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妈的还有这种操作的？这他妈的真的神了啊！”
孟绍原直听得瞠目结舌。
“我当时整个人也都懵了。”许诸摸着脑袋说道：“开始我还真的不相信吴四宝，在那防备着，可谁想到，车队一来，他是第一个开枪的。
整个车队都被我们干掉了，连带着押运的，一共十三个人，无一活口，吴四宝还让人在每具尸体上都补了一枪，生怕有人幸存。
后来，他也遵照约定，劫持到的货和我们一人一半，货一到手，他就带着人离开了，全程没有任何攻击我们的企图。”
“我是真的服了。”
孟绍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军统的和76号联手，你许诸和吴四宝‘并肩作战’，这他妈的到哪说理去。”
许诸看着有些后怕：“我这没有违背家法吧？”
“违背个屁！”孟绍原接口说道：“日本人重开宏济善堂，他们的经济压力已经非常大了，吴四宝劫自己人的货，也是被逼得狗急跳墙了。
先不管吴四宝这个人，破坏掉宏济善堂才是要事，吴四宝可以利用，而且要多利用，此人心狠手辣，贪得无厌，不过很讲义气，对手下人也很好，这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孟绍原太了解吴四宝这个人了。
汪伪政权非常看重上海，要想在上海立足，就非要摆出一副所谓的“亲民”样子。
可是吴四宝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抢劫、杀人、绑架，无所不用其极。
尤其是他还想出了一个“快速致富”门道：
抢劫汽车！
对于停放在马路边上的汽车，只要车主不在，便利用白俄的“百搭”钥匙，将车开进76号。
若车上有人，则采取强抢硬夺的办法，一旦汽车到手，便飞驰无踪，路上红灯全不理睬，遇到巡捕阻拦即出枪示威。
另一种方法是串通业主的司机，乘机盗窃，只要驶离租界，开进76号，即可安然无事。
此项盗窃来的汽车，在上海开不出去，他们即沟通日伪机关，出具通行证，并更换汽车牌照，或把汽车引擎上的号码弄模糊，把车身涂成另一种颜色，开至苏州、南京、蚌埠和苏北一带出卖，转手之间，一部车可赚几千元。
拥有汽车的人，都是巨绅富商名流，这么一来，弄到他们怨声载道，把怒气发泄到了76号上，对于汪伪政权的拉拢也都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
这种情况对汪伪政权是极度不利的。
日本人也多次对吴四宝提出了警告，但吴四宝一律置之不理。
这次抢劫自己人的货物还只是个开始。
在过段时候，他就得抢劫日本人的黄金了。
半吨的黄金啊！
孟绍原怦然心动。
不行，得想个办法，怎么利用好吴四宝这条线，把这半吨黄金变成自己的。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吴四宝哪里想到，在军统局上海区，有个家伙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我们抢到的毒品已经全部销毁，药品也都运了回来，只可惜被吴四宝分了一半，将会毒害中国民众。”
许诸正在那里汇报，齐雪贞拿着一份电报走了进来：“重庆急电！”
“念！”
齐雪贞却并没有念：“这是委座亲自给你的电报。”
什么？
委员长亲自发给自己的电报？
孟绍原赶紧接了过来。
一看，他的心里一个“咯噔”。
上次汪伪政权在上海准备发行中储券，但是在孟绍原的调度之下铩羽而归。
这次，他们又卷土重来，而且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们已经向中央、中国、交通、农民四大坚守在上海的银行发出最后通牒立刻离开公共租界，否则引起的一切后果自负！
这是强行推行中储券的开始！
为了确保安全，中国、交通、农民三行迁入到法租界霞飞路。
法租界的中立态度非常强硬，不像公共租界那样畏首畏尾。
而中央银行身为银行中的银行，尊严是第一位的，继续留在公共租界。
四行绝对不能离开上海。
委员长太清楚这一点了，四行在沪艰苦支撑，与国家整个金融计划关系至巨！
沪四行一旦撤离上海，不但整个法币、外汇市场将发生剧烈变化，还会立即破坏后方金融经济之安定，且东南数省直金融经济权，也会被敌唾手可得。
甚至会影响到国际视听。
因此在委员长的电报里，命令上海区全力协助中国、交通、农民三行撤入到法租界，确保银行财产安全，不得发生任何意外。
同时，委员长在电报里还下达了一个命令：
军统局上海区对中储银行职员采取袭击、恐吓、暗杀等一切必要手段！
孟绍原是真不愿意。
很简单，你可以暗杀对方，对方也可以这么对你。
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沪四行的那些职员。
上次他采取了手段，在保护了沪四行的同时，也破坏了敌人推行中储券的阴谋。
可这一次不同了。
汪伪政权气势汹汹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孟绍原必须要正面接敌！
而且，这份命令还是委员长亲自给自己下达的。
直接绕过了戴笠！
“报告，重庆电报！”
正在那里踌躇，又一份电报来了。
还是委员长亲自发来的电报！
这份电报更加直截了当，列出了几个必须刺杀的人物。
这其中包括了汪伪调查处专门委员李明达，伪中储银行第五次理事会调查处副主任楼桐等几个铁杆汉奸。
一连两份电报。
尤其是第二份，精确到了需要暗杀人员名单！
孟绍原的一个脑袋有三个那么大。
箭在弦上，不发不行。
抗拒委员长的命令，那是什么后果？
“命令！”
孟绍原神色一正：“许诸！”
“到！”
“密切监视李明达、楼桐等人动向，寻机刺杀！”
“是！”
“命令，立刻调拨精干人员，协助中国、交通、农民三行撤离，不许使财产有一分一毫损失。
命令，立刻调拨武装特工，保护沪四行安全，全面监视76号动静。务必不能出现伤亡事故！”
“是！”
这是孟绍原目前能够做的了。可他自己也清楚，不出现任何伤亡事故简直就是在那痴人说梦。
暴风雨，已经悄悄的逼近了大上海！
要正式正面开战了！
就在中国金融中心的金融战场！
而且，势必是一场血战！
这要过年了啊。
1941年，腥风血雨的一年。
接到命令的中国、交通、农民四家银行，迅速开始准备向法租界撤离。
大批军统特工出动，负责保护三行撤离安全。
孟绍原主要负责的是中国银行。
和他对接的，还是他的老朋友，中国银行副总经理，沪四行理事会理事贝祖贻。
对于孟绍原的能力，贝祖贻现在是确信不疑的。
上次撤离千万银元和设备，孟绍原从始至终都把局势控制在了手里。
“可悲啊。”
看着正在忙着撤离的银行，贝祖贻一声叹息：“面对日本人和汪伪政权的逼迫，我们居然连公共租界都待不下去了，只能往法租界撤离。万一哪天法租界也待不下去了，我们还能往哪撤离？难道偌大的上海，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吗？”
是快要没有了。
孟绍原心里嘀咕了声。
撤往法租界也只是权宜之计，要不了多少时候，上海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贝先生。”孟绍原客客气气地说道：“日伪逼迫甚紧，我看将来局势还是要变，因此我建议，将沪四行的重要资产，开始转移。”
“哦，你是说还有事情发生？”贝祖贻怔了一下。
“没错，日伪方面不会善罢甘休的。”孟绍原有些含糊其辞：“有备无患，上海的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等到真的出事了再想办法恐怕就晚了。
我是做特务工作的，在沪四行里面插不上嘴，可贝先生不一样了，贝先生是金融界的权威，您说的话一定会有人听的。”
“坚持留在上海，这是上面的意思啊。”
贝祖贻沉默了一下后说道：“沪四行坚持留在上海，这其中的意义我想你也清楚，恐怕我讲的话也未必有用啊。”
孟绍原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才好了。
正在这时，徐乐生走了进来：“报告，贝公馆附近都检查过了，基本可以排除危险，按照你的吩咐，我们做了仔细的时间调查，只有一家牙医馆是半年前开的。”
贝公馆是贝祖贻的住处。
孟绍原做了充分的准备，沪四行各个高层负责人的住处，都必须要经过仔细检查，确保他们的安全。
尤其是注意近半年来，新搬来的邻居或者是新开的店铺。
“你说的是祖大夫开的牙医馆啊。”贝祖贻一听便说道：“那家牙医馆没什么可疑的，祖大夫医术高明，前段时候，我牙疼，去看了一下，结果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好了。”
孟绍原“哦”了一声：“贝先生，您先去忙，我在这里帮您盯着。”
“那好，搬家了，事情多。”
贝祖贻一走，孟绍原立刻问道：“那家牙医馆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徐乐生随即说道：“就是有一点，贝公馆的地方很清净，附近没什么人，一家牙医馆开在那里不会有什么生意的。”
“这就是可疑的地方，有进步。”孟绍原夸了对方一句：“给贝祖贻增加两个保镖，一共四个保镖全部携带武器。”
“是！”
“还有，帮我找个牙疼的兄弟来！”
徐乐生立刻反应过来：“长官，您这是怀疑那家牙医馆？”
“不是怀疑，而是我得亲自去看一下。”孟绍原缓缓说道：“你说的没错，做买卖，市口肯定要选好，牙医馆为什么会开在那里？不想做生意赚钱？”
一丁点的细节，也都必须要亲自去证实才能够解除怀疑。
现在是特殊时期，像贝祖贻、顾西辰这样的金融要员，绝对腰包所有嫌疑都彻底的排除了才行！
……
徐乐生说的没错。
牙医馆的确开在了僻静的地方。
“这里，是不是正好监视到贝公馆？”孟绍原一下车便说道。
“这是小李。”徐乐生叫过了一个估摸着二十岁都不到的特工：“他今年十九岁，可做咱们这行三年了，算是老特工了，经验足，正好最近牙疼。”
“长官好！”
小李一个立正。
“从现在开始，你是李少爷，我是你的管家，徐乐生是你的佣人，换身衣服，我带你进去看牙。”
“是！”
……
牙医馆的祖大夫，有五十多岁了，带人非常热情，一口的东北口音。
“上火了，牙龈肿胀，上点药就好了。”祖大夫检查了一下，很快便说道。
上药的时候，他的动作很熟练，动作很轻，一看就是行家里手，怎么看都不像是假冒的。
“别说，真清凉。”
上完药，小李顺口问了声：“大夫，您看我的虎牙有办法纠正吗？”
小李长了两只虎牙，一直都不满意。
“您这个年纪，恐怕没有办法纠正了。”祖大夫笑着说道：“再说了，虎牙长着很漂亮，很可爱，会吸引不少的女孩子。”
“是吗，我怎么没有觉得呢？”小李嘀咕了一声。
“是啊，很可爱。”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孟绍原忽然说道：“我想长虎牙都没办法呢。祖大夫，对吧，八重齿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是啊，有的人想长八重齿都长不出来。”祖大夫顺口说了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孟绍原忽然面色一沉：“抓起来！”
徐乐生立刻掏出了枪。
祖大夫面色一变，正想有所动作，边上的小李跳起来一拳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接着脚下一钩，祖大夫整个人便摔倒在了地上。
小虎迅速控制住了他，顺带着还没忘记问一声：“长官，你为什么故意要让我问虎牙的事情？”
“这不是让他自己暴露？”孟绍原得意洋洋的在牙医椅上坐了下来：“全面检查！”
徐乐生立刻在牙医馆里进行了仔细检查，没过多少时候，便从内室找到了一台电台，一把手枪。
“哟，牙医还带这个东西上班啊？”孟绍原似笑非笑。
祖大夫看起来很不甘心：“我自问我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怎么发现的？
我的本事特别大啊！
这还不简单吗？
你们立下大功了。
孟绍原在心里默念着几个人的名字：
板野友美，泷泽秀明。
当然，新坦结衣也是一定要算在其中的！
日本人的很多审美都比较奇特，是外国人比较难以接受的。
比如牙齿不整齐在日本反而被视为是美的。
别问孟绍原是怎么知道的。
板野友美、泷泽秀明、新坦结衣这些这个时候没人认识的日本女明星，有哪一个牙齿是整齐的？
可偏偏被日本人视为是美的象征。
孟绍原专门研究过这个问题，当然，那是他吃饱了撑的。
日本人普遍长有一口丑陋的牙齿，为什么？
只要你看到过典型的一顿日式餐就会完全明白了。？
全都是软和的蛋白食品，米，豆腐，纳豆等等。
几乎不需要咬或者撕一下。
饮食是导致日本人牙齿畸形的主要原因，他们的主要饮食是米饭、生鱼肉，豆腐等较软的食物，同样的面包，日本人做出来的就特别软。
中国人从小就吃比较硬的食物，比如说东北人，苞米棒子、大排骨是不可缺少的生活美食。
这些坚硬的食物充分挤压了牙床，是一种良性刺激。
日本人则因为咀嚼力度不够，牙床没有受到挤压，当牙齿和下颚开始发育的时候，日本食物不够坚硬以致于不能促进孩子们的牙床发育，于是发展成现在这种情况。
而在所有的牙型中，最受日本人青睐的就是“虎牙”。
日本对此有个专门的称呼：
八重齿！
从来没有人和“祖大夫”讨论过虎牙的问题。
他也根本没有想过这些。
所以，当孟绍原说出了八重齿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就接口了。
然后，他就暴露了。
就是那么简单。
可是，这在徐乐生和小李看起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长官就是长官，懂的这些东西，简直闻所未闻啊。
“祖大夫”也算是倒了大霉，他本身是个日本特务，在东北的时候他就是以牙医身份为掩护的。
被调到上海来之后，依旧从事起了这份工作当成自己的伪装。
可谁想到，他的命不好，居然遇到了孟绍原？
“这是一个教训。”“祖大夫”一被带走，孟绍原立刻说道：“不要小看这些日本特务，他们隐藏得很深，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比如这个牙医，在这里监视了贝祖贻半年时间了，对贝祖贻的生活习惯出行时间了如指掌，一旦日方决定动手那会非常顺利的。
贝祖贻这里如此，顾西辰那里呢？其他人那里呢？我确信，日本人一样也早就在监视了。增大他们的警卫，扩大附近检查范围！”
“是！”
徐乐生立刻应了。
“检查下来的结果全部向我汇报。”
“长官，明天就是小年夜了，还是交给我们吧。”
“小年夜又怎么样？”
孟绍原一声叹息：“你当我这个年能过好？”
这个年，是过不安生的了。
其实仔细想想，自从抗战爆发，哪个年能顺顺利利的过？
“走吧，李之峰那里应该有消息了。”孟绍原看了一下时间：“我这才抓到了一个日本特务，转眼间又得去杀人，这什么命啊？”
“啊，长官，杀人的事情还得您亲自去？”
“我命苦，有什么办法？”孟绍原嘀咕了一声。
真的没办法，这是有人命令他的。
而且这个人的话，他还不能不听：
孟柏峰！
自己的老子啊！
孟绍原前天原本是去找孟柏峰商量金融战的，谁想到孟柏峰一听到李明达这个人，立刻说道：
“帮我亲手杀了他！”
“为什么？”
一说到李明达这个人，孟柏峰满脸怒气：“我这个人纵横情场，很少失手，可二十年前，我就栽了一个大跟头。”
孟绍原那是有名的喜欢听别人八卦的主，一听这话，赶紧追问了下去。
“那个狗东西，狗东西。”孟柏峰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二十年前，我在上海认识了一个叫曼雅的女人，又漂亮，又温柔，绝对是我的梦中情人……”
“不是，爸。”孟绍原打断了自己老子的话：“您看到哪个漂亮女人不是您的梦中情人？”
“滚，那次绝对的不一样。”孟柏峰骂了一声：“那时候，李明达也是我的朋友，我正在追求曼雅，让他帮我出出主意，后来在一次宴会上我把曼雅介绍给他认识。
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曼雅没有看中我，居然看上了李明达！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后来，她竟然还和李明达结婚了！狗东西！”
“不是，您这不能不讲道理啊。”孟绍原耐着性子说道：“别的不说啊，您不能强迫人家女的喜欢你是不是？人家结婚都还不行啊？”
“你懂个屁。”孟柏峰气哼哼地说道：“我虽然伤心难过，可一边是我的梦中情人，一边是我的朋友，我也只能祝他们幸福了。
但你猜怎么着？两人婚后没有多久，李明达又到处去沾花惹草，曼雅发现之后，和他吵了好多次，可后来，李明达居然动手了！”
“打女人？”孟绍原的眼睛也瞪起来了：“这他妈的可就真的有点过分了！”
“他打别的女人我不管，可他打的是曼雅。”孟柏峰连声冷笑：“这事被我知道了，我冲到他家里，也把李明达狠狠的揍了一顿，警告他以后再对曼雅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就这样安分了一顿时候，李明达在上海混不下去了，就跑到了武汉，还带走了曼雅，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孟绍原真正是哭笑不得。
人家去武汉，可不得带上自己的老婆吗？问题是，还是别和老子说了，要不然又得被自己的亲爹骂上一通。
“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曼雅了。”孟柏峰忽然不再生气，而是出神地说道：“李明达到了武汉，认识了汪精卫，从此后就成了他的忠实走狗。可惜啊，当年曼雅要是跟着我就好了啊，跟着一个汉奸？哎。”
他叹了口气：“儿子，答应我，亲手解决了李明达，并且帮我问一下，曼雅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吗？她现在在哪里？她，她还记得我吗？”
“知道了，爸。”孟绍原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您就只管放心，我一定问到曼雅的下落。”
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啊，杀个汉奸的同时还得问自己老爹老情人的下落！
孟绍原有的时候空了下来想想自己的命就够悲伤的。
杀人就杀人吧，帮自己老子打听老情人下落那是几个意思？
可有什么办法？
就自己老子那脾气，你要是不答应了他，他没准就能把上海闹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苦啊。
李明达的情报已经掌握的非常清楚了。
他是个喜欢享受的人，在公共租界里有房子，还包养了一个女人。
只要一有空，他就会往那个女人那里钻。
他也不太在乎会不会有人对他。
在他自己看来，就是个做金融的。
做金融的，谁会对自己动手？
汉奸？
笑话！
不管是国民政府还是日本人，这银行总是要开的吧？
不管是哪一方打胜了，这银行总是还要继续经营的吧？
像自己这样的人才，到哪都是急需的。
老实说，军统局之前也还真没在意他。
或者说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不过这次可是委员长亲自下达的命令！
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孟绍原坐在对面的面馆里，要了一碗大肉面慢吞吞的吃着。
这里，正好可以监视到对面的一切。
就在上午，陆宝儿来了电话，告诉他们李明达下午请假。
很有可能是来他的情人这里了。
此处已经全面布防。
一辆黄包车停了下来。
李明达！
第一时间，孟绍原锁定了这个人就是李明达！
李之峰、徐乐生几个人已经悄悄的饶了过去。
李明达丝毫没有察觉。
他掏出了钥匙。
就在这个时候，李之峰和徐乐生猛的冲了过去，一左一右挟持住了李明达。
李明达正想叫，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已经顶在了他的腰间，然后李之峰冷冷说道：
“只要钱，不要命！”
是劫匪！
李明达居然瞬间放心下来，也放弃了挣扎的念头。
上海滩的劫匪遍地都是。
遇到了，千万不要反抗。
这些劫匪达到了目的很快就会离开的。
真的杀了人，他们也不好办。
“我不动。”
李明达立刻说道：“要钱，我给你们！”
孟绍原放下面碗，站了起来。
……
李明达和他的情人惊慌失措，两幅手铐铐住了两个人。
别说，李明达年轻时候肯定是个小白脸，要不然那个什么曼雅怎么会看中他？
“你们先出去。”孟绍原把李之峰和徐乐生支了出去。
毕竟，这是自己老子并不怎么光彩的往事啊。
“好汉。”
李明达大着胆子：“你要到底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给你。”
孟绍原点上了一根烟，在椅子上坐下：“什么也不要，和你打听一个人。”
“谁？”
“曼雅！”
“曼雅？”李明达一怔。
“是她，就是你的妻子。”
李明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鄙人妻子，那个，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孟绍原哪里知道该问什么，憋了一会才问道：“她现在还好吗？”
嗯？
这句话一般情况下是打听老情人下落的。
自己的妻子已经四十多，快五十了。
难道这年轻人是她的小白脸？
不对呀。
如果这年轻人知道曼雅下落，还在这里问自己做什么？
李明达赶紧说道：“除了身体多病，其它一切都好，都好。”
身体多病？
孟绍原又追问道：“什么病？”
“哎，每天都在咳血。”李明达一声叹息：“恐怕，恐怕这年都过不了了。”
孟绍原心里一个“咯噔”。
完了呀，亲爹哎，你的一番深情看样子要白费了啊。
孟绍原一想到自己老子伤心样子，心里大是不爽：“她现在在哪里？”
“就在上海，好汉要见我这就可以带你去见。”
就在上海？
李明达又继续说道：“她这个人很要强，身子不好，看我工作忙，也不告诉我，就自己跑到上海来了，现在就在人和医院。”
孟绍原一声冷笑：“看你工作忙？恐怕不是吧。你整天沾花惹草，还殴打你的老婆，所以你老婆生了病，也只能硬撑着自己来上海吧？”
李明达没法作声。
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孟绍原又仔细追问了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东西，看看差不多了，把李之峰叫了出来，让他先把李明达的情人带出去。
等到屋子里就剩下他和李明达的时候才缓缓说道：“你认识一个叫孟柏峰的人吗？”
李明达恍然大悟：“是，是孟柏峰让你来找曼雅的？”
“你说，你和谁抢女人不好，非得和他抢女人？”孟绍原叹了一口气：“害得我还得亲自来一趟。”
说着，他掏出了一根细绳。
李明达恐惧的问道：“你要做什么？你是他的什么人？”
孟绍原把那条细绳套在了李明达的脖子上：“我是孟柏峰的儿子。”
孟柏峰的儿子？
李明达正想说话，他脖子上的细绳猛然用力。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有钱，一笔你想都想不到的财富。
我拿这一大笔钱来换我的秘密！
李明达心里狂呼着。
可是，对方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牺牲勒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
孟绍原走了出去。
李明达的情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是军统的。”孟绍原若无其事地说道：“李明达甘当汉奸，我奉命锄奸！”
那女人惊叫一声。
哎。
孟绍原真有一些无奈。
委员长的命令，是不但要锄奸，而且还要把声势造起来，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可这，只会彻底的激怒日本人和汪伪政权，让他们展开大规模的报复行动！
这其实很不明智。
“不要叫了。”孟绍原让李之峰放了这个女人：“去告诉李明达的那些朋友，所有你认识的人，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
“是，是！”
这女人被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不断发抖。
……
“人和医院。”
孟绍原声音低沉地说道：“爸，你要去就要尽快去了，曼雅可能已经不行了。”
“什么病？”孟柏峰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大口大口吐血。”
“李明达这个狗东西，狗东西！”
孟柏峰双目好像要喷火：“早知道，我该亲手杀死他的，我该亲手杀死他的！”
“成了，爹。”孟绍原一声叹息。
人都已经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孟柏峰拿起了大衣，一边穿着一边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孟柏峰终究还是知道了，自己其实在争夺曼雅的时候并没有输。
曼雅从来没有爱过那个汉奸！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张勋丢失的财富。
可是，张勋都死了多少年了啊。
曼雅却还一直在忠诚的执行着这个任务。
是忠诚，还是傻？
就算把这笔财富找到了，她又可以给谁？
为此，她付出了她的一辈子。
“我一直都在秘密的调查李明达，我的判断没有错，他就是李姓亲信的后人。”
大约是激动了，又大约是回光返照，曼雅原本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了一片潮红：“辫帅的财富也在他的手里，但我没有办法直接问。
后来，我发现他有一个笔记本，一直都保存得很好，任何人都不给看。我就怀疑秘密在这个笔记本里。
再往后，他的整个人都变了，总是对我又打又骂，我一直都在默默的忍耐着，为的就是我的任务。
这次，他到上海之后，我终于有了机会。我在家里到处找着，究竟被我找到了这本笔记本，上面写了很多奇怪的东西，我想从其中找到辫帅财富的秘密，但我的身体不允许了。”
她看着孟柏峰：“渡山，你过来。”
孟柏峰凑了过去。
曼雅低低的对孟柏峰说了一会：“记得，笔记本就藏在这里，找到它，找到它，完成我最后的心愿。辫帅已经不在了，我只是想把任务完成。这笔财富，都归你了，当我偿还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歉疚，渡山，是我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
孟柏峰的嘴微微有些颤抖。
曼雅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起来，她喃喃地说道：“如果还有下辈子……”
……
也许下辈子才能再见到曼雅了。
孟绍原又一次见到老子的时候，发现自己老子面色灰暗。
“曼雅走了。”
孟柏峰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儿子，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看得出来，这次他是真的伤心了。
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财富，他唯一在乎的只有曼雅。
他拿出了一本笔记本，扔给到自己儿子面前：“这是曼雅告诉我后，我找到的。看看里面都有一些什么，如果真的能够找到什么辫帅财富的线索，这批东西就归你了。”
其实他不用说也知道，如果真的碑额日子找到了所谓辫帅财富，凭借自己儿子的性格，难道还会还给人家了？
开玩笑。
“爸，别太伤心了。”孟绍原收好了笔记本：“你那么难过，无非就是没有得到曼雅而已。”
“你说什么？”孟柏峰一瞪眼睛。
“我说，当初你要是得到了曼雅，今天也不会那么难过了。”孟绍原很认真地说道：“得不到的，都是好的。这规则对男女都通用。”
“你个小王八蛋。”
孟柏峰想骂，可没有骂出来。
怎么想想儿子的话，似乎未尝不是这个道理！
……
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加简单的了。
孟绍原只用了十几分钟的的时间，就找到了隐藏在笔记本中的秘密。
他找来了纸和笔，在上面写了一些什么，然后把李之峰叫了进来：“去花旗银行，这是账户和密码，把里面的钱都拿出来。”
“是。”李之峰接过了纸条：“需要带只包去吗？”
长官亲自交给自己的任务，还由自己这个卫队长亲自出面，估计得是一大笔的钱。
“带什么包？”孟绍原在那翻看着笔记本：“就这么去就行了。对了，钱拿出来之后，不管多少都归你了。”
辫帅财富！
价值整整一千万两白银啊！
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了。
可是，孟绍原眼睛眨都不眨就送人了？
李之峰也没多问。
孟绍原一直都在翻看着这本笔记。
除了留下了财富密码，上面记载的大多数都是李明达的日常随笔，还记载了很多他的同事的秘密，或者更加准确的叫是“趣事”。
比如，他在武汉上班的时候，有个同事，总喜欢占小便宜，同事带的吃的，趁着别人不注意，他都喜欢偷吃一些。
结果同事忍无可忍，在吃的里偷偷加了一些巴豆，这人吃了，在茅房里待了一整天。
还有一个负责武汉财政的，叫马福德，平时讲究派头，抽的全部都是外国香烟，但他从不和别人分享。
每天中午，他都会到财政院门口去抽烟，每次只抽一半就扔了。
李明达之所以会记载这件事情，是因为有一次，他依旧在银行门口抽了烟，扔下后，一个乞丐想来捡了抽了，结果被他大声呵斥，还把烟给捡了起来。
李明达正好看到，当时还嘲笑他，这人太小气了，自己不想抽的烟都不肯给乞丐抽。
“齐雪贞。”
“到！”
齐雪贞一进来，孟绍原立刻问道：“咱们财政部有没有一个叫马福德的？”
“稍等，我去查一下。”
没多久，齐雪贞便回来了：“是的，是有一个叫马福德的，过去在武汉财政院做事，后来到了南京，南京沦陷后，他又去了重庆，现在财政部做事。”
“立刻密令咱们重庆的人，监视这个马福德。”孟绍原接口说道：“他每天中午都会出去吸烟，想办法，找到他扔掉的烟头。”
“是！”齐雪贞应了：“这个人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孟绍原淡淡一笑：“他传递的情报，就在他扔掉的烟里。好家伙，从武汉到南京，再到重庆，这家伙都潜伏多少年了？
他用这种传递情报的方式，从来都没有出过事，人的惯性思维就是这样的，一件事情做顺手了就不想再换另一种方式了。”
说完，看了一眼那本笔记本：“别说，这东西还真有点用，李明达有记日记的习惯，这很好，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小事，却能帮我们破几个案子。”
“报告”
李之峰走了进来：“钱拿到了。”
“多少？有五百没有？”
“不止，一千。”
一千！
所谓辫帅财富，一千万两白银，可在银行里只存了一千！
李明达却还费尽心思的，用密码的形式记录在了日记里。
“比我想象的多。”
“什么比你想象得多？”
孟绍原笑了笑：“肯定不止这么多钱，李明达这么做就是要把曼雅当成替罪羊！”
孟柏峰终于还是见到了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曼雅！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曼雅？
骨瘦如柴，脸色惨白。
一块手绢放在一边，上面已经被浸得红了。
那是曼雅咳出来的血吗？
“曼雅。”
孟柏峰一阵心酸。
曼雅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渡山，渡山，你来了，你老了。”
一声“渡山”，叫的孟柏峰眼泪差点出来。
“曼雅，你这是怎么了？”
曼雅看起来并不如何害怕：“几年前就得病了，一直都没看好，去年年底的时候，实在是不行了，就到了上海看病，可这次恐怕出不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孟柏峰连声说道：“我带你到更好的医院去，我一定能帮你看好的。”
“别浪费时间了，我不害怕。”曼雅平静地说道：“这么多年，我早该死了。”
这么多年，我早该死了。
曼雅这些年过的到底有多绝望啊？
“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曼雅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孟柏峰急忙拿出手绢递过。
曼雅吐了一口血，让孟柏峰喂自己喝了几口热水，精神这才好了一些：
“渡山，你来得正好，有些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修养好了再说。”
“不行，再不说就晚了。”
曼雅的神情有些急促：“民国六年，辫帅张勋进京复辟，复辟一共只进行了十来天随便便失败。
张勋之前在南京的时候，纵兵劫掠，他本人得钱二千万元。德国支持他的复辟计划，暗中借款给他二千万元。
十三省同盟的时候，张勋又捞到了三千万元。所以，他即便复辟失败，逃到了天津当寓公，他的动产、不动产加在一起足足有五六千万元之巨！”
怎么会忽然说到了张勋？
孟柏峰耐心听着曼雅说了下去：
“这些还不算，他在复辟之时，以军费困难为由，请求清皇室拨款，清皇室没奈何，拿出了一百万元。”
在满清皇帝退位之时，制定的皇室优待条例里有这么一条，每一年给皇室4百万两白银，由中华民国政府拨付。
当时清理皇族的物品文物以及皇宫内的丝绸桌椅等日用品都是划分为皇室私产，而彼时的退位皇帝还居住在紫禁城内。
所以对于紫禁城内的所有物品，还是归于皇室私有，只是明面上的一些钱归属了中华民国。
因此民间便传出了皇室继承了亿万财产的流言。
民国政府犯了一个非常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将皇宫内的文物和皇室的私产中区分出来，在紫禁城里面的藏品，最具价值的文物。
这些东西都是非常值钱的，这些文物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民间搜刮而来，所以其实最值钱的东西还是留在皇宫内。
很快民国政府就发现了这一个重大的问题。
在1912年的12月就有官员提出在皇宫内各种文物倒卖的现象非常严重，希望袁大总统能够整理所有的文物，将这些文物运到北京，并且交给博物馆收藏。
接下来袁大总统批准了这条建议。
在1913年到1914年，民国政府分别从各大行宫运来了许多的文物藏品，交由了博物馆。
而接下来曼雅说的，也和这些文物有关：
“张勋看到皇室只拿出了一百万元，很是不满。在北平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张勋陆续将紫禁城里的大量藏品，以及博物馆里的部分文物运出，抵押给了荷兰银行。
这批东西总抵押款为白银一千万两之巨，荷兰银行一时间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联合其它银行共同筹款。
张勋复辟失败，躲进了荷兰使馆很长一段时间，而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荷兰银行把一千万两白银的支票给他送来了。荷兰人还算讲信用。”
“讲什么信用。”孟柏峰冷笑一声：“无非就是在荷兰使馆的要求下，还幻想着张勋依旧有很大的影响力和旧部而已。”
“你嘴总是这么不饶人。”曼雅笑了一下：“张勋准备逃出北平，担心这张支票放在身上不安全，所以就委托了他的一个同乡带回到老家江西奉新去。
这个同乡姓李，跟了张勋很多年了，张勋很信任他，待他和自己兄弟一般。你大概也知道，张勋一直都很关照自己老乡的。”
孟柏峰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张勋的家乡观念极强，这在当时是广为人知的。
他在发迹之后，惦念家乡父老，凡老家赤田村的老乡，张勋每家奉送大瓦房一座，缺啥少啥，只要开口，张勋包管。
民国时期在北京求学的江西籍人士，张勋个个给奖学金。
至于奉新县的大学生，吃穿用一切花费全由张勋包下。
他捐款在北平建立会馆，资助在京的江西籍学生和贫苦人士，江西省第一任高官邵式平、许德珩等等都曾得到过资助。
他另外在奉新还用粮款救济当地灾民和孤儿寡妇。
“可是，张勋这次看走眼了，这个姓李的，拿着支票，失踪了！”
曼雅喘息了一会之后继续说道：“张勋勃然大怒，但那时候他已经失势了，于是，他派了一批人到处去寻找。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荷兰银行里的这笔巨款分几次被人划走，张勋的人就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了这个姓李的，可他当时已经死了。
再继续调查下去，发现他有一个儿子，两年前就失踪了，线索便彻底的断了。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在上海看到了李明达！”
“这个李明达，就是那个人的儿子？”孟柏峰脱口而出：“而你，是张勋的人？”
“没错，我是张勋派出来的。”曼雅惨笑一声：“我的任务就是寻找这笔财富，我一路到了上海，见到了李明达，觉得他很像李姓亲信的儿子，但我不敢确定。”
“李明达是我介绍给你认识的！”
孟柏峰才说完，曼雅已经惨笑：“是的，我真的该谢谢你，李姓亲信的儿子长相，我们是通过各方调查拼凑出来的，因此我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
张勋对我恩重如山，我必须要报答他，所以后来左思右想，我一咬牙，干脆嫁给了李明达，为的就是找到其中真相。渡山，我从来没爱过这人。”
孟柏峰听到这，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本笔记本绝大部分都是真的，但只有关于什么密码的那一段是假的。”
“什么密码？”
齐雪贞和李之峰都不太明白。
“反正就是一大笔钱。”孟绍原也没怎么仔细解释：“我一看就知道了，真实的日记部分，笔迹随意，写的时候很轻松愉快。
可是到了所谓隐藏密码这一部分，写的却非常的用力，有几个字用力过头，把纸张都戳破了。
这只说明了一点，在伪造这些所谓密码的时候，这个人的心情还是比较紧张的，是刻意为之。同时，这什么狗屁账户密码破解起来也太简单了。”
齐雪贞和李之峰根本就听不明白长官在说什么。
孟绍原也不需要他们明白。
字迹基本可以断定是一个人写的，只是在写所谓密码的时候，和前面写的几乎判若两人。
孟绍原一看到就明白了。
这是在那刻意伪造的。
目的？
一千万两白银的巨款，李明达的老子一直没敢用。
也许李明达想用的，也许他发现了曼雅的真实身份。
也许他在担心，张勋虽然死了，但他的人一直在追查这笔巨款的下落。
所以，他布了一个局。
他故意让曼雅发现了这个笔记本，诱导曼雅认为自己全部的秘密都在这个笔记本里。
然后，他制造机会让曼雅得到这个笔记本。
曼雅只要去拿，如果还有人在调查这笔巨款，一定会查到这条线索，然后会认为钱全部落到了曼雅的手里。
曼雅会不会落到他们的手里说出真相？
不会的，因为李明达知道曼雅身子不行了，时日无多。
甚至，孟绍原还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曼雅到底是生病，还是被李明达下毒了？
可惜，李明达已经死了。
孟绍原现在还真的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那么快杀死李明达了。
李明达死了，曼雅死了，这些秘密也永远得到证实了。
“如果真的存在这笔财富……”
孟绍原沉吟在了那里。
如果真的存在这笔财富，李明达会藏在哪里？
不会随身携带，那样太危险了。
也不会放在他和曼雅的家里，他绝不会信任曼雅的。
他会藏在哪里？
他把自己金屋藏娇的地方安顿在了公共租界。
公共租界的这个“家”，会不会出了藏他的情人外，还藏了别的东西？
“李之峰！”
“到！”
“立刻去检查一下李明达那里，看那个女人还在不在，附近有没有什么危险，我一个小时后到。”
“是！”
孟绍原就是这样的人。
一旦被他知道了某件事，不弄到水落石出他是不会罢休的。
更何况，如果辫帅财富真的存在的话，那可是整整一千万两白银啊！
……
孟绍原又一次走进了李明达在公共租界的“家”。
那个女人一看到孟绍原，面色惨白。
这些人下手真的太狠了，说杀人就杀人。
巡捕来过了。
他们什么也没问，似乎对这种事情都已经习惯了。
还有一些很凶狠的人也来过了，他们自称自己是76号的人，询问了女人很多事情，还在家里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走的时候，还撂下了狠话，说杀死李明达的人再出现的话，必须第一时间向他们报告。
这是得罪了谁了啊？
李明达死了，女人也失去了经济来源。
所以，她准备离开这个不祥的地方了。
可是谁想到，这些人居然又卷土重来了。
“不要怕，你叫什么名字？”孟绍原看起来倒还是挺和气的。
“白……白翠珊……”
白翠珊哆哆嗦嗦地说道。
“你和李明达认识多少时候了？”
“三年了。”白翠珊一点都不敢隐瞒。
“这里，是他认识你之前买的，租的，还是认识你之后？”
“认识我之前就租了，而且一租就租了五年。”
五年？
那就是说李明达根本已经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据点了。
孟绍原问什么，白翠珊就回答什么，一丝一毫也都不敢隐瞒。
这家伙问的也很奇怪，问的内容，全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孟绍原听得很仔细，然后大脑自动开始运转，把不需要的资料一律排除出去。
脑子里剩下的，都是他需要留下，也是对他最有用的资料！
李明达自从包养了白翠珊，对这个女人很是喜爱，一周至少要来这里三次。
每次都是在吃完中饭后来。
每次和白翠珊鱼水之后，他会独自到书房里处理一些工作，这一期间是不允许白翠珊进书房的。
到了下午三点来钟，他会到院子里照料自己的那些花花草草，一做就是一个来小时。
有的时候白翠珊想帮忙，他也不允许，说是怕弄坏了白翠珊的纤纤玉手，他说这话每次都把白翠珊说的是心花怒放。
他不喜欢吃外面的饭菜，都是让白翠珊自己买菜做的。
白翠珊也是做得一手好菜，能够被自己男人欣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吃完饭，李明达会主动承担起洗碗的任务，就让白翠珊去喝茶休息。
剩下的，就没有什么了。
“先把她带出去，你们也都出去。”
孟绍原坐在那里吩咐了声，接着点着了一根烟。
等到这根烟抽完，他站了起来，走进了李明达的书房。
每次和白翠珊鱼水之后，他会独自到书房里处理一些工作，这一期间是不允许白翠珊进书房的。
为什么？
他是个工作狂，工作都要带到家里来做？
而且还特别有责任心，生怕重要资料外泄，还不让白翠珊进来？
如果我是李明达？
我在这里会做什么？
我会在这里隐藏一些东西。
然后我会来看一下这东西还在不在，这样才能让我安心。
我会把东西藏在哪里？
孟绍原把书桌的抽屉逐一打开，可是翻遍了，也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起身，走到书柜那里。
放的书并不多。
孟绍原每一本书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夹带任何东西。
几乎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就差把这个书房拆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
孟绍原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抬起了头。
顶上，有一台吊扇。
孟绍原看了一会，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端来一把椅子，站上去，手碰到了吊扇上！
现在是大冬天，谁家会在这个季节里吃饱了撑的用电扇？
所以吊扇上或多或少额都会蒙上一些灰尘。
可是，头顶上的吊扇叶片上，仔细观察的话有几个地方却很干净。
和周围格格不入。
为什么？
因为有人时常会动这个吊扇。
秘密，就在吊扇里。
孟绍原站在了一张凳子上，手伸到背面去摸了几下。
在其中一页叶片的背后，他摸到了一样东西。
还被粘着。
孟绍原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
那是一个信封。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存款证明。
汇丰银行存款三百六十三万美元。
如果按照二十年前兑换，一盎司白银兑换0.66到0.7美元左右。
三百万两，接近五百三十万盎司！
那么，这里就是三百万两白银的价格！
三百六十三万美元啊！
别说在这个时代，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一笔巨款！
看不出来，李明达这个王八蛋早就是巨富了！
第一份存款找到了。
孟绍原走出了书房。
第二条线索：
到了下午三点来钟，李明达会到院子里照料自己的那些花花草草，一做就是一个来小时。
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
孟绍原站在那里，仔细的看着每一盆。
他的目光，落到了一盆仙人掌上。
花盆很大，当中种着一小株仙人掌。
看着有些突兀。
而且最重要的，仙人掌这种植物，你越是对它不好它越是长得好。
孟绍原走了过去。
看得出来，土已经被翻。
孟绍原用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他直接杂碎了花盆！
然后，从那些土里，他找到了第二个信封。
信封里，第二张支票出现了：
法兰西银行存款三百六十三万美元！
谢谢你，李明达！
孟绍原微笑着想道。
现在，轮到第三条线索了：
吃完饭，李明达会主动承担起洗碗的任务，就让白翠珊去喝茶休息。
谁能相信李明达是个那么疼女人那么勤快的男人？
我信你我是猪！
为什么要急着洗碗？
秘密，就在碗橱里！
孟绍原根本懒得去找，他依旧使用了简单粗暴的办法：
砸了碗橱！
可是，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
孟绍原并没有着急。
他捡起了地上的筷筒，倒掉了里面的筷子。
只看了一眼，孟绍原就笑了。
筷筒很厚。
做那么厚的原因只有一个：
里面有夹层！
孟绍原找到了第三份存款：
花旗银行存款四百九十二万美元！
四百万两白银！
李明达将全部的白银，兑换成了美元，分别存在了三家银行里！
他在死前，本来是想用其中的一张支票，换自己的一条命。
可是，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孟绍原也不需要他开口。
这一千万两白银，一千二百多万美元，全都是他的了。
他妈的，这次真的是发了一笔意想不到的财！
一千二百多万美元啊！
能做多少事情？
孟绍原美滋滋的。
所以，等他出去，看到白翠珊一脸害怕样子的时候说道：“不要担心，李明达盗窃重要文件，我是专门来找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谢谢，谢谢。”白翠珊哆哆嗦嗦地说道。
“走了。”
孟绍原一挥手说道。
这次趁兴而来，也是趁兴而归。
荷包里鼓鼓的。
孟绍原也是心情大好，大手一挥：“卫队的，每人增发三个月的薪饷。”
孟绍原这个人虽然小气，但对自己的手下可一点都不吝啬。
这点整个军统局上海区人人都知道。
“三个月？”李之峰眨了眨眼睛：“长官，您发财了吧？”
知我者，李之峰也。
“发了，发了。”孟少爷眉开眼笑：“发了一点点的小财。”
……
“那到底是多少？”
回到家里，吴静怡追问道。
孟绍原也不多说，掏出了三张存款。
吴静怡看得有些发懵。
一千二百多万美元？
他到哪里去弄的啊？
“分批取出来。”
孟绍原特别交代道：“在花旗银行或者汇丰银行设立两个专门账户，一个存放一千万美元，吃利息，一个存放二百万美元。
这二百万美元专款专用，全部用在补贴苏浙沪各地军统。有用款需要的，一经核实，立刻发放。”
“明白了。”
吴静怡收好了三份存款。
都说上海区一向都是富得流油，在别人的眼里，上海是金融中心，又是大区，自然有钱。
再加上戴笠对孟绍原的偏爱？
这上海区能不是富翁吗？
可谁又能够知道，每年总部调拨给上海区的经费都是固定的，不会因为他孟绍原在而特别增加。
从去年开始，法币开始迅速贬值，通货膨胀严重。
之前法币和英镑挂钩币值稳定。
经济上有一个货币指数可以来简要衡量通货膨胀，比如1937年货币指数为1的话，1939年的货币指数是3.04。
看起来物价上涨了两倍，但是当时是战争时期，价格上涨有它的合理之处。但是到后来，一切都变了。
1940年，国民政府发行更多的货币来弥补财政不足。
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日本为破坏中国后方经济，在日占区强行以日本发行之货币收兑法币，再加上以走私物资套得法币，送往上海兑取国民政府的外汇。
国民政府分别从英国及美国得到超过一千万英镑及五千万美元贷款，但仍不足支持法币汇价。
至1940年起，取消无限制外汇买卖，于是法币的价值开始下跌。
速度之快，大大超出国民政府想象。
一个游击区县政府，经费每月一万元，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了。
而各地薪水却并没有增加。
上海区不一样。
它会随着法币汇率的变动而增发薪水。
这一切，靠的都是一个人：
孟绍原！
战场上，子弹是必不可少好的。
而在零一条战线，挥舞的支票本也是威力巨大的。
孟绍原的手下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这一点也在发挥着很大的作用。
而且这家伙弄钱的本事特别大，你也不知道他转悠着转悠着，就能弄来一大笔钱。
同时，他的走私帝国也是马力全开，源源不断的为上海区输血。
现在，他同时统管苏浙沪三地，身上的压力自然也成倍增加。
不过不用怕，敌人有飞机坦克，我们有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孟少爷！
李明达的死迅速震惊到了整个汪伪政权。
身为调查处专门专门委员，李明达权利很大，而且身负重任。
现在，他居然就这么被杀死了。
可这，还仅仅是开始。
更大规模的暗杀，还在后面。
1941年的新年，注定充满了血腥！
上午的时候，爆竹声已经在上海的街头响起。
大年夜了。
而就在大年夜这天，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务处特别处长万可文，同时约见了军统局上海区和日本驻沪特务机关，76号，情报总部。
上海区方面派出的，是吴静怡。
日本方面派出的，则是羽原光一！
76号出席的是李士群。
而情报总部，田七应邀出席。
各方如临大敌。
工部局大楼附近，特工遍布。
这让吴静怡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上次在工部局开会时候的一幕。
每次这种见面，总搞得好像要打仗似的。
许诸是亲自负责吴静怡安全的。
而他又一次见到了自己的老对手：
吴四宝！
两边的人都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甚至有不少的英军士兵、巡捕都对这两个人记忆深刻。
上次，就在这里，这两个人进行了一场火并。
两个人都差点死了。
这次呢？
许诸和吴四宝对立着站着。
两个人都没说话。
是死对头，但上一次，他们居然进行了一次很奇妙的合作！
老天爷的安排，有的时候，你真的看不懂！
……
“欢迎，各位先生们女士们。”
见面会上，除了万可文之外，还有两个日方的督察长阪琦佑太和冈满洋介。
“我知道你们都是忙人。”万可文表情严肃地说道：“这次，工部局进行了一次换届，我也知道，你们彼此都是敌人，如果现在有可能的话，你们会立刻拔出枪来射杀对方。”
“这话不对，警务处长先生。”
吴静怡开口说道：“我是他们的敌人。”
“很抱歉，吴女士，我想我的用词并不贴切。”万可文道了个歉：“我想要说的是，公共租界是保持严格中立的，我不管中日间的战争进行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你们既然在这里，就必须要遵守工部局的法律，从今天开始，暗杀和爆炸事件绝不允许再出现了！”
阪琦佑太接口说道：
“根据我的调查，大量的暗杀和爆炸等等恶性案件，都是由军统局方面率先挑起，对于今天的这个局面，军统局必须要负主要责任！”
“这话恐怕有些偏激，督察长先生。”吴静怡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知道你的调查结论从何而来，或者是因为你身为日本人，而明目张胆的偏袒日方呢？”
“你要为自己的言论负责，吴静怡女士！”阪琦佑太阴沉着脸说道。
吴静怡还是从容平静地说道：“我当然会为我说的负责，中立吗？为什么在警务处出现了日方督察长，而没有中方督察长呢？
我听说你们外国人喜欢一种运动，叫足球，踢球的时候除了有运动员，还有裁判，你看到过哪支队伍，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吗？”
一时间，众人居然无言以对。
这个比喻非常贴切。
本来在警务处安排两个日方督察长，就是在日方的强大压力下不得不如此做的。
而现在，却被吴静怡抓住了把柄。
“好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说。”
万可文清了清嗓子说道：“坦诚的说，要完全的制止这种局面，那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必须要把事态最小化。
我规定，先生们，女士们，请注意，这是规定，而不是建议。在公共租界，我将设立安全区，在安全区内禁止出现任何形式的破坏活动！”
……
长岛宽坐在那里，仔细检查了一下武器。
在他的身后，是大队由日特和中国特务组成的队伍。
这其中，甚至还有满井航树和他的一名手下。
“这个姓吴的女人，什么来头？”满井航树问道。
他是精锐中的精锐。
现在，居然让他协助来刺杀一个女人？
“她叫吴静怡。”长岛宽缓缓说道：“她是军统局上海区的书记，她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身份，孟绍原最得力的助手。
这次，她来参加由工部局警务处举办的见面会，是我们刺杀她的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果这个女人死了，孟绍原就缺少了一条胳膊！”
“很好！”
满井航树的眼里闪动着炽热：“现在，就是为死难的帝国勇士报仇的时候了！”
……
“这就是我制定的安全区！”
万可文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诸位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李士群微笑着：“非常公平，我认为警务处的这个做法，完全是从上海市民的角度考虑的，安全区的设立，将能够最大减少对上海的破坏。”
“大日本帝国方面没有问题。”羽原光一沉闷地说道。
老实说，在他看来设立所谓的安全区毫无必要，如果双方真的决定大打出手的话，哪里还会去考虑什么安全区？
而且，这反而有可能成为日方的一个不得不顾虑的问题。
不过，之前已经得到了同胞，日方在警务处的两位督察长阪琦佑太和冈满洋介都是极力赞成的。
尤其是阪琦佑太，他认为这个安全区的设立，将能够在最大程度上遏制住军统局的活动。
愚蠢。
你当孟绍原是什么人？
一个划分出来的安全区，他会去遵守吗？
这个人在上海，又害怕过什么呢？
“我也赞成。”田七阴冷着脸说道：“但是，如果谁先破坏这个规定，工部局会采取什么样的处罚？”
“很严厉的处罚！”
一直没有开口的冈满洋介说道：“即便是我们，如果任何一方违背了这个规定，也会被追究责任的。”
“那么，我可以代表我方郑重宣布。”
吴静怡异常冷静地说道：“我方将严格遵守安全区的设定，但是，如果有一方率先破坏这一规定，那么我方将会迅速展开反击！”
一个很强硬的中国女人。
万可文心里这么想到。
孟绍原，很了不起的一个人。
他在设网。
然后等待自己的敌人主动的钻进去。
而自己，也成为了他的伙伴之一。
上海王。
万可文非常喜欢这个外号。
孟绍原，这个神奇的男人，一定会创造出不可思议的奇迹！
（我承认我是猪，发重复了，重新替换好了，抱歉抱歉！）
——————————
多方会谈，在一种看似达成了协议，实则有些尴尬的气氛下结束了。
羽原光一早早的就离开了会场。
他知道今天会有一场刺杀发生。
其实，他的内心是不赞成的。
刺杀吴静怡？
孟绍原把她当成宝贝一般，怎么可能一点准备没有？
既然敢让她来，就有办法保护她！
而且，就算取得了最好的结果，吴静怡被成功的刺杀了？
羽原光一已经可以想象到那个愤怒的失去理智的孟绍原了！
他会不顾一切的复仇。
什么狗屁的安全区，完全就是一张废纸。
上海，会被鲜血染红！
孟绍原会彻底变成一台杀人机器！
有谁能够承担这样的后果？
可是，羽原光一并没有反对这个计划。
他知道自己反对也没有用。
不让他们装到墙，他们是不会回头的。
所以，羽原光一什么也没有说。
他需要自己远离这个他并不想出现的地方。
……
“吴女士，非常感谢你能够出席这次会议。”万可文显然对这次会谈很满意：“我希望大家都能够遵守这次会议约定。”
“我们会遵守的。”吴静怡平静地说道：“可你将看到，第一个破坏协议的人是谁。”
“吴女士，你这句话里好像很有深意。”李士群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吴静怡忽然问道：“李士群先生，田七先生，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趁着这次会议对你们展开刺杀吗？”
李士群一怔。
田七面上冷漠，心里却笑了起来。
你去招惹吴静怡？
这个女人狠起来，连孟绍原都得让着她。
你好好的开完会走就行了，非得在这招惹她做什么？
吴静怡笑了一下：“因为我们是遵守协议的，我们绝对不会打响第一枪。可是如果谁想打响第一枪的话，会遭到我们最疯狂的报复！你大概了解我的长官，他是疯的。”
他是疯的。
有这样说自己的长官的吗？
“相信我，他是疯的。”吴静怡又再一次重复了这几个字：“他会把战场变成战场，你们失去的，远远比你们得到的要多。
还有你，李士群先生，我代我们的长官转达你几句话，好好的享受这段日子吧，因为他确信，你死的时候会奇惨无比。”
李士群的脸色变了一下。
万可文觉得很有趣。
他是一个中国通，他一直认为自己很了解中国。
中国人的性格是善良、谦谨、含蓄的。
他们的感情不会轻易外漏。
可他发现自己还是错了。
比如自己面前的这位吴女士，丝毫都不掩饰自己对敌人的厌恶。
甚至发出了赤果果的威胁。
“再见，警务处长先生。”
吴静怡彬彬有礼的打了一声招呼。
“再见，吴女士。”
吴静怡没有再看李士群和田七，她从容的走了出去、
外面，齐雪贞等人已经在等着她了。
工部局大楼外，许诸一看到吴书记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大队人马拥簇着吴静怡，再加上吴四宝带来的人，立刻让英军、外国商团和巡捕们变得紧张起来。
空气中都透露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味道。
现在任何的一点声音，都有可能成为引爆火药桶的导火索！
万幸的是，没有动手。
双方似乎都不愿意在这里展开较量。
一路护送到轿车前，许诸打开了车门。
吴静怡一句话没说坐了进去。
轿车缓缓开动。
开的很慢很慢。
奇怪的是，许诸和他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密集的保护在了轿车周围。
这声势。
吴四宝都没想到有这么一出。
他呆呆的看着人群，一直到李士群出现在他身边都没反应过来。
“要打仗了。”
李士群喃喃地说道。
……
“报告，军统的车子已经离开工部局大楼。”
“很好。”长岛宽冷冷地说道：“这条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就在这里动手吧。”
满井航树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仔细的最后检查了一遍武器。
就在这里动手吧。
为了在上海死去的那五名勇敢的帝国勇士们！
……
车队开的速度并不快！
虞雁楚负责开车。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齐雪贞说道：“吴书记，武器在边上那个包里。”
吴静怡打开了包。
一枝冲锋枪，一把手枪。
还有，两枚手雷。
吴静怡拉动了保险。
……
“长岛君，你看！”
长岛宽举起了望远镜。
一大队人出现了。
该死的，怎么那么多人？
甚至，连轿车都被淹没在了人群中。
“怎么办？”
满井航树是个职业军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战场上，他可以直接下令开枪。
可是在这里呢？
长岛宽没有时间迟疑了：“按照计划行动，打散这些队伍，由我们来负责。敌人出现混乱，你只需要瞄准轿车上的出来的人，格杀勿论！”
“哈依！”
……
1941年1月26日，大年夜。
下午3点。
枪声，准时响起。
两名特工应声而倒。
许诸迅速展开了最强硬的反击！
早有准备的特工们，同时还击！
一时间，街头枪声大作。
3点01分，有人投掷了一枚手雷。
一声爆炸，让长岛宽心里一个“咯噔”。
对方不但早有准备，而且早就准备好了。
现在，局势似乎有些无法收场了！
……
轿车门打开，吴静怡、虞雁楚、齐雪贞在特工们的保护下，猫着腰钻下了车，迅速躲藏到了轿车后面。
一声闷哼，一名特工中弹倒在了身边。
……
“八嘎！”
满井航树恶狠狠的骂了一声。
他根本无法看清轿车里下来的人，只能随意击杀了一名瞄准镜里的特工。
但那不是他的目标。
“大尉，无法锁定目标！”
他身边的狙击手也叫道。
“继续瞄准！”满井航树稳定的盯着瞄准镜：“我们的目标，只是女人！”
……
对方压制的很凶，而且枪法很准。
许诸的特工们已经散开，但却很难接近对方。
到处都是枪声和爆炸声。
场面完全陷入混乱。
不断的有子弹打中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