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燕云坐在那里,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紧张害怕。
甚至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
“没事,咱们就是聊聊。”孟绍原也依旧是那样的和颜悦色:“我有些话,你听了别生气,韩小姐。我发现你似乎,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邋遢?”
“是。”
韩燕云的脸红了:“爸爸也总是这么说我,还说我不像个女孩子。”
“是啊,女孩子总是比较爱干净的。”孟绍原点了点头说道:“只是你被营救出来之后,我们已经给你提供了新的衣服,给你准备了热水洗澡,按理说你应该干干净净的。
不过,咱们第一次谈话的时候,我发现你的脸似乎还没洗赶紧,手指甲缝里也有污垢,一个女孩子就算再不爱赶紧,也不至于这样吧,你说呢?”
“我,我洗澡总是洗不干净,应付了事。”韩燕云的脸更加红了:“我会改的,我会改的。”
“这是你的个人问题,和我没有关系。”孟绍原笑了一下说道:“但我后来发现了一些问题,越想越奇怪,所以,我找到了你的大学同学。啊,不是孔令仪大小姐,而是吕素琴。”
一听到这个名字,韩燕云的身子迅速抖了一下。
孟绍原只当自己没有看到:“我当时在想什么?我在想大小姐是什么样身份的人,怎么会和那么邋遢的一个女人成为闺蜜?这不符合大小姐的脾气啊。
我和大小姐也是好朋友,哎哟喂,咱们的这位大小姐啊,要求太高了,不但住的地方要一尘不染,连洗澡粉都是英国货,她怎么忍受得了你?
我这个人啊,好奇心一旦上来了就控制不住了,所以我就调查了一下,找到了你在大学里的另一位好友吕素琴。嗯,挺普通的一个女人。
我和吕素琴聊了一会,根据她的描述,你在上学的时候特别的爱干净,她甚至怀疑你有洁癖,怎么这几年,你的性格一下子就转变了?”
韩燕云垂着头没有说话。
孟绍原也不需要她回答自己的问题:“你这么做,无非是想掩饰自己的目的,你怎么可能想到有人会象大小姐去证实这个问题?怎么可能想到有人会关注到你的个人生活习惯?
你真的很聪明啊,是我认识的女人中最聪明的一个。你刻意制造了自己邋遢的假象,连我都几乎被你瞒过去了,你的邋遢,无非就是想要人认为你父亲没有死!”
“你,你在那说什么,我不懂。”韩燕云低声说道:“我为什么要让人以为我父亲没有死?爸爸是真的死了啊。”
“韩任纯真的死了,再也没有复活的可能了。”孟绍原叹息一声:“一个邋遢的女孩,怎么会把家里打扫的那么干净?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把袜子和内衣放在一起?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父亲做的,你父亲舍不得你,离开前,最后帮你打扫了一次,但其实那根本就是你自己打扫的,你要给别人一个错觉,这些都是你父亲做的!”
韩燕云故意给别人一个邋遢的假象。
她故意把家里打扫的如此干净,故意把袜子和自己的内衣放到了一起。
因为她知道,一旦调查到她的家里,一个有经验的人一定会察觉到这些异常,一定会认为她的父亲可能没有死!
“你父亲受到党国重任,如果死了,政府一定会派员调查。”孟绍原略略抬高了自己的声音:
“这个调查的人,不可能是笨蛋,当发现你故意留下的破绽后,会拼命调查你父亲诈死,会顺着这条线一路追到底,你父亲就是一个幌子!
我就是那个调查的人,我几乎也被你骗过了。韩小姐,你大概也知道政府要你父亲保管的八百万银元吧?”
“什么八百万银元?我不知道?”韩燕云继续这么回答道。
“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孟绍原不紧不慢说道:“你为了消除一切证据,还把你父亲的书房小心的打扫了一下,可这却给我留下了更多的疑惑。
我在你父亲的书房里,没有找到任何的文字资料,似乎韩任纯到了家里,不会写一个字,就连信笺上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那些信笺都是新的,你还怕钢笔的笔套里会有什么线索,因此钢笔也全都换成了新的,完美啊,不过你还是忽略了一些东西,铅笔!
笔筒里有两枝铅笔,你完全忽视了它们的存在,我仔细的观察过,铅笔的笔头是钝的,它们写过不少的字,可为什么在书房里我一个字都没有看到?
所有的文字资料都被你给毁了,你担心调查人员,会从这些文字资料里发现八百万银元的线索,一不做二不休,这的确是个办法。
不仅仅只有这些,你是个很谨慎小心的人,你还担心韩任纯会把一些秘密藏在书里,你把书也都给烧毁了吧?
书柜里没有书不仅看着不成样子,而且也有可能引起调查人员怀疑,你于是就去买了一批新书,你的时间不多,购买的也比较匆忙。
那些书全是新的,根本没有翻阅过的痕迹。可是在国民政府的资料里,你父亲是个很爱学习很爱看书的人。我为什么说你购买的比较匆忙?因为你有些书买错了。”
孟绍原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上海儿童书局的‘儿童世界’,这是准备给他未来外孙看的吗?嗯,我认为可以这么解释。
商务印刷馆的‘妇女杂志’,难道你父亲对这也特别感兴趣吗?韩小姐,太匆忙的做事,一定会留下破绽的,而且是大量的破绽,只需要我们去努力寻找而已。”
当他看到韩燕云依旧在保持沉默的时候:
“韩小姐,其余的证据还需要我一一说出来吗?能够在韩家做到这些事情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掩盖那八百万的银元,可怜的韩任纯,他应该已经是真的死了,可却被人认为没死,八百万银元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说吧,这里是军统,我有很多办法让你开口,但我不希望对一个女人这样,尤其是,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我欣赏你,真的有些欣赏你!”
孟绍原谁认真说的,他是真的有些欣赏韩燕云。
一个女人居然能够一手策划了那么大的事件。
这个女人,不简单。
八百万银元啊。
那足够诱惑的了。
“你是孟绍原,地表最强特工。”韩燕云终于开口说话了:“你是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对我产生了怀疑吗?”
“没错,第一次就对你产生怀疑了。”孟绍原坦率地说道:“原因,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我希望听到你的实话,韩小姐,我不希望那些刑具用到你的身上。”
韩燕云沉默了一下之后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一旦发生,重庆政府一定会全力调查的,而调查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上海王孟绍原!
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发现我故意留下的那些破绽,我希望能够引导你,认为我的父亲还并没有死,就躲藏在上海的某个角落里。”
“你父亲?”
孟绍原心里一沉:“他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火灾现场的那具尸体就是他的。”韩燕云说这些话的时候异常平静:“巡捕房叫我去认领尸体的时候,其实不用那块玉,我也知道那具尸体就是韩任纯的。”
韩任纯?
她没有叫“父亲”这个称呼。
“你想听真实的过程吗?好,我可以告诉你。”韩燕云表现的是如此的冷静:“事情要从一年多前说起,那次,韩任纯喝醉了,他偶然说起了他保管着八百万银元的事情。
你放心,他没有背叛他的事业,他一直都在尽忠职守的保护着这笔资金,从这点上来说,他是一个尽忠职守的人,他是一个好官。”
为什么听韩燕云的口气,孟绍原却听出了一丝讥讽?
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听着韩燕云说了下去:
“所以,我就开始设计这个计划了,我要这笔银元。但我需要一个帮手,正巧在这个时候,韩任纯把贺传聂介绍给了我。
我观察了贺传聂一段时候,发现他很爱我,值得利用。所以我一步步的把他拉拢成了我的人,心甘情愿的为我办事。
韩任纯对他非常信任,因此决定把他也引入到银元保管小组,一些秘密也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包括银元藏匿的地点。他又全部转告了我。
我知道,只要这个保管小组在,我就没有机会带走这批银元。唯一的办法是,除掉他们,让他们一个都不活着,然后我再悄悄转移银元,远远的离开这座城市。”
孟绍原听的心惊肉跳。
除掉他们,让他们一个都不活着。在这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居然是如此的风轻云淡。
“我设计了很久,也等待了很久。”韩燕云还是一场冷静地说道:“终于被我等到机会了吗,那天,是保管小组一个人的生日,他们不敢到外面大肆庆祝,只能在公司里小范围的举行一个仪式,我知道后,主动请缨去帮忙。
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刻意耳朵穿男装,让韩任纯以为这是我的兴趣,其实,我是为了掩盖我的踪迹,掩人耳目,那天去的时候,我就穿了男人的西装,戴了帽子和眼镜。当然,我还带了不少的毒药,这些毒药,都是贺传聂帮我弄来的。
我帮他们准备了火锅,然后看着他们喝了很多的酒,酒喝多了,味觉就会下降,我趁着给火锅里加水的时候,偷偷的放进了毒药。我看着他们把毒药汤喝了下去,看着他们倒在我的面前,然后,我一把火烧光了那里!
我匆匆的回到家,按照我之前想好的进行了精心的设计,准备一步步的误导你们,等到你们把注意力都放到寻找韩任纯身上的时候,再和贺传聂一起转移银元。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就在一切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的时候,76号,居然绑架了我们!”
全部都是被这个女人给毒死的。
接着又被焚烧了现场。
孟绍原也都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能够用出这么残忍的手段,他连连摇头说道:“韩燕云,那是你的父亲啊,你竟然能够毒死他?就为了那笔银元?你不会后悔吗?”
“后悔?”韩燕云忽然笑了,只是笑得让人觉得有几分渗人:“我为什么要后悔?我早就想杀了那个畜生了,杀死他身边的每个人!”
“为什么?”孟绍原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
韩燕云有些凄厉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母亲和他是再婚,她长得很漂亮,被韩任纯看中后,妈妈带着我一起嫁给他的。
那人就是个畜生,在我十二岁的时候,那个晚上,他喝醉了,闯进了我的卧室……”
……
孟绍原非常认真的听着这个悲伤的故事。
“我有洁癖,我的洁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他走了后,我哭着,拼命的擦着自己的身子,我觉得我好脏,好脏!”
韩燕云的泪水不知觉的流了出来:“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怕他,怕得要命。那年我才十二岁啊。我上了大学,认识了大小姐,有几次我都想对她说,可我还是没说。
大小姐那么的高高在上,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认为我也是个肮脏的女人?我只能把这个秘密,藏在自己的心里。
还不光是这样,他是一个变态,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他成了保管小组的组长后,居然把我带到了他的组员那里,把我赏给了他们,每个人!”
“没有人拒绝吗?一个人都没有?”孟绍原的眼睛里开始冒火了。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韩燕云不哭了:“当时,只要有一个人没有对我那样,我就会饶他们一命的,可是一个也都没有!”
“混蛋!畜生!”
孟绍原忍无可忍,用力一拍桌子:“你也是个混蛋,为什么那么轻易的毒死了他们?得把他们抓起来,折磨他们,他们怎么对待你的,你得十倍残忍的还给他们!”
韩燕云完全没有想到孟绍原居然变得如此激动。
她怔了一下,随即低声说道:“你认为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是啊,你认为,我难道会有那么大的本事生擒折磨这些畜生吗?
你难道认为我会有这么大的本事生擒并且折磨这些畜生吗?
孟绍原慢慢的冷静下来了。
“能够杀死他们我已经觉得为自己报仇了。”韩燕云淡淡地说道:“我一直都在想着杀死他们。
我和贺传聂说过我的所有事情,他没有嫌弃我,他一直唯一一个真心对待我的人,他说他会帮我报仇,他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杀得好。”
孟绍原淡淡地说道:“这样的禽兽,你不杀他们,我知道后我也会杀了他们的!”
“谢谢你。”韩燕云看了他一眼:“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要谢谢你,我知道一定是你来侦破这个案子,我也知道我有可能会暴露,但我不在乎,在我心里只有复仇两个字。只是可惜的是,贺传聂还在日本人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释放。”
“希望他能够不要交代出八百万银元的秘密,只有这样,他才有被释放的可能。”
孟绍原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韩燕云,八百万银元在哪里你一定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韩燕云似乎放弃了:“我可以把银元的藏匿地点告诉我,但是请你有朝一日见到贺传聂,告诉他,不必再等着我了,找个好姑娘,干净的姑娘娶了吧。”
“这话,你自己和他去说。”
孟绍原忽然说了一句。
韩燕云一怔。
“我又没想杀你关你。”
“什么?可我杀的是政府官员。”
“那管我屁事。”孟绍原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特务,我的任务是和日本人斗,和汉奸斗,我他妈的又不是法官,那帮畜生,杀了就杀了吧。”
韩燕云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你怎么和你的上司交代?”
“怎么交代,那是我的事情。”孟绍原懒洋洋地说道:“你说出银元藏匿的地点,等我找到,我给你一百万银元。”
韩燕云呆住了。
他不但不杀自己,还给自己一百万银元?
“我帮你存到外国银行里去,没人知道你拿了这笔钱,带着这一百万银元,远走高飞,但你得告诉我你去哪里,因为我得把你的去处告诉贺传聂。”
孟绍原的声音不高:“你不脏,一点都不脏,真正肮脏的,是被你杀死的那些人。如果贺传聂还是你认识的那个贺传聂,你放心,我会观察他的,和他一起好好的过完下辈子吧。”
韩燕云的眼眶红了。
这样的结局,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她正想说些什么,孟绍原却忽然微笑着说道:“当然,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得先让你死一次。”
死一次?
什么意思?
韩燕云根本想不到这个男人准备做些什么。
……
一箱箱的银元,搬到了卡车上。
孟绍原点着了烟,默默地看着忙碌的许诸和卫士团。
这八百万银元,找到了。
韩燕云说的是真话。
秘密资金!
吴静怡只能苦笑一声。
她还是太低估孟少爷了。
这个人没什么不敢做的。
沪四行的秘密储备资金,他一样敢偷。
他什么都敢偷!
他无所顾忌!
“你把我当傻子一样耍,我难道不能把你当傻子一样耍?”孟绍原无所谓地说道:“八百万,留在他们的手里,一点用都发挥不了,没准还被李士群给拿走了。
可要在我的手里?那就不一样了。一百万给韩燕云,我答应她的。今天在场的,每人五万银元,这是他们应得的。
其余的全部都存到银行里,充当我们的资金。这笔基金,没有我的命令,一块钱都不能动用,我要派大用场的,死命令!”
“知道了。”吴静怡忍不住问了一声:“万一暴露了呢?”
“谁会泄密?你?还是许诸、李之峰?”孟绍原看着根本就不在意:“许诸很快就要去执行新的任务了,不在国内,这些卫士的心中只有我。
如果真的暴露?老实说,我也不在乎。”
是啊,你当然不在乎了,你被枪毙过,被活埋过,你又在乎什么?
“魏炳宽那里呢?你怎么交代?”吴静怡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这个人,我有的是办法对付。”孟绍原笑了一下说道:“你就不要多考虑了,哎,许诸,那箱银元留在这里。”
几乎全部的银元都被搬到了卡车上,只留下了一小箱五万银元。
沉得要命。
“不要了?”
李之峰居然看着有些惋惜的样子。
“不要了,留在这里。”
孟绍原才说完,李之峰就连连摇头:“你要是把这箱子给我们分了,我们能被你罚好几次款,穿不少的小鞋呢。”
“滚蛋!”
……
“孟处长,有消息了?”
“有了。”
一看到魏炳宽、顾西辰两人出现,孟绍原立刻迎了上去:“正在加紧审讯,所以立刻通知了你们,跟我来吧。”
“好,好。”
魏炳宽和顾西辰跟在孟绍原的身后,来到了审讯室的外面。
“就是她,韩燕云。”
“她真的知道?”
魏炳宽朝着里面一看,吓了一跳。
韩燕云被打得都不成人形了。
好家伙,军统的这些人可真下得了狠手啊。
“说!”
审讯官厉声说道:“全部交代出来!”
“韩任纯和那些人,都是被我杀的……”
韩燕云虚弱地说道。
她交代出了一切。
之前对孟绍原说过的那些话。
魏炳宽听得眉头皱了起来。
天啊,韩任纯居然是这样的人?
这不是禽兽吗?
这要是传了出去,简直就是政府的丑闻啊。
民众会怎么看待政府官员?
“我不要听这些。”审讯官厉声说道:“那批银元在哪里?”
“法租界……敦斐尔仓库里……”
“敦斐尔仓库!在那里!”
顾西辰喜笑颜开。
“好!”魏炳宽急忙说道:“快,咱们赶快去哪里。”
“不好!”孟绍原却猛地说道:“韩燕云知道银元在哪里,贺传聂也知道,76号的厉害我知道,贺传聂一定会交代的!”
魏炳宽大惊失色:“坏了啊,孟处长,这笔钱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问题,快,赶紧调集你的人手,去仓库,去仓库!”
“我知道了,我立刻召集人手!”孟绍原的样子看起来比他更加着急:“这笔钱要是出了问题,两位,咱们的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法租界,敦斐尔仓库。
这是一间注册在法国公司名下的仓库。
孟绍原亲自带队,一到现场又是第一个跳下车的。
“不好!”
李之峰叫了一声:“快看!”
仓库里,已经有人了!
“砰砰砰”!
一看到来人,仓库一方立刻开火。
“还击,还击!”
孟绍原赶紧躲到了轿车后面:“李之峰,保护督查长和顾先生的安全,他们的头发掉了一根,我要了你的命!”
“是!”
李之峰大声应了:“督查长,顾先生,千万不要抬头!”
魏炳宽和顾西辰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枪战场面?
一个个都吓坏了,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谁让他们抬头那都不会抬啊。
就听到密集的枪声不断响起,还不时的有惨呼声传来。
然后,又听到了卡车发动的声音,和乱哄哄的叫声:
“跑了,他们跑了。”
“追啊,追啊,不能让他们跑了,冲上去!”
这个,是孟绍原的吼声!
……
枪声,终于停了下来。
“督查长,顾先生,安全了,起来吧。”
魏炳宽和顾西辰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魏炳宽还不放心的问了声:“真的,安全了?”
“没错,安全了。”
李之峰接口说道。
孟绍原走了过来:“督查长,顾先生,仓库已经被我们控制了。”
……
魏炳宽和顾西辰走进仓库的时候,里面一片狼藉。
最让他们绝望的是,仓库里面空荡荡的。
“银元呢?银元呢?”
魏炳宽面色惨白的问道。
顾西辰也焦虑的到处看着。
“在这里。”
站在仓库一角的徐永福大声说道。
魏炳宽和顾西辰急忙走了过去。
只剩下最后一口箱子了。
魏炳宽颤抖着手打开了箱子。
里面的确是银元,可是粗粗一看,也就只有四五万的样子。
“其它的呢?其它的呢?”
魏炳宽几乎要发疯了。
“都被抢走了,对方比我们早了一步。”孟绍原一声叹息。
“是谁做的!”魏炳宽暴怒的吼了起来。
“带进来!”
几具尸体被带了进来。
“这些人都是谁?”
魏炳宽疑惑的问道。
“我认识。”
孟绍原指了一下这几具尸体:“高胜德,76号特工……付友康,76号特工……”
完了,完了。
魏炳宽心丧若死。
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
八百万银元啊,全都落到了76号的手里。
“去车上拿照相机,把这些尸体和仓库里全部拍摄下来,好像上峰交代。”
孟绍原吩咐了,随即转向魏炳宽说道:“巡捕很快就要到了,督查长,我们先回去吧,从长计议,好歹抢回了这一箱子的银元!”
……
一共五万银元!
八百万的银元就剩下五万银元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隐瞒我?”孟绍原不断喃喃说道:“早点说,不会有这样事情发生的。”
魏炳宽和顾西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静怡也板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上海区的工作能力,看到了孟处长的破案能力,从你们交代任务到破案,他才用了多少时间?
督查长,如果你一到上海就能告知此事,绝对不会出现如此波折,银元,早就被我们找到了,这件事情,你们要负全部责任。”
“吴静怡,谁允许你这么说话的?”孟绍原一拍桌子:“简直是无法无天,出去,等待家法处置!”
“是!”
吴静怡看着很有一些不甘心的走了出去。
等到办公室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魏炳宽这才擦了擦汗水问道:“孟处长,这件事情太大了,能不能有办法再把银元夺回来?”
“我的魏督查长,你当我真的是我万能的?”
孟绍原苦笑着说道:“是被76号抢走的,我怎么去抢回来?就算集中我上海全部力量,也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两位,事已至此,只能向上峰如实汇报了。上峰如何处置,那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不过,我想以两位的地位,顶多挨个处分吧。”
你说的倒轻巧。
这件事上,你反正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锅,都得我们来背。
魏炳宽和顾西辰心里太了解这个了。
可现在该怎么办?
“孟处长,我倒有个办法。”魏炳宽试探着说道:“不过这事需要你的帮忙。”
“说吧,魏督查长。”孟绍原一声叹息:“但凡我能够帮忙的,一定义不容辞!”
魏炳宽放低了自己的声音:“韩燕云杀了保管小组全部成员,然后把情报透露给了76号,这才让76号成功夺取了这笔资金!”
好,好得很。
这是直接把韩燕云当成他们的替罪羊了!
孟绍原沉吟了一下:“这件事呢,虽然不是韩燕云泄露的情报,但毕竟是因为她而起的,也不是不可以这么做。不过,她要是被带回重庆说出去呢?”
魏炳宽冷冷说道:“那就不让她到重庆去。”
“魏督查长的意思是杀人灭口?”
“她杀害了她的父亲和整个保管小组,本来就是死有余辜!”魏炳宽杀气腾腾说道:“这样的女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孟绍原在那想了一下:“魏督查长,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我知道,我知道。”魏炳宽的声音更加低了:“76号抢走了全部银元,一块也都没有剩下。仓库里发现的那口箱子,孟处长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这是准备拿五万银元来收买孟绍原了!
他妈的,把你家孟少爷当成什么了?
孟绍原沉默了。
魏炳宽和顾西辰都在紧张的看着他。
这个人,将决定他们的未来。
“本来,我是不该帮这个忙的。”孟绍原终究长长叹了口气:“可是,这件案子太大,一旦全面调查的话,牵扯进来的人只怕太多了。
韩燕云杀了保管小组的七个人,罪大恶极,而且在被关押期间,还准备以美色诱惑看守,夺取看守枪械,被我的人当场击毙。”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魏炳宽和顾西辰:“魏督查长,顾先生,这么安排,你们还算满意吧?”
“满意,满意。”魏炳宽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辛苦了,辛苦了,孟处长,我们是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督察长,你得知道啊,我是拎着脑袋帮你做这件随时会要命的事情!”
我那是拎着脑袋帮你们做随时随地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所以,孟绍原口袋里又多了五万银元。
这事闹的。
八百万银元到手。
别人还欠下自己老大一个人情。
孟绍原都有一些苦恼了。
自己老这么当大善人那可不行啊。
总是那么的乐于助人,把别人的事情看成自己的事情。
太伟大了,是不是?
魏炳宽欠下了孟绍原一个天大的人情。
所以,他答应把目前在上海金融战线发生的严峻情况,以及上海方面的不同看法立刻向上峰做出详尽汇报。
这点也正好是孟绍原以及上海金融同行迫切需要上面听到的。
这种惨烈的金融战,不能够再继续以这种形式继续下去了。
上海的各大银行,已经出现了离职潮。
不管是沪四行,或者是日伪控制的银行都是如此。
每个人都无心工作了。
谁希望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是到了中午要么被绑架了,要么被暗杀了?
谁不怕死啊?
可是,没有上面的命令,金融战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也是孟绍原最无奈的地方!
韩燕云的事情算是处理好了。
在魏炳宽和顾西辰的注视下,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韩燕云,被处决了。
一共打了她三枪,韩燕云当场毙命。
最大的隐患消除了。
魏炳宽可以暂时松口气了。
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在次日的早晨,本来应该死透的韩燕云,却悄悄的离开了上海。
还随身带着一张一百万银元的支票。
“永远不要再回上海了,永远不要。”
韩燕云牢牢记得孟绍原和自己说过的话:“从现在开始,韩燕云已经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韩燕云这个人了。”
韩燕云死了,过去的那个韩燕云,和她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她唯一牵挂的,只是那个对她过去从不在乎,始终都不离不弃的贺传聂!
可是落在日本人手里的贺传聂,还能不能够活着回来,没人能够知道。
……
十年后,香港。
“孟记国际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孟小云整理好了文件,准备下班了。
“总经理,外面有人找你。”
“有预约吗?”
“没有,他说他是你的老朋友。”
“老朋友?”
孟小云怔了一下:“请他进来吧。”
当那个男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孟小云手里的文件落到了地上。
可她一点都不在乎,她缓缓的站了起来。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中流出。
她有些脚步沉重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然后,她扑倒了这个男人的怀里,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喷涌而出:
“传聂,我,我以为你死了!”
“我没死,我活下来了。”
男人也在那里哭着:“我知道你在香港,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如果不是他们告诉我你已经改了名字了……”
“我现在姓孟了。”
孟小云抬起头,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可是却掩盖不住自己幸福的笑容:
“我姓孟,因为我得记得我的恩人,他也姓孟!”
“对,我们的恩人,他姓孟。”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
1941年,上海。
夏侯惇笔直的站在孟绍原的面前。
“上次你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孟绍原若无其事地说道:“现在,给你分配新的任务。”
“是,长官!”
“我给你一支队伍,武装行动队,由你亲自指挥!”
“明白了,长官!”
他是从太湖训练基地出来的。
孟绍原一向特别看重老师帮自己训练出来的人才。
这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长官。”夏侯惇忽然问道:“我有机会跟着许诸一起执行行动吗?”
“哦,许诸?”孟绍原看了他一眼:“你崇拜许诸?”
“是的,长官!”夏侯惇毫不迟疑地说道:“许诸是职部的榜样。”
“这样啊,榜样吗?”
孟绍原喃喃说道:“许诸,是啊,许诸!”
……
许诸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很重。
按照医生的说法,是之前在和吴四宝的决斗中,被刺伤了内脏,当时虽然好了,但隐患却留了下来。
再加上他过于疲劳,旧伤复发,内脏器官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总而言之,医生的意思是:
许诸已经时日无多!
很多他的同僚都去医院看望了他。
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许诸。
让他们不敢相信的是,之前那个似乎总是有用不完精力的许诸,此时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眼看着已经不行了。
许诸大约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交代自己的亲信,行动科未来的紧急处置方案。
所有人都在流泪。
好好的一条汉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
许诸撑了没有几天。
那是在凌晨发生的事情:
许诸没了!
这条威震上海滩的好汉,没了!
很多军统局上海区的特工,参加了许诸的葬礼。
那是上海区悲伤的一天。
他的妻子薛如泣不成声。
在许诸葬礼后没有多久,薛如不愿意继续留在这片伤心地,她离开了上海。
她去了哪里?
没人知道。
而许诸之死,却让日特们庆幸不已。
他们畏惧的一个对手竟然这么死了!
只是吴四宝竟然有了一种惆怅的感觉。
许诸死了?
他是自己最大的对手,他死了,自己到哪去找这样的一个对手?
军统在武力这一块,许诸之后,还有谁配当自己的对手呢?
……
“我的接任者是谁?”
“我比较看好夏侯惇,现在给了他一支行动队再考验一下。”
“有些不甘心啊。告诉夏侯惇,找机会,帮我干掉吴四宝!”
“你放心,我会交代他的。”
“那我走了。”
“嗯,你不问问你妻子的事?”
“我妻子知道我的事,而且我也知道,长官会安顿好她的,我不担心。”
“你放心,前因后果我都告诉她了,她应该快到美国了。记住,到了菲律宾之后,立刻和我安排的人完成汇合。随后,我会继续向你们输送人员的。
记得你们的使命,一切严格按照我制定的计划行动,包括在时间上一定要精确掌握好。”
“我知道,长官,请放心!”
“保重,我的兄弟,胜利后见!”
“胜利后见,长官,胜利万岁!”
“身体怎么样了?”
孟绍原搬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这段时候,他几乎每天都会来一趟医院。
小冢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他是兵长,是上海别动队的一员。
他还是一名狙击手。
可惜,他落到了军统的手里。
为了救活这个日本人,孟绍原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而且他还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
当时,还有一些手下对于长官的这个决定不理解。
孟绍原只问了一句话:
“你们的枪法有他好?你们比他会打仗?你们知道什么是特种作战?”
部下们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所以,以后他就是你们的老师。”孟绍原信心十足地说道:“他教你们怎么把枪打得准,怎么在夜晚准确的捕捉到目标,怎么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化。”
老师?
让一个日本人当自己的老师?
疯了吧?
可这是长官的决定啊。
长官的决定谁能否决?
“为了救你我可是下了血本了。”孟绍原好像在那和小冢俊交心:“为此,我的部下可没少埋怨我,他们说,我们好好的中国人为什么要救一个日本人?”
小冢俊依旧闭着眼睛。
但他也很好奇,这个人的日语怎么会那么好?
孟绍原天天都来,一来就和小冢俊聊天,虽然小冢俊最早是拒绝和他交流的,可大约是一个人很寂寞,大约是孟绍原实在是太烦了,所以偶尔也会说上几句。
都是私人问题,和军事机密无关。
小冢俊发誓自己不会出卖上海别动队的。
他是鹿儿岛人,正式入伍开赴中国作战只有一年多的时间。
他的枪法极准。
他在家里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其他的,小冢俊都没有透露过。
可是,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孟绍原忽然开始哼起了小调。
虽然他孟长官向来都是五音不全,跑调可以从上海跑到东京,可小冢俊还是听出来了,这是鹿儿岛的小调。
这个支那人,居然还会自己家乡的小调?
可是,孟绍原唱的实在是太难听了,小冢俊忍不住自己哼了起来。
“是战国时期的小调吧?”孟绍原不紧不慢地说道:“一个少年,为了家主出征,他的情人还在家乡痴痴的等着他。”
是啊,这首小调里就是这个意思。
“我也有情人,我的情人在很遥远的重庆等着我。”孟绍原的声音很低沉,但却有一股特殊的魅力:
“我一直都在想着她们,每天都在想,有的时候,想得根本睡不着。我还有孩子,到现在我都没有抱过自己的孩子。”
小冢俊的脑子里,情不自禁的出现了自己的姐姐和妹妹的影子。
她们也在日本等着自己。
“我还记得,在她们离开上海的时候送给我的信物。”孟绍原的话继续在小冢俊的耳边响起:
“那是代表着希望我能够平安无事的护身符,在日本,你们也有这种护身符,叫御守。”
是啊,叫御守。
自己离开日本的时候,姐姐也给了自己一个御守,希望自己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到日本。
一副接着一副的画面,不断的在小冢俊脑海之中出现。
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感情脆弱的人。
可今天为什么那么的多愁善感起来?
“我想回家,真的想要回家。”
孟绍原的声音听在小冢俊的耳中,愈发的充满了磁性:
“我要活的好好的,见到我的家人……我的姐姐,妹妹……”
姐姐?妹妹?
他不是说自己的情人吗?
他提过自己也有姐姐妹妹吗?
还是,曾经说过?
小冢俊竟然有些迷茫起来了。
他的脑海中似乎有些混乱。
“看着我。”
当孟绍原说出了这句话,一直闭着眼睛的小冢俊居然情不自禁的睁开了眼睛。
“你认识我吗?”
孟绍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冢俊忽然觉得这个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的亲切熟悉?
“你的姐姐已经结婚了,我是你的姐夫。”
孟绍原的声音逐渐变得温柔起来:“你姐姐让我来中国,照顾你。”
小冢俊的目光完全被他吸引了:“姐姐,还好吗?”
“她,很好,她很牵挂着你。”
……
齐雪贞一直都在病房外面等待着。
“长官。”
看到从病房里出来的孟绍原,脸色有些发白:“长官,怎么样了?”
“他睡了。”
“长官,你看起来好像很累。”
“不是好像,是累得要命。”孟绍原喘息了一声,找地方坐了下来:“做这种活,会消耗大量的精力。”
“长官。”齐雪贞随即问道:“你想控制住小冢俊,为什么不直接用催眠法?”
“我正在用,但这次的催眠和过去任何一次催眠都不一样。”孟绍原掏出烟点上,抽了几口,精神这才稍稍恢复了一些:
“我当然可以直接控制他的大脑,但他是职业军人出身,而且还是精锐日军,抵抗将会非常强烈,我能成功,但成功后,他的大脑和身体都会受到严重损伤,受损了,我需要他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我需要他做的事,也一样会大打折扣的。
所以,这几天我天天都来看他,软化他的情绪,让他的防备出现一丝丝的破绽,他肯和我说他的家人,就是破绽,我在慢慢的控制他的精神,时间有些长,但完全是值得的,我让他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我控制,我在重塑他的人生。”
“什么?”
齐雪贞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您在重塑他的什么?”
“重塑人生!”
孟绍原缓缓说道:“我要把他过去的记忆全部抹去,按照我给他的人生,让他重新再活一次。”
齐雪贞瞠目结舌。
她跟着孟绍原学习了很久的心理学知识,以为自己掌握了很多,可是,现在她才明白,自己学到的,无非只是一些皮毛而已。
一个人的人生难道也可以重塑吗?
不可思议。
“这只在理论上是成立的,我还是第一次尝试这么做。”孟绍原淡淡地说道:“很慢,也很累,可是如果一旦能够成功,完全值得。而且,我会在心理学,占据一个大师的未知的!”
所以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小冢俊,就是孟绍原这个实验中的一只小白鼠!
伪满洲国总务厅次长古海忠之之子古海德广!
这是上海宏济善堂的新任总经理!
宏济善堂对于上海日特机构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也是他们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可是自从那次宏济善堂被毁后,这个经济来源便断了。
这也造成了上海日特机构极大的经济上的困难。
而古海德广的到来,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这份困难。
宏济善堂还是重建起来了。
只不过,古海德广最近有些心烦。
他的货,几次被抢劫,让他损失惨重。
对方似乎对自己的运输时间和路线知道的清清楚楚。
内奸,当中一定有内奸!
他的手下川谷南涩走了进来:“古海阁下,我们的货再一次被劫了。”
“八嘎!”
古海德广面色铁青:“这次,又是谁泄露的?”
“不知道。”川谷南涩接口说道:“我们已经请求宪兵队的合作了。”
“混蛋,混蛋!”古海德广几乎咬牙切齿:“之前,总是说是军统局的许诸带人劫的,可是现在许诸死了,死了,还有谁在劫持我们的货?”
川谷南涩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川谷南涩接起电话:“明白了,好的,我立刻向古海阁下汇报。”
放下电话,他急匆匆地说道:“古海阁下,宪兵队山木敬佐阁下来的电话,他们发现了一些线索。”
“是吗?”
古海德广抓起外套说道:“准备车,立刻去宪兵队!”
……
山木敬佐早就在那等着他们了。
一看到古海德广,山木敬佐并没有过多的客套:“宏济善堂的货接连遭到抢劫,我也接到了求援请求,经过调查,我们抓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在酒馆喝酒的时候,偷偷的变卖毒品,被我们发现,经过检测,这些都是精炼毒品,全部产自于台湾,所以请你来判定一下。”
说着,他让人拿来了这些毒品。
古海德广只看了一眼,便可以确认这是自己的货物!
在上海,卖台湾精炼毒品的,只有自己。
“将军阁下,非常感谢。”古海德广阴沉着脸说道:“我可以确定,这是我的货。那个人呢?”
“请跟我来。”
……
被抓住的这个人叫***,三十来岁。
古海德广看到他的时候,这个人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
“说,这是哪来的?”
古海德广指了指这些毒品。
“是有人给我的。”
“说实话。”山木敬佐看了看他:“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会立刻释放你的。”
***够可以的了,从被抓到宪兵队到现在,已经承受了太多的酷刑,一直到了实在无法坚持的情况下才交代的。
他迟疑了一下之后说道:“我是吴四宝的手下。”
“什么?”
山木敬佐好古海德广几乎同时叫了出来,山木敬佐急忙问道:“说的仔细一点,不要隐瞒。”
“是吴四宝带着我们做的。”
***不愿意,但还是出卖了他的大哥:“我们经费紧张,所以吴四宝就把目光盯在了宏济善堂运送的货物上。”
“你们一共劫了几次?”这才是古海德广最关心的。
“五次。”
***交代的数目,和宏济善堂被劫持的数字完全对得上号。
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准备再隐瞒什么了。
吴四宝怎么带他们抢劫的,抢劫的具体时间,全部交代的清清楚楚。
“混蛋!”古海德广的眼睛里闪动着怒火:“这个混账,他居然抢劫帝国的货物,他是内奸,他就是那个内奸!将军阁下,请立刻逮捕吴四宝!”
“不要急,这个人的身份比较特殊。”山木敬佐还是比较冷静的:“他是76号的头号打手,是李士群的心腹,而你也知道目前李士群的重要性。”
古海德广冷冷地说道:“劫持帝国军用物资,罪不可赦!”
“这样吧。”山木敬佐想了一下:“先把吴四宝和李士群都叫来,当面质问一下,看他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
宪兵队对于吴四宝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只是,这次是山木敬佐少将亲自召见的他,还是让他有些奇怪。
“吴四宝先生。”山木敬佐盯着他:“我想询问一下关于你部下的事情,你认识一个叫***的人吗?”
***?
吴四宝点了点头:“是的,他是我的手下。”
“他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
吴四宝迟疑了一下:“大概在执行任务吧?”
“执行任务?执行什么任务?”古海德广冷冷的问道。
“你是谁?”吴四宝毫不客气的问了一句。
“古海德广,宏济善堂的总经理。”
古海德广?
宏济善堂?
吴四宝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出现。
吴四宝振作了一下精神:“当然是抓捕军统局的那些人!”
“是吗?”
古海德广冷笑一声:“如果是这样的任务,我想我应该代表帝国感谢你。但是,如果他是去劫持帝国的重要物资呢?”
坏了,要出事。
吴四宝硬着头皮说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一定会明白的。”古海德广阴冷着脸说道:“比如,他在你的指使之下,抢劫了宏济善堂五次物资。”
“一派胡言。”
吴四宝大声说道:“我对日本从来都是忠心耿耿,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这是造谣,诬陷!”
“是吗?”
山木敬佐显得有些不耐烦了:“那么,我把***先生请出来,你们可以当面质对一下。”
“可以。”
吴四宝平静地说道。
没一会,***就被带了出来。
他没想到吴四宝也来了,怯懦的叫了一声:
“四哥。”
“不要叫我四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吴四宝走近了***:“你居然敢抢劫日本人的物资?你胆大包天!”
忽然,他对着***的咽喉用力全力猛然一击。
喉结碎裂的声音轻微响起。
***倒在了地上的,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喷出。
这一来,谁都没有准备,所有人都呆在了那里。
山木敬佐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抓住他!快,抢救***!”
吴四宝被抓住了,但他却一点都不在乎。
***躺在地上,身子一抽一抽,眼看着已经不行了!
众目睽睽之下,吴四宝居然直接杀了***!
“混蛋!”古海德广的愤怒完全可以想象。
山木敬佐也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眼看着***已经没救了,他铁青着脸说道:
“吴四宝,你在做什么?”
“这个人,竟然敢抢劫大日本帝国的物资,死有余辜!”吴四宝看了一眼地上渐渐没了生气的***:
“这样的人不杀,难道还留着他,继续祸害我们吗?”
“你是在杀人灭口!”古海德广暴怒的叫了出来。
“我没有,古海阁下。”吴四宝却从容地说道:“我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又何来杀人灭口这个说法呢?”
杀人灭口,这是真正的杀人灭口!
每个人都清楚这一点。
可是现在,***已经死了!
“吴四宝先生,你太过分了。”山木敬佐冷冷地说道:“是不是杀人灭口,你有没有牵扯,甚至是主使抢劫这件事,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弄清楚的。”
吴四宝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你是想逮捕我并且审讯我吗,将军阁下?我忠心耿耿的为帝国效劳,拿命和军统的那些人拼,你就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指控就要这么对待我?
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帝国的事,你当然有权利抓我,审讯我,给我上刑,但我会心寒,我的手下也会心寒,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场!”
他,竟然还在威胁一名日本军官!
我的手下也会心寒!
76号是日特机关在上海最重要的力量。
吴四宝是李士群的主要臂膀。
一旦他撂挑子了?
山木敬佐心里冷笑一声。
这些支那人的胆子怎么越来越大了?
“李士群来了。”
“他来了。”山木敬佐点了点头:“请他进来吧。”
李士群一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怔了一下。
等他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狠狠瞪了吴四宝一眼,随即说道:“山木将军,这件事,我看其中恐怕有误会吧?”
“误会?什么误会?”古海德广冷冰冰地说道:“***已经做了交代,这就是吴四宝在背后主使的,难道还有什么异议吗?”
“那也未必。”李士群微笑着说道:“据我所知,***因为办事不利,屡次被军统局打败,吴四宝多次对其进行过严厉的斥责,因此,***心里是怨恨吴四宝的。
古海阁下,我们是不是可以做出这样的设定,***是故意诬陷吴四宝的?”
诬陷?
山木敬佐和古海德广心里再雪亮不过了,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死了。
“我看这件事情还需要慢慢调查。”李士群依旧不慌不忙地说道:“在没有具体调查清楚之前呢,吴四宝暂时先放回去。”
“放回去?”古海德广眼睛瞪了起来。
“是啊,放回去,暂时的。”李士群从容地说道:“山木将军,古海阁下,你们大概也知道,76号要负责的事情太多了,而很多事情都离不开吴四宝。
比如这次,我们正在和重亲国民政府进行金融战,金融战的重要性你们都很清楚,现在,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我们主要针对沪四行的行动,都是由吴四宝来策划并且亲自执行的,如果他被扣押的话,这些工作也就无从展开了。”
他说的非常镇定,但这些话却句句打到了日本人的七寸上。
金融战!
军统局和汪伪机构在上海围绕银行业进行的血战,所有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而在最前线的,还真是76号和吴四宝。
李士群又笑了一下:“当然,如果你们实在不愿意放人,我也不会勉强的,我会完整的向影佐阁下和王主席汇报此事。”
“李士群先生,我想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
山木敬佐忽然说道:“我们请吴四宝先生来,不是想要审讯他,而是要请他进行配合调查,好吧,现在情况弄清楚了,吴四宝先生是被冤枉的,他可以回去了。”
“好的,谢谢,山木将军。”
……
“将军阁下,这些事情一定是吴四宝在幕后策划的。”
“我知道,一定是他。”
“但你?”
“我们关押着吴四宝,又能够说明什么呢?”山木敬佐叹息一声:“***也死了,我们没有证据,而且现在没什么比金融战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他太嚣张了,太嚣张了。”
古海德广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支那人!”
“冷静些,古海君。”山木敬佐却显得平静了许多:“吴四宝的嚣张,我们都是亲眼见识过的,可问题是我们现在离不开他。
一个支那人,绝不允许出现像吴四宝这样的人,耐心一点,等到他的利用价值结束了,不用我们动手,自然会有人收拾他的!”
古海德广阴冷的笑了一下。
……
“四宝,多少该收敛一些了。”
坐上了轿车,李士群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暴露后,日本人肯定会盯死我们的,万一要是被他们抓到一个现行的话……”
“那我就直接和他们干!”吴四宝杀气腾腾地说道。
“莽夫。”李士群冷冷的骂了一声:“我们的命,都捏在日本人的手里,他们要我们生我们就生,要我们死我们就死,你以为我们真的能有反抗的能力吗?
四宝,日本人用咱们,可他们处处防备我们。我们呢?也得多几个心眼,不要傻傻的被日本人当枪使,也得多上几个心眼。”
“李主任,我听你的。”吴四宝随即为难地说道:“但咱们的经费要不是靠着我的办法,那可是真的没钱了,眼下这要是不劫日本人的货,咱们的钱从哪来?”
“没有说不劫,而是暂缓一段时候。”李士群低声说道:“还有别的弄钱办法,那些银行,有的是钱。沪四行有军统在背后撑腰,可是中储银行,通商银行呢?咱们帮了他们那么多的忙,他们表示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吴四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是啊,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呢?这钱,银行里有的是,就看你怎么想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钱从银行的保鲜库里拿出来了!
孟绍原似乎又变成了整天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人了。
问题是,金融战还在继续进行,不但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反而还愈演愈烈。
军统和76号两边都是施展出了浑身解数,什么好的坏的无耻的办法,全都摆到了台面上。
今天你绑架我的人,明天我伏击你的人。
没完没了。
可看孟绍原的样子,却好像个没事人一般。
似乎金融战,和他一点关系也都没有。
有几次吴静怡提醒过他,孟绍原却压根都不在意:
“金融战?我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就行了,76号绑我的人,我就绑他们的人。我再三提醒过上面,事态会沿着无法控制的局面发展,可上面不听我的话啊。
那我还能怎么办?死皮赖脸的求着上面?上面一发怒,直接把我给罢免了,我他妈的不值当啊。我呢,就这么混混日子也就行了吧。”
吴静怡连连摇头。
她明白孟少爷心里打的小九九。
因为韩燕云的事,魏炳宽、顾西辰这些人的小辫子,都已经被他抓在了手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直接让这两个人和重庆方面交涉而已。
他在上海,只要把控住大局就行了。
而上海方面的严峻情况,也通过魏炳宽,在第一时间汇报到了重庆。
同时汇报的,还有一份由沪四行联名写的报告:
“全市人心极度恐慌,除恤死救伤并谋照常营业艰忍支持外,尚乞指示应付机宜。”
重庆方面会如何处置?
没人能够知道。
没过两天,魏炳宽、顾西辰再次来到了孟绍原的办公室。
“哎哟,两位来了?”正在那里玩着一个九连环的孟绍原,一边玩着手里的九连环,一边说道:
“二位今天有什么指示没有?”
“就在昨日下午5点,四联总处理事会奉委员长电令在重庆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议应变方案。这也是四联总处成立后召开的第一次紧急会议。紧急会议由孔祥熙孔部长亲自主持。”
一坐定,魏炳宽便说道:“会议制定了几个方针,其一,关于上海四行营业方针,要求四行同仁仍应不避艰难,坚守立场,照常营业,以尽为国家社会服务职责,并请财部发表谈话以安定人心同时,为妥慎应付防患未然起见,要沪四行应设法紧缩存……”
魏炳宽仔细介绍了一下会议上通过的决定,随即又说道:“市人心极度恐慌,除恤死救伤并谋照常营业艰忍支持外,尚乞指示应付机宜。”
说的简单。
孟绍原心里嘀咕了一声。
“外交方面,国民政府会请求英美使馆持续施压,争取被绑架人员早日获释。”魏炳宽停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说道:
“军统局上海区的任务是,先就近相机设法营救,一面派员劝慰被绑职员家属。”
“营救?我怎么营救?”孟绍原的注意力似乎全都在手里的九连环上面了:“上次营救,我就花了天大的力气,这才换回来了多少人?
唯一的办法是,我们继续加大绑架力度,增加自己手里的筹码,争取下一次的谈判。不过,双方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也就是说,双方都需要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双方都需要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目前,两边都已经接近了承受的极限。
随着被绑架人员越来越多,银行辞职的员工也越来越多,一旦银行里没人了,造成的损失是谁也无法承受的。
无非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重庆政府方面不希望看到,汪伪政权也一样不希望发生。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工部局那里也对针对银行业无休无止的暗杀、爆炸、绑架逐渐的失去了耐心。
他们多次向两方提出了严重警告。
现在,汪伪政权希望重庆政府能够率先结束这样血腥的战争,然后,他们也可以借坡下驴,就此结束。
只是,重庆方面还在继续忍!
“我理解政府方面的难处。”孟绍原忽然叹息了一声,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九连环:“这件事情拖延的时间越长,对于稳定政府金融就越有利。
关键是,政府有决心忍耐,可是沪四行有没有毅力坚持下去?等到那些行长总经理一个个都变成了光杆司令,我看他们还能怎么办啊?”
顾西辰沉默了一下:“勉力为之吧。”
“成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孟绍原又拿起了手里的九连环:“你们做好你们那档子事,我做好我这里的事吧。”
“孟处长。”魏炳宽的样子看着有些着急:“沪四行的辞职报告一份接着一份,眼看人就要走空了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稳定住这些人的人心啊。”
“我都说我知道了。”
孟绍原又开始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九连环上:“你们先回去忙你们的吧。”
……
“怎么办?”吴静怡一走进办公室便问道。
“咱们绑了多少人了?”
“一百四十七人。”
“76号呢?”
“绑了沪四行二百十五人。”
“差得还不算太多。”
孟绍原沉吟了一下说道:“暂停一切暗杀、爆炸、绑架!”
“暂停?”
“暂停。”孟绍原很肯定地说道:“其实,汪伪方面也快绷不住了,可咱们不罢手,他们也没有办法住手,双方只能这么僵持下去,都是硬着头皮在上。
大家心知肚明,可谁都不愿意说出来,示弱。咱们先住手,可他们一个暗示,汪伪那里看到了,自然也会住手,大家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吴静怡好奇的问了一声:“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吧,会主动做出让步。”
“我没办法,这不光牵扯到了我们自己。”孟绍原苦笑一声说道:“那么多的无辜者都被牵扯进去了,多少人被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咱们可以忍,可是这些人不能忍,他们还得活下去,得养老婆孩子,在银行里,无时无刻都有危险,他们愿意做下去?换成你你愿意做下去?”
吴静怡不做声了。
“稳定,稳定。”孟绍原有些恼火的站了起来:“出乱子了,需要咱们稳定了,成啊,咱们就是专门帮别人擦屁股的,走吧。”
“去哪里?”
“去帮那些老爷们好好的擦屁股!”
(那啥,昨天两章***这个被屏蔽的名字,和某海军领导人重名了,现在已经做了修改。)
莫世达颓丧的坐在那里,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
“世达。”他妻子毕苏蕊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递给了他一个苹果:“你还不准备去上班啊。”
“上班?”莫世达接过了苹果,想啃,却又还给了自己的妻子:“现在还怎么上班啊,没准早上出门,晚上就进了76号那里了。”
“可你老待在家里唉声叹气的也不是个办法啊。”毕苏蕊叹了口气:“现在钱一天比一天不值钱了,今天米面的价格又涨了,咱们那点存款,熬不了多少时候的。”
“我学的就是金融,除了银行我还能做什么啊?”莫世达愁眉不展:“我在银行做了十年,十年啊,好不容易做到了贷款部的经理,却又遇到了这种事?
我也急了,这几天在那到处找工作,可现在这个世道,到处都在裁人,哪里还需要招人?就连我的那些老同学,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莫世达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谁啊?”
忽然,毕苏蕊听到有人在那敲门。
她正想起来开门,莫世达赶紧一把拉住了她:
“你倒是先问清楚是谁啊,万一是76号的人呢?”
毕苏蕊也被下了一跳。
走到门口,小心翼翼的问道:“谁啊?”
“交通银行曾行长派我们来找莫经理的。”
毕苏蕊看了看自己男人。
莫世达一咬牙,朝她点了点头。
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莫世达疑惑的问道:“你是?”
“孟绍原。”
“你是曾行长派来的?”
“不是。”
孟绍原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随即就好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吩咐道:“关上门。”
两夫妻又疑惑又害怕。
莫世达对自己妻子使了一个眼色,毕苏蕊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孟绍原?
这个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给我倒杯茶来啊。”
孟绍原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毕苏蕊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他。
孟绍原接过来喝了口:“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一下了,我是军统局苏浙沪督导处处长,上海区的区长。”
莫世达的面色骤变。
对,就是那个孟绍原!
上海最大的特务头子孟绍原!
莫世达一瞬间面色如土:“孟长官,我,我可从来没有当过汉奸啊。”
“我知道你没当过汉奸,我也不是为了这事来的。”
孟绍原笑了一下说道。
莫世达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那您今天来是?”
孟绍原淡淡说道:“你十年前进了交通银行,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从来不敢出错,在交通银行也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员工了。
整整十年时间,你好不容易当上了贷款部的经理,可你这做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干了?”
莫世达一时之间摸不清对方的真实目的,也不好随便回答。
“你不说,你是害怕了。”
孟绍原帮他说了出来:“你的很多同事都被绑架了,交通银行总行分行又都被人给扔了炸弹,你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遭到这样待遇,所以,你怕了,是不是?”
“是,我怕了。”
莫世达谨慎地说道:“我还有老婆,我还有孩子啊。万一,万一我要是出了事,你说我老婆孩子那可怎么办啊?
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我只能主动辞职。我想活下去,我老婆不能没有丈夫,我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啊。”
“是啊,孟先生。”毕苏蕊也说道:“我们不想死啊,我先生每天一出门,我就在那担心着他还能不能回来了。”
“你们的难处我都知道。”孟绍原微微一笑:“所以你辞职我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这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也无权干涉。
不过呢,你大概也知道,莫先生,现在沪四行辞职潮一片啊,再这么继续下去,银行里就快要没人了,一个个都要关门大吉了。
我刚才说过了,你是银行的老员工了,威望很高,所以我今天来呢,就是专门诚心诚意的来邀请莫先生,请你继续上班的。”
继续上班?
莫世达一脸苦色:“我哪还敢继续上班啊?我掏心窝子的和您说一句话,我现在连大门都不敢出,就生怕从哪飞来一颗子弹啊。
孟长官,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当汉奸的,可这复工的事,您就千万不要再为难我了,您就当我是胆小鬼吧。”
他的态度,是孟绍原早就在预料中的。
他也不急,缓缓说道:“你的顾虑担心,我都清楚得很。这次我来找你,给你几个郑重承诺,第一,那些人不会再来动你们了。”
“真的?”莫世达看起来不太相信。
“我说的就是保证。”孟绍原接口说道:“你也知道这次为的什么,无非就是在那开战,但现在,已经开始停战了。
这一停战,你们的危险就解除了,没人暗杀你们,没人在银行门口扔炸弹,也没人想着要绑架你们了,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去上班了。
其次,只要你起到一个头,我可以给你派两个保镖,每天保护你上下班,让你安心。我军统局的特工,保护你一个莫世达还是有把握的。
最后,如果你还是在担心的话,我可以安排人,把你的妻子孩子送到香港去,再给你一笔钱,当做是给你的奖励。”
莫世达听的非常仔细。
他有一些半信半疑。
孟绍原若无其事地说道:“你也可以拒绝我的要求,可是,你总要生活吧?总要养着老婆孩子吧?你没工作该怎么办?
我还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答应我的请求,就是我的朋友,将来天大的难题,我也可以帮你解决。不答应,我拍拍屁股就走。”
拍拍屁股就走?
然后呢?
然后在上海滩你以为你还能混下去吗?
被76号盯上了你害怕。
被军统记恨了,难道你就能舒服?
莫世达不是笨蛋,还是能够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觉得自己倒霉到了极点,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惹上了这两个杀星呢?
“好好考虑一下吧,莫先生。”
孟绍原站起身子说道:“你要是答应的话,明天上午,会有一辆轿车在你的门口等你,我衷心的希望到时候看到您能上车,告辞,莫先生莫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