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精忠对于这次自己领导的无锡起义整个过程非常满意。
近乎于完美。
此次作战,击毙的日伪倒没几个,关键的问题是,自己让那面国旗飞舞在了无锡!
这,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
而且,他指挥的太湖游击挺进军,最大限度的拖住了日军。
他一直坚持到了规定的撤退时间才开始突围。
突围的时候遭遇到了一些伤亡,但并不是很大。
依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完成突围之后,整个队伍迅速分散隐蔽。
王精忠却做了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决定。
刚刚完成突围,他对自己的警卫员说,还有别的任务。
他只带了两个警卫员。
他不是有别的任务,而且一转身,竟然又返回了无锡。
这个决定只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了。
此时的日军,已经重新控制住了无锡,正在全城展开搜捕。
王精忠这样的人,一旦落到日军手中,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他清楚得很。
他回去,倒不是真的有什么任务,而是为了他的情人沈露美。
他觉得沈露美继续住在原来的地方,很不安全,应该帮她换一个地方。
王精忠胆子很大,而且运气很好。
得知他行踪准备抓捕他的倭寇头目,在出发前都能腹泻,从而让王精忠逃之夭夭,这运气就不是一般的好了。
王精忠重返无锡,在日军的搜捕下,重新帮沈露美换了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然后又在她那里留宿了一宿,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他有一百种办法安全的离开无锡。
无锡对于他来说,就好像是自己的家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两名警卫员也早就习惯了。
反正跟着太湖王,只有两个字:
安全!
被日军蹂躏过的土地,人烟稀少,偶尔路边只有几个农民在那顶着烈日劳作。
庄稼边,放着一坛子的水。
两个农民擦着满头的汗,从庄稼地里出来,走到边上,拿着两个破碗,从坛子里倒出了水。
王精忠从边上经过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口渴了。
他正想上去要点水喝,就在这一瞬间,意外发生了。
两个农民,忽然掏出手枪:
“都别动!”
王精忠和警卫员大惊。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王精忠脑袋里急速飞转。
可还没有等到他想到办法,一切都已经晚了。
八条大汉从藏身处出现了。
领头的那个看起来岁数不大,冷笑一声:
“太湖王,你也有今天吗?”
一个警卫员奋不顾身的想要扑上,但迅速被两个大汉砸倒在了地上。
“都别动!”
王精忠大声喊道。
可是此时,他的一颗心,却已经沉到了底!
……
王精忠的双眼被蒙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一时大意了。
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
自从跟随长官以来,他也算是纵横太湖,就连日军都不敢轻易的招惹他。
现在完了。
自己无非就是一死,可是自己的那些弟兄们呢?
太湖游击挺进队,可是一支非常重要的武装力量啊。
当他眼罩被解下来的时候,他看到自己正身处在一座破庙里,他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
“老子们是侦缉队的。”
领头的那个恶狠狠地说道:“说,太湖游击挺进军的司令部在哪里!”
王精忠笑了笑:“小子,你去打听打听,我是谁。你要是想要活命,赶紧的投诚,我保证不杀你全家!”
“混蛋!”
领头的勃然大怒,抽出皮带,一皮带抽到了王精忠的身上。
王精忠以前是读书人,不是那种彪形大汉,身材不壮实,被这么一皮带抽到身子上,一阵刺骨的疼痛传来。
可他笑了起来:“好,痛快,痛快,爷爷身上正有点痒,再用力点,爷爷舒服得很!”
……
王精忠被折磨了半个多小时。
他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可他不但连惨呼声都没有,反而一直在那笑着骂着。
这是一条好汉。
周围的几个人心里都冒出了一般的想法。
用刑的大约是累了,走到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来啊,小子。”
王精忠还在那里笑着:“爷爷还是不舒服啊,你个王八蛋的再用点力啊!”
“王精忠!”
忽然,一声怒斥从破庙外传来:“你真的以为自己很英雄吗?”
一听到这个声音,王精忠整个人都怔住了。
没谁比他更加熟悉这个声音了。
他就这么看着他的长官,从破庙外走了进来:
孟绍原!
孟绍原脸色铁青:“你个混账东西,为了一个女人,置整个挺进军于不顾,你进城,就是为了给女人换个住处?”
“长官,我、我错了。”
“你不要和我道歉,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孟绍原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早就听说了,你王精忠现在骄横得不可一世,说什么狗屁的你划定的势力范围,日本人就不敢踏进一步。好啊,好啊,我把你的报告还给了你,上面写了什么字?”
王精忠垂着脑袋说道:“恭喜太湖光复。”
“恭喜太湖光复?太湖光复了没有?你还好大言不惭的说出那些话?你是昏头了啊,王精忠!”孟绍原丝毫不给情面:“你仗着自己的运气好,为所欲为。王精忠,人的运气不可能跟你一辈子的。你这是在拿所有兄弟们的生命开玩笑!
我从无锡开始,就派人在你那个姘头家附近监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去。从无锡,我的人一路都在监视你,可你居然麻痹到毫无察觉。还有你的两个警卫员,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你们都是好日子过够了啊。
道歉?等你真的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等到你的太湖游击挺进军被日军一锅端的时候,你再道歉去,你对那些烈士说,对不起,是我王精忠狂妄自大,这才牵连到了你们。你去看看那些英灵,会不会原谅你!”
王精忠从来都没有看到长官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丝恐惧,好不容易才壮着胆子说道:“长官,我真的错了,不管怎么处罚,我都认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罚你,你这样的行径枪毙也不为过。”孟绍原冷冷地说道:“我,只是对你很失望,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失望过!”
“我只是对你很失望。”
当听到这句话,王精忠的心好像被刺到了。
他宁可长官现在就痛骂自己一顿,甚至是打自己一顿,也比听到这种话好。
“放下来。”
一边的吴静怡开口说道。
孟绍原没再说话,而是走了出去。
“怎么样。”
吴静怡看了一眼他的伤口:“撑得住吗?”
“撑得住,职部罪有应得。”王精忠低着头说道。
“你是罪有应得啊,我都没见过长官发这么大的脾气。”吴静怡一声叹息:“你们这些人啊,哎,去和长官说吧。”
“是!”
王精忠忍着身上的疼痛,赶紧走了出去。
他看到长官就站在外面,魏云哲也来了。
一看到王精忠,魏云哲赶紧对他眨了一下眼睛,那意思似乎在说,今天长官心情不好,说话做事的时候小心一些。
“长官。”
走到了孟绍原的身边,王精忠嗫嚅的叫了一声。
孟绍原也没有搭理他:“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算是否封疆大吏了。我靠着你们帮我镇守地方,你们平时犯些小错,我只当没有看到。因为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拎着脑袋在那玩命。
可你们现在一个个都太骄狂了,真的以为日本人在你们眼里不堪一击了吗?真的以为抗战胜利就在眼前?
你们有什么狂妄自大的资本?日本人一个扫荡,你们都得像耗子一样滚回你们的耗子洞去。你也是,魏云哲!”
魏云哲一惊,怎么到自己头上来了?赶紧一个立正。
孟绍原冷冷地说道:“我听人说,你曾经拿皮鞭朝前一指,说什么你皮鞭指的地方,就是光复区,有没有这句话?”
“有!”
在长官的面前,魏云哲那是绝对不敢说谎的。
“口气,那么大。”孟绍原淡淡说道:“魏云哲,这两年你都光复了哪些地方啊?”
“职部,职部是在吹牛。”魏云哲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有些牛可以吹,有些牛吹了,容易咬到自己的舌头。”孟绍原忽然一声叹息:“忠义救国军,是负责在沦陷区活动,给予日伪以沉重打击。沦陷区是什么?就是我们还没能力真正光复。
你们肩膀上的责任有多重,不用我说给你们听,你们比我更加清楚!王精忠,魏云哲,我从来不喜欢说什么大道理,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平平安安的活到抗战胜利。
如果你们依旧还是那么骄狂的话,就想想老岳。老岳还远没有到骄狂的地步,可他就是因为太自信了,结果,折了。别忘记老岳的教训。”
别忘记老岳的教训,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平平安安的活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
王精忠和魏云哲的眼眶有些红了。
王精忠深深的鞠了一躬:“长官,我错了,请按照家法惩罚。不管什么惩罚,我都心甘情愿。”
孟绍原沉默了一下:“王精忠,骄狂傲慢,致自己与太湖游击挺进军于危险中,着免去太湖游击挺进军司令之职。王精忠,你服不服?”
“王精忠服!”王精忠大声回答道:“王精忠愿意从普通一卒做起,誓死报答长官厚爱!”
孟绍原随即又不慌不忙地说道:“王精忠,于苏州起义中,率先光复无锡,声援苏州,有大功于国家,有大功于组织,由其代理太湖游击挺进军司令一职,立即到任,戴罪立功!”
王精忠一怔。
他没想到自己刚丢的官职,居然又那么快回来了。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孟绍原的目的,本来就是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在此关头要是换将的话,必然引来混乱。
希望,他们能够永远不要忘记这次教训。
“魏云哲!”
孟绍原忽然点到了魏云哲的名字。
魏云哲吓得一个激灵:“长官,职部虽然狂妄自大,但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孟绍原看了看他:“我还没说你怎么着呢,你吓成这样做什么?”
“长官,大哥,兄弟我苦啊。”
军统七虎,孟绍原的官最大,结拜起来,不按岁数,只按官职,自然是老大了。
魏云哲太了解自己这位大哥的秉性了,慌里慌张说道:“为了给弟兄们发些福利,兄弟我是到处想办法弄钱啊。就这次兄弟在常州组织起义,耗费巨大,不但把点积蓄用得精光,还拉下了一屁股的饥荒,正在想有什么法子到哪里去弄钱还债呢。”
“你他妈的,我还没说话呢,你就先堵了我的嘴?”孟绍原愤愤的骂了一声。
您别说了,就您这脾气,好像搞得谁还不了解似的。
您大老远的来一趟,不敲诈一点回去,您这甘心吗您?
不行,得主动出击。
魏云哲脑子转的那叫一个快:
“长官,职部精心准备了一批土特产,您回去的时候带上。”
“魏云哲,本长官眼皮那么浅,一点土特产就能打发了?”
“长官说得对。”魏云哲知道今天自己要是不出点血,那是绝对无法过关的了:“职部知道长官在上海清正廉明,一贫如洗,职部每每想到这些,心里都是一阵阵的绞痛,痛恨自己无能,不能为长官分忧解难。
眼下既然长官来了,职部虽然自己欠着一屁股的债,可就算砸锅卖铁,卖老婆卖儿子,也得帮长官凑出一万,不,两万块钱来!”
啧啧啧。
李之峰和徐乐昌这几个卫士互相看了一眼。
瞧瞧,人家这水平。
这马屁拍的登峰造极啊。
真正不愧为军统七虎!
佩服,佩服!
孟绍原慢条斯理地说道:“两万块钱?你这打发叫花子呢?魏云哲,什么马鞭所到之处,皆是光复区。你虚报战功,弄虚作假,该当何罪?盯着你这个司令位置的人,那可多着呢。比如我的卫队长李之峰,他就很胜任嘛。”
李之峰立刻挺了挺胸膛。
魏云哲硬了硬头皮:“大哥,你说个价吧。”
“这眼看着没两个月就要中秋了,弟兄们都得发福利啊。”孟绍原一声叹息:“我估摸着,没个一百万的拿不下来。虽说现如今,这法币越来越不值钱了,可本长官真的为这一百万发愁啊。”
“大哥,不带您这样的,您这也他妈的太狠了吧?”
“玩狠,你有这个本钱吗?”
虞雁楚一枪打在了小青皮的脚上。
就是这一枪,现在看起来给孟家带来了一些麻烦。
小青皮养了一个多月的伤,居然带着一群人到孟府来闹事了。
这胆子,也算是大的了。
谁不知道,孟公馆身后不断有军统撑腰,还有袍哥兄弟护着,巨富邱家帮衬着,外加人家孟公馆自己还养着几个外国保镖呢。
可小青皮就是来了。
而且气焰嚣张。
下午的时候,袍哥龙头大爷石孝先,派了他的门生弟子来驱赶小青皮为首的这些救援会的人。
没想到,小青皮却掏出了一份证件,居然是重庆宪兵司令部签发的。
这一来,袍哥兄弟可就不敢轻易动手了。
万一真闹出了事情,哥老会了不起交出几个替罪羊,可是孟家恐怕会有麻烦。
当时,这些袍哥兄弟就负责守在了孟家门口,保护孟家安全,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后来,被孟绍原一手提拔起来的腊肉警察潘大爽,带着唐章来了。
小青皮又如法炮制的亮出了宪兵司令部的证件。
潘大爽还真没有办法。
于是,孟公馆门口就出现了罕见的一幕:
警察和袍哥兄弟一起负责起了保护孟公馆的任务。
到了快天黑的时候,小青皮这伙人才算是散去了。
可却扬言明天还会来。
“他们要我们把雁楚交出来,然后再赔偿三百两黄金。”
蔡雪菲一说完,毛人凤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啊,这是一点都不把我们军统放在眼里吗?”
蔡雪菲手里还握着戴笠给自己的那张纸条:“毛主任,这是要我们去找苑金函?”
“孟夫人,这件事情我做了一些调查。”毛人凤也没有正面回答:“小青皮是刘峙的远房亲戚,不过刘峙还真没有插手,在背后主谋的是重庆防空副司令程瀚博,重庆隧道惨案事件发生后,他被撤职留任了。小青皮,就是他主使的。
可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程瀚博和孟处长也没怨没仇的啊,怎么就会找起了孟家的麻烦了?”
毛人凤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毛人凤接着说道:“程瀚博和宪兵六团团长鄂高海关系极好,小青皮手里的证件,就是鄂高海帮他弄到的。所以,要平息这起事件,非得靠苑金函啊。
你别看苑金函只是一个少校,但他救过委座夫妇的命,委座夫妇对他宠爱有加。有他出面,就算是鄂高海,他也一样能摆得平!”
“可是,我不认识苑金函。”
蔡雪菲才说完,毛人凤已经笑了:“你当然不认识,可是苑金函却欠了孟处长一个很大的人情。”
说完,朝边上看了看:“孟夫人,电话在哪里?”
他来到电话前,抓起电话:“接空军后勤处……我找孙应伟……”
……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孙应伟就出现在了孟公馆。
他在上海受尽折磨,要不是孟绍原几次出手相助,他恐怕根本没有机会回到重庆了。
回到重庆,他表哥苑金函让他到孟家去好好表示一下感激,可是孙应伟和孟家从来没有联系,加上这次在上海又受到了惊吓,调整了好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
这次一接到孟公馆的电话,孙应伟二话不说,立刻赶了过来。
空着手来,还有一些不好意思。
“这位是空军后勤处的孙应伟孙少尉……这位是孟绍原处长的夫人蔡雪菲。”
“孟夫人好。”
孙应伟赶紧说道:“这次在上海蒙难,承蒙孟处长相救,本来应该登门道谢的,可是……”
“孙少尉太客气了。”蔡雪菲微笑着说道。
毛人凤也不废话:“孙少尉,现在孟家出了点事,有人欺负到孟家了。”
“什么?”孙应伟一听就怒了:“谁他妈的那么胆大包天,敢欺负到孟家?”
随即,又有一些疑惑:“这军统就不出面管管?”
“孙少尉,那伙救援会的身后,可是有人撑腰的。”
“谁?”
“宪兵司令部的。”
没想到,毛人凤才说出来,孙应伟居然鄙夷的笑了一下:“我当是谁呢,不就是那帮宪兵吗?”
好家伙,他的语气居然一点不把宪兵看在眼里。
别看他在上海就是个倒霉蛋,可一回到重庆,那就有些无法无天的了,一般的人还真的不在他的眼睛里。
“是这么一回事。”
毛人凤把事情的前后经过仔细的说了一遍。
听完后,孙应伟一声冷笑:“别人制不了他们,我可不怕什么宪兵队的。”
说完,拍着胸脯说道:“孟夫人,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帮你摆平了!”
蔡雪菲嘴里道谢,心里却实在有些疑惑。
宪兵,不是专门管这些军人的吗,怎么听孙应伟的口气压根就没把宪兵放在眼里?
……
“戴先生,孙应伟已经答应去找他表哥帮忙了。”
戴笠“嗯”了一声。
已经是晚上10点了,他还在办公室里办公。
等毛人凤汇报完了,他才把脑袋从文件里抬出:“这重庆啊,很多人怕宪兵,可是空军,还真不怕。空军的那些人,打仗起来是真狠,不怕死。可是,也是真的骄横,谁都不在他们的眼里。上次,我们去空军那里调查,结果硬生生被人家给打了出来,还打伤了几个特工。”
毛人凤也是苦笑一声。
满重庆,敢打军统人的,也就只有空军了。
毛人凤稍稍有些担心:“这事情万一要是闹大了……”
“闹大就闹大吧。”戴笠不以为然地说道:“空军是委座眼睛里的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抗战爆发至今,空军每损失一名飞行员,委座都会情绪低落很久。
这个苑金函,救过委座和夫人的命,更是宝贝里的宝贝。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少校,可权利大得很。
那次,我在和委座汇报工作,忽然办公室的门推开了,一个人直愣愣的冲了进来,张口就和委座要空军补给的钱,还把财政部给告了一状。
委座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当场给财政部打了电话,要他们立刻解决此事。这个人就是苑金函!”
好家伙,毛人凤惊叹不已,空军的这伙人可真够横的!
(这段故事根据空军宪兵虎狼斗的真实故事改编。)
“表哥,就是这么个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孙应伟在自己表哥面前,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反正,你要是不管这事,我来管,了不起就是被宪兵队的抓住,脱了这层皮,坐上几年牢!”
“你急什么?”苑金函也是年轻气盛,可是比起孙应伟来,还是沉稳了许多:“宪兵队,军统的,没一个好玩意。可孟绍原帮我救了你,我欠了他一个老大的人情,这个忙要不帮还不行。
他们家和邱家联手,在成都的买卖又大,手里有的是紧俏物资。咱们将来再去上海,也少不得麻烦别人,趁着这个机会,和孟家关系搞好了,也是条路。”
孙应伟接口说道:“可不是,我听说他也受到委座青睐。”
“这件事我也知道。”苑金函点了点头:“孟绍原屡立战功,校长很是看重他。成,宪兵队的那些王八蛋,仗着自己手里有权,上次还找个借口把咱们的一个兄弟扣押了几个小时,正好,这次把气一起出了。”
说完,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尤哥,忙不忙?成,你过来一趟。”
挂断电话:“上次被扣押的,就是尤兴怀的人,他自己本来就憋着这口气呢。”
没一会,扛着上尉军衔的尤兴怀走了进来:“金函,什么情况?”
苑金函把前后经过一说,尤兴怀立刻嚷了起来:“他妈的,又是宪兵队的,老子正好出了这口气。”
“尤哥,别急。”
苑金函却胸有成竹:“这件事不闹则已,要闹,就必须要闹大了!出了事,我兜着,可咱们得把这个责任推到宪兵的头上。尤哥,应伟,这事,咱们得这么做……”
他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尤兴怀年龄比苑金函大几岁,但素来服他,知道苑金函是个作战奇才,既然他安排好了,那就一定不会错的。
当时,苑金函说什么,尤兴怀和孙应伟两个人都是连连点头。
此时,还身处无锡一带的孟绍原,做梦也都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家人,国军中两大最骄横的军种,空军和宪兵已经要展开一场“血战”了!
……
一大早,小青皮就又带着救援团的人来闹事了。
他身后有宪兵撑腰,还真没把谁看在眼里。
可一来,却发现,昨天还在保护孟公馆的袍哥和警察,居然都不见了。
人呢?
不用说,一定是看到宪兵出面,害怕了。
“给我砸门!”
小青皮一声令下,救援团的人正想动手,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做什么?”
小青皮一扭头,看到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宪兵做事,滚远点!”
谁想到西装男不但没走,反而说道:“就算是宪兵做事,也没砸人家门的。再说了,你们没穿军装,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宪兵。”
小青皮勃然大怒,冲过去对着西装男正正反反就是几个巴掌,打的那人脸都肿了:“他妈的,现在还多管闲事吗?”
“打人啦!”
西装男缓过气来,大叫一声。
一瞬间,从墙角处,忽然冲出了十几个穿着空军军服的军人,领头的一个上士大声说道:“赵少尉,有人打你?他妈的,国军军官都敢打?”
小青皮和他的同伙一怔。
空军的?
要出事!
赵少尉捂着红肿的脸:“他妈的,给我打!”
十几个空军的一拥而上,揪出了看人就打。
小青皮和救援团的,哪里是这些如狼似虎的军人对手,片刻便被打翻在地。
一瞬间,哀嚎连连,求饶声一片。
可是,这些空军却似乎不把他们置于死地,根本不肯停手一般。
……
“夫人,外面好像在打架。”
邱管家进来汇报道。
“哎,这里是陪都啊,怎么那么乱呢?”蔡雪菲一声叹息:“我是顶顶听不得见不得这些事的,一听到心软。邱管家,你去吧厅门关了,别让我听到了。”
“是,夫人。”
邱管家走了出去。
完了呀,夫人也被咱们老爷给带坏了,说话和孟绍原都是一个味了。
……
重庆大戏院。
今天要上映的,是大电影明星吕玉堃和周旋拍摄的《杨贵妃和梅妃》。
大戏院老板早预料到这天的秩序一定很不好,就花钱请了4名荷枪实弹的宪兵维持秩序。
售票窗口人头攒动。
一个穿着空军中士服装的,大摇大摆的就想直接进电影院。
“站住,买票去。”
门口站岗的两个宪兵,拦住了中士的去路。
“他妈的,老子是空军的,和日本人血战过,看场电影还要什么票!”
“他妈的。”宪兵也回骂了一句:“空军的,看电影也得买票!”
空军中士哪会把他们看在眼里:“给老子闪开了,老子和日本人打仗的时候,你个王八蛋的还在你妈的裤裆里呢。”
“我草!”
宪兵哪受过这种窝囊气,被骂急了,一拳就打在了中士的腮帮子上。
“你敢打我!”空中中士捂着腮帮子:“成,你们他妈的敢打空军的!”
“谁打空军的人?”
就在此时,扛着上尉军衔的尤兴怀出现了。
“长官,就是他们!”
一看到来了靠山,中士立刻大声说道。
尤兴怀冷笑一声:“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打起空军军官了?你们是哪部分的?”
虽然对方的军衔远高于自己,可宪兵还真没把他们看在眼里:“老子是宪兵六团的!”
“宪兵六团?”尤兴怀冷冷说道:“那正好,打的就是你们宪兵六团的。他们怎么打的你,怎么给老子打回去!”
中士上前,对着宪兵就是一巴掌。
于是,一场斗殴瞬间发生。
本来是两对两,可是电影院里的两名宪兵闻声出来,瞬间便多了一倍兵力。
尤兴怀和手下中士不敌,连连败退。
中士的牙齿被打掉了两颗,尤兴怀的脸上也挂了彩。
迫不得已,尤兴怀只能带着自己的人落荒而逃。
“狗东西!”
打赢了的宪兵洋洋得意,冲着两人背影狠狠唾了一口:“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一场小的不能再小的打架事件罢了。
宪兵的怕过谁?
可他们不会想到,一场热热闹闹的虎狼斗,从重庆大戏院这里正式拉开帷幕!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写着写着,就觉得苑金函这个人是真的横,一个中校,什么少将中将的,一个都不放在眼里,连王耀武看到他都一点办法没有。)
“绍原,出来一下。”
夜深了,何儒意却低声对孟绍原说道。
孟绍原一怔,跟在了老师身后。
李之峰正想跟上,却被何儒意阻止了。
“没事了,你们休息。”
孟绍原跟着何儒意走了出去。
走到了边上的一处小树林里,正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孟柏峰!
自己的老子从苏州来了。
“爸,你脱险了?”
孟绍原脱口而出。
“脱什么险。”孟柏峰一脸的不在乎:“宪兵司令部的监狱我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对,对,你老人家本事大。
“这次我去宪兵司令部的监狱,是要去做一件大事。”
孟柏峰说着,掏出了几张纸交给了孟绍原。
孟绍原疑惑的接了过来,那上面写的居然是一连串的人命、官衔:
“陆军少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作战室主任参谋严建玉……国民政府财政部次长助理谭睿识……”
“这是什么?”孟绍原疑惑的问道。
“汉奸名单。”孟柏峰淡淡说道:“这是日本人从青木宣纯时代开始,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建立起来的一张完全由中国人组成的谍报网……
之前被处决的黄浚父子,就在这个谍报网中。黄浚父子死了,但还是有更多的间谍活跃在中国政府的政界、军界、商业界!”
孟绍原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这份名单上。
我的天啊,这上面的人一个个位高权重,随便挑一个出来……
这些人,全部都是日本人发展出来的间谍?
“可怕啊。”孟柏峰一声叹息:“这上面很多人我都认识,比如外交部的秘书刘义民,他还是我多年的好友,这个人勤奋踏实,很有才华,外交部的不少稿子都是出自他的手里。文风里对日军毫不留情的痛斥,篇篇让人看来酣畅淋漓,可是谁能想到他也是一名间谍?
咱们的国民政府,在日本人的眼里几乎毫无秘密可言。今天,委员长刚召开高级官员开了一场绝密会议,明天,会议上委员长说了哪些话,做了什么部署,都会一个字不差的落到日本人的手里!”
“爸,你真的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孟绍原的目光一刻也不想从这份名单上挪开:“有了这份名单,就能够把隐藏在政府内部的这些蛀虫一网打尽了。”
“你父亲为了这份名单追踪了整整二十五年。”何儒意开口说道:“他付出了什么,他不会说,你也没有必要问。总之,这份名单比你的生命还要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孟绍原喃喃说道:“我自己的命可以丢,但这份名单我一定会平安送到重庆!”
“绍原,你真的准备就这么送到重庆?”
何儒意忽然问了一声。
孟绍原一怔,随即便明白了。
没错,要是就这么把这份名单送到重庆,顷刻间就会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一个两个人,自己自然不怕。
可是那么多的人啊。
一旦他们联合起来,碾死自己就好像碾死一只臭虫那么简单!
“绍原,这只是一份名单。”孟柏峰特意提醒了一下自己的儿子:“但这不是证据啊。”
孟绍原缓缓点头。
没错,这不是证据。
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矢口否认,拒绝承认。
他们完全可以说这份名单是编造的。
“两个办法。”何儒意缓缓说道:“一个,是直接交给委员长,由他来定夺如何处置,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第二个办法,就是寻找他们的证据。既然他们充当了日本人的间谍,那就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如果,我两个办法都不用呢?”孟绍原忽然问道。
何儒意皱了一下眉头:“那你准备怎么办?”
“爸,老师,我考虑的是,第一个办法,直接交出名单,牵扯面太大了,恐怕短时间内委员长也没有办法一网打尽。第二个办法呢,又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时间也太漫长了,只怕等到抗战结束都做不完。”
孟绍原眼中闪过了一丝古怪的笑意:“爸,我是你的儿子。老师,我是你的学生。你们都是了不起的人,可我这个儿子兼学生总是不学好,本事呢,没学到多少,可坑蒙拐骗,栽赃陷害,那是我的拿手本事。”
孟柏峰看了何儒意一眼,随即问道:“你准备栽赃陷害?”
“对付这些王八蛋,我需要什么证据?”孟绍原冷笑一声:“凭什么好人做事就要讲究证据,坏人就可以无法无天?我要拔,就要拔一串的萝卜出来,一个接着一个,一串连着一串。”
“我们,看样子是老了。”何儒意笑了一下:“这脑袋,已经跟不上年轻人了。”
孟柏峰却是一脸的漫不经心:“我儿子说的对啊,凭什么好人证据就得做得那么充分?星瀚啊,你回到上海以后就办这事,我呢,也在重庆给你弄点证据出来。
就像这样所谓的证据,我一晚上就能弄出来几十份,到时候再给你及时‘破获’也就是了。”
何儒意笑了。
这父子俩的秉性,当真是一模一样啊。
这样也好,对付那些坏人,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绍原,还有一件事。”何儒意忽然说道:“这次,我又从训练基地给你带出了一批学生。只是,我感觉到精力有些不如从前了,所以我准备再给你培养出两到三批的学生,就得把太湖训练极度的重任交给别人了。”
“什么?”
孟绍原怔在了那里。
太湖训练基地,可是自己重要的特工来源啊。
老师培养出来的学生,一个个都是即插即用型的,不知道解决了自己的多少问题。
现在,他要撒手不管了?
“老师,这抗战可还没胜利啊,你就准备撂挑子了?”
孟绍原才说出来,孟柏峰已经说道:“星瀚,他帮你到现在,已经尽力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的老师,也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爸爸好像知道什么?
孟绍原张了张口想问,但却并没有问出来。
算了,就和爸爸说的一样,老师已经尽到力了。
剩下的事情,总会有办法的,训练基地还会存在的!
“办好了?那就等着吧。”
苑金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紧不慢地说道。
成啊,自己的三个人都被打了。
反正,借口也找到了。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
“给我接宪兵司令部,对,我要找张镇。”
重庆隧道惨案后,刘峙被免职,重庆防空司令一职,又重庆宪兵司令贺国光接任。
而贺国光的位置,则由张镇接任。
在那等了一会,才等到了张镇的声音:“我是苑金函。”
张镇一听是委座的心头宝贝苑金函,因此尽管他是司令,是中将,对方仅仅只是个少校,还是用异常客气的口吻说道:“哎哟,是苑老弟啊,今天怎么有空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张司令,这电话不打不行啊,再不打,我空军的人要被你们打死了。”
张镇一怔:“怎么回事?”
等听到苑金函把事情的经过一说,张镇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苑老弟,这事我还真的是才知道。你别急,你别急,我立刻彻查此事。”
“行啊,那我就等着了。”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了。
张镇在那呆呆做了半天,猛的拿起电话:“吴勋,到我这里来一趟。”
一会,一个扛着少将军衔的军官走了进来:“长官,什么事?”
“吴勋啊,出了点事。”张镇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是宪兵六团打的人,我呢,立刻着手调查六团,你现在买上一些礼物,到空军那里看望一下被打伤的人,顺便代我向苑金函道下歉。”
“什么?我向他道歉?”
吴勋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己可是堂堂的少将,去向一个少校道歉?
开什么玩笑啊。
“不是你向他道歉,而是代表宪兵司令部道歉。”张镇特别强调了一下:“吴勋,你不要小看这个苑金函,这可是救过委座命的人!总之不要多问了,立刻去办。”
“是!”
吴勋虽然口头上答应了,可是还是一脸的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
“表哥,你是张镇会处理不?”孙应伟不放心的问了声。
“处理,有处理的解决方式。”苑金函慢条斯理地说道:“不处理,自然有不处理的办法。不过,我想张镇新上任不久,还是会上门来和咱们协商的,到了那个时候,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孙应伟点了点头。
他一向信任表哥,知道表哥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把握的。
苑金函很有信心。
他还冲了一杯咖啡,一边喝着,一边聊着,还没忘记嘲笑一下被打伤的尤兴怀。
尤兴怀虽然知道自己被打只是计划的一部分,但在那些宪兵的手里吃了亏,还是气鼓鼓的,直嚷嚷着这事没那么简单了结。
“那个被打掉两颗牙齿的中士是谁?”苑金函顺口问了一句。
“彭根旺,打伤过一架进犯重庆的日机!”
“成,到时候给他双倍的医药费。”
苑金函胸有成竹。
只是这次他似乎算计错了。
时间在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过去。
可是宪兵司令部那里连人影都没看到一个。
苑金函的脸渐渐的挂不住了。
“表哥,这宪兵司令部,可真的没把咱们空军放在眼里啊。”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孙应伟还加了一把火。
苑金函的脸色很难看:“再等等,今天一定会到的。”
可是,一直到了快傍晚的时候,什么人都没来。
“好,好。”
苑金函面色铁青:“宪兵司令部,好得很,老子服他们,打了老子的人,嘴上说的好听,屁的行动都没有是不是?尤兴怀,孙应伟。”
“到!”
“给我挑选可靠的人,至少要二百人,再通知油弹库那里准备好武器。”苑金函冷冷地说道:“我再等他们一晚上,到了明天上午10点,如果宪兵司令部那里还没有来人,可就别怪我苑金函翻脸不认人了!”
……
吴勋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一个堂堂的国军少将,居然要和一个少校去道歉?
自己还要不要这个脸面?
可这是张镇下达的命令,他又不好不执行。
吴勋“聪明”的想到了一个办法。
自己拖上一天再去道歉,这样,自己至少脸面上还有点光彩。
他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就足足的耽误了一天的时间!
……
次日。
上午10点早就过了。
人,依旧还是没有来。
苑金函的怒气早已控制不住:“中午,让弟兄们好好的吃一顿,下午行动!”
“是!”
尤兴怀和孙应伟早就在等着这道命令了。
眼看着到了快12点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道宪兵司令部的吴勋少将到了。
“现在才来,难道不嫌晚了点吗?”苑金函冷笑一声。
“见不见?”
“见!”
……
吴勋还真是带着礼物来的。
他已经想好了怎么既能完成张镇交给的任务,又能不失自己脸面的措辞了。
可等他刚刚见到了苑金函,却发现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多余的。
苑金函根本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吴勋,你们宪兵,负责保护重庆安全,我们空军,负责保护重庆天空安全,井水不犯河水,可你的人打伤我抗战英雄,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吴勋好歹是少将,苑金函却丝毫都不给他面子,而且还直呼其名。
这一来,吴勋的面子可就实在挂不住了。
这还只是开始。
苑金函宠着他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把吴勋骂的根本就坐不住了。
实在忍不住了:“苑金函,你说话注意一点,告辞!”
他一转身,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苑金函命令下属把吴勋带来的慰问品一筐筐地从楼上抛下,砸向吴勋的小轿车。
吴勋被这突然的袭击吓晕了,这他妈的是个少校对少将做的事情吗?
顾不得什么身份,在随从的掩护下,仓皇爬上汽车一溜烟逃窜了。
“表哥,痛快啊!”
孙应伟大声说道。
“痛快?这算什么痛快?”
苑金函寒着一张脸说道:“我的人,全部坚守自己岗位,一律不得外出,随时等候调遣命令,违反者,军法从事!”
“是!”
“同时,通知周司令长官,告诉他,我们收到宪兵莫大之欺辱,我重庆空军全体官兵,不甘受辱,誓死反抗,绝不向宪兵妥协!”
孟绍原的心情不错。
这次苏州起义,给予了日伪以强大打击,清乡运动从一开始便遭到了重大挫折。
而且经过自己的整顿,王精忠和魏云哲这批人,也接受到了教训。
可以放心的回到上海去了。
已经是7月底了。
很快,震动世界的大事件就要发生。
在无锡附近乡村修整了两天。
日军正忙着收拾起义之后留下的烂摊子,再加上兵力不足,也没有功夫扩大搜索追捕范围。
所以目前来看还是非常安全的。
身为上海区的书记,吴静怡借着这次机会,把大队长以上级别的官员召集过来,开了一次会,统一了一下思想。
这种事,他孟少爷一向是懒得理会的。
只要抓好几个为首的就行了。
“我各根据地目前状况良好。”开完会的吴静怡进来对孟绍原说道:“不过,四路军那里发展的非常迅猛,就连南京外围,四路军江抗也都建立起了根据地。”
是啊,不得了啊。
孟绍原却一点都不吃惊。
这些四路军的人本事是真的大,这才1941年啊,居然就把根据地建到了南京外围。
这本事,不是吹的。
“出事了。”
还没有等孟绍原来得及交代,李之峰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卫队的一个人被杀了。”
“什么?怎么回事!”孟绍原和吴静怡同时站了起来。
……
一具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里。
这个人是卫队的陶承义,身手很好,和日军打过仗。
可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喉咙被人割开。
“怎么回事?”
孟绍原冷着脸问道。
“我们按照规定,派他前面去探路的。等了他两个小时没有回来,我派人出去找,结果……”
吴静怡面色一变:“如果这个时候,日军得到消息的话……”
“不碍事。”
魏云哲知道吴书记不太了解这里的机制:“我们待的地方,群众基本比较好,而且我们在各村派了不少的特工,安排了很多的眼线,日军一旦出动,我们立刻就会得到情报。
而且我们选择落脚的地方,都是经过事前制定的,撤退的路线很多。”
“看来,这个动手的人也清楚这点。”孟绍原喃喃地说道。
“报告!”
负责到附近勘察线索的徐乐生回来了:“根据痕迹,对方只有一个人。”
李之峰的嘴唇抿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手下卫士的本事。
能够靠着一个人的力量,就杀了陶承义,对手的身手惊人。
“这里有东西。”正在那里仔细检查尸体的石永福站了起来,拿着一张从陶承义口袋里找到的纸条交给了孟绍原。
那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道:
“最后一个,孟绍原!”
“哟,威胁到我头上来了?”
孟绍原冷笑了几声:“这是在向我下战书吗?”
“长官,我们被人盯上了。”李之峰接口说道:“我请求立刻离开这里。”
孟绍原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撤退,注意多派警戒队伍。”
“是!”
“我怎么觉得有种危险逼近了。”
吴静怡忽然说了一声。
“想杀我孟绍原?有那么简单的事吗?”
孟绍原很轻松的回答了一句。
可是,他的心里却一点都不轻松。
女人有一种很微妙的第六感。
而且往往很准。
这在心理学上,很难做出完美的解释。
而且,不光是吴静怡,孟绍原也同样感受到了危险。
如果徐乐生的侦查无误,对方真的只有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只能用艺高人胆大来形容了。
“给上海方面发电。”
孟绍原在那想了一会:“让小忠,给我把小冢俊带来!”
“长官。”
李之峰带着一个人回来了:“这个人叫张上,是我在魏长官的队伍里找到的,请长官和他换下衣服。”
孟绍原只看了这个叫“张上”的人一眼,立刻便明白了。
张上和自己的身高体型都相仿,李之峰这是要给自己找替身啊。
“有人在狙杀我。”孟绍原并不想隐瞒对方什么:“你有可能成为被猎杀的目标!”
“能为长官而死,那是我的荣幸!”张上挺直了胸膛说道。
孟绍原点了点头。
“长官,时间紧迫,请立刻和他换衣服!”
……
第一个。
满井航树对于自己的效率很满意。
躲藏在暗处,当发现猎物接近,迅速跃出,一刀致命。
然后撤离现场,绝不拖泥带水。
自己,就是躲在黑暗里的猎人!
任何一支队伍,只要经过某地,都会留下痕迹的。
满井航树就像一只猎狗一样,搜寻着这些痕迹。
痕迹虽然很多,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会发现很大的不同。
比如,那些进口罐头,不是一般人能够吃得起的。
比如,地上的烟蒂,能够分辨出是价格比较昂贵的外国烟。
比如,你可以抓住一个村民,威胁他。
然后他会告诉你,经过的部队,戒备森严,对一个年轻人,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都很尊敬。
然后,你就可以基本判断出自己一路追踪的路线是正确的。
满井航树抓到了孟绍原的行踪!
他没有准备去通知日军。
一来,距离这里最近的日军都离自己很远。
第二,他一路追踪下来,知道每经过的一处,都有军统的眼线。
自己一个人可以隐藏行踪。
可是一旦大部队出动,立刻就会被孟绍原发现的。
他杀的那第一个人,特意在口袋里留下了一张纸条。
那是他对孟绍原的威胁。
孟绍原如果害怕了,会命令加快自己的行军速度。
一旦原本有序的速度被打乱,那么,就将给自己创造出机会!
满井航树知道,猎杀孟绍原的机会,就在自己的眼前了!
……
“停下,休息!”
“长官?天还没黑呢。”
“不,我觉得不对。”孟绍原沉吟着:“现在,出现了那个杀手,我们前面派出探路的,后面是警戒的,队伍已经被拉开了。
如果继续按照这个速度赶路,还会出现更多的破绽,反而给对方制造出机会。”
“明白了,长官,我去安排执勤的。”
“我想,今晚恐怕会出事。”
孟绍原喃喃地说道:“对方并不急着要杀掉我,而是在那耐心的折磨我,等到我露出破绽的时候才会选择动手!”
苑金函已经决定动手了,而且一动,就要把事情给闹大!
他命令汽车中队准备了十辆卡车,涂抹去了军队的标志,随时准备调用。
而油弹库方面,已经准备好了 200 支步枪,10 挺轻机枪。
随即,又让精挑细选出来的220 名士兵做好战前准备,每人操一支步枪,两人操一挺轻机枪。
接着指派了20名军官,分别分配到卡车上,负责现场指挥,随时准备战斗。
苑金函很有作战指挥才华,他把作战重点放在了重庆大戏院,分派四辆作战卡车攻打此处,另各派三辆作战卡车进攻宪兵六团的营部和连部。
一切,都已经部署完毕!
苑金函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6点。
“行动!”
苑金函咬牙切齿地说道。
随着这一声命令,空军大举出动!
卡车队气势汹汹的朝着重庆大戏院飞奔而去。
而宪兵方面,也不是傻子。
他们知道打了空军的人,闯了祸,再加上得知连吴勋少将居然也被赶走了,空军肯定会来报仇。
因此,宪兵也提前做了准备。
他们在大戏院的放映室,和对过的两家旅馆中都架设起了机枪,形成了犄角之势。
当看到卡车呼啸而来,宪兵还以为他们不敢动手,只是恫吓而已。
可是,他们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几辆卡车刚刚停稳,架设在上面的步枪机枪已经开始发出怒吼。
大戏院门口的几个宪兵,立刻被扫倒在地。
宪兵们哪里会想到这些空军居然真的说打就打。
动真格的了!
仓皇中,立刻开枪还击。
只是,宪兵还真没有空军的胆子那么大,机枪只敢对着天空放空枪。
真要打死了空军,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那些空军可一个个都是肆无忌惮的。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四名宪兵,也不管他们死活,立刻开着卡车撤离现场。
只留下了那些还在疯狂扫射,可是,却根本不敢真杀人的宪兵们!
……
就在同一时刻,负责进攻宪兵六团营部的那一拨空军,也顺利的冲进了营部。
营部的人根本没有准备,只是几个守卫人员在而已。
看到这群如狼似虎的空军,一个个都被吓傻了。
这些空军也不客气,一冲进了营部,见人就打,见到东西就砸。
直到把人都打伤了,营部被砸得稀烂,这才得意洋洋的离开。
这里的宪兵,也算是倒了大霉了。
……
两路进展顺利,只是负责进攻宪兵六团连部的尤兴怀,却遇到了麻烦。
他们也是一样,冲进连部,见人就打,见到东西就砸。
只是恰巧,这个连部今天大部分人都在。
宪兵也是骄横惯了的,哪里受过这个气?
宪兵们立刻操起家伙就和对方对打起来。
一时间,木棍枪托满天飞。
有怒骂的,有惨叫的,有鲜血横飞的。
几个回合下来,人人都是鼻青脸肿。
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却忽然发生了。
“啪啪”两声枪响过后,两名空军军官应声倒地。
这一来,出事了。
空军本来在斗殴中没有占到上风,这个时候看到自己的两名军官死了,哪里还敢恋战?
尤兴怀一声令下,空军的抢走两具尸体,夺路而逃。
宪兵看到真杀了人,也是一时间茫然失措,倒也不敢追击!
眼睁睁的看着空军离开了,一个少校忽然怒骂一声:
“他妈的,谁让你们开枪的啊!”
这次,死人了。
死的还是空军军官。
麻烦大了啊!
打架,就算打到断胳膊断腿,总还能够解释,了不起就是挨个处分罢了。
可是现在杀人了?
这事情可怎么收场啊!
“快!”
那名少校终于回过神来:“赶紧,给鄂团长打电话!”
……
“噗通”一声,宪兵六团团长鄂高海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边上的副官急忙问道:“团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坏了。”鄂高海手里拿着电话怔怔说道:“空军同时进攻大戏院、我团十二营营部和连部,造成多人受伤。大戏院那里,我一死三伤。”
“他妈的,这帮空军的真的无法无天了。”
副官刚骂出口,鄂高海已经说道:“进攻我连部的空军两名军官,被打死了。”
“什么?”
一瞬间,副官也是呆若木鸡。
好半天,他才说道:“这祸,闯的大了啊。”
打架,不用怕。
死人了,死的还是空军军官,要出事!
谁不知道委座把这些空军一个个都看成了心肝宝贝啊。
现在,竟然一下死了两个,而且还都是军官啊!
副官大着胆子说道:“咱们也被他们打死了一个……”
“你懂个屁。”鄂高海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他们进攻大戏院的卡车,全都涂抹掉了军队标识,谁能证明他们是空军的?
到时候一调查,空军抵死不承认,那些调查的人,又知道委座的心思,既然没有证据,那就不是空军做的。
可进攻咱们连部,是真死了两名军官,而且就死在咱们的连部那里,咱们想赖都赖不了,这个罪名一安可就大了。”
副官有些不太服气:“那至少是他们动手在先。”
“是他们动手在先,可他们那是打架斗殴。”鄂高海有气无力地说道:“当兵的,打架斗殴那是再正常不过了,顶多弄个处分吧。
死人了,死的还是空军军官,委座恐怕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必然雷霆震怒,咱们,全都没好日子过了。”
副官也是真的害怕了:“那现在怎么办?”
“事情是大戏院那里引起的。”鄂高海忽然恶狠狠地说道:“出了这事,他们别想逃过责任。你立刻去大戏院,让他们带着赔偿金,去空军那里给他们磕头赔罪!”
“是!”
“还有,立刻向张司令报告此事。”鄂高海心里不断的在那打鼓:“希望张司令出面,这份面子空军的还能给。”
虽然应对办法已经吩咐下去了,可鄂高海心里还是想不明白,空军的怎么就对自己动手了?
大戏院那里打架引起的?
也不至于要这么大动干戈,连机枪都用上了?
空军那里是发疯了,还是有什么别的自己不知道的内幕在里面?鄂高海想了半天,也都实在没有能够想明白。
这是,这件事,他妈的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善后了!
“长官,孟夫人来了。”
“哪位孟夫人?”
“孟绍原的妻子蔡雪菲。”
苑金函一听,赶紧站了起来:
“请,快请。”
没一会,蔡雪菲在邱管家的陪伴下走进了办公室。
一见面,双方先互相认识了一下,然后,蔡雪菲便说道:
“为了我们孟家的事,劳烦空军兄弟,实在惶恐得很。”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苑金函接口说道:“我表弟在上海蒙难,多蒙孟处长营救,这才能够安然脱险。今日孟家既然有事,金函自然是义不容辞。况且,宪兵的那些人,嚣张跋扈,我也早就看不惯了。”
他这话可说的不尽然了,这宪兵空军那可是一般的骄横跋扈。
“听说这次空军受伤兄弟很多,还有两位不幸遇难,我孟家上下知道了,心中过意不去,这点心意,是给遇难和受伤兄弟们的慰问。”
蔡雪菲说着掏出一张支票交到了苑金函的手里。
苑金函一看支票上的数字,急忙说道:“夫人心意,我一定传达给弟兄们。”
都说孟家出手阔绰,这话一点不假。
能够结交到孟家,对自己的前途也是大有裨益的。
蔡雪菲微微一笑:“苑少校,这件事情你准备如何收场?”
“打死打伤了我的人,难道还想那么容易收手吗?”苑金函一声冷笑。
蔡雪菲却说道:“我有几句,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夫人请说。”
“空军,天之骄子也。”蔡雪菲缓缓说道:“从淞沪抗战以来,空军血染长空,全国上下无不敬仰。自从迁都重庆,空军为保卫重庆,屡屡出击,乃有重庆一隅苟安。
雪菲虽然是个妇人,但也知道,国家要培养一个空军,要耗费多少的财力物力。可是为了孟家,却白白牺牲了两名大好军官,雪菲心里自责万分。
我想,如果我丈夫在这里,一定也是一般想法。所以,苑少校,雪菲有四个字想和你商量,见好就收。”
见好就收!
苑金函知道蔡雪菲身后必有高人指点。
这也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想的。
眼下,空军虽然死了两名军官,但目的已经达到。
宪兵这会不知道惊慌失措到什么样子了呢。
“夫人说的极是。”苑金函点了点头:“不过,这怎么收,收得漂不漂亮,就要看宪兵那里的态度了。
此次,救援团上门闹事,靠的便是宪兵的力量。如果不趁着这次机会,打掉他们的气焰,只怕还会有后患。”
他这次如此卖力帮助孟家,除了要报答孟绍原的恩情外,还有自己的想法。
空军和宪兵,那是最嚣张的两个兵种。
大家同在重庆,互相都不买账,时常发生冲突。
上面呢?装聋作哑,只当不知。
现在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彻底把宪兵死死压在自己身下动弹不得。
“长官,重庆大戏院的李经理来了。”
“是吗?”
苑金函一声冷笑:“让他进来。”
重庆大戏院额李经理,那是一直都认为在重庆很吃得开的。
这次闹出这么一场戏,被他依为靠山的宪兵,也被空军的打了,而且重庆大戏院门口枪弹横飞,让他胆战心惊。
宪兵六团团长鄂高海让他出面道歉,他哪里还敢怠慢?一接到命令,急急忙忙的便来了。
此时一见到苑金函,立刻一个鞠躬:
“长官。”
苑金函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眼:“你就是李经理?”
“是我,是我。”
“啪”!
苑金函抡起胳膊,对着他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李经理直被打得眼冒金星。
“你个狗东西!”苑金函张口就骂:“老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出面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给我等着,等我处理完了手里的事,就把你的戏院给拆了!”
李经理吓得胆战心惊。
“滚!”
苑金函一声怒斥。
李经理哪里还敢多留,面色如土。
他一转身,才走到楼梯口,却被苑金函追上,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李经理一个身子一直滚到了楼底,头破血流。
这个地方他是一秒钟都不敢待的了,忍着满身疼痛,连滚带爬的跑了。
“苑少校威武。”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蔡雪菲微笑着一伸手。
邱管家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卷宗递给了她。
蔡雪菲又把卷宗交给了苑金函:“苑少校,这里面的情报,大约你会感兴趣的。”
苑金函打开一看,顿时大喜:“好,有了这份东西,我还怕他宪兵的?夫人,真是谢谢你了。”
他心里一片雪亮。
这些情报,仅仅依靠蔡雪菲,那是断然没有办法弄到的。
一定是军统的给她再转交给自己的。
这空军,也算是和军统联手了吧。
……
“雨农,这个空军和宪兵是怎么回事?”
委员长一发问,戴笠赶紧回答道:“其实说起来,倒还和孟绍原有些关系。”
“哦,怎么和孟绍原牵扯上了?”
“事情是这样的……”
戴笠大概说了一遍:“结果宪兵六团的倒卷了进来。”
“鄂高海啊。”
委员长正想说话,忽然他的侍从主任急匆匆走了进来:“委座,不好了,两名空军军官被宪兵打死了。”
“娘希匹的!”
委员长顿时勃然大怒:“查,给我彻查!”
他的面色铁青:“国家培养一名空军,耗费多少物资人力,现在,他们没有牺牲在长空,倒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简直是混账!
去问问张镇,他的宪兵想做什么?宪兵的职责是什么?命令,追查凶手,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是!”
戴笠在一边平静的听着。
空军宪兵之斗,委座听到了根本没有问谁对谁错,态度已经明显的站在了空军这一边。
这事会怎么了结,他的心里一片雪亮。
“还有那个苑金函!”委员长怒气未消:“好好的做他的事,去和宪兵打什么架?他那么喜欢打架到战场上和日本人去打。
娘希匹的,一定要处分,一定要处分!”
戴笠心里笑了。
委员长对待苑金函的态度,可不和自己对待孟绍原的态度是一样的?
处分?
嗯,苑金函这次一个处分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
宪兵?这一次,只能算你们倒霉了!
夜色,静悄悄的。
满井航树一直都潜藏在暗处耐心的等待着。
对面的队伍,从下午开始便不走了。
满井航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敌人为什么不走了?
只有在他们前行的时候,自己才可以找到机会。
做一个躲藏在暗处的猎手!
可是现在他们忽然不走了?
满井航树并没有多想。
周围,安静的一点声音也都没有。
敌人的警卫工作安排的还是非常严密的。
明哨、暗哨都有。
满井航树并不急着捕获首要刺杀目标。
现在,必须要给对方造成一种心理上的恐慌。
人一旦害怕了,就会露出致命的破绽。
他看到两个明哨,非常尽职尽责。
而且,他们选择的站岗地点也不错。
再加上夜晚,视线受阻,所以满井航树并没有急着动手。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两个换岗的人来了。
月色,铺洒在了地面。
被换岗的一名哨兵,伸了一个懒腰,掏出烟,点着了。
就是现在!
满井航树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刺破了寂静的夜空!
满井航树立刻收枪,撤退!
一击必杀!
迅速撤离!
这,就是暗影中的猎人!
……
孟绍原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一具尸体躺在地上。
这是晚上刚被换岗下来的哨兵。
他看了看身边的人,发现很多人都在巡视着周围。
仿佛,那个杀手就在边上根本没有离开一般。
的确没有离开。
那个杀手,一直都在尾随着自己。
“他妈的。”
魏云哲暴怒了:“这个狗东西,搜,给我搜!他一定就在附近!”
“搜什么?到哪搜?”孟绍原冷冷地说道:“他随便找一个耗子洞钻进去,你能到哪去搜?”
魏云哲却不甘心地说道:“我就不相信,他一整天都有这样的精力。”
“我信。”孟绍原却出人意料地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你一天里,也看不到他睡几个小时,可他每天都是精力充沛。因为他有一个诀窍。
只要找到机会,哪怕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他也会在椅子上酣然入睡,就是靠着这不断的快速入眠,快速醒来,他也在不断的恢复精力。”
那个杀手,一定也是这样的。
“长官。”
李之峰凑近说道:“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里拖着他,你先行撤离。”
“我不走!”孟绍原淡淡地说道:“杀了我的人,他以为就这么算了吗?”
李之峰不再说话。
孟绍原问了声:“小冢俊大概什么时候到?”
“按照行程,明天可以和我们汇合。”
“好。”孟绍原点了点头:“从现在开始,你要多向他汇报工作!我相信,那个杀手又出现了!”
他说的“他”,是张上!
那个体型身高和孟绍原很像的人!
……
队伍,居然还是没有走。
满井航树睡了大约有十分钟的样子醒来。
他觉得自己的精力得到了很大的补充。
端着望远镜,朝远处看去。
队伍,依旧在那里。
一步也都没有挪动。
为什么不走了?
满井航树心里非常好奇。
他的望远镜慢慢的转动着。
忽然,他停了下来。
他看到几名头目样子的人,正围着一个年轻人说话,态度非常恭谨。
望远镜里,无非看清年轻人的长相。
但从身高体型来判断,应该就是孟绍原!
满井航树的眼睛里跳动着狂热!
孟绍原!
自己终于抓到他了。
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身边的步枪。
可惜,在这里自己没有办法命中。
可是,既然被自己发现了,难道他还可以逃跑吗?
满井航树有的是耐心。
他会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一直如同影子一般尾随着他们。
然后,找到那致命一击的机会!
……
“为什么不先走。”
吴静怡穿着一身粗布衣,拿着两个馒头,坐到了一边,眼睛看着前方,开口说道。
在她的身边,坐着的,是同样穿着粗布衣的孟绍原。
孟绍原没有和她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啃了一口手里的干粮:“不把这个杀手干掉,他永远都会是今天所有人心里的一个阴影。”
他仿佛是在那里对着空气说话:
“如果是正面的搏杀,哪怕这一仗打输了,下次,依旧可以打赢。可如果被一个杀手杀了那么多的人,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那对于队伍未来的士气打击就太大了。”
“你也犯不着亲身冒险。”吴静怡端起盆子喝了一口汤。
他们现在在那,和正在吃饭的每个人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孟绍原冷笑着说道:“我不做诱饵,他不会出来。”
“你有替身在那。”
“替身?没错,我想走一定能够走成。”孟绍原淡淡地说道:“可那个杀手早晚都会发现自己杀错了人,然后,会对我进行下一次的追杀。
我要是就这么走了,就代表这次我输给他了。问题是,我这个人喜欢赢,不喜欢输。他妈的,我会怕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凶手?”
他说的很平淡,可是吴静怡知道,少爷已经被勾出真怒了。
他要是不亲手解决掉这个杀手,只怕连觉都睡不好。
孟绍原把干粮全部塞到了嘴里:“去向‘我’汇报一下工作。”
吴静怡会意,站起身走到了张上的面前,“汇报”起了工作。
强制性的植入!
孟绍原不动声色的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也许那个杀手也会想到,自己会用替身。
所以,自己必须让部下,轮番向张上汇报工作。
这是强迫性的让杀手有种强烈的印象。
当他必须要做出选择,扣动扳机的时候,这种强制性的植入,一定会让他选择脑海深处相信的那个目标。
较量,从这一刻已经开始了!
孟绍原不是杀手,他不懂得杀手的那些东西。
杀手有杀手的本事,自己也有自己的本事。
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自己所擅长的发挥到淋漓尽致了。
孟绍原站起了身。
他没有去吴静怡那里,而是来到了普通的士兵之间。
保护色。
这些普通的士兵,就是自己最好的保护色。
他点上一根烟。
很普通的那种烟。
也许这个时候的杀手正在监视着这里。
如果自己继续抽习惯的烟,瞄准镜里的杀手,就有可能看到。
然后,子弹,会洞穿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