让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女孩真的去投缳自尽。

    今日却是……

    “你不能离开小九儿太远,无论在山寨内还是在外。一起来吃点吧……”

    说罢,林宁放下扁担,将满脸花开的九娘从木桶中抱出后,独自回屋将《百草经》放好。

    再出来时,就发现九娘比原先更粘人了……

    “姐夫啊!”

    “怎么呢?”

    “姐夫啊!”

    “站好说话。”

    “姐……夫……啊!”

    “站好!”

    “姐!夫!!啊!!!”

    “啪!”

    “哎哟!姐夫干吗打我?”

    “我以为你撞客了。”

    “哼哼,姐夫少唬人,根本没有鬼!别跑,我就要跟着你!别跑,咯咯咯!”

    ……

    膳堂。

    “宁儿,快多吃些。你今儿挑了一天的水,可不累坏了?”

    春姨将烧的红通通的熊掌往林宁跟前拨,另一只早被九娘抱着啃了。

    春姨自己没吃的,她说她不爱油腻的,翠儿自然也没有,春姨原先还喜欢她,但今天起就不喜欢了……

    林宁笑着接过刀,将熊掌一分为二,一半送到春姨盘中,一半留给自己。

    又将九娘手里的分了一小部分给了埋着头吞咽口水的翠儿……

    见春姨面色不善看他,林宁笑道:“往后翠儿要一直跟在小九儿身边,小九儿那么顽皮,少不得她费心,先犒劳犒劳她。”

    看着林宁俊美的面孔上,一双星辰般的眼眸温润平和,春姨心里念了一万句佛号,真的变成好孩子了……

    ……

    用罢晚饭,春姨让翠儿带走了小九娘回苍松院睡觉了。

    春姨是高门大户出身,对一些规矩还是有她的执着,到了晚上,女孩子一定要回自己家里睡觉,除非有甚大事发生。

    或也因为她的这些规矩,田五娘才放心让她天天带着小九娘……

    林宁回到西厢卧房后,吹着了火折子点起了油灯,长呼了口气后,将上半部《百草经》摆放在桌面上,缓缓吐出口气后,轻念了声:

    “天道。”

    随即,眼前出现了人物面板。

    林宁:Lv 1(8/10)

    功德值:10

    力量:40 敏捷:18 智力:7 魅力:3

    技能栏:

    乾坤劲:小有所成(0/150)

    而随着林宁目光落在《药王经》书页上时,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对话框:

    发现辅助技能医书《百草经》(上部),是否学习?需要耗费功德值:2,目前功德值:10

    林宁毫不犹豫的点了是,随即脑海中似乎多了些东西……

    他仔细想了想,就发现这些多出来的东西,是医术中最基础的一些知识,譬如各种草药的形状特征用途,譬如人体的各大穴位并功能,譬如知道了无数药方……

    但这些知识都很浅层,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知道药方的内容,却不会用。

    林宁再看人物面板,便看到技能栏中,多了一个医术。

    《百草经》(上部):初窥门径(0/10)

    距离升级到小有所成境,只差两点功德值!

    林宁见之哑然失笑,虽有些遗憾,却并不着急着大半夜去做善事积功德……

    而且就算他想去做,山寨里现在也没什么地方给他去做了。

    孤寡老人家里的水缸足够她们吃用好几天,至于其他人家……看到林宁深夜造访,怕是要怀疑他起了什么坏心思。

    既然已经“初窥门径”了,林宁也不急于一时。

    将《百草经》收藏好后,去屋后小溪边洗漱罢,就回屋睡下了。

    一轮皎月当空,夜色清幽静谧。

    几只虫儿轻鸣。

    ……

    “布谷!”

    “布谷!”

    在一声声清脆的鸟鸣声中,林宁缓缓睁开了眼,有竹叶之清香自窗外飘来。

    虽然昨晚上半夜里他又回到了公司,开了半夜的会,但下半夜却睡的很好。

    出了房间去洗漱,刚出门,就见一道小身影蹬蹬蹬的从院门外跑进来,身后跟着满脸没奈何的高大丫鬟。

    “姐夫!!”

    林宁也不知道,小小人儿为何会这般惊喜,好像在他家里看到他是极大的意外……

    他没好气道:“怎起来这样早?小孩子睡眠不足,长不高的。”

    按时刻来算,这会儿也就清晨六点多。

    小九娘奇道:“睡不足?我睡的很好啊!姐姐都起来练了好一阵剑了,还让我扎马步,我就偷偷跑出来了,嘻嘻!”

    林宁笑着问道:“那你怎么不去练武?还没到吃饭的点呢。”

    小九娘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林宁,正经道:“我跟姐夫学啊!姐夫就从来都不用练武……”

    “噗嗤!”

    从厨房出来的春姨看着林宁哑口无言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没带好头吧?”

    九娘身后的翠儿好大的脸上也带着点笑意……

    小九娘脸上却又露出讨好的大笑脸,靠近林宁巴巴问道:“姐夫,今天去哪玩?还去给周奶奶她们担水么?”

    林宁同春姨问过早安后,边往溪边走去边微笑道:“今天不去了,随便逛逛……”

    九娘寸步不离跟着,眼睛转了转,试探问道:“随便逛逛,那,姐夫啊,我能不能带上小灰灰?”

    林宁闻言,脑海中登时浮现出“小灰灰”的形象。

    小灰灰原本不叫小灰灰,就是叫小灰,是田五娘养的一条看山犬,身高……和现在的小九娘差不多。

    凶猛的一塌糊涂,是能单挑野猪的凶兽,但被田五娘调.教的极为听话。

    只是……

    当初林小宁同学一次偶遇了在山寨里散步的小灰,狭路相逢,小灰就近前去嗅了嗅他,只这样,林小宁的大半条命已经吓掉了。

    等小灰好大一颗脑袋顶了顶他,又朝他张了张嘴后,林小宁白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成为整个山寨长达半月的大笑柄……

    最后,此事以他用十分恶毒之言将田五娘狠狠痛骂一通而终。

    不过由于田五娘没有按照林小宁所言,将小灰处死,林小宁对田五娘的态度之恶劣,也与日俱增。

    这些事发生时,九娘还小,不记事。

    她特别喜欢听话懂事的小灰,翠儿还仿照马鞍给她做了副狗鞍,所以小九娘平日里会骑着小灰灰出行。

    山寨人家都喜欢她和小灰,去谁家都有大骨棒吃,唯有林宁这里绝不可以。

    这两天的日子过的太高兴了,小九娘有些得意忘形,忘了她姐姐的叮嘱,所以提出了请求。

    林宁前世就挺喜欢狗的,但他不喜欢放开了的狗,便道:“你若是能一直牵着它,还要备好铲子,随时将它拉的粑粑铲了埋好,你就可以带上它。”

    小九娘闻言,激动的简直语无伦次了,一迭声道:“好好好,我可以我可以,我这就去叫小灰灰,我不牵它,我骑着!”

    说罢,扭头就跑了。

    ……

    药庐。

    安郎中笑呵呵的看着林宁道:“宁哥儿,老朽昨夜想了想,只凭看医书来学,怕还是难了些。老朽如今尚有些许余力,不如先教教你识得百草?宁哥儿是读过书的人,知道君臣佐辅,就知道药方配伍的大道。所缺者,就是将一些基础学好……”

    安老头儿喋喋不休的说着好话,捧着林宁,目的是为了让他能脚踏实地的学医。

    药庐内,魁梧高壮的翠儿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小九娘则骑在好大一条如雄狮般的大狗背上,坐在小狗鞍上笑眯眯的看着安郎中同林宁说话。

    他们在墨竹院刚吃完早餐,就有个小丫头子跑来,说药庐的安郎中找林宁。

    林宁来见安郎中,又摆不脱小九娘,最后连翠儿并大狗小灰灰也一并跟来了……

    清晨的阳光从药庐门窗间洒进屋中,林宁带有微笑的清秀侧脸很好看。

    相比于那些天天穿山林过大江,餐风露宿饱经霜雪大多时候十天半月不洗脸的其他山寨男人,就是对林宁还有不少担忧和成见的翠儿都不得不承认,只以相貌而言,白白净净的林宁确实不俗。

    就好似屋外凉风吹过的青竹,清新,自然,帅气……(捂脸!)

    “安爷爷,昨晚我看了好久的药经,里面的药草篇看了大半,已经认识了很多草药了。”

    林宁见安郎中热情的要教他识别各种草药,不得不微笑道。

    若按正常人的学习速度,将百草经中的草药认识完背完,也至少要一年的时间。

    林宁可不想耗费一年光阴在药庐……

    他这番话,却如同一盆凉水倒在了安郎中的头上,浑浊的老眼中忍不住浮现出失望之色,心里也后悔昨晚太冲动了,竟将《百草经》托付给了林宁,实在所托非人。

    感觉到药庐内气氛不对,小九娘转了转眼珠,看了看安郎中,又看了看林宁,心里打定主意,还是要偏向林宁,春姨同她说过,遇事要帮亲你不帮理!

    而翠儿的面上则露出几分讥讽,到底暴露了本性,太能扯了……

    见安郎中这幅神态,林宁有些不忍心,温声道:“安爷爷若不信,不如考校一番?宁自觉于草药一道,很有些天赋。”

    安郎中闻言,愈发心凉,不过还是随手指了指先前准备好的一份草药,原是用来教林宁启蒙用的,问道:“那你说说,这是何药,有甚功效?”

    林宁闻言,先低头看了眼巴巴看着他有些担忧的小九娘,心里一暖。

    前世他虽未有女儿,但若能有这样一个贴心的小棉袄,想来也会是件很幸福的事。

    回过头,同面色不好的安郎中道:“此为茯苓,味甘、性平,有利水消肿、健脾止泻、养心安神之效。”

    嗯?

    听着林宁不疾不徐温润平和的声音,安郎中和翠儿都大吃一惊。

    居然答对了!

    安郎中灰败的心情立时消减大半,他盯着林宁看了眼后,又从药盒内取出另一份草药,问道:“那这是何药,有何效?”

    林宁看了看,做冥想状想了想后,道:“此应为青黛,性寒、味咸、归肝、肺、胃经。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及定惊之效。”

    安郎中老眼放起光来,手脚麻利的又取来一种草药,再问道:“此为何药,有何药效?”

    林宁看了看也不装模作样了,怎样都掩盖不了这是一个“奇迹”,便微笑道:“此为败酱草,辛、苦、性凉,归胃、大肠、肝经。有清热解毒、去瘀排脓之效。”

    “老天爷……祖师爷保佑啊!”

    安郎中激动的老脸涨红,围着林宁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后,眼神如同在看一块璞玉,搓着手,问道:“还……还记下什么了?”

    林宁想了想,道:“记下了一些穴位和几张方子……不过都是不求甚解,很浅的记忆,还不通药理。”

    安郎中惊喜都变成惊骇了:“只一夜功夫,你连周身穴位都记住了?”

    林宁只微笑点头,没说他还初步了解施针之法,不过目前来说,林宁也没把握真的下手针灸,只是初窥门径……

    安郎中却不管这些,若是林宁还能一夜施针,那他此刻非得跳脚痛骂祖师爷不可,偏心忒过了!

    想当初他背那些草药、打穴位打到熟练掌握,花了何止两年时间,还被考校先生们打骂过无数次。

    当年药王谷鼎盛时,人才辈出,许多人当真是天赋奇才,惊艳之极。

    但安郎中也没听说过,哪人能如林宁这般夸张,一夜间能记下这么多……

    “这是什么穴位?”

    似还抱有一些侥幸,安郎中指着他眉头一点问道。

    林宁答曰:“攒竹穴。”

    安郎中又往眉中一指,以目相询,林宁答曰:“鱼腰穴。”

    见安郎中手往上移了一寸,便道:“此为阳白穴。”

    安郎中终于死心了,以看绝世瑰宝的眼神看着林宁,不过没等他再问什么,林宁就道:“安爷爷,我昨晚学到的就这么多了,你再考,我就接不住了。”

    安郎中连连摇头道:“已经够好了,已经够好了,是我平生仅见之好,不,是最好!”

    说着,激动不已的安郎中忽地一转头回到了里屋,留下林宁和满面骄傲的小九娘面面相觑。

    未几而回,只见老人手里拿着一个尺许多长的紫檀漆盒。

    打开后,就见一排亮晶晶的银针,长短不一。

    安郎中无限感慨的叹息一声,道:“这针,乃药……乃老朽师门嫡传的药王针,和外面流传的药王针不是一回事……唯有我师门亲传弟子方有。配着老朽给你那部医书里记载的针法,施针效果,能增添三成不止!唉,自从前些年老朽大病一场成为半废之人后,就再也用不得这针了,宁哥儿,你拿去罢,不要辜负了它……”

    将手里最后一件师门物品交出去后,安郎中的腰背明显又佝偻了三分,精气神更是萎靡了太多。

    九娘和翠儿不知缘故,但林宁却明白,苍老的安郎中,从未忘记过他的师门。如今将仅存的两件药王谷之物都交给了他,安郎中算是做了一次割裂。

    叹息了声,林宁想近前搀扶安郎中去休息,却只见老人颤巍巍的摆了摆手,林宁没有啰嗦,搀着老人在椅子上坐下后,就带着小九娘主仆离开,不过也打定主意,以后每天来送一回饭菜。

    另外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恢复药王谷,德泽天下。

    ……

    “啊!小灰灰快跑,我不要扎针!”

    出了药庐,十分想看银针的小九娘听林宁说要给她施针,登时“吓”的哇哇大叫,拼命的喊着大狗快跑。

    可她一边叫,双手却使劲拉住套着狗嘴的缰绳,让小灰狗眼中充满了迷茫……

    不过见林宁当真取了根银针出来靠近时,她就真的怕了,松开缰绳,两只小脚丫一蹬,尖声叫道:“驾!小灰灰,快跑!姐夫拿针来扎我啦!哦哟哟!哦哟哟!”

    小灰灰口上的狗嚼一松,再感觉到后腿上的动静,登时振奋了精神,“噢”的一声蹿了出去。

    不过它确实被训练的极好,即使这个时候也没有只顾着撒欢狂奔,速度控制的很好,既飞快,但也能保证小九娘跌下来也不会摔伤,极有灵性。

    六岁的小丫头最爱玩扮家家的游戏,九娘聪明可爱,极有玩闹的天赋。

    声色俱佳,不仅声音叫的恐慌,连面部小表情都做的生动,好似真的极为惊恐一般。

    若放在林宁前世,妥妥的小童星!

    林宁如今心态也年轻了很多,配合着凶狠的模样逗九娘。

    九娘见他这般“上道”,愈发玩的开心,化大笑为尖叫,叫的声音愈响。

    只是不想,她这般模样,倒让迎面而来的一行人误会了……

    “住手!”

    “林小宁,你太过分了!”

    方智和周妮妮厉声喝道,而胡小山怎一手止住了小灰的冲势,另一手将“惊恐逃命”的小九娘抱了下来。

    连小九娘对他的拳打脚踢,都当成了她太害怕了……

    性情暴烈的周石则一个箭步冲上前,指着面带微笑的林宁的鼻子,怒声道:“简直死性不改!你这是找死!”

    说罢,扬手就朝林宁的脸上扇去。

    跟在他后面的一个虎头年轻人也颇为仇视的看着林宁,此人就是之前将林小宁暴打身死的曾牛。

    当日,也是他发现了林小宁的举动,所以他绝不会认同春姨宣扬的话,林小宁那天绝不是同九娘玩闹!

    林宁抬手拦下了周石的耳光,到底不是真的少年时了,所以他选择退让一步解释清楚:“我在和小九闹着玩……”

    “放屁!”

    根本没等他说完,周石就暴怒大骂一声,怒吼道:“你以为我们是那瞎了眼昧良心的女人不成?我们不会再信你!”

    林宁闻言,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

    穿越至今,如果说这个世上有哪个人最让她敬重,最让他在意,那必然是春姨。

    这个并不似穿越前辈们那般每每遇到的皆为绝色,相貌只是寻常的妇人,给了他最无私的疼爱。

    林宁或许并不能抛开心理年纪去享受,但他很珍惜。

    所以周石之言,让他起了怒气。

    “你要为你的话道歉。”

    林宁变得锋利的目光看着周石的眼睛,前世积累的心境修为再加上系统带来的底气,让他以碾压的姿态面对对春姨言语不敬之人。

    然而周石的理智却被这种眼神给彻底点燃了……

    作为青云寨这一代年轻人中的翘楚,他或许比不过方智的文武双全,或许比不过胡小山的力大无穷,但他自认为不会逊色二人太多。

    除此之外,他又将谁放在眼里?

    然而从很早以前,住在青云寨最好的那套院子里的那个废物,就瞧不起他,瞧不起他们所有人。

    凭什么?

    就凭这个废物托生的好?

    如果只如此倒也罢了,他们眼不见为净,最让他们,或者说最让周石无法接受的是,在他们眼中如九天玄女一般高高在上圣洁不可侵犯的女人,却被安排成了那个废物的妻子……

    那个只站在她面前,就感觉自惭形秽的女人,却要成为这个废物的妻子……

    每每念及此,周石都心如针扎一般。

    这次从山里回来,他就听说了林宁欺负九娘,想要推他下思过崖的消息。

    当时众人就暴怒了,不过既然林宁已经被曾牛打个半死,后来还再次被打了遭,他们也只能暂且按下不表。

    万万没想到,今天他们一起接了曾牛出地牢,听他说了当时九娘可怜的惨状,心里的怒气本就再次冒了起来,不想刚出来没多远,就又见这废物这般欺负小九娘。

    是可忍孰不可忍!

    “畜生,凭你也配让我道歉?”

    周石被林宁的眼神和语气彻底激怒了,再度扬起手,用了七分力道打了过去。

    他决定,这一次再不轻饶!

    其实他心底还有一个不能饶过林宁的原因……

    那就是,他听他父亲说,大当家的亲口所言,等明年这个废物十六岁时,二人便成亲。

    他怎么允许?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他要下狠手!

    而见周石再度朝脸上扇来,林宁心里的忍耐也耗尽了。

    其实若是周石正视他,拿他当个对手,那林宁此刻真未必好过。

    他虽对《乾坤劲》小有所成,全身生死大穴打通三十六处以上,是正宗的二流高手,但到底没正经学过术,不通剑法、拳法。

    然而周石尽管用了七分的力道,可心态上却连一分正眼都没用,这般的轻视,也就给了林宁机会……

    再度伸出左手挡住周石打来的耳光,林宁忽地不退反进,以在场诸人完全没有想到的速度,一个闪身猛地撞进了周石怀中,继而不带一分水分,右拳用尽全力,一拳轰在了周石腹部……

    “噗!”

    遭受重创下,周石喷出了腹内气体夹杂着一些胃容物以及一些血液,如同一只虾一般,满脸痛苦和不可思议,缓缓倒地……

    满场皆寂。

    围观之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对于周石的出手,方智、胡小山、周妮妮等人都是默许的,他们对林宁将小九娘吓成那样极为震怒。

    但眼前的结果,却是他们绝没想到的。

    怎么可能……

    “该死的畜生,你还敢逞凶!”

    距离林宁、周石二人最近的曾牛最先回过神来,他虎头虎脑,想不明白周石为何会被这个山寨废物给打倒了,只当林宁又藏奸弄鬼,暴怒之下,也学周石破口大骂,随即轰然出手。

    虽然曾牛还未到二流高手,但一套《牤牛拳》练的出神入化。

    一式“牤牛问路”打出,拳还未到,凌厉之势已逼的林宁不得不后退半步。

    只是速度显然不够对方快,唯有仓促间将双臂交叉在身前,才将将挡住了曾牛用尽全力打出的这一拳。

    而曾牛显然没料到这个情况,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平日里废的不能再废的可恶之人,居然凭自身挡住了他全力一拳。

    然而他忘了,既然他出了手,林宁就没有不还击的道理。

    哪怕林宁的原身只会些花拳绣腿,但在二流高手的内力加成下,凌空飞起一记“燕子展翅”,双脚还是正中犹在发懵的曾牛的脸上……

    “砰砰!”

    两脚下去,曾牛仰头而倒。

    再度满场皆寂。

    “我杀了你这个畜生!”

    正这时,周石终于从地上挣扎了起来,羞愤让其双目赤红,暴怒的失去了理智,咆哮一声,再度冲来。

    虽然对这意气之争感到无趣,但林宁还是没打算留手。

    尽管今日之事事出有因,然而林宁是要长久生活在青云寨中的,不可能永远被人踩在脚下,所以不能接受今日的羞辱。

    这个崇尚力量的山贼圈里,没有什么比狠狠干一仗更能立威的。

    尤其是在,他已经取得了优势的前提下……

    林宁不信,方才他那全力一击,没能让周石受伤。

    在受伤下还这般失去理智来攻,林宁想不出他会失败的理由,他只要拖一阵,就能让周石的伤势更重……

    只是……

    “啊!不要杀姐夫啊!”

    原本拼命挣扎的小九娘在看到林宁占便宜时已经停下了,可这会儿见周石疯魔一样要杀人,又害怕的大哭起来,大声叫道。

    这边闹成这样,早已惊动了山寨。

    眼见周成疯了一样追着林宁喊打喊杀,不少人都出言相劝。

    但周石是现任山寨五当家周成的儿子,寻常山寨中人自然不敢出手阻拦。

    然而就在林宁察觉出周石面色由怒红转为了惨白,想要返身一击时,却见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天而降,随手一挥袍袖,林宁只觉好似一股大风涌来,推的他往后连退了数步,另一边,周石同样被推向后去。

    只是或许这股大力牵扯动了他的伤势,让他痛呼一声,踉跄倒地……

    随即又有几道身影赶来,看到此地场景,纷纷皱起眉头来。

    “你们又在胡闹什么?!”

    二当家的方林显然对这场风波极为震怒,站定后锋利的目光直视其子方智。

    方智直感觉到头皮发麻,可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因为九娘和翠儿已经将事情说清楚了,他们真的是在玩闹……

    “这个畜生,他又在欺负小九!他拿着针要扎小九,小九吓的大哭逃命……”

    周石靠在地上,面色悲愤暴怒,厉声控诉道。

    听闻此言,一众当家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林宁面上,又看向了小九娘。

    小九娘到底是个孩子,见之有些心怯,再加上之前见林宁被追杀,急的落泪,也怕的凄慌,所以此刻面色倒符合“实情”……

    不过就在众人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时,小九娘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和姐夫是在玩,我们从药庐出来后,我假装姐夫要拿针扎我,就骑着小灰灰在前面跑,姐夫同我玩,才在后面追……”见众人完全不信,又忙道:“翠儿也知道,她也在!”

    嗯?

    翠儿也在?

    田五娘等人看向翠儿,方智等人也齐齐看向她,翠儿大脸上满是尴尬的点点头,道:“小姐没说差,这回真的是在玩……”

    此言一出,方智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精彩起来。

    而周石、曾牛的脸色,却一片灰败……

    ……

    “畜生!你又诓骗小九为你说话?无耻下作!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曾牛都告诉我们了,那天,你就是想把小九丢下思过崖!”

    周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输的,尤其是当着女神的面……

    “石头哥哥,姐夫没有诓我,翠儿姐姐也说了……”

    小九娘着急道。

    周石咬牙切齿道:“翠儿是个糊涂丫头,她懂什么?这畜生从小藏奸,我……”

    “啪!!”

    周石话没说完,众人只见林宁一个闪身出现在周石身边,继而一声清脆的耳光声,让众人傻了眼。

    “你敢打我?”

    周石嘴角溢血,双眼亦尽是血色,嘶吼一声,就想冲上前。

    却见其父周成急行过来,厉声喝道:“混帐东西,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

    山寨几个有数人家武功都是家传,而习武之苦自不必多言,所以愈发恪守“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法则。

    每一人,连周妮妮都是邓雪娘从小打起来的,所以都颇怕家长。

    被周成一通厉斥,周石就垂头丧气起来,不过瞥林宁的目光,依旧仇深似海。

    只是周石刚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那仇人令人厌恶的声音:“等等。”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林宁身上……

    就见林宁目光淡淡,只是眼神落点却不在周石身上,而是直视着周成,问道:“就这样走了?”

    周成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低沉了三分,皱起眉头道:“小宁,此事原是误会……”

    “所以,他就可以张口畜生,闭口畜生?”

    林宁目光渐渐深沉起来,看着周成缓缓道。

    周成正要开口,他身后的周石却暴怒吼道:“打也打了,你还想怎样?有种上思过崖摆生死擂台!”

    林宁闻言,目光看向了他,淡淡道:“周石,你知道不知道,你周家何时来的青云寨,怎样活下来的?”

    此言一出,青云寨数位当家和围观之人面色都微妙了起来。

    原本有些人还觉得林宁似有些咄咄逼人,此刻也都不这般想了。

    周家是在林宁祖父那一辈就上的山,准确来说,是被人追杀走投无路时,被林宁祖父所救。

    见周石不答,林宁又看向周成,再问:“八叔,我爹当初救的,不只是我田二叔一人吧?”

    此言一出,周成一张黑脸登时涨红发紫。

    其他人更是纷纷面色大变。

    连一直面色淡漠目光清冷的田五娘,这一刻都变了目光,凤眸微眯。

    这是自当年事后,林宁第一次在人前再称呼田虎一声“田二叔”……

    而众人色变的缘由,是因为当初和田虎落难被榆林城守将罗成围杀的,还有周成。

    林龙所救之人,的确并非田虎一人。

    “我毙了这个畜生!”

    被众人目光围观,周成羞愤难当,转身一掌就朝周石的百会穴击去。

    其势,绝非做作。

    倒让林宁心中吃惊……

    “老八!”

    在一片惊呼声中,胡大山靠的近一些,一步上前架住了周成的手。

    周成大声道:“四哥,放手!今日我一定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不然我还有何面目做人?”

    胡大山怒道:“你搞什么?不过是个误会,何至于此?咱们生气吵骂时,谁不是畜生长畜生短,肏你祖宗十八辈的骂?做长辈的分开劝和了就是,你也糊涂了?”

    胡大山虽是个粗人,但并不是没脑子。他明着劝周成,实则也在劝林宁。

    周成气的“嗨”了声,偏着头没法说话。

    今日林宁之言,着实让他无法下台。

    方林见之,走到林宁跟前,轻声道:“宁哥儿,此事已经说开了,不过是个误会,就此打住了,可行?”

    林宁垂下眼帘,道:“三叔,我非小气之人。都是一个寨里长大的人,纵有纷争,也不过是兄弟之争。因此先前彼辈发难,我再三退让,解释数遍,纵是辱骂不休,我也未放在心上。若只如此也罢,可他合不该骂我春姨。自爹娘去后,春姨待我更胜亲子。若无春姨,我焉能活至今日?所以,辱我可以,辱春姨者,绝不轻饶。”

    听闻此言,众人的面色又变了。

    周成这一刻是真的恨不能把这逆子给毙了,春姨是老当家夫人宁氏的近身丫头,宁氏在山寨老一辈人的心里,和救苦救难的菩萨没区别。林龙为人四海仗义之极,但脾气火爆,对犯错的人从来都是下重手惩之,然只要不是根本性大错,宁氏往往都会温柔求情。林龙只听她的……

    除此之外,上任当家人田虎对春姨的情意,也几乎众所皆知,而春姨为了旧主之子,一直没有答应,终成遗憾。

    最后,春姨还颇受现任当家人田五娘的信任,幼妹田九娘几为春姨一手带大。

    可周成没想到,他那个往日里挺精明挺争气的儿子,居然会当着人面骂春姨……

    方林也大感头疼,含怒的看了眼嘴角还在溢血的周石,这个往日里让他有几分欣赏之色的年轻人,今日着实让人失望。

    他顿了顿,再向林宁道:“你看这样行不行,让石头他们去给你春姨磕个头,道个恼。今日是他这个做晚辈的不是,他也是春姨看着长大的孩子,实不该如此……”

    林宁缓缓摇了摇头,那边周石见之一张脸几乎没了人色,非要他死不成……

    正这时,外围之人忽然大叫了声:“春姨来了!”

    围观人群分开,就见春姨急匆匆走来。

    先看了眼毫发无损的林宁后,长松了口气,然后眼泪就落下来了,道:“怎又欺负起宁儿来了?他真是在和小九儿玩啊……”

    邓雪娘迎上前小声将事情说了遍后,苦笑道:“春姐啊,现在是小宁抓住不放,老五都下不来台了。你看……”

    春姨闻言,方知道事情和她听到的不同,彻底松了口气之余,上前劝林宁道:“宁儿,都是一家人,起个口角差不多就行了。咱们本就是吃白食的,让人骂两句就骂两句,以后你得多忍着……”

    “哎哟我的娘咧!春姐,你别再火上添油了!”

    胡大山闻言,一把抱住伸手就往自己天灵穴拍去面色惨然的周成的手,胡大山几乎要给春姨跪下了,哭笑不得的求情道。

    又对林宁喊道:“小宁,算四叔求你了,行不行?饶过这个兔崽子一回吧,再有下次,不用你说,老子亲手捶死他个小狗日的!”

    邓雪娘也上前道:“小宁,姨也作保,谁再敢骂你春姨,再敢胡来,我也不饶他。经过这一遭,他们必不会了。”

    春姨拉了拉林宁的胳膊,笑道:“我刚不过玩笑话,石头这孩子不过是恼我偏心你,他也想我疼他呢,以后我多做些好吃的给他,他气就消了……好了好了,不说笑了。宁儿,你娘打小教你要做个心胸开阔的人,尤其是要友爱姊妹亲人。咱们这样的寨子,外人通常很难覆灭了咱们,可要是生了内乱,不用旁人来杀,就要倒个七七八八。你是好读书的,必比我们更明白你娘的意思,这次就罢了。走走走,都走,快回家,中午姨给你做好吃的。”

    这一半有见识一半哄孩子的话,愈发让方智等人羞愧难当,林宁则笑着对春姨点点头后,却又看向了方智等人。

    方智是青云寨年轻一辈的翘楚领头羊,今日发生这样的事,心里着实愧愤难平,见林宁看过来,避开了眼神。

    胡小山、周妮妮等人亦是如此。

    见此,林宁轻笑了声,道:“青云寨毕竟是占山为王的山寨,靠刀枪吃饭,所以你们瞧不上我,没有关系的。大家也都知道,我自幼对继承山寨没什么兴趣,也做不好此事,所以你们服不服我,真的没所谓。”

    此言一出,在场大部分人都变了脸色。

    好多人面色转为兴奋,也有好多人满意的点点头。

    却听林宁话音又一转,声音低沉道:“但是,青云寨,到底姓林!周石,方智,还有你们,你们大可当面问问你们的大当家,她现在叫什么?”

    说罢,林宁转头直面那位站在人群中卓尔不群的女子,道:“告诉他们,你现在应该叫什么。”

    田五娘凤眸直视林宁,目光清冷,平静。

    四目相对间,周遭诸人似都屏住了呼吸,唯有阵阵山风吹拂。

    不知多了多久,田五娘方缓缓垂下眼神,声音微沙,但坚韧有声道:“我叫,林田氏。”

    林宁回过头,看着方智、周石等人,一字一句问道:“听到了?”

    方智等人哑口无言,林宁声音陡然变高,厉喝一声:“听到了没有?”

    方智等人面色涨红,却在方林等人凌厉的逼视下,纷纷开口应了声:“听到了。”

    林宁面色转为平和,轻笑了声,道:“那就好,听到了就好。我林家人,也还在为山寨出力呢,我和春姨,没有吃白食……不过我也没其他意思,也没想着作威作福或者插手山寨事务,我都没兴趣。我只想提醒你们,不服我可以,瞧不起我也行,但是,不要羞辱我,更不要羞辱春姨。我们并非在靠谁施舍而活,我林家,对你们都有恩呢。”

    说完想走,又顿下来,侧脸看向身边的方林,笑道:“三叔,我和春姨不算乞活,不该被人羞辱吧?”

    方林一张脸登时黑红,大吸一口气后,咬牙道:“宁儿,给三叔存些体面罢。真让三叔也给你跪下啊?!”

    林宁哈哈一笑,拱手一礼罢,再不多看一人,扶着泣不成声的春姨,往北山墨竹院走去。

    山寨诸人纷纷让道,也有对其躬身见礼的,他们也都是受过林家大恩之人。

    ……

    PS:解释一下更新问题,因为尝试的是一种不熟的题材,码字慢倒在其次,主要想让新书期尽可能长一点,多磨合磨合思路,顺便多上几个推荐,希望大家理解。另外解释一下,田家二女一个五娘一个九娘,取九五之意,别胡乱延伸啊……

    林宁和春姨走了,临走前还招走了九娘。

    看着小九娘骑着好大一条狗,喜滋滋的跟着林宁离去,好些人心里极不是滋味。

    原来,他们才真的是一家人……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

    林宁等人离开后,气氛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更凝重了些,因为田五娘始终未动……

    山寨老人孙伯将围观的人都劝了去,只留下几个当家人和涉事其中的年轻一辈。

    方智见田五娘清冷的目光看来,就感觉脸上似被刀子割过一般。

    对田五娘有好感的,不只周石……

    除却林宁原身林小宁那种奇葩外,凡习武之人,没有对田五娘不欣赏钦佩,乃至爱慕的……

    其容颜倾世,其气质清冷出尘,还不喜多舌言辞。

    明若初雪,清丽无方。

    更兼一身武道修为,凌绝青云。

    一把利剑,斩尽四方强敌!

    在青云寨年轻一辈的心中,唯神女二字,方可配得上他们的大当家。

    然而他们却……

    “过来。”

    方林面色比先前阴沉了无数倍,看着方智道了声。

    方智本就心中极难受,听闻其父言,素来足智多谋武功出众的他,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却不敢有违父言,步步上前,赔笑道:“爹,是我错了,我们不该没弄清……”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打断了方智之言。

    方智连低头都不敢,生生承下。

    方林却没看他,看向胡小山道:“过来。”

    胡小山闻言,干笑了声,目光瞥向不远处的胡大山。

    胡大山见之,攥起了拳头,唬的胡小山忙向方林走去,这边还能轻点……

    “啪!”

    曾牛……

    “啪!”

    左义……

    “啪!”

    李轩……

    “啪!”

    ……

    一行十余人,除了周妮妮外,每人都重重挨了一下,个个垂头丧气的站在那。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挨方林的打了。

    方林身为青云寨的二当家,智囊存在,除却有辅弼之责外,还担任着山寨子弟们的读书先生,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山寨子弟当然不需要去考功名,但也不能都当睁眼瞎,起码的字还是要认得的,不然连秘籍都看不懂,岂不白瞎?

    可是山寨本就没有学习气氛,为了管教一群淘小子认字读书,方林没少下狠手……

    “知道为什么打你们吗?”

    收手后,方林看着诸人问道。

    却不等他们回答,声音陡然凌厉,尖声吼道:“大当家的为了山寨,和我等谋划罢,又一人整宿未睡,只为思虑的更加周详些,她是殚精竭虑啊!只因为大当家的这次打算带你们这些她本以为已经成长起来的山寨俊杰们出征历练,以后好担当大任!再看看你们,你们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你们也算俊杰?狗屁!一群该死的小畜生,你们也对得起大当家的一片苦心?她有多难你们看不到?还要操心你们现在这些狗屁之事,是不是打猎都把脑子打成野猪脑子了?都给我跪好!”

    等方智等人一个个面色羞愧的跪下后,方林愈发震怒道:“小宁的性子是不讨喜,我暂不说他现在已经改了许多,可就算他先前,可有过伤天害理之事没有?先大当家的之事都不必再提,二哥从未怪过哪个,你们不懂,对二哥来说,那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就算计较,也轮不到你们这群混帐!”

    一旁周成面色微变,眼中浮现出一抹极痛之色。

    当初是他和田虎去榆林城办事,二人都大意了,再加上不走运,才走漏了风声,但终究还是二人太大意了。

    因此累的林龙为救他二人重伤不治,二人心中何等煎熬……

    若非如此,只凭林小宁做的那粗陋设计,又能瞒得过哪个?

    当初林龙无怨无悔的救他们,回山寨除了叮嘱他们日后仔细当心外,不允许旁人多说什么。

    难道他们现在还能逼死林宁?

    这桩“冤案”中,都算不得冤,唯独苦了的,只有田五娘……

    “我们几家,哪家没受过林家大恩?没有林家,能有我们?”

    “人和畜生禽兽总要有点分别吧?忘恩负义之人,连畜生都不如!”

    听着方林锥心之言,周石实在承受不住了,哽咽道:“二叔,我们并非畜生不如,只是看不得他欺负小九……”

    “你还敢狡辩?”

    方林上前一脚踹他一跟头,怒声道:“你本心如何,真当我们不知道?小宁是不习武,在你们看来不争气,可人家说的明白,他不想坐这寨主之位!他是林家唯一血脉,青云寨就是林家的,这一点你们真不清楚?小宁这个继承人,如今连山寨事务都不插手,你们还要他怎样?今日我最后再告诉你们一回,没有林家父祖,就无我青云寨,也无我等立身之地,更不要提林家救过我们多少回。再敢羞辱小宁不敬春姨者,我亲自出手清理门户,无论是谁!”

    邓雪娘叹息一声,道:“夫人说的那句话极对,山寨若只御外敌,敌人再强也是不怕的。只怕内斗……我们这一辈兄妹八个,大哥为了救二哥和八弟没了,早先六弟和七弟是为了救我没了,他们让我念了一辈子,不过哪一日轮到我,我也会毫不犹豫的为哥哥和兄弟们挡刀挡箭。原以为有我们在前面,你们都会学好的,可我万万没有想到……”

    说着,江湖上有女阎王之称的邓雪娘,此刻却难过之极的落下泪来。

    这模样,却比刚才方林出手更让方智等人脸疼。

    “娘,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往后绝不内斗,也再不……也再不和小宁闹了。”

    周妮妮几乎没见过邓雪娘落泪,这一会儿顿时慌了,连忙保证道。

    方智等人也连连作保。

    邓雪娘却只是摇头叹息……

    孙伯年岁最大,辈分最长,出来圆场道:“大当家,几位当家的,且先别动怒了,都还是孩子,哪有不犯错的?知错能改就是,总要给个改正的机会吧?老头子看来,几位哥儿虽偶有小过,心术都还是正的,就都是好孩子。”

    方林严厉问周石:“你今天心术正么?嗯?小宁先前解释了几遭你都不信,是真不信,还是不愿信?想好了再答。”

    看着几位大人的面色,周石虽憋的快喘不过气来,却不得不答,因为他知道,这事关他日后在山寨中的地位,更事关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若答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心中悲叹一声,周石道:“三叔,我对林小宁的印象从来不好,今天以为他又在欺负小九,所以就想下狠手。这里面,爱护小九的心占了八成……私心厌恶占两成。但我真的只想狠狠教训他一回,让他再不敢欺负小九,我没想杀了他……”

    “那你想怎样?教训到什么地步?”

    “我……我……我就想让他能躺几年……”

    “为了不让小宁明年和大当家的成亲?”

    此言一出,周石脑子里轰的一声,好似炸了般,目瞪口呆的看着面色铁青的方林。

    他不敢相信,他的心思,会被方林看破……

    见他这样,周成、邓雪娘甚至胡大帅都忍不住摇起头来。

    这种小儿女心思,怎会瞒得过这些过来人……

    方林没有再继续威逼下去,面色也缓和了些,看了眼无人色跪倒在地的周石,目光又依次扫过方智、胡小山、左义、李轩等人,道:“都是江湖儿女,一些话我就摊开了说,不然早晚必还有大祸。你们有一些想法,都很正常。如大当家这样的人,几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个。咱们山贼窝子里飞出了个金凤凰,你们不敬佩也不可能。你们觉得小宁配不上大当家的,其实你们也不想想,何止小宁,你们就配?大当家的若生在上品高门里,进宫做个皇后都有富余。所以说起来,对大当家来说,你们也并不比小宁强多少。一群没有自知之明的蠢东西!”

    这番话,说的一干年轻人差点呕血。

    胡大山等人却笑了起来,田五娘却依旧面无表情,不过清冷的眼神不再那么淡漠,缓缓开口道:“纵是皇宫大内,天下至尊,又何如我山寨子弟亲如骨肉,生死相依?”顿了顿,许也觉得将事说开为好,便又直言道:“先母早逝,恩师与夫人待我胜过亲骨肉,此事人所共知。因我年长三岁,夫人临终前,将……小宁,托付于我。恩师去前,先父便与他老人家定下了这门亲事,让他放心。

    故,天地可变,此事不易!

    我待你们如兄弟姊妹,也望你们如此。羞辱于他,便是折辱于我。我叫,林田氏。”

    说罢,同方林等人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留下身后一地羞愧的心碎……

    ……

    “宁儿今天真聪明,做的不差!”

    回到墨竹院,已经感动的哭个够的春姨开始高兴起来,狠狠的表扬起林宁来。

    相比于她时不时去孙伯那里讨龙血米的做派,林宁今日发飙明显高明了多少倍……

    自林龙夫妇双双去世后,春姨最担忧的,就是林宁在山寨里越来越被孤立的处境和越来越尴尬的地位。

    她想尽法子,却都用处不大。

    但她相信,过了今天后,这些事再不用她来操持。

    春姨记得她小姐,也就是林宁母亲宁氏曾说过,男孩子长大往往会在一夜间……

    其实从前她并不信,但如今不得不承认,到底是读过无数书的小姐更英明!

    ……

    “小九儿,你总跟着我这么近做什么?”

    见自己走到哪,小九娘就跟到哪,林宁哭笑不得的问道。

    小九娘意见大了去了,却不说话,小眼神递给林宁,自己思量,哪里做的不对,错哪了……

    林宁会意后,做苦思状,可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哪里犯错,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九娘登时急了,睁着好大的眼睛看着林宁道:“姐夫,你今天只提了春姨,没提我!”

    林宁哈哈笑道:“小九儿还用专门提吗?谁都知道,哪个敢欺负小九儿,就是我的一生之敌!”

    小九娘咦嘻嘻,看着林宁高兴道:“今天姐夫还和姐姐说话了!姐夫好久好久没和姐姐说过话了……”

    林宁呵呵笑道:“她是高人,不爱说话嘛。”

    小九娘还不大明白“高人”是何意,林宁就稍微解释了下,小九娘愈发眉开眼笑道:“哦~~原来姐姐在姐夫眼里这样好啊!”

    林宁竟被小丫头笑的有些脸热,驱赶道:“去去去,到厨房帮春姨烧柴煮饭去。”

    小九娘不理,狡辩道:“翠儿在烧……”又诱惑林宁:“姐夫,你还想不想学**做好事?我知道哪里可以去哦!”

    林宁不信:“哪里?”

    小九娘咯咯得意道:“昨天我看到,刘奶奶家和齐大娘家的后屋顶都有些漏了……诶,姐夫,别走那么快,等等我鸭!小灰灰,小灰灰快来!”

    “驾!”

    ……

    PS:感谢塞外沙尘兄的万赏~

    药庐。

    “什……什么?”

    曾牛、周石两个今天有些莫名其妙的被打惨了的青云寨俊杰,此刻正在药庐里寻求减轻伤痛……

    可是听了安郎中的话后,二人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老朽年纪太大了,大病一回后,手已拿不稳针,所以不能再施针了。不过老朽有一嫡传弟子,就是故大当家之子林小宁。若是疑难杂症他或许还拿不准,不过二位只是体内有淤,以宁哥儿的手段,自可施针化瘀,手到针除。”

    “林小宁,他……他是安爷爷你的弟子?”

    周石咬着舌头说道,曾牛更是差点瞪出眼睛来。

    通常而言,医武不分家,倒不是说学武的都懂医,而是在学武过程中,必然少不得郎中。

    且不说有郎中进行推拿斟酒活血,练武可以事倍功半。

    更重要的是,练武过程中少不了流血受伤,而且出征劫掠,若是不受伤,只能说明没出力!

    受伤越重,说明出力越多。一身的伤疤,便是一身的功勋荣耀!

    可若受了伤,却无郎中救治,那……

    怕是还没长成功勋章,就要化成一堆白骨了。

    如今安郎中已经垂垂老矣,林小宁成了他的弟子,那往后山寨药庐岂不是要交到林小宁手中?

    想起他们和林宁之间的关系,周石和曾牛就觉得眼前一黑!

    人生一片昏暗,怎么可以这样?

    原本他们身上的伤不算太重,练武之人抗击打能力都强,养一养也花不了几天功夫就能痊愈。

    可明天山寨就要有大动静了,这是他们这样山贼二代们第一次正经的出征。

    意义重大!

    就算是山贼之中,也是讲究资历的,错过这样重要的一次行动,往后同辈间还能抬得起头来?

    周石和曾牛愈发感觉严重,又再三求了安郎中,可始终求不得,两人心里简直一片凄苦。

    从药庐出来后,二人面面相觑,曾牛憨直些,问周石道:“石头哥,现在怎么办?”

    周石满脸郁色,想了想,道:“还是去找小智哥去,让他想个法子……”

    曾牛这话倒是听明白了,周石应该是想让方智做个中人。

    两人再没多言,往方家清溪院走去。

    林家的墨竹院,田家的苍松院,方家的清溪院,胡家的白虎堂,邓家的梨花苑……

    这些文雅的名字,其实都是林宁母亲宁氏所起。

    ……

    “姐夫,接着哦!”

    一间并不大的小院内,林宁站在屋顶上,将一束束大佛手阔叶铺在稀薄处。

    原本只准备补一下漏雨处,不过见屋顶上的草叶都很稀疏了,他就干脆重新铺设了番。

    东山有大佛手树林,采摘也很简单,林宁和小九娘还有翠儿、小灰三人一狗背了好些回来,这会儿刘奶奶的屋子上已经快铺完了。

    林宁接住小九娘用力丢上来的佛手叶,将最后一处铺罢后,从后沿下直接跳了下来。

    刘奶奶烧好了茶水,用粗瓷茶碗端出来,有些不安的同林宁道:“家里没有茶了,只有一些开水,晾凉了,碗也洗了好几回,哥儿莫嫌弃……”

    林宁笑着接过,一饮而尽后,道:“刘奶奶,以后若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同我说。我是山寨里的闲人,文不成武不就,做点小事还行。”

    刘奶奶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说了好一起子夸奖的话。

    小九娘听的眉开眼笑,林宁微笑领受了会儿,就要告辞。

    刘奶奶还要留饭,不过听林宁说,还要去齐大娘家帮忙,就放行了。

    站在柴门前,看着林宁牵着小九娘的手带着翠儿和小灰渐渐远去,刘奶奶心里感慨莫名。

    都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果真不假。

    不过已经入了刘奶奶眼的林宁,自然不会是浪子。

    除了田大当家的那一出迷天案,林宁当初在山寨里最大的恶名也不过是“不学无术”以及性格惹人厌。

    却也未曾做下什么大错事,虽然骂过她“老乞婆”,但现在不是改好了嘛。

    难道还不兴人犯点错?小孩子本就不懂事……

    山寨里那么多后生,哪个如林宁这般给她挑水补屋?

    念及此,刘奶奶觉得她应该要做些什么,要给这样一个好孩子拨乱反正!

    ……

    清溪院。

    清溪院之所以叫此名,并非方家宅院周遭真有一道清溪。

    整个青云寨,只有墨竹院才有泉水清溪。

    是因为作为山寨仅有的好读书之人,方林当年实在太艳羡墨竹院的千百尾竹林和绕宅小溪了。

    求而不得,宁氏就为他的宅院取了这样一个名,满足他……

    周石、曾牛也是倒霉催的,来到清溪院时,正值方林在给方智上“思想政治课”。

    “爹,你以前不是也不喜欢小宁么?”

    “他以前的确不成器,但最近来看,确实长进了,而且大有长进。”

    “可是一个人怎会突然改邪归正呢?不都说禀性难移么?”

    “我也不清楚宁哥儿为何突然这般懂事,或许是读的书多了,终于开窍了……但无论如何,这总是一桩好事。更难得的,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不去插手山寨事,你知道这要有多大的智慧?”

    “爹我……”

    周石、曾牛二人进门后听到这段话,原本转身就想跑,却不想已经被方林看到,喊道:“站住!”

    “哟!二伯您在家哪?刚没瞧着……”

    周石并没有因为之前被方林训斥就心存芥蒂,都是自幼被打惯了的,这会儿又腆着脸赔笑道。

    曾牛跟着瓮声笑唤了声:“二伯。”

    二人都是鼻青脸肿,看起来颇为狼狈。

    方林看了两人面色一眼,哼声道:“不好好去看伤,跑这来做甚?”

    周石闻言,满脸的尴尬,将药庐的事说了遭。

    方林闻言冷笑道:“那你们不是走错地方了?”

    周石苦着脸道:“二伯,今日才起了龌龊,我们这会儿登门求医,岂不是给人打脸?再者……二伯,林小宁真的成了安爷爷的弟子?什么时候的事?先前一点都没听说过啊。”

    方林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也在纳罕。

    田虎之事后,林宁的行踪都是他在一手安排监视,包括曾牛当日跟踪到思过崖……

    但他都没听说过,林宁和安郎中学过医术。

    该不会是安郎中故意这样折腾周石、曾牛二人吧?

    方林可是知道,安郎中受过林宁父祖大恩,未必不会替他出一口气……

    不过,今日之事虽然镇压下去了,难免留下些坏影响。

    这也是方林之前一直教诲其子方智的原因,除却田五娘这种惊才艳艳之辈外,方智是青云寨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做好他的工作,事情就比较容易了。

    只是眼前既然有这个机会,未尝不能试一试……

    念及此,方林沉声道:“你安爷爷会哄你?就算他哄你,你为何不想想他为何哄你?”说着,转头看向方智,喝道:“你说。”

    方智这会儿脸色有些发白,闻言心里一阵哀叹,面上还是恭敬道:“安爷爷受小宁家父祖恩德颇多,若是哄石头阿牛,多半是对他们欺负小宁不满,让他们去受点教训。”

    方林闻言点点头,又回过头看着周石、曾牛,压低声音道:“阿牛上次出手那么重,山寨里好多人已经不满。你们倒好,今天更是喊打喊杀,还一口一个畜生……我看你们才是昏了头的小畜生!我告诉你们,不把这件事的坏影响消弭掉,山寨人心都要散了,早晚要出大事!你们自己说,该怎么办?!”

    周石、曾牛二人听的脸色惨白,到底还只是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哪里经得起方林这种浸淫江湖几十年的老江湖的唬骗。

    不过到底还是有担当,周石惨笑一声,说不出的悲壮,道:“罢罢,二伯,侄儿不能做青云寨的罪人,再去给他踩一回就是,他若还不解气,随他打杀,我无二言。”

    曾牛也喘着粗气瓮声道:“俺也是!”

    方智还是聪明些,有些无语的看了眼他老子,顿了顿道:“我听父亲说,小宁最近变化很大,和从前不大一样了……算了,我带你们去吧。”

    见周石、曾牛满脸不信的样子,他这个当大哥的,挺身而出。

    说罢,回头看向方林,目光请示。

    方林点点头,叮嘱道:“山寨的未来终究要靠你们,我们这一辈相互扶持到现在,死的死老的老,以后山寨如何,就看你们的了,不止是武功,更重要的是心性,是胸怀。而且据我看,小宁以前虽不成器,心性狭窄,但那时到底年幼,如今他长大了,已经很不同了。唉,大哥大嫂若还活着,见小宁终于出息了,那该多好……”

    说完,先一步离去,留下一点后路都没的山寨二代们,满脸苦涩。

    今天这孙子,他们是装定了……

    ……

    齐大娘家。

    林宁、小九娘、翠儿和小灰三人一狗刚运了一趟佛手叶来,要去运第二回,就看到打听到他们行踪的方智、周石、曾牛三人到来。

    林宁面色淡然,不喜不怒,翠儿大脸上有些担忧,小九娘却有些吃惊道:“小智哥哥,石头哥哥,阿牛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三人并未立刻回答,而是齐齐看着堆在院落里不小一堆的佛手叶,目光复杂之极。

    昨儿他们也听说过林宁给山寨中孤寡老人担水之事,但都是将信将疑,以为他又在弄鬼。

    可这会儿,亲眼看到地上的佛手叶,还有刚才路过露台时听到刘奶奶正和一群山寨老人们在夸林宁,他们不得不信,这个林宁,真的不一样了……

    连亲眼目睹林宁面带凶狠阴毒之相,要将凄惨哭嚎的小九娘推下思过崖的曾牛,这会儿都有些糊涂了,自我怀疑,难道当日他果真看错了?

    可能真的说不定……

    今日小九娘不也惨叫连连,林宁也是面带阴毒之相?结果却是两人真的在混闹……

    可是,当日真的不像玩闹啊。

    几番心思在三人心中轮转,见对面林宁、小九娘等人目光奇怪起来,方智才忙道:“小宁,安爷爷说,你是他的嫡传弟子,是不是真的?”

    林宁淡淡应了声,道:“是真的,有事么?”

    方智三人闻言大惊,再次将林宁从头到脚看了几遍后,方智说出了来意:“小宁你看,安爷爷年事已高,施不得针了。明日山寨有大事,耽搁不得,你看能不能给周石、曾牛看一看……”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林宁面上,连小九娘都期盼的看着林宁,她极希望林宁能和方智等人和好,要是两边都对她极好的人能和好,她情愿今天一整天都不吃肉!

    然而,众人却见林宁缓缓摇了摇头……

    ……

    PS:感谢古月说和一脸骚笑两位书友的万赏~

    “抱歉,现在还不行。我还要给齐大娘家修整屋顶……”

    原本眼神黯淡脸色难看下来的诸人闻言,又齐齐抬起头来。

    方智忙问道:“小宁,那等修整完屋顶呢?”

    林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公是公,私是私。虽然我们彼此相厌,但医者当有仁心,且你们是为了山寨出征,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方智闻言,心里倒吸了口凉气,与周石、曾牛互视了眼后,都对林宁刮目相看起来。

    方智想起他爹之前的话,难道果真是开窍了?

    若是从前的林小宁,这会儿就算不哈哈大笑尖酸刻薄的嘲讽他们,也要不屑一顾,理也不理。

    眼前之人,真的和他们印象中的大不同了……

    深吸一口气后,方智看着林宁,道:“我们也来搭把手!”

    林宁自无不可,他修葺房屋的两点功德值,已经到手了……

    ……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在齐大娘再三感谢后,婉拒了留饭,回到了墨竹院。

    春姨看到这一群人到来,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怎不提前派人回来说一下,我都没准备那么多饭。”

    方智连忙道:“不必不必,就是过来请小宁帮个忙。”又躬身道:“春姨,今日是我们做晚辈的不是,您多担待!”

    身后周石和曾牛本就鼻青脸肿,此刻更是臊的满脸通红,他们没想到春姨这会儿竟没再给他们挖坑,一起行礼道:“春姨,今日是我们不对……”

    春姨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温柔亲切的脸上满是笑意,一拍手笑道:“嗨,你们这些孩子,哪个不是我看着长大的,还生分了?舌头和牙齿还打架呢,更何况你们一群淘小子?都是好孩子,中午到家来不吃饭才不对。都不许走,我再煮点饭,小九儿、翠儿过来帮我。”

    说着,招呼了小九娘和翠儿去了伙房。

    林宁瞥了眼满脸悻悻的周石、曾牛二人,然后引着他们进了屋内,道:“你们且先坐,我去准备一番。”

    方智忙笑道:“小宁只管去便是,我们又不是生客,这里也熟。”

    林宁微微一笑,点点头后进了西厢。

    待其走后,留下三人在客堂上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周石有些火大的问曾牛:“那天你到底看的准不准?”

    曾牛委屈啊:“准啊,可是……”

    “可是什么?”

    方智问道。

    曾牛无奈道:“可是今天他们也这样,却是玩闹。”

    方智想了想,问道:“当日你打他,他没还手?”

    曾牛摇摇头。

    方智皱起眉头道:“不对啊,我听我爹说,小宁自幼吃龙血米,再加上林大伯先前可能为他推过脉活过穴,所以虽没练过武,也有二流高手的力气。今天石头和你一个大意,就让他抓住了机会,打败了你们……”说到这方智忽地火大起来,恨铁不成钢训斥道:“给你们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你们倒好!小宁一天武功都没正经练过,你们却……”

    今日真真将他们这群山贼二代们的脸丢尽了!

    周石、曾牛面红耳赤,心里羞愧难当。

    现在回想起来,林宁当时确实没展现出什么武功实力,只是力量大些,但心思冷静。

    他们虽然武功高强,结果却为傲慢不屑付出了代价……

    “行了,长辈们说的对,都是自家山寨的兄弟,林家还对我们几家有极深的恩德,吃亏一遭就吃亏一遭罢,以后少提此事。再说,往后药庐多半要小宁接手,你们自己思量得罪他的后果。”

    见二人无地自容,方智又有些无奈的劝诫道。

    周石、曾牛二人心比黄连苦,满面苦涩的点了点头……

    从今往后,执掌药庐的林宁几乎执掌着他们的性命啊,他们还闹个屁!

    ……

    西厢内,林宁先将针盒放好,又换了身干净衣裳后在书桌前坐正。

    心中轻轻念了声:“天道。”

    眼前出现了天道面板:

    林宁:Lv 2(0/20)

    功德值:10

    力量:42 敏捷:19 智力:8 魅力:4

    技能栏:

    乾坤劲:小有所成(0/150)

    百草经:初窥门径(0/10)

    升级了!

    从1级小菜鸟,变成了2级小菜鸟。

    升级提升了2点力量,1点敏捷,1点智力和魅力……

    这个增幅并不高,林宁没察觉到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不过《百草经》需要升级为小有所成的功德点,却是攒够了!

    毫不犹豫,林宁将十点功德点全部加在了《百草经》上。

    继而就感觉脑海里再度多了无数画面,林宁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盏茶功夫后,他才睁开了眼,眼眸愈发温润清亮。

    他自己虽不觉,但那一点智力和一点魅力值的加成,其实还是有影响的……

    面板上的数据再度发生变化,功德值清零,但技能栏中的《百草经》,却从初窥门径,变成了小有所成(0/120)!

    看到这个数字,林宁倒吸了口凉气。

    他是清楚在天道游戏中,学习和升级辅助技能所需要的功德点,要远远低于武功秘籍的。

    然而升级半部《百草经》所需要的功德点,也只比《乾坤劲》少三十点。

    由此可见,《百草经》的实际品质,要远远高于《乾坤劲》。

    不过想来也是,《乾坤劲》只是一个绿林大豪的看家功法,而《百草经》却是药王谷的镇谷绝学。

    药王谷,可是让黑冰台、皇城司和稷下学宫天下三大至强势力联手打压诛灭的顶级势力。

    念及此,林宁再度感激起安郎中的厚赠……

    ……

    客堂。

    “怎还不来?”

    等了良久,莫说心里本就忐忑的周石和曾牛,连方智都有些坐不住了。

    莫非林宁在戏耍他们?

    好在,正在三人就要坐不住的时候,林宁左手持着针盒右手持着一个小木桶从里面出来,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只对周石道了句:“去了上衣。”

    这般干脆,反而让三人不习惯,他们以为林宁或许还要拿捏嘲讽他们一番。

    方智胳膊碰了下周石,道:“还不快脱!”

    周石忙脱下上衣,露出一身精壮但看起来有些惨的上身。

    腹部好大一块紫肿,看起来有些骇人。

    林宁也不给面色尴尬的周石开口说些什么的功夫,取出五根五寸长的银针,在其上身天突、紫宫、中庭、建里和关元五处大穴扎下,最后取出一根七寸长针,在周石面色苍白提心吊胆方智曾牛屏住呼吸下,缓缓刺入了周石的巨阙穴。

    直刺入四寸,唬的周石双眼都直了,然后就见林宁屈指,在针尾轻轻一弹,“嗡”的一声,三人大惊,却见一股黑血顺着银针飞速流下。

    林宁将预先准备在桌边的小木桶提来,接在针下。

    随着黑红的瘀血外流,林宁自下而上,先后拔出了插在关元、建里、中庭、紫宫和天突五处大穴上的银针。

    最后,眼见黑血渐渐变红,他随手取下了那根七寸长针。

    至此,周石身上的伤势再也看不见。

    这番神乎其神的针术,直看的三人目瞪口呆!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素来不学无术却傲慢无礼的林宁,竟会有这样水准的医术。

    看起来,似乎不比安郎中差多少。

    真是……

    做梦都不敢想象!

    而曾牛眼见林宁面色淡然的走到他跟前,已经面红耳赤起来,瓮声问道:“小宁,你……你那日,果真……果真是在和小九儿闹着玩?就像今天这样?”

    林宁顿了顿,点点头道:“是,我没几个亲人,怎会害她?”

    曾牛闻言,脸都涨紫了,忽地扬起手,“啪啪”两巴掌拍在脸上,牛眼睛里也蕴起了悔恨的眼泪。

    见他还要打,林宁皱眉喝道:“行了,不过是场误会,闹这些做什么?还当自己是孩子么?”

    林宁其实也是无奈,若原身是被欺负的,他接收了人家的所有,自然要为其报仇。

    可原身那样的货色,林宁都不忍直视其品格,总不能还要为他报仇,继续害人去吧……

    最多能做的,就是过往全是误会……

    曾牛一滞,没脸道:“都怪俺蠢笨,才惹出这些事来……”

    林宁面色舒缓,淡淡道:“此事不能全怪你……我虽出身山寨,但性格并不合群,再加上爹娘都去了,难免性情孤拐。不过这些并非大事,我们虽不能亲密,但也不该成为仇寇。你我并无深仇大恨,以后有伤病自可来寻我”

    曾牛闻言,心中愈愧,“噗通”跪下,重重磕起响头来。

    林宁无奈,对方智道:“拉他起来,太蠢,说不通道理。”

    方智忙去拉曾牛,曾牛被拉起后,满脸都是土和泪,道:“是我当了小人,对不起小宁,还打了你……”

    见林宁面色愈发不喜,方智忙劝道:“行了行了,人家小宁都说了不过是误会,同一山寨里的,纵然起点误会冲突,还能成生死仇寇不成?哪有这般小气……阿牛你少啰嗦,快起来。往后多立些功劳,壮大山寨声威,比什么都强。”

    等曾牛起身后,林宁又给他施针。

    最后收针后,对周、曾二人道:“先用针势压住了你们的内伤,曾牛还好,没甚大碍,周石你严重些。等出征归来,再来扎一次针,另外记得去药庐领药。”

    周石闻言,看着林宁深吸一口气后,点点头,拱手一礼道:“谢了……今天对不住了,告辞!”

    说罢,实在没脸待下去了,转身离开。

    曾牛表现的好些,还冲林宁咧嘴笑了起来,道:“小宁,回头,回头你再打我一顿吧!”

    林宁微微一笑,道:“车轱辘话不必一遍一遍的说,你们明天有大事,回去准备吧,保重。”

    方智和曾牛二人面色一正,齐齐抱拳一礼后,告辞离去。

    ……

    PS:感谢“紫麟玄”的再次万赏,感谢乖看书、星痕宇or、爱神的影子,坠落蓝阳、srispy.暖心、最单纯、巫师家庭、月影寒杯、情殇邪少、cells?ta?r、无聊异国等新老书友的打赏。累积打赏又超过一个盟主了,所以今天加一更。没错,我为五斗米折腰,嘤嘤嘤……

    另外再解释一下,因为现在是种田期,所以用系统壮大一下主角的能力,其实就是将以往的天才主角变成了系统开挂,但本书的主线肯定不是系统升级为主线。

    最后,推一下《回到明朝当暴君》,好朋友的书,快要完本了,想冲一下万订。

    入夜。

    山间不比红尘浊热,较为清凉。

    林宁半躺在床榻上,眉头却微微蹙起,心有烦绪。

    今日医治了周石和曾牛二人后,却并未如同想象中那般大赚功德。

    连根毛儿都没有……

    如此一来,他先前的一些想法就有问题了……

    原以为做好人好事就能赚到功德,而且他帮孤寡老人挑水补屋确实有功德点,可为何现在救病治伤反而没有?

    若是连救死扶伤都没功德,那什么还算功德?

    莫非是周石和曾牛两人伤的太轻了,不够功德?

    也不对啊,曾牛练的功法重防御,受伤是轻些,可周石却被打的够惨。

    他那伤势若不医治,必会留下病根甚至会死都说不定。

    怎会没功德呢?

    “啪!”

    忽地,林宁脑中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缘由!

    这二人乃山贼,杀过生!!

    而且他还记起了一事,昨日他就有些疑惑,分明帮了十多家山寨孤寡老人担水,但功德点却并未有那么多,而是少了不少。

    此刻再想想,少的那几点,岂不正和户主为男山贼相合?

    给刘奶奶、孙大娘她们挑水,可都是有功德点的。

    没点灯的暗室内,林宁双眸雪亮,找到问题了!

    只要是男山贼,手上就少不得沾染过血腥,有过人命。

    连周石和曾牛都是。

    所以救他们,分毫功德也无。

    可是……

    林宁顿时又黑下脸来,山寨里会经常受伤需要医治的人,只会是这些山贼啊!

    寻常内眷,都不用打猎,又怎会受伤?

    若如此,他想靠医术刷功德点的路彻底被堵死了。

    做妇女之友能赚几点功德?着实郁闷。

    不过……

    林宁郁郁之心并未持续太久,毕竟上天已经给了他这么大一个作弊器,让他圆了一回心愿。

    若是连功德点都得到的如此简单,那也就没甚趣味了……

    他前世为了功名利禄如走兽一般拼搏厮斗,不得分毫空闲。

    这一世,却不愿再这般活了。

    左右暂时也无什么事急需他做,不说悠闲,且从容些来吧。

    这般想着,心中的不甘恼火散去,林宁困上心头,缓缓睡去。

    ……

    然而就在林宁听着屋后竹林中偶尔一声蝉鸣声入睡后没多久,青云寨山门前却是挤满了送行的人群。

    作为沧澜山十三大山寨之一,青云寨是个有数百人的大寨。

    男人们打猎,劫掠往草原走私的商队,女人们则负责腌制猎物,将猎物皮毛硝制成衣,去林间采摘野菜果子,还有抚育子嗣。

    山寨里有药庐,有学堂,还有打造刀剑和弓箭的将作监。

    此刻,除却不知情的林宁外,山寨中所有人都集中于此,连春姨都不例外。

    她们要送勇士出征!

    田五娘一身玄衣劲服,目光清冷面色淡然,除却留守山寨的二当家方林外,其他几位当家悉数出动。

    这一次,不止山寨中的“青刀卫”要出征,还有方智等一批已经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同样随军出山。

    他们的精神,看起来比那些沉默的老军们更兴奋!

    二当家方林看着骑于一匹玄黑大马上田五娘,尖声道:“大当家只管放心出征,山寨里上上下下,皆安守秩序,恪守本分,五百六十三口,同恭候大当家满载归来!我青云寨列祖列宗保佑,大当家率部平安归来!”

    “我青云寨列祖列宗保佑,大当家率部平安归来!”

    数百人齐齐跪下,祷告上天。

    田五娘看着这一幕,在马上欠了欠身,微沙的声音道:“有二当家看山门,吾自放心。”

    却不再多言,目光看向有一座大绞索架连接的重木山门。

    这是青云寨与外界唯一相通门径。

    “开!山!门!!”

    二当家方林面容虽有些猥琐,声音也有些尖锐,但却颇有威望,亦得人心,此刻他高举手中火把,嘶锐的声音响彻山寨。

    “威武!”

    “威武!”

    “威武!”

    数百山民高呼,二十余肌肉虬扎的大汉,一起用力拉动绞盘。

    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重达万斤的厚重山门被缓缓拉了起来。

    此次作为大当家亲卫军的方智、胡小山、周妮妮、周石、曾牛、李轩等人一马当先出了山寨。

    三当家胡大帅率领青衣军紧随其后。

    五当家周成早已带人上路,一路快马回报消息。

    四当家邓雪娘则已身在草原,在数条路上,都布下了陷阱毒药。

    大当家田五娘最后一个离寨,小九娘小脸紧绷,也穿着一身武服,骑在小灰灰背上,稚嫩的声音对田五娘大声喊道:“姐姐,万胜!”

    田五娘目光在小九娘身上凝了凝,随意软化了许多,微微颔首道:“听春姨的话。”

    春姨教了她几句后,小九娘牵着春姨的手,重重点点头,大声道:“姐姐放心,我一定听春姨的话,姐姐放心吧,早日平安回来!我们在家等你!”

    田五娘嘴角微微弯起,点点头后,一策马缰,就要离去,就见山民中忽然让开条道路,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不疾不徐的走来。

    场面忽然安静下来。

    从前,这少年最鄙夷少女的,就是放马出征,烧杀抢掠。

    见林宁忽然到来,春姨和九娘都紧张起来,二当家方林也赶紧上前,唯恐他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

    田五娘则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林宁近前后,轻轻一叹,竟欠身一礼,道了声:“辛苦了,平安归来。”

    这一幕,让无数人睁圆了眼。

    纵然是不兴教化的山寨里,其实也摆不脱男尊女卑的格局。

    男人打老婆几乎是家常便饭,只是有的善良人家打的少,有的黑心的打的重。

    几乎见不到男人给女人行礼之事。

    更何况从前林宁何其鄙夷田五娘,山寨里多少人为田五娘感到惋惜,也担忧她日后少不得要承受家暴。

    因为林龙和宁氏的缘故,林宁若是家暴,田五娘根本不会反抗。

    好些人想到那个画面都不落忍,说起来落泪的都有。

    这也是林宁在山寨里极不讨喜的缘由之一……

    众人原本以为今日林宁故意前来羞辱人的,却没想到眼前这一出。

    莫说其他人,连田五娘凤眸都眯了眯,只是冰湖依旧无澜,面色淡漠。

    唯有春姨和小九娘高兴的不得了,春姨“哎哟哟”的自责道:“我原不该哄你早早睡觉,都是我的不是,竟做了恶人。”

    可她笑的满脸花开还饱有深意的目光,哪里是在自责。

    小九娘则“咯咯”笑道:“姐夫,你也来送姐姐啦?”

    林宁抚了抚她的脑瓜,点了点头。

    二当家方林则对田五娘道:“大当家的,吉时已到,出发罢。”

    春姨和小九娘狠狠瞪向他,田五娘则微微颔首后,不再停留,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又在林宁面上顿了顿,随即一勒马缰,身下坐骑通灵,调转马头蹿出了山门,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渐轻,终究消失在暗夜里。

    送行之人心情都渐渐凝重起来,哪一次出征,家人们不紧张担忧?

    许多时候,大队归来时都会少一两个,也有时会少更多的人……

    “姐姐,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田五娘离开后,一直很勇敢且带着笑脸的小九娘,忽地嘶哑着嗓子,冲着黑暗中大声喊道,随即再也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一双小手捂住脸,小身子都因恐惧颤栗了起来。

    春姨见之忙抱起来开始安抚,哪里能劝得住。

    林宁上前,从春姨手中接过,轻声道:“九娘放心,你姐姐武功极强,纵然遇到难处,总能得生。以后……我会想法子,不让山寨再这样生存了。”

    这话小九娘听不懂,走过来的方林却听得懂,深深看了林宁一眼后,跟着劝小九娘道:“小九儿放心,三叔已经和你小智哥哥他们说过,他们身为大当家的亲兵,若是大当家的受伤,他们却好好的,回来后我必不饶他们,十倍惩之。这一次出征,三叔不求他们能有多大出息,只要能好好配合大当家的,关键时候给大当家的挡刀挡箭,就算立下大功。所以大当家绝不会有事,这个山寨,大当家的在,山寨就在。大当家的若有事,那山寨也就完了。大当家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一定会平安归来……小九儿乖,不哭了。”

    “姐……姐夫,三叔说的,是……是真的么?”

    在姐姐跟前一直装着坚强的小九娘,此时却已经哭的眼睛红肿,目光里满是担忧和害怕,怯生生的问林宁。

    林宁微笑着点点头,道:“三叔说的是真的,若你姐姐掉了根头发,其他人却好好的,纵三叔心慈手软,我也不会善罢甘休。这种悲剧,总不能一代又一代的重演,该结束了……小九儿,放心吧。”

    这番简单的话,却让周围的方林和春姨及孙伯等几位山寨中层面色大变。

    小九娘闻言,眼中却有些茫然不解,不过也没再多说。她听出了林宁言语中的肯定和保证,所以就不再痛哭了,只将脸埋在林宁肩窝上,一抽一抽的。

    再怎样相信姐夫,她还是担心她姐姐,那是她唯一的血亲啊。

    ……

    榆林城,城守府内。

    太守赵华、守将罗成并诸多榆林城文武官员,正在会宴燕郡赵家二公子赵无悔并燕郡武林霸主血刀门门主严克。

    太守赵华本就是燕郡赵家子弟,赵家为了谋划这个位置,付出了赵家数代积累的底蕴。

    如今,是时候回收些利益了。

    赵家建起了一个庞大的商队,由赵家嫡系俊杰赵二公子亲自带队,并请了与赵家渊源极深的血刀门门主严克护卫。

    且不提血刀门门主堂堂虎榜第八的绝世武功,就连赵二公子赵不悔,都是出身于天下三大武学圣地稷下学宫。

    在整个齐国都颇有几分威名!

    不过,这支队伍只是名义上要经落潮坡古渡乘舟横渡沧澜江去秦国,实则会穿过一线天方向,穿过巍巍沧澜山,前往草原,谋取暴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赵家经营燕郡数百年,倾出底蕴下,连罗成和严克都被说服,此趟走商,看起来已是万无一失。

    只是,他们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盘踞在距离榆林城二百余里的沧澜山上的十三大山寨,已经足有五大寨闻讯云动。

    成百上千的山贼厉兵秣马,要瓜分了这一块十年难得一见的大肥肉!

    不过,到底谁为黄雀,谁为蝉,谁又为猎人,在谜底未揭开前,又有谁知?

    ……

    自一线天往北,一路穿行数十里后,便是茫茫无际的大草原。

    这并不是平静的一夜,在数十里长不到一丈宽的一线天,前前后后经过了十数队举着火把的队伍。

    沧澜山大寨虽然还有十三个,中小寨却是不计其数。

    三大王朝间常有战争,再加上贪官污吏众多,天灾人/祸频繁,上山落草就成了许多不甘安分去死的人一条生路。

    但大多中小寨子其实连生存上都颇艰难,靠打猎或许能够勉强生存,可想获得龙血米,却难如登天。

    没有龙血米,就不可能诞生一流高手。若无一流高手镇寨,山寨永远不能与十三大寨比肩,不能分割资源,收获龙血米。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世间法则如此,总是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撮势力掌控着最多的资源,然后继续损不足而奉有余……

    而这一回,燕郡赵家的行踪不算绝密,大多山寨都得到了消息。

    哪怕知道此次赵家商队有血刀门门主严克这等超级高手,还有上百名血刀门的好手护卫,但想捡漏的山寨,依旧不少。

    如黑风寨、毒龙堡、金山寨等中等山寨,寨中虽无一流高手压寨,但却有顶级的二流高手,他们一直都在不断的寻求机会,希望有朝一日能晋升为十三大,一起制定沧澜规则。

    所以此次这些有大志的中等山寨们纷纷云集,甚至相互结盟,组成不小的势力,以求能在此处饕餮盛宴中分一杯羹……

    “老毒蛇,你果真探得赵家商队里这批商货中有龙血米?”

    草原某处坡地,一虬髯大汉骑在骏马上就着夜色望着下面一条通往草原大苍汗帐的道路,沉声问道。

    往草原走私已是杀头大罪,而走私绝对禁忌的龙血米,则是株连十族的大罪。

    更何况,常理而言,龙血米本就何其贵重,其价值难以估量,又何必再去送往草原,换取寻常财货?

    男子身旁一精瘦男子,声音如铜锣,低沉道:“不会有错。龙血米虽极贵重,但赵家为了将赵华送入榆林城当太守,花费了赵家大部分底蕴。金银虽寻常,可又不可缺少。再者,龙血米在中原王朝皆为禁品,除却三大圣地外,无人能买卖。但是送往草原,就算不换金银,也可换取功法秘籍和神兵利器。千年前,草原胡族数度入侵,其势最盛时,两大武圣级萨满联手,甚至连破黑冰台、皇城司和稷下学宫三大圣地,无数武功秘籍和神兵流失。若能换取一份回来,那……

    天下世家分九品,赵家只是上中,赵家真得一份大机缘回来,未必不能晋升上上之门。所以,不会出错的。”

    二人身旁另一男子轻叹一声,道:“若非有龙血米这样的奇珍,又何必劳烦虎榜第八的绝世高手护从?只是,有这样的高手在,咱们山寨果真能讨得好去?”

    此言一出,三人沉默起来。

    三人也不算庸手,心中也皆有抱负。

    但奈何命运难料,他们一无绝顶师承,二无前辈为其铺路提供龙血米。

    所以一生成就只能止步于二流高手。

    对上虎榜第八的严克,就算他们三人齐上,也多半接不下一个回合……

    “我等其实倒不必杞人忧天,俗话说的好: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我等也没那么贪婪,妄图尽取赵家商队,我们只是想捡一些残羹冷炙罢……

    此次十三大中有五大出动,除却青云寨和沙海寨外,还有射日门、天斧山和金钟堡,都有一流高手。有他们在,严克断不会将他的血刀对准咱们。只要严克不针对咱们,咱们就有机会!”

    精瘦男子轻声说道,一双细长眼眸,时不时有精光闪过。

    他为毒龙堡堡主欧阳锐,善训蛇,并以之为蛇兵。

    此次也是他,主动邀请了黑风寨、金山寨两家寻日里还算友善的中等山寨,共谋大事。

    欧阳锐言罢,黑风寨寨主邱刚点头附和道:“此言不差,尤其是青云寨!青云寨为十三大之一,历来都有两名以上的一流高手坐镇。新上位的寨主虽为女流之辈,但武功之高绝,更胜林龙田虎二人。

    沙海寨三当家孙振天也非无名之辈,二十年来在沧澜山可谓威名赫赫,出了名儿的心狠手辣,这样的老资格一流高手,却被田武娘一剑穿心。

    要我说,这一次能不能挡得住血刀门严克,就要靠这个母大虫了。”

    第三人是金山寨寨主朱勇,他一张圆脸,不大的个头背后却背着一张大圆弓,此刻苦笑道:“每每提及此女,直娘贼的就觉得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身上了。才十八啊,真不知怎么练的……”

    黑风寨寨主邱刚忽地嘿嘿一笑,道:“有甚好羡慕的?再怎样也不过是一个苦命人。青云寨曾有龙、虎、狐、熊四大王,要谋略有谋略,要武功有武功,何等强盛?只是如今龙虎皆死,狡狐老矣,就只剩下一个熊罴。现在偌大一个青云寨,居然都要靠一个黄毛丫头支撑。若只如此倒也罢了,偏她那死鬼师父和糊涂老爹,临死前做了份大孽,将田武娘这等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女大王给生生推进火坑里去。林龙倒是英雄盖世,却生了个不成器的废物儿子,分明山寨出身,听说竟一心濡慕读书人,想当个才子,真他娘的好笑。最有意思的是,他竟还相不中那女大王,动辄大骂折辱,啧啧啧,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谁道男人不八卦?邱刚说的尽兴,其他二人听的也过瘾。

    这到底是男人为尊的世道,突然出现了田五娘这样的一个奇葩女大王,风头强压下无数须眉男儿,不挑出些她的痛点来,如何让男人心平?

    不过到底都还没无耻到家,三人相互看了眼,嘿嘿一笑后,朱勇提及其担忧之事:“这次动静颇为不小,沧澜山各大寨子都有耳闻。我就不信这边的动静,传不到榆林城去。太守赵华且不必说,那混元枪罗成却是不好相与之辈,青云寨一龙一虎都栽在了他手里。还有燕郡赵家,也非浪得虚名之辈。他们果真会以为凭借血刀门门主严克,就能横行无忌?会不会有甚后招?”

    此言一出,邱刚、欧阳锐都皱起眉头来,二人想了又想,还是摇摇头道:“只要我们三家不贪心,不要冲的太前,也无所谓他们有甚后招吧?”

    朱勇也想不出什么来,只苦笑道:“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心里总是不踏实啊……青云寨龙虎虽死,尚有一熊罴,且如今又来一女天王,他们底蕴深厚。可我等若有失,则山寨必亡。”

    “事已至此,不必多想了。不冒险,就永无更进一步的希望。别人强者愈强,咱们如此艰难,也未必能再维持多少年,早晚还得败,所以,一定要拼一回!”

    毒龙堡欧阳锐眼中闪着有些疯狂的目光,咬牙说道。

    邱刚嘿的吐出口浊气,道:“老毒蛇这话极对,再不拼一把,日后就真无立足之地了。老子不甘心一点点被人吞咯,拼了!”

    朱勇点头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拼!”

    ……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在膳堂吃过早饭后,林宁问闷闷不乐犹在为五娘担心的小九娘道:“我要去学雷feng了,你去不去?”

    小九娘噘着嘴抬起头看林宁,目光竟有些幽怨。

    姐夫啊,这还是需要问的问题么?

    一旁春姨都受不住了,一迭声道:“快带了去快带了去,没的留在家里胡思乱想,你姐姐还用你担心?每回都这样,傻丫头还没担心完,你姐姐都要大胜回家了。快跟你姐夫耍子去罢!”

    小九娘闻言,小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见林宁伸过手来,就乖巧的握住了,随之一起出了墨竹院。

    “别玩疯了,早点回来吃午饭!”

    身后传来春姨的叮嘱,一大一小两人一起答道:

    “知道啦,春姨!”

    ……

    “孙婶婶,姐夫医术真的很厉害哦,昨天小智哥哥还带着石头哥哥和阿牛哥哥求姐夫给他们医治。要不是姐夫出手,他们这次都不能出山。”

    有九娘这个小情报员,山寨里谁家的妇人身子不适,谁家的小孩儿身子骨弱,她都知道,也方便了林宁当赤脚郎中刷功德。

    林宁背着一个药箱,面色柔和带着微笑的站在孙家庭院内看着孙婶婶。

    孙婶婶虽然被喊的挺大,却也只是辈分高些,实际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且小有几分姿色,只是此刻面色犹豫不决……

    这小贼羔子,会给人看病?

    好在林宁相貌肖母,且如今气度温润,不似原先那样阴邪歹毒,女人又大都是外貌协会钻石会员,尽管山寨众人对林宁以前是什么鸟样心知肚明,然而此刻正面相对,见他如此俊秀不凡赏心悦目,孙婶心头一软之下,也就给了他一次机会……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小爷了。”

    孙婶礼让林宁、九娘和跟班翠儿进了屋后,林宁将背在身上的药箱取下,看着面色晦暗的孙婶婶问了下病症:“不知孙婶哪里不适?哦对了,孙婶不必喊我小爷,叫我小宁或者宁哥儿都行。”

    孙婶婶虽心里并未将林宁真当郎中看,可看着他如此年轻俊秀的脸,现在又这般和气知礼,心生感动,也就愿意说给他听:“我心口痛,头也痛,和针刺一般。肚子也不舒服,常常反胃,最近甚至连喝水都想吐,寻了安郎中瞧,吃了两副药,也没甚效果,只能熬着罢……”语气哀绝。

    所谓熬着罢,就是等死的另一种说法。

    小九娘都懂,因为她并不陌生……

    见小九娘抬着头巴巴的望着他,林宁微笑了下,然后同孙婶婶道:“先诊个脉吧。”

    孙婶见林宁执意如此,也未拒绝,将手臂放在林宁从药箱里取出的脉枕上,只当随这些孩子玩玩。

    只是当看到随着林宁修长的手指搭在腕间,面色渐渐凝重时,她也不再完全抱着儿戏的心态。

    连九娘都绷起小脸,紧张的看着林宁。

    盏茶功夫后,林宁心中有数,缓缓道:“胸中为气之所宗,血之所聚,肝经循行之分野。血瘀胸中,气机阻滞,清阳郁遏不升,则胸痛、头痛日久不愈,痛如针刺,且有定处。胸中血瘀,影响及胃,胃气上逆,故呃逆干呕,甚则水入即呛。瘀久化热,则内热瞀闷,入暮潮热。瘀热扰心,则心悸怔忡,失眠多梦。郁滞日久,肝失条达,故急躁易怒。至于唇、目、舌、脉所见,皆为瘀血征象。”

    孙婶闻言,登时一惊,再不拿林宁当儿戏了,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安老郎中便是这个说法,没想到,宁哥儿你说的一字不差!”不过随即又面色一黯,虽然林宁说的极准,可连他师父都没法子的病,他又能如何?

    这番话虽没说出口,可面色却告诉了林宁和九娘。

    九娘抿了抿口,看向林宁,似想安慰他,但也抱有一丝希望……

    林宁抚了抚她的脑瓜,对孙婶微笑道:“安爷爷到底年纪大了,施不得针,所以只能开一副血府逐瘀汤。若孙婶信得过我,不妨去了上衣,以便施针。连续施针三天,再配着安爷爷开的药,孙婶当可无恙。”

    孙婶闻言要她脱衣,眨了眨眼,看着林宁的脸,没看出恶作剧的歹意,又压不住对康复的向往,小声问道:“宁哥儿,果真能好?”

    林宁笑了笑,道:“今日施针罢,孙婶当不会再连喝水都会吐了。”

    孙婶闻言大为心动,被这病折磨许久的她脑子一热,一咬牙,就解开了领口的盘扣,露出一抹雪腻的肌肤来……

    心里还宽慰自己道:试试吧,不就是去衣嘛,都是孩子……至于林宁,他也还是个毛头小子!原先名头最坏时,也没听说过他有好色之名,没事的……

    ……

    PS:感谢圣诞稻草人的万赏,感谢一脸骚笑、逍遥书客、左手美人右手剑、大漠飞烟、妖怪真是多、云问风、cells?ta?r,等书友的打赏~

    半个时辰后,当孙婶婶面红耳赤的扣好衣襟盘扣后,再看林宁,已是忍不住的惊叹道:“宁哥儿,你好厉害!”

    林宁谦逊的微微一笑,只回了句“一般,过奖”,让孙婶“噗嗤”一笑后,就收拾起银针和药箱来。

    小九娘却激动的不得了,看着面容好看了许多的孙婶问道:“孙婶婶,你果真好些了么?”

    孙婶连连点头道:“那股恶心气儿消散了好些,头和心口都没那么痛了,小九儿,你姐夫好俊的把式,了不得!了不得!”

    此言一出,最先傻眼的却是翠儿。

    之前见林宁让孙婶将衣裳脱了,孙婶还真脱了时,她就有些动怒。

    原以为是林宁起的坏心,想戏弄生病的孙婶,谁知道……真管用?

    这怎么可能?!

    用蒲扇般的大手使劲的挠着小山般的脑袋,雪花一样的头屑飘舞,翠儿眼睛里满是无解的旋涡。

    过去二三年她几乎每天都要去一回墨竹院寻回小九娘,所以几乎天天能见到林宁。

    换句话说,林宁是她看着长大的……

    林宁是什么样的坏种,她比谁都清楚,虽然她自知有些笨。

    但不管怎样,也不能一眨眼就有了这等能耐吧?

    小九娘可以满眼星星的简单崇拜,可翠儿算是大人了,心里哪里能迈的过这道坎儿?

    许是看出了她的抓心挠肺,收拾好药箱的林宁瞥她一眼,淡淡道:“多读点书,书中自有神仙法。”

    翠儿闻言,面色登时窘成一张姚明脸。

    让她去后山深林里杀头野猪容易,让她读书,吃书还差不多……

    忽地,翠儿有些明悟了,为何之前林宁为何这般高傲,这般鄙视不读书只好练武的人,原来,读书真的这么厉害吗?

    见翠儿看他的眼神从怀疑、迷茫变得渐渐敬畏和了然,林宁心里好笑,招呼着正从孙婶手里接糖果的九娘道:“你要不要留在这里陪孙婶多说会儿话?”

    九娘怎么肯,她还想继续过瘾看奇迹呢!

    告辞了热情留客对林宁赞不绝口的孙婶,一行人又去了下家……

    ……

    “姐夫,你怎么这样高兴啊?”

    出了孙宅,九娘和翠儿见林宁忽地顿了下来,竟嘿的一声乐出了声,九娘不由好奇问道。

    林宁有些绷不住嘴,但也不能告诉小九娘,医治了孙婶一回,居然得了足足三点功德点。

    果然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学习一部玄级武学入门,也不过才三点功德点。

    一时间,林宁有穷人乍富后的酸爽感。

    不过稍稍冷静下来后,他又猜测,天道如此豪赠,大概是和孙婶病的很严重有关。

    如今林宁多少有些明白天道的规则,得到的,和付出的,是成正比的,正应了“天道好还”四个字。

    孙婶病的很重,救了她,方得到三点功德值。

    而山寨其她人却未必都能这般,因为大多数人,身子还是没毛病的。

    纵然有个头疼脑热肠胃不好,治好了能有一个功德点就不错了。

    不过,有机会好好刷一波功德点就不错了。

    更何况这还是个细水长流的活计,当知足。

    念及此,林宁对小九娘微笑道:“学雷feng做好事,自然使人心情愉悦。”

    九娘深以为然,连连点头,翠儿却愈发茫然……

    我们,不是山贼的么?

    做好事快乐?

    不过虽满脑子浆糊,可看着欢快的姐夫、小姨子二人组,翠儿也就不去理会许多了。

    左右她也想不明白……

    ……

    经过一上午的行医,走访了十来家,诊治了六七个病人,积累了六点功德点后,林宁带着小九娘回到了墨竹院,和春姨一道用午饭。

    “宁儿,你果真成神医了?”

    听着小九娘小嘴流香油的夸着她姐夫的医术,春姨先从不信,到渐渐怀疑起来。

    林宁微笑道:“小九儿夸大了许多,距离神医还远,之前曾看过一些娘留下来的书,自己摸索了许久,又得了安爷爷的教诲传授,才能看一些简单的病症。”

    这倒全非谦虚之言,如孙婶之病,虽严重,但却算不得疑难杂症,若非安郎中年事太高,等闲施不得长针,孙婶也不至于一直煎熬着。

    以目前来看,林宁的水准也的确是寻常水准。

    只是他虽没有特别精通的,但又胜在全科,内外妇儿皆达到了小有所成的境界,尤其对寻常病症精准把握。

    再加上小有所成的药王谷独门针法《九绝针》有造化奇效,使得林宁对普通疾病的治病水准也拔高了许多,超过大多江湖郎中。

    他虽说的谦逊,春姨却依旧高兴,道:“那也了不得了,你才多大点,以后必定能赶上安郎中……都说技多不压身,宁儿能有这份能为,还学着给人瞧病,真是愈发懂事了!”说着,用筷子夹起好大一块红烧肉送到林宁碗里,道:“快多吃些,才有力气学更多,做更多。”

    一边说,一边不忘随手再夹一块红烧肉送到已经噘起小嘴的九娘碗里。

    和姐夫感情好归感情好,红烧肉却不能让姐夫独享的!

    春姨又夸赞了林宁一阵后,忽道:“明儿是小九的生儿,宁儿你可不能忘了呢。小九虽小,可待你这个姐夫可亲的不得了!”

    林宁闻言心中愕然,他还真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看了眼正埋头装作没听到,但两只小耳朵却竖起来的九娘,他呵呵笑道:“那怎能忘?我忘了自己的生日,也不能忘了小九儿的。”

    九娘闻言大喜,已是不能再忍了,抬起一张笑的满脸花开的苹果脸,大声笑道:“我也没忘姐姐、姐夫和春姨的生儿!姐姐是正月初一过大年时,姐夫生儿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春姨是八月十五中秋节!都是大日子,我都记得!”

    见她如此可爱,林宁也起了童趣,“惊”道:“哎呀呀,不好了,我忘了小九的生儿是哪天了,怎么办?到底是那一天呢?”

    九娘闻言一下懵了,蹙起小眉头紧张的盯着林宁看,期盼他能赶紧想起来,直到看到林宁嘴角的一抹坏笑才反应过来被戏弄了,就气呼呼的从椅子上跳下,钻到他怀里扭起麻花来:“姐夫唬人,姐夫唬人!”

    春姨又好笑又好气道:“好了,油!仔细油!一天到晚那点闲功夫都用来给你们两个小祖宗洗衣裳了,还顽皮!”

    九娘闻言,低头看了眼林宁身上的油渍,吐了吐舌头,赶紧下来。

    嘿嘿嘿乖巧讨好的笑着坐回座位,一家人温馨的用罢了午饭。

    ……

    吃完午饭,林宁和九娘一道帮春姨洗了锅碗瓢盆,又休息了阵后,开启了下午的刷分之旅。

    不过,青云寨虽为沧澜山十三大寨之一,人口数百,算上外围甚至过千,但愿意接受林宁诊脉看病的,却并没多少人。

    尤其是听说林宁暂且只为妇孺看病时……

    本就没多少人相信,索性不去招惹他这个麻烦。

    林宁倒也不强求,左右如今安郎中春秋已高,不大能给人瞧病了,等他们没法子时,自有登门相求之日。

    今日刷足了十个功德点,已是意外惊喜!

    当暮色降临时分,林宁牵着骑在小灰灰背上的九娘的小手,一起折返回墨竹院。

    这几天五娘不在家,自不能留九娘在家独住,所以就到墨竹院来与春姨同住。

    “姐夫,你说姐姐明天会不会回来呀?”

    难得沉默了一阵的九娘,忽然仰起小脸,看着林宁巴巴问道。

    林宁闻言微微一笑,并未回答,反而问道:“小九是在关心你姐姐的平安,而不是明天能否回来,对不对?”

    九娘默默点点头,看着林宁的大眼睛有些湿润。

    林宁抚了抚她头上的小发髻,笑道:“你放心吧,你姐姐这个人,不是你看到的或是想的那么简单。她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更聪明,武功也更强,心性也更果决。”

    这话并非纯粹在安慰九娘,这两日林宁又好生理了理前身林小宁的记忆,然后就愈发觉得他这个未婚妻当真了不得。

    不止习武天赋惊才艳艳,就连智谋计策和心性,都属于上上等。

    她在突破周身七十二处生死大穴成为一流高手后,并未宣扬的众所周知,整个青云寨,唯有重伤的田虎和方林两人知道。

    而在田虎重伤不治后,便只有方林一人知道。

    待沙海寨大举来攻时,面对敌人两大一流高手围杀胡大山的局面,她始终隐忍不发,不露出真实武功,直到寻了个机会,悄悄靠近了沙海寨三当家,方不再藏拙,一剑挥出,连点七星,将沙海寨三大当家孙振天给一剑穿心斩杀。

    沙海寨原以为青云寨龙虎皆亡,只剩一熊罴,他们以两大一流高手联手围杀之,必可一气荡平。

    却不想青云寨竟出了田五娘这个女天王,终功败垂成。

    而在林宁看来,那一战之关键,便是田五娘选的刺杀对象和刺杀时机,委实妙不可言。

    沙海寨大当家余鹏程虽也是一流高手,但武功却比孙振天高出不止一筹。

    一流高手与一流高手间,也是有极大的不同的。

    开七十二处生死大穴,和开一百零七处生死大穴,有云泥之别。

    田五娘可以出其不意一剑斩杀孙振天,却未必能一剑斩杀余鹏程,若选错对象,战局一旦陷入僵持阶段,那就算最后能赢,也只会是惨胜。

    选择孙振天,舍弃对方龙头大当家,这份取舍,可见心性。

    而田五娘还能目睹着山寨受袭,眼看着许多山寨子民受伤甚至死去,只为谋得一个好时机……

    这份隐忍毅力,更是绝大多数须眉男儿都难具备的。

    但是,却有奇效。

    孙振天一死,沙海寨和青云寨情况立刻颠倒,以两大一流高手围杀对方的余鹏程一人。

    余鹏程虽愤怒若狂,但惊骇之下,哪敢以一敌二,而且还有一个完全陌生却出手比胡大山更凌厉的女天王。

    余鹏程甚至顾不得沙海寨精锐的黄沙军,孤身匆促逃离,使得沙海寨损失惨重,青云寨大获全胜。

    这一战,不仅安定了青云寨龙虎皆殁后的乱象,田五娘也一举抵定了青云寨头号交椅的威望,再无人敢质疑。

    由此可见,田五娘心性之深,和智谋之广。

    林宁将此事用传奇话本的手法加工渲染了番后,同九娘讲了遍后,就见九娘小脸上满是古怪的看着他。

    虽看不到身后,却也能感觉到翠儿那双牛眼稀奇的盯着他。

    不过想想也是,原先林小宁对田五娘的感观,已经不能仅用嫌弃来形容了,分明就是深恶痛绝,深仇大恨。

    谁能料到,如今竟会将她描述成了这般模样……

    虽为明言什么,但语气中的欣赏却是遮掩不住。

    小九娘骑乘在小灰灰背上,脸上再不见沮丧,还冲林宁挤眉弄眼起来:“姐夫,你终于看出我姐姐的好了?加油加油哦!姐姐说明年你们就成亲,咱们终于可以住在一起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