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章节,早十点半替换)
和守卫森严高墙林立的北魏王宫不同,汤泉行宫位于洛阳城外三十里的风景秀美之地,原本只有一座前宫,但因北方酷寒,先王耶律宏喜爱温泉洗浴,在其执政年间将此前宫往北扩建,向北扩展建成一座清幽的园林,称为后宫。
因有天然的地下温泉,哪怕是在寒冬腊月,汤泉行宫都温暖如春,耶律宏上了年纪后十分怕冷,在世的时候,每进入十一月,就会到汤泉行宫来住上几个月,在这里处理政务。
前宫专门为北魏王处理政务所建,和北魏王宫中的太极殿布置别无二致。
后宫则建了许多亭台楼阁,有澡雪堂、寒月阁、饮冰室、飞凤亭、开襟楼等,无数庙宇、荷池、叠桥,曲径通幽,清净雅致。
作为耶律宏最宠爱的孙子,每年耶律宏到汤泉行宫过冬的时候都会带上耶律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楼一阁都承担了他许多童年的回忆。
耶律华身穿一身孝服,站在寒月阁的顶楼,静静注视着外面的风景。
“下雪了。”
他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花。
雪花很快融化,就像落在地面上一样。
汤泉行宫地面温暖,再大的雪也积不起来。
感受着掌心的凉意,耶律华转身,看向闭目坐在屋角戴着面纱的女子。
“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你不来看看么?”和守卫森严高墙林立的北魏王宫不同,汤泉行宫位于洛阳城外三十里的风景秀美之地,原本只有一座前宫,但因北方酷寒,先王耶律宏喜爱温泉洗浴,在其执政年间将此前宫往北扩建,向北扩展建成一座清幽的园林,称为后宫。
因有天然的地下温泉,哪怕是在寒冬腊月,汤泉行宫都温暖如春,耶律宏上了年纪后十分怕冷,在世的时候,每进入十一月,就会到汤泉行宫来住上几个月,在这里处理政务。
前宫专门为北魏王处理政务所建,和北魏王宫中的太极殿布置别无二致。
后宫则建了许多亭台楼阁,有澡雪堂、寒月阁、饮冰室、飞凤亭、开襟楼等,无数庙宇、荷池、叠桥,曲径通幽,清净雅致。
作为耶律宏最宠爱的孙子,每年耶律宏到汤泉行宫过冬的时候都会带上耶律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楼一阁都承担了他许多童年的回忆。
耶律华身穿一身孝服,站在寒月阁的顶楼,静静注视着外面的风景。
“下雪了。”
他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花。
雪花很快融化,就像落在地面上一样。
汤泉行宫地面温暖,再大的雪也积不起来。
感受着掌心的凉意,耶律华转身,看向闭目坐在屋角戴着面纱的女子。
“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你不来看看么?”
“不了。”
少女的音色柔美,但语气堪称冷硬。
“雪花对小女而言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太子殿下可能不知道,小女出生的村子,别的不多,这冻死人的冰雪却从来不少。”
耶律华静静注视着连眼睛都未睁的少女,叹了口气。
“别这么叫我,”他淡淡道,“我还不是太子。”
“迟早都会是的,”孟歌睁开眼睛,不无讽刺地看他一眼,“我姐姐的忌日,不就是太子殿下您的册封之日吗?”
少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不断冲击着少年的耳膜。
但耶律华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注视着她,即便从离开那个女子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将自己的面容隐藏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耶律华还是记得那张面纱之下的容貌。
他不可能忘记。和守卫森严高墙林立的北魏王宫不同,汤泉行宫位于洛阳城外三十里的风景秀美之地,原本只有一座前宫,但因北方酷寒,先王耶律宏喜爱温泉洗浴,在其执政年间将此前宫往北扩建,向北扩展建成一座清幽的园林,称为后宫。
因有天然的地下温泉,哪怕是在寒冬腊月,汤泉行宫都温暖如春,耶律宏上了年纪后十分怕冷,在世的时候,每进入十一月,就会到汤泉行宫来住上几个月,在这里处理政务。
前宫专门为北魏王处理政务所建,和北魏王宫中的太极殿布置别无二致。
后宫则建了许多亭台楼阁,有澡雪堂、寒月阁、饮冰室、飞凤亭、开襟楼等,无数庙宇、荷池、叠桥,曲径通幽,清净雅致。
作为耶律宏最宠爱的孙子,每年耶律宏到汤泉行宫过冬的时候都会带上耶律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楼一阁都承担了他许多童年的回忆。
耶律华身穿一身孝服,站在寒月阁的顶楼,静静注视着外面的风景。
“下雪了。”
他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花。
雪花很快融化,就像落在地面上一样。
汤泉行宫地面温暖,再大的雪也积不起来。
感受着掌心的凉意,耶律华转身,看向闭目坐在屋角戴着面纱的女子。
“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你不来看看么?”
“不了。”
少女的音色柔美,但语气堪称冷硬。
“雪花对小女而言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太子殿下可能不知道,小女出生的村子,别的不多,这冻死人的冰雪却从来不少。”
耶律华静静注视着连眼睛都未睁的少女,叹了口气。
“别这么叫我,”他淡淡道,“我还不是太子。”
“迟早都会是的,”孟歌睁开眼睛,不无讽刺地看他一眼,“我姐姐的忌日,不就是太子殿下您的册封之日吗?”
少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不断冲击着少年的耳膜。
但耶律华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注视着她,即便从离开那个女子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将自己的面容隐藏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耶律华还是记得那张面纱之下的容貌。
他不可能忘记。
“是吗?”他顿了顿,“不管我会不会成为太子,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莫华。”
地板上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孟歌跪坐在墙角,浑身剧烈颤抖,指甲在地上拖出五道血痕。
“你休想。”
孟歌抬起头死死瞪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认识的莫华已经死了,就在十五天前,死了!”
“是吗?”他顿了顿,“不管我会不会成为太子,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莫华。”
地板上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孟歌跪坐在墙角,浑身剧烈颤抖,指甲在地上拖出五道血痕。
“你休想。”
孟歌抬起头死死瞪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认识的莫华已经死了,就在十五天前,死了!”
“不了。”
少女的音色柔美,但语气堪称冷硬。
“雪花对小女而言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太子殿下可能不知道,小女出生的村子,别的不多,这冻死人的冰雪却从来不少。”
耶律华静静注视着连眼睛都未睁的少女,叹了口气。
“别这么叫我,”他淡淡道,“我还不是太子。”
“迟早都会是的,”孟歌睁开眼睛,不无讽刺地看他一眼,“我姐姐的忌日,不就是太子殿下您的册封之日吗?”
少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不断冲击着少年的耳膜。
但耶律华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注视着她,即便从离开那个女子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将自己的面容隐藏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耶律华还是记得那张面纱之下的容貌。
他不可能忘记。
“是吗?”他顿了顿,“不管我会不会成为太子,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莫华。”
地板上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孟歌跪坐在墙角,浑身剧烈颤抖,指甲在地上拖出五道血痕。
“你休想。”
孟歌抬起头死死瞪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认识的莫华已经死了,就在十五天前,死了!”
(防盗章节,早十一点半替换)
和守卫森严高墙林立的北魏王宫不同,汤泉行宫位于洛阳城外三十里的风景秀美之地,原本只有一座前宫,但因北方酷寒,先王耶律宏喜爱温泉洗浴,在其执政年间将此前宫往北扩建,向北扩展建成一座清幽的园林,称为后宫。
因有天然的地下温泉,哪怕是在寒冬腊月,汤泉行宫都温暖如春,耶律宏上了年纪后十分怕冷,在世的时候,每进入十一月,就会到汤泉行宫来住上几个月,在这里处理政务。
前宫专门为北魏王处理政务所建,和北魏王宫中的太极殿布置别无二致。
后宫则建了许多亭台楼阁,有澡雪堂、寒月阁、饮冰室、飞凤亭、开襟楼等,无数庙宇、荷池、叠桥,曲径通幽,清净雅致。
作为耶律宏最宠爱的孙子,每年耶律宏到汤泉行宫过冬的时候都会带上耶律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楼一阁都承担了他许多童年的回忆。
耶律华身穿一身孝服,站在寒月阁的顶楼,静静注视着外面的风景。
“下雪了。”
他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花。
雪花很快融化,就像落在地面上一样。
汤泉行宫地面温暖,再大的雪也积不起来。和守卫森严高墙林立的北魏王宫不同,汤泉行宫位于洛阳城外三十里的风景秀美之地,原本只有一座前宫,但因北方酷寒,先王耶律宏喜爱温泉洗浴,在其执政年间将此前宫往北扩建,向北扩展建成一座清幽的园林,称为后宫。
因有天然的地下温泉,哪怕是在寒冬腊月,汤泉行宫都温暖如春,耶律宏上了年纪后十分怕冷,在世的时候,每进入十一月,就会到汤泉行宫来住上几个月,在这里处理政务。
前宫专门为北魏王处理政务所建,和北魏王宫中的太极殿布置别无二致。
后宫则建了许多亭台楼阁,有澡雪堂、寒月阁、饮冰室、飞凤亭、开襟楼等,无数庙宇、荷池、叠桥,曲径通幽,清净雅致。
作为耶律宏最宠爱的孙子,每年耶律宏到汤泉行宫过冬的时候都会带上耶律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楼一阁都承担了他许多童年的回忆。
耶律华身穿一身孝服,站在寒月阁的顶楼,静静注视着外面的风景。
“下雪了。”
他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花。
雪花很快融化,就像落在地面上一样。
汤泉行宫地面温暖,再大的雪也积不起来。
感受着掌心的凉意,耶律华转身,看向闭目坐在屋角戴着面纱的女子。
“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你不来看看么?”
“不了。”
少女的音色柔美,但语气堪称冷硬。和守卫森严高墙林立的北魏王宫不同,汤泉行宫位于洛阳城外三十里的风景秀美之地,原本只有一座前宫,但因北方酷寒,先王耶律宏喜爱温泉洗浴,在其执政年间将此前宫往北扩建,向北扩展建成一座清幽的园林,称为后宫。
因有天然的地下温泉,哪怕是在寒冬腊月,汤泉行宫都温暖如春,耶律宏上了年纪后十分怕冷,在世的时候,每进入十一月,就会到汤泉行宫来住上几个月,在这里处理政务。
前宫专门为北魏王处理政务所建,和北魏王宫中的太极殿布置别无二致。
后宫则建了许多亭台楼阁,有澡雪堂、寒月阁、饮冰室、飞凤亭、开襟楼等,无数庙宇、荷池、叠桥,曲径通幽,清净雅致。
作为耶律宏最宠爱的孙子,每年耶律宏到汤泉行宫过冬的时候都会带上耶律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楼一阁都承担了他许多童年的回忆。
耶律华身穿一身孝服,站在寒月阁的顶楼,静静注视着外面的风景。
“下雪了。”
他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花。
雪花很快融化,就像落在地面上一样。
汤泉行宫地面温暖,再大的雪也积不起来。
感受着掌心的凉意,耶律华转身,看向闭目坐在屋角戴着面纱的女子。
“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你不来看看么?”
“不了。”
少女的音色柔美,但语气堪称冷硬。
“雪花对小女而言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太子殿下可能不知道,小女出生的村子,别的不多,这冻死人的冰雪却从来不少。”
耶律华静静注视着连眼睛都未睁的少女,叹了口气。
“别这么叫我,”他淡淡道,“我还不是太子。”
“迟早都会是的,”孟歌睁开眼睛,不无讽刺地看他一眼,“我姐姐的忌日,不就是太子殿下您的册封之日吗?”
少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不断冲击着少年的耳膜。
但耶律华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注视着她,即便从离开那个女子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将自己的面容隐藏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耶律华还是记得那张面纱之下的容貌。
他不可能忘记。
“是吗?”他顿了顿,“不管我会不会成为太子,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莫华。”
地板上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孟歌跪坐在墙角,浑身剧烈颤抖,指甲在地上拖出五道血痕。
“你休想。”
孟歌抬起头死死瞪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认识的莫华已经死了,就在十五天前,死了!”
“雪花对小女而言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太子殿下可能不知道,小女出生的村子,别的不多,这冻死人的冰雪却从来不少。”
耶律华静静注视着连眼睛都未睁的少女,叹了口气。
“别这么叫我,”他淡淡道,“我还不是太子。”
“迟早都会是的,”孟歌睁开眼睛,不无讽刺地看他一眼,“我姐姐的忌日,不就是太子殿下您的册封之日吗?”
少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不断冲击着少年的耳膜。
但耶律华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注视着她,即便从离开那个女子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将自己的面容隐藏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耶律华还是记得那张面纱之下的容貌。
他不可能忘记。
“是吗?”他顿了顿,“不管我会不会成为太子,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莫华。”
地板上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孟歌跪坐在墙角,浑身剧烈颤抖,指甲在地上拖出五道血痕。
“你休想。”
孟歌抬起头死死瞪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认识的莫华已经死了,就在十五天前,死了!”
感受着掌心的凉意,耶律华转身,看向闭目坐在屋角戴着面纱的女子。
“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你不来看看么?”
“不了。”
少女的音色柔美,但语气堪称冷硬。
“雪花对小女而言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太子殿下可能不知道,小女出生的村子,别的不多,这冻死人的冰雪却从来不少。”
耶律华静静注视着连眼睛都未睁的少女,叹了口气。
“别这么叫我,”他淡淡道,“我还不是太子。”
“迟早都会是的,”孟歌睁开眼睛,不无讽刺地看他一眼,“我姐姐的忌日,不就是太子殿下您的册封之日吗?”
少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不断冲击着少年的耳膜。
但耶律华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注视着她,即便从离开那个女子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将自己的面容隐藏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耶律华还是记得那张面纱之下的容貌。
他不可能忘记。
“是吗?”他顿了顿,“不管我会不会成为太子,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莫华。”
地板上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孟歌跪坐在墙角,浑身剧烈颤抖,指甲在地上拖出五道血痕。
“你休想。”
孟歌抬起头死死瞪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认识的莫华已经死了,就在十五天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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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眼上缚着白绫,已经走出花丛的守卫并不能看到他的神色。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吧。”
耶律华端起手臂,注视着眼前的故人。
他和拓跋寻见面,只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反而会引起四周守卫们的怀疑。
接下来,他们就可以说说各自能说的话了。
“你到底来做什么?”耶律华神情变得冰冷下来,“给拓跋家当说客么?”
“你难道忘了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坐在墙角的孟歌紧闭着的眼皮微微抖动,竖起了耳朵。
“我一直都是拓跋家的人,”拓跋寻笑笑,“承蒙大司马和姑母厚爱,我才能进入北寒阁,没有拓跋家,也不会有我今天。”
藏在花丛中的暗卫闻言暗暗点头。
“是吗?”耶律华面无表情,“即便要你背叛自己的师父,你也无怨无悔?”
拓跋寻语气微变,“光华君请慎言,我师父只是出了些事闭关了,从未违反过北魏王的命令。”
果然……
孟歌坐在墙角大气不敢出,她就知道当初送耶律华入汤泉行宫的许沧海是个假的!
当初在北魏边境被抓时发生的事她记忆一直很模糊,因为一切都发生在众人熟睡的深夜。
她只记得自己睡在马车里,姐姐突然把她唤醒,只说了一句,“待在这,活下去。”
随后孟诗就离开了,她猛地掀开车帘,却在远处看见让她撕心裂肺的一幕,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兵士将孟诗团团围住,为首的将军打扮的人还高吼道。
“束手就擒吧,孟继子,光华君已经把你的踪迹都告诉我们了!”
孟歌心神微震,那一天傍晚,莫华带了几个人去前面探路,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环视四周,发现营地里同时不见的还有许沧海和许冰清。
在她的眼前,爆发出了熊熊烈火。
那是她姐姐的火焰。
孟歌眼睁睁看着而孟诗被十几个高阶修行者围攻,她想爬出马车,一柄雪亮的钢刀却猛地向她的头颅砍来。
“小歌!”
在晕过去之前,孟歌看见了莫华脸上破碎的人皮面具,还有一声女子撕心裂肺的嘶吼。
“带她走!”
……
……
额角冷汗涔涔滑落,孟歌从惨烈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和莫华独自两人呆在马车里。
马车外的所有人都换了。
她想要撕打对方,想逼莫华说话,那个时候她还是希望对方能向她解释的,但莫华只是伸手封了她的哑穴。
从边境一路到洛阳,她终于绝望了。
她和姐姐都认识的莫华,已经变成了耶律华。
孟诗披枷游街的时候,她和耶律华就坐在街边的马车内。
赶车的人,故意将马车停在了街边,还将车帘撩了起来。好在他眼上缚着白绫,已经走出花丛的守卫并不能看到他的神色。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吧。”
耶律华端起手臂,注视着眼前的故人。
他和拓跋寻见面,只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反而会引起四周守卫们的怀疑。
接下来,他们就可以说说各自能说的话了。
“你到底来做什么?”耶律华神情变得冰冷下来,“给拓跋家当说客么?”
“你难道忘了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坐在墙角的孟歌紧闭着的眼皮微微抖动,竖起了耳朵。
“我一直都是拓跋家的人,”拓跋寻笑笑,“承蒙大司马和姑母厚爱,我才能进入北寒阁,没有拓跋家,也不会有我今天。”
藏在花丛中的暗卫闻言暗暗点头。
“是吗?”耶律华面无表情,“即便要你背叛自己的师父,你也无怨无悔?”
拓跋寻语气微变,“光华君请慎言,我师父只是出了些事闭关了,从未违反过北魏王的命令。”
果然……
孟歌坐在墙角大气不敢出,她就知道当初送耶律华入汤泉行宫的许沧海是个假的!
当初在北魏边境被抓时发生的事她记忆一直很模糊,因为一切都发生在众人熟睡的深夜。
她只记得自己睡在马车里,姐姐突然把她唤醒,只说了一句,“待在这,活下去。”
随后孟诗就离开了,她猛地掀开车帘,却在远处看见让她撕心裂肺的一幕,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兵士将孟诗团团围住,为首的将军打扮的人还高吼道。
“束手就擒吧,孟继子,光华君已经把你的踪迹都告诉我们了!”
孟歌心神微震,那一天傍晚,莫华带了几个人去前面探路,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环视四周,发现营地里同时不见的还有许沧海和许冰清。
在她的眼前,爆发出了熊熊烈火。
那是她姐姐的火焰。
孟歌眼睁睁看着而孟诗被十几个高阶修行者围攻,她想爬出马车,一柄雪亮的钢刀却猛地向她的头颅砍来。
“小歌!”
在晕过去之前,孟歌看见了莫华脸上破碎的人皮面具,还有一声女子撕心裂肺的嘶吼。
“带她走!”
……
……
额角冷汗涔涔滑落,孟歌从惨烈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和莫华独自两人呆在马车里。
马车外的所有人都换了。
她想要撕打对方,想逼莫华说话,那个时候她还是希望对方能向她解释的,但莫华只是伸手封了她的哑穴。
从边境一路到洛阳,她终于绝望了。
她和姐姐都认识的莫华,已经变成了耶律华。
孟诗披枷游街的时候,她和耶律华就坐在街边的马车内。
赶车的人,故意将马车停在了街边,还将车帘撩了起来。
“哎呀,光华君还是看一眼吧,就算是露水情缘,这也是最后一眼了。”
看着那一幕,孟歌的双眼瞪得血红,拼命撕扯身上的绳索,但耶律华只是宛如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车里,面上不喜不怒,也没有移开视线,定定注视着车窗外的女子,连身上的气息都没有丝毫涌动。
那份平静看得赶车人都悻悻起来,一脸无趣地拉下车帘。
“嗨,所以说王公贵族真都是铁石心肠,宗主也真是看错人了,没意思,走了走了。”
车帘被拉下,但孟歌还是死死盯着车帘。
一只手伸过来,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了。”
“她接下来就会被送到宁古塔了。”
孟歌记得自己狠狠咬住了那只手,一直到尝到血腥味,那只手却还是一动不动。
等她咬累了松开,耶律华才将手拿开,平静地擦着手上的血迹。
“咬我也没用,走吧。”
这时一个中年人揭开了车帘,“大殿下,微臣送您去行宫。”
孟歌睁大眼睛,发现此人居然是消失了一路的许沧海!
马车周围也响起百姓们惊喜的叫声。
“国师大人?”
“车里坐的是光华君?”
来人有着和许沧海一模一样的容貌和身材,身上更是穿着崭新的国师服,但孟歌却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防盗章节,早十二点替换)
好在他眼上缚着白绫,已经走出花丛的守卫并不能看到他的神色。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吧。”
耶律华端起手臂,注视着眼前的故人。
他和拓跋寻见面,只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反而会引起四周守卫们的怀疑。
接下来,他们就可以说说各自能说的话了。
“你到底来做什么?”耶律华神情变得冰冷下来,“给拓跋家当说客么?”
“你难道忘了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坐在墙角的孟歌紧闭着的眼皮微微抖动,竖起了耳朵。
“我一直都是拓跋家的人,”拓跋寻笑笑,“承蒙大司马和姑母厚爱,我才能进入北寒阁,没有拓跋家,也不会有我今天。”
藏在花丛中的暗卫闻言暗暗点头。
“是吗?”耶律华面无表情,“即便要你背叛自己的师父,你也无怨无悔?”
拓跋寻语气微变,“光华君请慎言,我师父只是出了些事闭关了,从未违反过北魏王的命令。”
果然……
孟歌坐在墙角大气不敢出,她就知道当初送耶律华入汤泉行宫的许沧海是个假的!
当初在北魏边境被抓时发生的事她记忆一直很模糊,因为一切都发生在众人熟睡的深夜。
她只记得自己睡在马车里,姐姐突然把她唤醒,只说了一句,“待在这,活下去。”
随后孟诗就离开了,她猛地掀开车帘,却在远处看见让她撕心裂肺的一幕,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兵士将孟诗团团围住,为首的将军打扮的人还高吼道。
“束手就擒吧,孟继子,光华君已经把你的踪迹都告诉我们了!”
孟歌心神微震,那一天傍晚,莫华带了几个人去前面探路,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环视四周,发现营地里同时不见的还有许沧海和许冰清。
在她的眼前,爆发出了熊熊烈火。
那是她姐姐的火焰。
孟歌眼睁睁看着而孟诗被十几个高阶修行者围攻,她想爬出马车,一柄雪亮的钢刀却猛地向她的头颅砍来。
“小歌!”
在晕过去之前,孟歌看见了莫华脸上破碎的人皮面具,还有一声女子撕心裂肺的嘶吼。
“带她走!”
……
……
额角冷汗涔涔滑落,孟歌从惨烈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和莫华独自两人呆在马车里。
马车外的所有人都换了。
她想要撕打对方,想逼莫华说话,那个时候她还是希望对方能向她解释的,但莫华只是伸手封了她的哑穴。
从边境一路到洛阳,她终于绝望了。好在他眼上缚着白绫,已经走出花丛的守卫并不能看到他的神色。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吧。”
耶律华端起手臂,注视着眼前的故人。
他和拓跋寻见面,只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反而会引起四周守卫们的怀疑。
接下来,他们就可以说说各自能说的话了。
“你到底来做什么?”耶律华神情变得冰冷下来,“给拓跋家当说客么?”
“你难道忘了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坐在墙角的孟歌紧闭着的眼皮微微抖动,竖起了耳朵。
“我一直都是拓跋家的人,”拓跋寻笑笑,“承蒙大司马和姑母厚爱,我才能进入北寒阁,没有拓跋家,也不会有我今天。”
藏在花丛中的暗卫闻言暗暗点头。
“是吗?”耶律华面无表情,“即便要你背叛自己的师父,你也无怨无悔?”
拓跋寻语气微变,“光华君请慎言,我师父只是出了些事闭关了,从未违反过北魏王的命令。”
果然……
孟歌坐在墙角大气不敢出,她就知道当初送耶律华入汤泉行宫的许沧海是个假的!
当初在北魏边境被抓时发生的事她记忆一直很模糊,因为一切都发生在众人熟睡的深夜。
她只记得自己睡在马车里,姐姐突然把她唤醒,只说了一句,“待在这,活下去。”
随后孟诗就离开了,她猛地掀开车帘,却在远处看见让她撕心裂肺的一幕,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兵士将孟诗团团围住,为首的将军打扮的人还高吼道。
“束手就擒吧,孟继子,光华君已经把你的踪迹都告诉我们了!”
孟歌心神微震,那一天傍晚,莫华带了几个人去前面探路,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环视四周,发现营地里同时不见的还有许沧海和许冰清。
在她的眼前,爆发出了熊熊烈火。
那是她姐姐的火焰。
孟歌眼睁睁看着而孟诗被十几个高阶修行者围攻,她想爬出马车,一柄雪亮的钢刀却猛地向她的头颅砍来。
“小歌!”
在晕过去之前,孟歌看见了莫华脸上破碎的人皮面具,还有一声女子撕心裂肺的嘶吼。
“带她走!”
……
……
额角冷汗涔涔滑落,孟歌从惨烈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和莫华独自两人呆在马车里。
马车外的所有人都换了。
她想要撕打对方,想逼莫华说话,那个时候她还是希望对方能向她解释的,但莫华只是伸手封了她的哑穴。
从边境一路到洛阳,她终于绝望了。
她和姐姐都认识的莫华,已经变成了耶律华。
孟诗披枷游街的时候,她和耶律华就坐在街边的马车内。
赶车的人,故意将马车停在了街边,还将车帘撩了起来。
“哎呀,光华君还是看一眼吧,就算是露水情缘,这也是最后一眼了。”
看着那一幕,孟歌的双眼瞪得血红,拼命撕扯身上的绳索,但耶律华只是宛如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车里,面上不喜不怒,也没有移开视线,定定注视着车窗外的女子,连身上的气息都没有丝毫涌动。
那份平静看得赶车人都悻悻起来,一脸无趣地拉下车帘。
“嗨,所以说王公贵族真都是铁石心肠,宗主也真是看错人了,没意思,走了走了。”
车帘被拉下,但孟歌还是死死盯着车帘。
一只手伸过来,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了。”
“她接下来就会被送到宁古塔了。”
孟歌记得自己狠狠咬住了那只手,一直到尝到血腥味,那只手却还是一动不动。
等她咬累了松开,耶律华才将手拿开,平静地擦着手上的血迹。
“咬我也没用,走吧。”
这时一个中年人揭开了车帘,“大殿下,微臣送您去行宫。”
孟歌睁大眼睛,发现此人居然是消失了一路的许沧海!
马车周围也响起百姓们惊喜的叫声。
“国师大人?”
“车里坐的是光华君?”
来人有着和许沧海一模一样的容貌和身材,身上更是穿着崭新的国师服,但孟歌却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总觉得来人身上的气息……不怎么可怕。
以往她靠近许沧海,总有着头皮发麻的感觉,但这一次却意外地没有。
那位“许沧海”将他们送到汤泉行宫后就离开了。
随后孟歌发现,汤泉行宫内的所有看守和侍女,居然都是拓跋家的人。
她和姐姐都认识的莫华,已经变成了耶律华。
茂密的树林里,黑衣女子像是从黑暗中浮现一般,没人看见她什么时候出现的。
秋冬时间的森林,地上有无数枯枝落叶,哪怕是一只老鼠,都难以不踩到发出声响。
这人走路,没有声音?!
姬安歌顿时毛骨悚然,本能地就想去看女人的脚。
深夜,密林,如果再没有脚……
姬安歌顿时想起在话本中无数次看见的关于山中精魅的传说。
“你把我当成鬼了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清凌凌传来,姬安歌生生打了个激灵,连忙否认,“不是,前辈,晚辈无意冒犯,晚辈……”
姬安歌还在语无伦次,黑衣女子已经走近了火堆,打量了她一眼,迅速移开了目光。
“脸的确是长得一模一样,但你这胆子比你娘可小太多了。”
姬安歌怔住,一股凉气从天灵盖透入。
不光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居然有着一双不似活人的竖瞳,更是因为此人刚刚看她的目光,居然和她父亲很相似。
都是不愿意看到她的脸一般的眼神。
他们……都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张脸么?
姬安歌低下头,伸手抓住攥在手心的面纱。
“喂。”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手刀忽然劈到了黑衣女子头上。
这手刀不重,但还是发出了砰的一声。
姬安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踮着脚的嬴抱月。
黑衣女子的身高比嬴抱月高了整个一个头,这让嬴抱月在她面前显得格外年幼,嬴抱月踮起脚才能打到她的头这一幕看着有点滑稽。
姬安歌和李稷看着这一幕都有些呆愣。
“你以前还说安歌长大了要把她宠成公主,真见到了又装什么高冷?把孩子都吓坏了好么?”
宠成公主?
姬安歌听得有些傻眼。
黑衣女子捂住脑袋,神情有些微妙地唔唔了两声,身上的气息骤然放松了下来。
“我没想到真再次见到的时候她就长这么大了,”黑衣女子呜咽了两声。当初在姬清远出生后,她就无比希望书白生个女儿,并保证如果书白有了女儿,她一定会像养林抱月一般将那位小公主好好养大。
但她没有想到,姬安歌刚出生就险些出事,在姬安歌成长的期间,母亲和她都没能守在她身边。
祂遗忘了很多东西,一直在深水中沉睡。
当初信誓旦旦的许诺,也从未实现。
“给我一点心理准备时间……”
黑衣女子还在嘀咕,嬴抱月已经推着她的肩膀到了姬安歌面前。
“来,好好打个招呼。”
“安歌也是,”嬴抱月笑起来道,“这是腾蛇姨姨,你母亲的朋友。”
坐在火堆边尽力隐藏气息的李稷瞳孔微微收缩,姬安歌愣在原地。
腾蛇?
这不是八兽神之一神灵的名字吗?
看着嬴抱月肩膀上欢欣雀跃的小蛇和眼前女子的竖瞳,姬安歌终于意识到了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
她的这个姨姨……
原来是神啊。
“她大概不是境界高的问题……”
嬴抱月之前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姬安歌有些木然。
她觉得以后嬴抱月整出什么事她都不会惊讶了。
如果她没记错,刚刚嬴抱月好像还敲了八兽神的头。
“我……我该怎么称呼您……”姬安歌干巴巴地望着黑衣女子问道。
“唔,叫蛇姨?”腾蛇思考了一下道。
蛇姨这个称呼是不是有些吓人?
嬴抱月有些一言难尽,腾蛇瞥了一眼她,改口道,“算了,就叫腾蛇吧。”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我这也不是本体,只是个分身罢了。”
“分身?”姬安歌愣了愣。
“如果是前辈本体的话,我们现在应该都已经七窍流血倒地了吧,”李稷加了块柴,忽然开口。
腾蛇低头看了他一眼,“话说我刚刚就想问了,你把他留在这里要做什么?”
她瞥了眼嬴抱月,“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的新男人。”
“咳咳咳,”嬴抱月剧烈地咳嗽起来,摆了摆手,“你在说什么呢?不是,他是自己要留下的。”
“我看你不避他就走出来了,还以为你不介意他在。”
“是么?”腾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李稷身上,目光变得冷肃起来。
“说起来,小子,我们见过好几次了吧。”
李稷平静地抬起头,“只有两次。”
两次?
嬴抱月愣了愣,除了在澜沧海那次,还有哪次,难道是说那次在南楚跳祭舞的时候?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李稷看了她一眼道,“之前在东吴亡者海,前辈也来过一次,那次你晕过去了所以不知道。”
“你果然能察觉我的气息。”腾蛇定定望着坐在火堆边的男人,“小子,你师父是谁?”
李稷静静道,“东吴国师,东方仪。”
“不对吧?”腾蛇的竖瞳中闪过冷意,“东方仪那个老古板可教不出你这样的人,你的师父到底还有谁?”
李稷沉默了一瞬,眼角余光忽然看了嬴抱月一眼。
嬴抱月被看得莫名其妙,但李稷迅速移开目光,浑若无意道,“没有其他人了,如果前辈觉得我不像义父,那大概是我天赋异禀。”
腾蛇被噎了一噎,目光紧盯着李稷的后背,“你的确是有点不正常。”
只是她居然也看不出来此人到底哪里不对劲。
“前辈无需太担心,”李稷认真道,“晚辈绝不会对公主殿下和她身边的人不利。”
“如此最好,”腾蛇淡淡道,“在神灵面前撒谎,你应该知道后果如何。”
“若想不得好死,你可以试试。”
姬安歌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即便只是分身,眼前神灵的威压也深不可测。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腾蛇看向姬安歌,神情温和下来,“能在帮我们放个风吗?我有话要和你姐姐说。”
姬安歌点点头,和嬴抱月与黑衣女子一起走入林中。
李稷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目光微深。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他其实今日是故意留在此处。
腾蛇对嬴抱月的庇护之情溢于言表,他本是想借神灵之眼来看看自己体内到底有什么,会不会对嬴抱月造成危害。
毕竟如果他会对嬴抱月造成危害,腾蛇神一定会第一时间将他排除。
然而他没有想到,居然连这位神灵也看不透他体内之物。
西戎人为什么要抢他体内的东西?
淳于夜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们,又在谋划着什么?
微风吹过夜晚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要和我说些什么?”
嬴抱月在一棵树边靠定,向站在身边的腾蛇问道。
姬安歌在不远处一边四处张望,偶尔看向她们。
“你恐怕已经知道了吧?”腾蛇嘟囔道,“不然也不会今晚在这等我。”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不同意吧?”嬴抱月正色看向她,斩钉截铁道。
“不行。”
“你别说了。”
腾蛇的竖瞳发出幽光,嬴抱月肩膀上的小蛇顿时浑身一僵,直直从她肩上滑落。
嬴抱月连忙伸手接住小花,腾蛇已经瞪着她的眼睛说出了那句话。
“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北魏!”
“不行,”嬴抱月断然拒绝,“你绝不可以离开前秦。”
“为什么?”腾蛇出离愤怒,“我当年可是哪里都可以去,北魏我又不是没去过!”
祂堂堂一八兽神,凭什么要把祂困在这弹丸之地?
“我是大秦的守护神,可不是这小破地方的!”
“可大秦已经亡了,”嬴抱月打断她,神情冷酷,“北魏现在局势太乱了。”
“可我是兽神!”腾蛇气得咬牙切齿,“你操心你们这些凡人就算了,管我干什么?谁能又能把我怎么样?”
“那你为什么来问我?”嬴抱月同样咬紧牙关,“你不在意我的意见就别来问我!”
远处的姬安歌被两人间的剑拔弩张吓得浑身僵硬。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嬴抱月与人吵架。
不对,等等,这好像不是和人吵……
然而看着面前少女气得通红的双眼,腾蛇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姬安歌看着远处不可一世的神灵微微低下头,轻声开口。
“因为约定好了……”
嬴抱月浑身一震。
“我们三个,约定好了的。”
“永不隐瞒,永不欺骗,永不背弃。”
嬴抱月定定站在原地,脸庞浮起点点水珠。
啊,原来是这样吗?
这是她和师父于腾蛇在澜沧江边立下的誓言。
她的师父到死,都没有违背这个誓言。
她现在忽然明白,腾蛇为什么会忘记师父临死前的事情。
因为师父不愿欺骗,不愿隐瞒,所以她只能让腾蛇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嗯,”嬴抱月轻轻点头,“我记得这个誓言。”
“对不起,”她看向面前神情落寞的黑衣女子,认真道歉,“是我不好。”
“谢谢你,还记得这个誓言。”
腾蛇本可以偷偷跟着他们,他们这些人也没有能力阻止兽神,但她还是出于誓言,来告诉她这件事。
“没有,”腾蛇摇头,“我应该谢你。”
“是你的师父,让我知道人类可以相信。”
腾蛇抬起头,静静注视着眼前少女的双眼。
“而是你,让我可以继续相信。”
嬴抱月眸光怔怔,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是我的荣幸。”
“小阿月,”腾蛇定定看着她,“告诉我为什么。”
“我知道你一开始肯定也不想带他们,”腾蛇看了一眼远处的姬安歌,“我了解你,你太不想连累其他人了。”
“但你既然决定和这些人生死与共了,多一个我又能影响些什么?”
“我本体会留在澜沧江里,就算出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黑衣女子眼神不屑,“况且还有人敢对我做些什么?”
凡人也好修行者也好,在古神面前都只是蝼蚁。
明明祂才是最安全的存在,但不知为何,嬴抱月的话里行间居然像是在针对她,好似只有她不能去北魏似的。
“你不会真的在针对我吧?”腾蛇眯起眼睛。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嬴抱月真的点头了。
“没错,我就是在针对你,”她深深注视着腾蛇的竖瞳,“唯独你,千万不能去北魏。”
“尤其不能靠近永夜长城。”
腾蛇有些傻眼,“为什么?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没疯,”嬴抱月苦笑,“但有些人可能疯了。”
从很早以前就疯了。
“腾蛇,你还记得你是在哪里出事的吗?”
腾蛇一愣,“我只记得我和书白去北魏,去永夜长城,然后……”
她的记忆里,就没有然后了。
“这只是我的推测,”嬴抱月道,“但你应该就是在北魏出事的。”
沉睡近十年,还失去翅膀,对于神灵而言是绝对的重创。
现在还不知道其失忆是她师父下的手还是敌方下的手,但既然腾蛇的翅膀出现在了应龙身上,那就是证明是有人生生将腾蛇的翅膀拔下的。
“腾蛇,你应该知道你的翅膀在哪里了吧?”
腾蛇顿时沉默下来,“应龙那个混蛋对吧,可是我感觉不到祂的气息在何处。”
从东吴海面上消失后,那偌大的神灵居然像是蒸发了一般。
“不光是应龙,”嬴抱月紧盯着她的眼睛,“你现在能感觉到玄武神的气息吗?”
正常情况下,八兽神之间能感觉到各自的气息。
然而不出嬴抱月所料,腾蛇的气息冷肃下来。
“说起来从半个月前开始,忽然不怎么能感觉到了。”
不过并不像是青龙神消失时那般消失得那么彻底,隐隐约约还有那么一点。
腾蛇皱起眉头,“不过玄武那家伙本就性格木讷,也许自己躲起来了也不一定。”
玄武神作为天之四灵,位格要高于她,如果真的想要隐藏气息,她感觉不到也是正常的,所以她之前才没有多想。
嬴抱月摇摇头,“不,玄武神应该是出事了。”
同时出事的,还有许沧海。
腾蛇愕然瞪大眼睛。
“腾蛇,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只是……”
嬴抱月低声开口,“你不觉得这和当年发生的事有些像吗?”
神子消失,神灵出事,再然后……
“我曾经以为自己当年被杀是因为得罪了很多仇家,或者是有人为了暗算师父想事先除掉我,”嬴抱月轻声开口,“但是腾蛇,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如果有人杀我,不是以为我是昭阳郡主,也不是因为我是少司命呢?”
嬴抱月看着眼前女子的竖瞳,伸手抚摸上腾蛇的脸颊。
“如果那些人想杀的,是能和神灵沟通的人呢?”
腾蛇忽然有些悚然。
当年的林抱月在这一点上的确非常特别。
哪怕是在侍奉神灵的神子中,她也是最特别的一个。
腾蛇顿时想起和少司命一起消失的青龙神一事,心中大骇。
她忽然明白了嬴抱月想说些什么。
如果有人专门捕杀能和神灵沟通的人,那么那些人最终的目的是……
“腾蛇,”嬴抱月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开口。
“如果这是一个持续了十几年的计划,那么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很可能是。”
“狩猎神灵。”
树林中陷入一片死寂,林中所有鸟兽虫鱼都因为某种庞大的威压吓得一动不敢动。
“是吗?”腾蛇慢腾腾地回答道,竖瞳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如果真是如此,此人还真是心思缜密,胆大包天啊。”
“不,恐怕并非胆大包天,”腾蛇冷笑一声,“而是所图甚大。”
敢对八兽神下手,甚至计划延续十几年,这根本不是成为一国主宰就能满足的,是想要颠覆整个山海大陆吧。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嬴抱月道,“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在吓自己。”
“我倒希望如此,”腾蛇看她一眼,“可惜我还不记得你从小到大说错过什么。”
与其说是乌鸦嘴,实在因为林抱月过于敏锐聪慧了。
“这个想法的确大胆,但仔细一想不是没有可能,”腾蛇眯起眼睛,“青龙哥的气息,我的确从八年前开始就没感觉到了。”
“你管青龙神……叫哥吗?”嬴抱月闻言先是一愣,她以前从未这么听腾蛇叫过。
“就是顺口这么一叫,我获得神智的时候太晚,也没怎么见过祂,”腾蛇叹口气,“但不管祂后来变得有多衰弱,青龙神都是八兽神中的老大。”
天之四灵之首,最后却落得销声匿迹的下场。
在青龙神之前,她从未相信过古神会死,但在青龙神出事后,她也开始思考神灵的死亡。
原本她以为青龙神的消亡是天地间自然的变动,但如今她却骇然发现,这其中也许有人的手笔。
腾蛇咬紧了牙关。
“你说的没错,如果真的有人瞄准了八兽神,应该是将青龙神当作了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先是青龙神,然后是应龙神,再然后……是她。
林书白当年应该重创了那群人,并将她安排在澜沧海中沉睡。
然后在她沉睡了七年后,那群韬光养晦了七年的人又开始了行动。
“这么说,玄武神就是下一个被下手的神灵了吧?”
“这么看我只失去了翅膀,还算是好的了,”腾蛇忽然一声冷笑,“你觉得玄武神现在如何了?会不会龟壳都已经给人拔了?”
“倒也不用那么悲观,”嬴抱月的目光沉下,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腾蛇的眼睛。
“如果向神灵下手的是人,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能保护神灵的,也是人。”
腾蛇眸光微震。
“你师父……书白她……”
“只是我的猜测,但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相信师父是会这么做的,”嬴抱月抚摸着眼前泫然欲泣的女子的脸颊,“师父当年,应该保护了你。”
同理,作为玄武神子,如果真有人对玄武神下手,许沧海也会保护祂。
“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嬴抱月深吸一口气,“我觉得上一个被下手的神灵,并不是玄武神。”
“之前在南楚的时候,我发现朱雀神也有些不对劲。”
腾蛇瞪大眼睛。
嬴抱月目光深深,当初在南楚姬墨和山鬼隔空对战之时,她就隐约听见山鬼提到朱雀神果然出事了。
作为位格仅次于青龙神的天之四灵,朱雀神在和白虎神对战时,她也确实察觉到了朱雀神实力大不如从前。
姬墨一天到晚都在闭关,甚至无力追踪她,和朱雀神的异常也许有很大的关系。
“连朱雀神也……”腾蛇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震惊,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但姬墨控制住了事态,”嬴抱月吐出一口气。
“那他偶尔还是能派上用场,”腾蛇眼中划过一抹嫌弃,但下一刻她正色起来,“不过这么说来,那群人应该还没得到青龙神。”
即便是衰弱的青龙神,也能给予朱雀神以重创。
青龙神如果落到那群狼子野心之人手上,后果不堪设想。
“话说,青龙神真的有那么强吗?”嬴抱月闻言忽然好奇起来,当年太祖皇帝统一全土时她很少和嬴帝同处同一战场,故而也未曾见过这位传说中可以横扫四海的最强神灵。
她当年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死后反而和这位陌生神灵绑在了一起。
“很强,”腾蛇吐出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祂就算只剩一口气都能伤到我。”
“真的?”
嬴抱月闻言怔怔。
可那么强大的神灵,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
“那你觉得,青龙神真的死了吗?”她抿抿唇。
“我不知道,”腾蛇摇摇头,“我记得祂的神躯的确已经老朽,但我觉得祂没那么容易死。”
可如果青龙神没死,又去哪了呢?
作为如此强大的神灵,又有谁能隐藏住祂的踪迹呢?
“话说青龙神到底去哪了,不是应该问你么?”腾蛇眼中浮起一丝戏谑之意,上下打量着嬴抱月。
“我醒来这些天可是听那些凡人说了,”腾蛇笑嘻嘻道,“可是我们的少司命大人将青龙神搞丢了。”
按照青龙神消失前的天启,少司命林抱月也许就是最后一个见到祂的人类。
“你别抬举我了,”嬴抱月苦笑,“今天听你一说,我更觉得我压根没本事做到这件事。”
哪怕她对青龙神动动手指,估计都要去掉半条命。
她上辈子的确胆大包天,但估计胆子还没大到这种程度。
“好了,青龙神的事放到一边,你现在知道我为何不许你去北魏了吧。”嬴抱月正色道,“腾蛇,不要去,你不能出事。”
腾蛇勉强点点头,看向嬴抱月锁骨处的刺青。
“但你也要保证自己不陷入险境,如果你都快死了,我不保证我能忍得住。”
“我知道,”嬴抱月伸出手,抱了抱对方冰凉的身体。
“我会回来的。”
带着你的翅膀,从北方回来。
她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两人并肩往姬安歌处走去。
“不过我在前秦境内伴你们同行总是可以吧?”腾蛇道,“你们明日要去的那个穆家,我经常看到有人在那片山岭处消失。”
“消失?”嬴抱月一愣。
“应该是有什么陷阱就设在山外,”腾蛇蹙眉,“那座山岭遍布奇门八卦,我也看不透。”
“你们务必要小心。”
“陷阱……”
嬴抱月沉吟,看向腾蛇,“居然还有你看不透的地方。”
“我是可以一爪子毁了整个山头,但不代表我能搞清楚你们凡人整的那些阵法。”腾蛇一脸不忿,“你们凡人的心思实在太过弯弯绕绕。”
“说起来,你们那位太祖皇帝,当年也是靠着这些奇门阵法之术折服的天之四灵。”腾蛇沉思,“你之前说的那些狩猎神灵的人,会不会也擅长这些?”
嬴抱月一怔,伸手握住了手腕上的伤疤。
奇门阵法和诅咒之术,这是当年嬴帝纵然境界不算顶级却依旧能纵横山海大陆的两大法宝。
而这些东西,也代表了当世人类智慧的极致。
在神灵和山川万物面前,人类是渺小的,但人类的强大,就在于可以利用这一切。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奇门。
奇门来源于军事,涵盖了天时、地利、人和、神助等关乎事物成败的四大要素,以达到出奇制胜的目的。
嬴抱月上辈子穿越到现代后,依然能听到这些学问的传说。
奇门遁甲自古被称为帝王学,而太祖皇帝嬴帝作为山海大陆的第一位帝王,就精通这门学问。
当年他能统一山海大陆,正是集齐了这四大要素。
那么反过来,如果有人要颠倒大秦的国运,也就只能从这四个方面下手。
天时、地利、人和、神助。
嬴帝的确曾经拥有过这四个优势。
天时,是他本人在修行上的天资和秦国王位六世余烈奠定的基础。
地利,是永夜长城。
人和,是以她师父为代表围绕在他身边的名将和民心。
神助,是八兽神对他的肯定。
一股冷意忽然从嬴抱月心底泛起。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四个优势正被人逐一化解。
天时,大秦失去了命定的储君,继承者天资不济。
地利,听说永夜长城曾经发生过破碎,似乎存在什么问题。
人和,名将凋零,她和师父相继殒命。
神助,青龙神消失,其他神灵纷纷出事。
如果这一切,都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所作,那么此人的心术和对大秦的仇恨就太可怕了。
此人想要做的,是从根基上彻底颠覆整个大秦。
可未曾经历过中原文化和奇门之术浸染的西戎人,真的能做到这一切吗?
嬴抱月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抱月?抱月?!”
腾蛇的声音打断嬴抱月的思绪,“你怎么了?”
嬴抱月回过神来,点点头,“我觉得你刚刚说的对,正好启发了我,幕后黑手搞不好真的懂奇门阵法。”
此人心术极深,擅长布局。
和死去的嬴帝……很像。
但这个局应该是从大秦建国之时就开始布下了,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嬴抱月陡然觉得时间紧迫起来。
因为她莫名有一种直觉,幕后之人也已经加快了进度,这场奇门之局,也许已经快走到了尽头。
“我得尽快找到穆由谈一谈了,”嬴抱月深吸一口气,“太祖皇帝死后,这世间最懂奇门阵法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
……
晨光熹微,车队重新出发。
但这一次车队中多了一个闭着眼睛的黑衣女子。
赵光抖抖索索地掀开车帘,看着前面几乎都坐着女子的马车。
“二哥,那位是从哪来的,昨晚不是还不在么?”
“是抱月那里赶来送她的朋友,”李稷平静道,“她只会在前秦境内和我们走上一段,并不会和我们一起去北魏。”
“是吗?”赵光松了口气,“不知道为啥,我只是看了那位一眼,后背就毛毛的。”
马车内宋谦等人闻言也都同感地点头。
那是自然,毕竟那位不是人。
普通人会有这样的反应才正常。
李稷笑笑,看向窗外,看到远处隆起的山岭,“迷雾岭应该快到了。”
赵光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远方的山岭所吸引。
趁着众人纷纷欣赏着车窗外的风景,李稷坐在马车角落,微微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所有人见到那位神灵的分身,都觉得后背发毛头皮发麻。
可是为什么。
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
……
马车辘辘向前行驶,李稷静静坐在车内,难掩心中疑惑。
他当初在澜沧海边见到腾蛇神本体时,也差点被那股威压彻底压制。
这么看来,他不是对神灵没有反应。
可能是因为他那个时候还是等阶四,现在已经是天阶了吧。
李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些失笑。
天阶修行者进阶时都经历过八兽神的指引,偏偏他还是那个例外。
身为水法者,他却并没有见过自己的神灵。
在他破境之时,他见到的,是她。
李稷抬起头,目光看向前面的马车,但下一刻,他瞳孔剧烈收缩。
行驶在最前面的那辆嬴抱月等人所在的马车,忽然不见了!
前方的路只有一条,空空荡荡。
“怎么回事?赵光……”李稷猛地转头看向身边,但下一刻,他屏住了呼吸。
什么都没有。
原本在马车中坐在他身边的人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他孤身一人坐在马车之中。
身边不知何时腾起了大雾,空荡荡的马车载着他一人向前方的道路行驶。
更可怕的是,马车外车夫的位置也变得空空如也。
这是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
李稷深吸一口气,黑眸中起了微微的波澜。
“幻境么?”
因为已经是第二次经历,他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当初中阶大典第一轮,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在亡者林遇到的幻觉。
那个时候的幻境阵法听说就是擅长奇门阵法的太祖皇帝留下的。
“只是不知道这幻境,是穆老将军的手笔,还是那位白虎神子的手笔了。”
穆由在奇门八卦上的才能不输太祖皇帝,山鬼是八人神中最擅长阵法一道的神子,这两个传言看来都是真的。
李稷掀开车帘,看向迷雾浓浓的前方。
不知道他这幻境要通往何处,嬴抱月等人又在何方。
如果是他的幻觉的话,去往的只可能是一个地方吧。
果不其然,马车在一条小溪前停了下来。
李稷走下马车,看着隐藏在云雾中的小院,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这到底是幻境,还是心魔?
但不管是幻境还是心魔,如果他不选择面对,就无法从中脱身。
李稷屏住呼吸走下马车,跨过小溪,走到篱笆前。
但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他并没有看见鲜血满地,也没有看见让他心痛的一幕。
“不想走?”
他看着李昭站在门口,有些意外地看着身后的一个小男孩。
李稷像个旁观者,怔怔站在篱笆外。
这一段难道是他,留在她身边后一起生活的最幸福的那段记忆吗?
和李稷不同,嬴抱月是亲眼看着身边之人一个个消失的。
首先腾起的,是大雾。
浓浓的雾气从四周靠拢而来,虽然迷雾岭的确多雾,但这雾气几乎无孔不入,四周景色几乎都被掩盖不见,嬴抱月立刻起了警惕。
她掀开车帘想要提醒车夫驾车要小心,但下一刻却发现车夫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
“公、公主殿下,这路刚刚好像走过。”
嬴抱月定定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弯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是鬼打墙。
当初在南楚初阶大典众人战也遇见过,通过提前设置的阵法和内部操纵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但初阶大典时的那个阵法比起眼前的这个,准备的算是仓促的了。
哪怕她现在境界比上次高了很多,却也无法感觉到这次阵法的流向。
嬴抱月闭上眼睛,这一次就算是借助陈子寒的力量,她恐怕都无法发现阵眼的所在。
“姐姐,怎么了?”
这时姬安歌等人也发现了前方道路的不对劲,她们这辆马车本来就是车队中负责开路的第一辆,后面的车辆估计还没发现已经走了好几次重复的路。
“没事,我再看看。”
嬴抱月吐出一口气,这般高妙的阵法,她已经基本确定是出自穆由之手。
在阵法一道上,穆由可以算是她的半个老师。
想要破解师长所设的阵法对她而言纵然困难,但明白阵法出自穆由之手她也松了口气。
毕竟穆由不是滥杀之人。
之前初阶大典时的鬼打墙,是西戎人为了猎杀中原修行者而设,可穆由的鬼打墙,是为了什么?
嬴抱月心情微沉,如果说迷雾岭上有阵法陷阱,那应该是为了让外人不发现穆家所在在,知难而退后离开所设。
但鬼打墙这种阵法会让入阵者陷入其中无法脱身,既是为了抵御入侵者,为什么会设这种将人困在其中的阵法?
还是说,这是只针对他们这一行人的阵法。
嬴抱月深吸一口气。
穆由将他们这些人困在之中,是要做什么?
她环视了四周,总不会是为了看他们在这里转圈圈吧。
“抱月,”这时靠在车壁的腾蛇睁开眼,“是鬼打墙?”
嬴抱月点点头。
腾蛇皱眉,“找得到阵眼么?找不到的话要不我唤出真身平了这座岭?”
“不要这么暴力,”嬴抱月苦笑,“那样的话我们也活不了好么?”
“那该怎么办?”腾蛇满脸不耐烦,嬴抱月正要安抚她,却忽然愣住。
因为就坐在她眼前的黑衣女子,身影忽然消失了。
“腾蛇?”
“姨姨?”
姬安歌等人看着这一幕也傻了,嬴抱月这才发现不是她眼睛的错觉。
“姐姐,姨姨她是自己消失的吗?”
哪怕是神灵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况且腾蛇上一刻还在和她说话,嬴抱月心头狂跳,看向姬安歌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姬安歌也消失了。
“安歌?”
“怎么安歌也……”
车内响起其他女子的声音,但有的说到一半倏然消失。
嬴抱月愣愣睁大眼睛,看着坐在她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
“堇娘,九娘,阿离,十三?”
每个人消失的时间不一,但相隔不过几秒。
不到一分钟,马车里就变得空空如也。
看着这一幕,嬴抱月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跳,掀开车帘探出身去。
果然,连车夫都已经消失了。
她看向身后的马车,整个车队里的人都消失了,再然后消失的是马车,后面十几辆马车一辆辆消失,最后只剩下她身下这辆。
“幻境么。”
嬴抱月握住手腕上疼起来的诅咒。
闭关修行十几年,穆由的本事看来还进益了。
设置阵法的本领已经完全不逊色于太祖皇帝了,如果真能找到他,搞不好还能问问他自己手上这诅咒该怎么办。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次在幻境中会遇到什么。
望着空荡荡的前路,嬴抱月安静地坐在车里。
当初在亡者林中,她记得自己先李稷一步进入幻境,但这一次,她发现自己恐怕是所有修行者中最后一个陷入幻境的。
一般而言,心魔越深,陷入幻境的时间就会越早。
嬴抱月不知道这一次最早陷入幻境的人是谁,但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最后一个。
亡者林中的幻境是将所有人带入自己最痛苦的记忆,那么这次的幻境,她会见到什么?
然而出乎嬴抱月的意料的是……
什么都没有。
车外大雾弥漫,嬴抱月坐在马车里一直往前走,车前是一片虚无,四周也是一片虚无,嬴抱月趴在车窗上,有一种自己在腾云驾雾的错觉。
虽然一直看着车外的云雾她也不会腻,但嬴抱月却莫名有些不安。
穆由把他们这些人搞进阵法来,就是让他们欣赏风景的?
嬴抱月还记得自己上次陷入幻境都经历了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但这一次为什么会什么都没有?
她钻出车厢,坐在车头,迷茫地看着前方茫茫雾气。
车轮辘辘地往前滚动,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看见了不一样的景色。
“这里是……”
嬴抱月睁大了眼睛,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一座小山坡。
这山坡总觉得有些眼熟,不像是郊外的荒山,更像是一些世家大族宅院的后山。
嘎吱一声,马车在山坡前停下,嬴抱月转身看向山坡后的熟悉的大宅,终于明白这里是哪里。
南楚国师府。
她眼前这座山,居然是南楚国师府的后山!
下一刻,只听身后吱呀一声,嬴抱月猛地转身。
一个身着月白家常衣衫的少年从国师府的后门走出,静静向小山坡上走去。
看着少年熟悉的俊美容颜,嬴抱月怔住,“嘉树?”
她连忙上前一步,“你也困在……”
但下一刻嬴抱月声音顿住,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姬嘉树脸上并没有戴着她刻的人皮面具,身上衣衫也不是清晨上车时穿的那一件。
眼前这个人,不是姬嘉树。
或者说,不是她认识的姬嘉树。
果然如嬴抱月所想,从后院中走出的少年衣袂飘飘穿过她的面前,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她。
嬴抱月跟在他身后,看着姬嘉树一步步爬上后山,靠在一棵古树上,开始观星。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轻轻将手掌贴在树干上,吟咏了一段诗文。
嬴抱月心神大震,这段诗文,是《楚辞·少司命》。
就在吟咏完诗文后,姬嘉树敲了敲树干,唤道,“腾蛇?你在吗?”
听到这个称呼和姬嘉树的语气,嬴抱月如遭雷击,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眼前之人身上衣衫单薄,是姬嘉树在南楚时常穿的夏衣,可现在已入冬日,众人早已穿上了棉袍。
眼前这人的确是姬嘉树,但不是她见过的姬嘉树。
嬴抱月怔怔看着眼前靠在树上的少年。
这个人。
是遇见她之前的姬嘉树。
幻境基于人的记忆而生,而她不可能见过这个时候的姬嘉树。
也就是说。
她进入了姬嘉树的幻境中。
古树的树干上浮现出明亮的纹路,从中传来女子的应答声,靠在树上的少年脸上神情顿时雀跃起来。
“你在啊?今天我在家看书,发现一个新的星图……”
嬴抱月站在雾气中,怔怔看着穿着夏衣的少年兴致勃勃地和树干中传来的那个女声攀谈。
两人从天文地理谈到诗词歌赋,几乎无话不谈,姬嘉树靠在树干上仰望着头顶无限星空,脸上露出十分开心的笑容。
原来当初她和他相隔千里之外聊天的时候,他脸上是这样的表情吗?
嬴抱月定定注视这个她不曾见过的姬嘉树。
原来他还能露出这样幸福的表情。
就像个孩子一样。
不,他本来就还是个孩子。
只要出现在人前,所有人都会注视着他,作为国师之子和南楚春华君,他从小背负了太多的期待。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他都会保持言行举止没有一丝瑕疵,永远做那个温润如玉的春秋公子。
但在这里,在这个没有人能看到他神情的地方,他才能做回他自己。
即便只能像个局外人一般在一边旁观,嬴抱月却能感觉到,在这个地方,姬嘉树觉得非常幸福。
这时姬嘉树身后的树干中传来的女声忽然道,“我要走了。”
“嗯?”姬嘉树一愣,“能再聊一会吗?我父亲一直在闭关,不会有人来找我,我今天有的是时间。”
“是吗?”树干中的女声笑起来,像是拗不过他一般开口,“好,那你想聊多久就多久。”
不,这不是她会说的话。
当时她还在归家小院里,在归辰和归离的眼皮底下,她不可能消失太久。
嬴抱月怔住,忽然明白了这个幻境的目的。
这个幻境,没有尽头。
只要姬嘉树愿意,他可以一直快乐地待在这里。
可如果这样的话,嘉树他会……
嬴抱月向靠在树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少年伸出手去,她正想呼喊,身上却传来一股大力,原本萦绕在她身上的云雾陡然变得剧烈起来,一把将她卷入了身后的云海中!
“嘉树!”
嬴抱月眼睁睁看着姬嘉树距离自己指尖越来越远,张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下一刻她眼前的景色骤然一转!
“哥,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耳边传来绣花针穿过绷子的嘶啦声,嬴抱月睁大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清安院中。
姬安歌正坐在窗边绣花,而姬清远则握着书卷坐在院内的石桌边看书。
小院内安宁静谧,岁月静好。
“没,就看到二更而已,”姬清远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撒谎,”姬安歌鼓起脸放下绷子,“你院子里的灯一直亮到了三更!”
“那证明你不也没睡吗?”姬清远不满道。
兄妹俩对视一眼,忽然噗嗤一笑。
“好吧,不说你了,”姬安歌笑着低下头,感叹道,“虽然不能出去,但就这我们两人这么安静地住在这里,也挺好的。”
“如果你说的那位姐姐和娘亲能常来看我们就更好了。”
嬴抱月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这一切,确认了这里是姬安歌的幻境。
“安歌……”
她向坐在窗边的年幼女孩伸出手,喃喃开口。
但不等她做些什么,眼前景色再一次变幻,她看见漫天星空下,一名少女抱着一个小男孩坐在屋顶上。
“想要星星也许你娘能摘下来,我还不行。”
“但我能带你看看。”
嬴抱月站在雾气里,看着年纪不大的少女拍着胸脯向小男孩许诺。
清远……
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嬴抱月静静看着姬清远记忆里的他和自己。
眼前景色再一次变幻,但这一次她已经不再惊慌。
沿着雾气的痕迹,嬴抱月缓缓向前走去。
一路上她看见了自己的每一个同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身边环绕着一个个光团。
在那些光团里,嬴抱月看见了属于每个人的幸福记忆。
有的人的记忆还交织在一起,散发出让人迷醉的光华。
她看见在南楚大司马府之中,亲手指导两个儿子练剑的陈岩,陈子楚和陈子寒都站他身边,陈岩对两个儿子一视同仁,陈子楚和陈子寒以兄弟相称,拥抱在一起大笑着。
她看见在稷下学宫的水院里,震山先生站在许义山面前,将断水剑交到他手上,许义山嘴角露出骄傲的笑意。
她看见中唐王宫里,宋斋带着新奇的玩具来给宋谦过生辰,抱着叔叔送的礼物,模样小小的宋谦开心地蹦蹦跳跳。
她看见在李家大院的后宅,李堇娘抱着回来看她的李梅娘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又捧着姐姐送给她的小剑笑起来。
她看见归家小院里,归辰和归离环绕在穆容音身边,她居然也在,正在给他们切烤肉。
无数人的记忆和笑容环绕在她的身边,嬴抱月一路往前走去。
在路的尽头,她看见了躺在自己师父的腿上,睡得呼呼的腾蛇。
怪不得这个家伙会第一个消失。
嬴抱月有些好笑,也有些心酸。
神灵的执念,最为纯粹。
腾蛇,到底有多思念和她师父在一起的时光呢?
轻手轻脚地穿过腾蛇的梦境,嬴抱月惊讶地发现自己面前居然还有最浓的一团雾,只是她居然看不清雾里有什么。
谁在里面?
嬴抱月想走进这团雾,可她一伸手触碰,雾里居然一股大力反弹过来,让她猛地后退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
这团雾居然在抗拒她的靠近?
明明刚刚她那么顺利地进入了那么多人的幻境,为何唯有这团雾在抗拒她?
嬴抱月怔怔站在雾前,而就在这时,她微微偏头,忽然看见了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张棋盘。
那是放在石桌上的一张石头棋盘,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棋盘前。
无数棋子星罗密布,老人静静注视着棋盘上的棋局。
远远注视着那位老者,嬴抱月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
嬴抱月在棋盘前站定,轻声开口,“好久不见。”
老人放在棋盘上的手指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向她。
注视着那双广博如星海的眼睛,嬴抱月顿了顿,唤出了眼前之人的名字。
“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