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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绍原!

    这个外国女人吧?

    还真他妈的是个外国女人。

    白皮肤,蓝眼睛。

    身材比一般中国女人都高。

    长相嘛?

    和漂亮是远远挨不上边的,但是,倒也说不上丑陋。

    反正,看着就那样吧。

    就是,胸很大,真的很大。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一个字都没有蹦出。

    什么意思?

    还是边上的克雷特反应的快,立刻递上了纸和笔。

    孟绍原接了过来,在上面写下了几个英文单词:

    “伊丽莎白·托尼斯。”

    嗯,这应该就是“她”的名字。

    然后,孟绍原又继续写道:

    “我是哑巴。”

    哑巴?

    这也可以理解。

    哑巴不会话多,“她”又是个外国女人,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由她来做是再好不过的了。

    孟绍原是有苦难言。

    他可以把自己化妆成女装,但声音是完全无法掩饰的。

    他和克雷特、索菲亚坐在角落,和人群保持了一段距离,之前他低声说话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他们。

    现在,需要他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除了假扮哑巴,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这个……”张韬迟疑起来:“鉴于证人没有说话的能力……”

    “反对。”汤元理立刻说道:“证人虽然没有说话的能力,但却可以书写,一样能够作为证据。”

    张韬点了点头:“请证人到证人席来,给她准备纸笔。”

    “我们还需要翻译。”

    汤元理继续说道。

    可他也是一肚子的疑惑。

    这个外国女人,伊丽莎白·托尼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问题是,既然是徐济皋主动提出的,想来孟老板那里一定有自己的安排吧?

    他随即又说道:“鉴于证人书写的是英文,我提议请两位懂得英文的记者,互相监督,念出证人书写的文字。”

    这倒是个公平的建议。

    “我可以!”

    又是克雷特。

    除了成语之外,他的汉语还是不错的。

    而且,他还是个“记者”。

    另一位,是由骆至福提出的人选:

    《平报》的主办人、总编辑,大汉奸金雄白。

    这位老兄,原本是《中央日报》的采访部主任,后来成了汉奸,创办了《平报》。

    他是相当的有名,虽然不是啥好名声,他为参加汪政权的最著名的两名文化人之一。

    另外一位那也是一样的“有名气”,同样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大汉奸胡兰成。

    可问题是,华美药房杀兄案,居然是这个大汉奸的报纸率先披露给公众知晓的。

    那天,按照惯例,金雄白开始一封封地阅读读者来信,那天的信件还特别多,他读得很认真。

    这时,他发现了一封匿名来信,来信者的内容一下子让他颇感不快:

    “华美药房杀兄案,如此伦常巨变,为何贵报一字不登?是否在华美药房的银弹攻势下,你们也被收买了?你们得到了多少钱?”

    金雄白随即找来了负责采访社会新闻的记者,给他看了这封匿名信件。

    金雄白用信里的一句话问那名记者:“这事儿你得了多少钱?”

    没想到,那名记者比金雄白更生气: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华美药房的事,更提所谓的受贿了。你如果不相信我现在去查个水落石出便是!”

    说完后便气冲冲地走了。

    金雄白的质问让那名记者极为愤怒,他决定要将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以正自己的清白。

    然而这名记者的采访一开始并不顺利,到处碰壁。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当这位记者到“济华医院”采访徐家大小姐徐济华还是被他抓到了线索。

    如果这位女院长要是和颜悦色也就罢了,可坏就坏在她以为此事已经了结,她以为记者又来敲诈,就满脸冰霜,严加拒绝,并说了不少使新闻界难堪的话。

    这个记者一开始听了后也非常生气,但是很快就从中这些话找到了线索。

    既然徐家这边的嘴撬不开,那么那些参加了追悼会的记者呢?

    能不能从他们嘴里面得到内容呢,于是这名记者逐个去采访这些记者。

    没想到这样一来还真被他知道不少内幕,于是在经过一阵明察暗访和信息收集后这名记者终于把“胞弟杀兄案”的经过原原本本写了出来。

    金雄白看了以后,一阵欣喜,当即批示,在《平报》本地新闻版上,以头条披露。

    报道一经刊发,顿时轰动了上海滩,随后,又连续登了两天。

    见此情景,上海滩第一纸媒《申报》也赶紧跟进,紧接着,上海各大报纸全面关注该案。

    徐翔茹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就赶紧托人向金雄白疏通,希望停止刊载这方面的内容。

    金雄白的答复是,如果其他报纸也能停止再登,那《平报》也就停止刊载。

    然而,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别的报纸对此事都非常生气,根本就不搭理徐翔茹。

    他们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徐翔茹贿赂报社内那些操守不好的记者,这个引人注目的新闻怎么就被《平报》抓住了呢?

    孤岛时期,基本上稍微有点良知的新闻记者都看不上《平报》。

    这份报纸在当时还有一个名字叫“汉奸报”。

    这也就是为什么媒体会那么愤怒的原因所在。

    开什么玩。!那么大个新闻居然被那家汉奸报抢了先!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样一捅,纸自然包不住火,经大批记者探访报道,这一下子上海滩都知道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了。

    虽然金雄白的名声极差,但这起案子毕竟是他的《平报》第一个报道的。

    由他来监督,倒也没有什么人有异议。

    况且,边上不还是有一个外国记者吗?

    克雷特和金雄白站在了伊丽莎白·托尼斯的身边。

    纸和笔送了过来。

    孟绍原拿起了笔,在上面写上了第一句话:

    “我叫伊丽莎白·托尼斯,美国人,我和李士群先生是朋友……”

    开始了。

    孟绍原的表演开始了。

    穿着女装,公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徐济皋的死活,和他一点关系也都没有。

    他只是要借助这次机会,把自己的父亲,送到汪伪政权青年部部长的位置上。

    顺带着搞臭李士群。

    当然,他的终极目的,是要在重庆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风暴!



    “伊丽莎白·托尼斯”女士的表演正式开始!

    在克雷特和金雄白的监视下,孟绍原“女士”飞快的在纸上写下了一段段的文字。

    每一段,都在由克雷特和金雄白两个人看完后,由金雄白当庭大声读出来。

    “我是伊丽莎白·托尼斯,美国人……我和李士群先生认识于1936年……从1938年开始,我受他的委托,经常来往于上海、南京、重庆等地,利用我外国人的身份,夹带黄金、美元、奢侈品……或者是一些文件……”

    嗯,到目前为止还是正常的。

    只是夹带一些走私货而已。

    利用自己的权利走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文件?

    什么文件?

    这点才是很多人所关心的。

    可是,“伊丽莎白·托尼斯”女士却并没有很明确的说明。

    汤元理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

    这个外国女人,到底是不是孟绍原的人?

    他说的这些和整起案子简直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

    他和徐济皋大概做梦也都没有想到,什么华美药房杀兄案,和孟少爷有屁的关系?

    你别说杀兄,就算杀了全家,一个军统的,做情报的,难道还管判案子?

    孟绍原略略停顿了一下。

    好了,现在,进入到高·潮吧!

    “1938年3月,我接受李士群先生的委托前往徐州,见到了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作战室副主任参谋的严建玉将军。严将军交给了我一个厚厚的卷宗,让我务必要交到李士群先生的手里……”

    “证人,证人。”张韬不得不提醒道:“请不要描述和本案无关的事情。”

    “托尼斯夫人说就快到要紧的地方了。”

    克雷特看了一眼纸后说道。

    孟绍原继续在那写道:

    “1938年5月,我又接受李士群先生的委托,前往重庆,见到了国民政府财政部次长助理谭睿识……”

    这两个人,都是孟柏峰用二十五年的时间,追踪到的绝密名单中的两个名字!

    关键是,时间点!

    1938年6月,徐州会战爆发!

    台儿庄会战后,我军大量军事情报泄露。

    甚至,李宗仁还一度邀请孟绍原前往抓住隐藏在自己身边的内鬼!

    严建玉当时担任作战室副主任参谋!

    1938年5月,武汉会战爆发!

    时,国民政府财政预算军事拨款计划泄露。

    这件案子一直到今天都没有破。

    这个时候的谭睿识,正在重庆国民政府财政部工作!

    这些情报的泄露,和严建玉、谭睿识有没有关系?

    孟绍原不知道。

    他也没有必要知道。

    他只知道:

    栽赃陷害!

    不是你做的,孟绍原也要借助着这次庭审的机会,让他们浮出水面!

    绝密名单上几乎每个人,都是位高权重。

    这些人一旦狗急跳墙,孟绍原将迅速身处在巨大的危险中。

    尤其是现在他人在上海,哪怕得到了来自重庆方面对自己不利的情报,他也没有办法及时处理。

    那么既然这样,就把侦破的任务,交给戴笠和重庆军统局的兄弟们吧!

    戴笠背后有委员长撑腰,他又亲自坐镇重庆,有能力应付一切的危险!

    此时,没有人知道,孟绍原借助着华美药房杀兄案,正在策划着一起多么大的计划!

    也许,会让整个重庆,整个中国大地风云震荡!

    栽赃陷害?

    难道他孟少爷栽赃陷害的事情还少了?

    对付坏人,为什么一定要光明正大?

    只有坏人才能对付更坏的人!

    孟绍原很清楚,写出两个人的名字,已经足够了,戴笠得知此消息后,一定会顺藤摸瓜,牵出更多的蛀虫的:

    “每次做这些事,李士群先生都会动用大量的金钱,所以他的资金方面一直都比较紧张。甚至,有一次,我听说他还动用了日本人给他的一笔特别资金……

    此外,他还接受了来自军统局方面的资金援助,释放了一些军统局的被俘特工……我知道他和徐济皋先生之间的事情……

    李士群先生向徐济皋先生借了几次钱,后来再借钱的时候,徐济皋先生拒绝了他,李士群先生为此表现得很愤怒,在得知了徐济皋杀兄事件后,他亲口说要置徐济皋于死地。

    我劝说他,没有必要如此,但她却告诉我,借着这次机会,除了能够出气,而且还能够搅乱局势,把自己的一些政敌都牵扯进来,最大限度的培植自己在南京政府中的势力……”

    “够了!”

    张韬越听越是心惊。

    牵扯出来的绝密情报太多了。

    再被这个女人这么肆无忌惮的讲下去……不是,是写下去,会出大乱子的。

    他必须要及时的阻止:“鉴于此案向着复杂性发展,我宣布休庭,择日重新审理!”

    “庭上!”

    汤元理大声说道:“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我的当事人是被栽赃的,我要求保释我的当事人!”

    “我反对!”骆至福立刻说道:“无论有多少的证据,被诉人杀兄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他必须羁押在法院的看守所内!”

    汤元理冷笑一声:“如果我的当事人在看守所里出现任何意外,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骆至福沉默了。

    他和张韬都清楚汤元理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起案子本来就在大上海闹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又把李士群牵扯了进来。

    张韬在那迟疑了一下:“同意保释,保释金为三十万元。”

    这一次,骆至福并没有反对。

    ……

    伊丽莎白·托尼斯女士,很快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所在。

    有记者要给“她”拍照,孟绍原一律都拒绝了。

    他只让自己指定的记者给自己拍摄了一张照片,并且有意无意的没有拍下自己的全脸。

    ……

    李之峰一直都在法庭外等待着。

    他看到法庭里陆续有人出来了。

    只是,这些人都不是他的目标。

    “庭审结束了。”徐乐昌走到了他的身边:“徐济皋正在办理保释手续。”

    “知道了。”

    他看到克雷特,索菲亚和一个外国女人一起走出来,上了一辆轿车。

    对了,长官呢?

    长官为什么今天一直没有看到?

    终于,他看到办理完保释的徐济皋,在律师的陪同下走出来法庭。

    他立刻冲了出去,对着徐济皋,“砰砰砰”连开数枪!



    “华美药房杀兄案当事人徐济皋遭枪击身亡!”

    “才出法庭,便遭杀戮,徐济皋的死被怀疑与李士群有关!”

    “李士群阴谋暴露,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上海各大小报纸,都同时登出了这一则新闻。

    徐济皋在法庭外被枪击身亡!

    除了是李士群派人做的,还可能有谁?

    杀人灭口!

    即便不用报纸长篇累牍的描述,民众们也能猜出其中的关系!

    李士群急了。

    他担心自己更多的阴谋会败露!

    否则,谁会对徐济皋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上海市民当然关心这起案子。

    徐济皋是活该,但在庭审中,已经出现了转折,他也许是被陷害的。

    更何况,老百姓希望看到的是法庭对其作出判决,而不是在判决还没有出来之前,就别灭口了。

    一时间,李士群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甚至还有胆大的记者,居然跑到76号,想要采访李士群。

    结果可想而知,他连大门都没进去,就被76号的特务痛打了一顿。

    回到报社的记者越想越不甘心,于是利用他的武器:笔,开始洋洋洒洒的描写李士群如何的仗势欺人,如何的企图利用手里的权势掩盖真相!

    要说,还是记者们手中的那枝妙笔能够生花。

    有的记者发挥出强大的想象力,写了一篇精彩绝伦的报道……

    不是报道,简直就是。

    这篇文章里写到,李士群和伊丽莎白·托尼斯女士原本是情人关系,两人如何你情我浓、恩恩爱爱,细节描写的就好像他亲眼看到一般。

    至于后来为啥伊丽莎白·托米斯女士要在法庭上指证李士群?

    用伊丽莎白·托米斯在法庭上说的,是因为她不愿意看到一个可怜的青年,因为栽赃陷害而失去自己的生命。

    可是,在记者的文章中就不是这样了。

    有着欧美人特有的白皙皮肤,长着一双迷人蓝眼睛的伊丽莎白·托尼斯女士,为情所困,她在亲眼目睹了李士群背叛自己,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之后,一怒之下,就有了法庭上的那些举动。

    大概,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孟绍原,做梦也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成了李士群的情人了!

    ……

    “混账,混账!”

    李士群咆哮着,他的整张脸都扭曲得变形了。

    自己莫名其妙在在庭审上成为了“主角”!

    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全部都扣到了他的头上。

    不过,他没有准备去法庭。

    正如孟绍原判断的那样,他不会把自己牵扯进去的。

    而且,他在华美药房杀兄案上,也的确做了不少的手脚。

    目的只有一个:

    把自己的人借助着这起案子,扶持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但是,最早的尝试他却失败了。

    他想要扶持的人全都没有成功。

    李士群并不甘心,又做了新的一轮尝试。

    甚至,他为此还和周佛海结成了同盟,准备共同推出心目中的理想对象。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他妈的。

    自己什么时候和徐济皋有过联系?

    伊丽莎白·托尼斯是个什么鬼?

    还有什么重庆国民政府的严建玉、谭睿识?

    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李士群在办公室里,也在一直通过电话密切关注着庭审的进展。

    当他越来越无法忍受,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徐济皋,被杀了!

    就算不用手下汇报,他也知道,徐济皋的被杀肯定会让别人和自己联系起来。

    甚至,就连李士群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手下的人气不过才会这么做的?

    问题是,徐济皋一死,那些对自己的栽赃陷害就算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啊!

    “伊丽莎白·托尼斯!”

    李士群恶狠狠地说道:“有没有这个女人的资料?”

    “有。”

    刚被他提拔起来担任行动队队长的赖广宽急忙说道:“是个女人,美国人,三十岁左右年纪,白皮肤,蓝眼睛……”

    “他妈的,这样的女人到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李士群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找到她,立刻找到她,只有抓到了她,才能弄清楚事情的缘由!”

    “是,我立刻去办。”

    看着急匆匆走出去的赖广宽,怒气冲冲的李士群忽然叹息了一声。

    自从吴四宝死后,赖广宽是第二任的队长了,能力方面却和吴四宝不能相提并论。

    吴四宝啊。

    失去了他,自己做什么都无法得心应手。

    什么时候能够再找到下一个吴四宝啊!

    ……

    吴静怡觉得恢复了男人身份的少爷正常多了。

    他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跑到法庭上,然后上演了这么一出。

    “李士群现在有嘴也没办法分辨了。”孟绍原对着镜子看了一会。

    嗯,自己女装还是挺美的。

    为什么吴静怡一点欣赏能力都没有呢?

    “李士群和周佛海原定的青年部部长人选是罗群强,现在这么一闹,以汪精卫的性格是一定会起疑心的。”孟绍原转过身子说道:“汪精卫性格多疑,认为你对他不忠,一定会弃而不用,赵毓松就是最好的例子。

    虽然没有证据,可是现在唯一能够证明李士群的徐济皋死了,伊丽莎白?只要我不愿意,他们到哪里去抓伊丽莎白?既然开始怀疑李士群,那么,他力荐的罗群强,自然也无法得到重用,我父亲就有机会了!”

    “青年部部长的位置很重要,抓住了,能够给予敌伪以沉重破坏。”吴静怡接口说道:“只是,如果你父亲接管青年部后,大刀阔斧,虽然能够给敌伪以重创,但他的身份也很有可能暴露。”

    “我知道,即便那样,他的任务也完成了。”孟绍原平静地说道:“而且,我相信他一定有了脱身的办法。我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另一个人。”

    吴静怡没有问是谁,她也在担心一件事:“你在法庭上已经说出了严建玉和谭睿识,需不需要立刻通知重庆?”

    “不要,重庆方面很快自己会知道的。”

    孟绍原摇了摇头:“我们一定要离这件事越远越好,你等着,要不了几天,重庆方面反而会要求我们配合调查,你把资料给我准备扎实就行。”

    吴静怡笑了下:“论栽赃陷害,谁还能比得上你?”



    “撤退?”

    马归途怔了一下:“为什么要撤退?”

    “你有暴露的可能。”

    当听到这句话,马归途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是有暴露的可能。

    因为,是自己走进了法院的羁押所,告诉了徐济皋在法庭上该说什么。

    李士群一定会查到那里的。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肯定会成为嫌疑对象。

    可是,马归途却一点都不在乎:“马爷那是天津派来的人,他们上海的特务,能怀疑我,可不能把马爷我怎么样。”

    “马大哥!”孟绍原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你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对手!”

    “哟呵,我说绍原啊,你这是小看你家马爷?”

    马归途冷哼一声:“马爷我吃这碗饭的时候,你还在上学吧?马爷我什么样的危险没有见过?马爷我不怕。

    绍原啊,马爷我不受你的领导,我的上级没有给我下达撤退命令,我是不能离开这里的,家法你难道忘记了?”

    家法,你难道忘记了?

    孟绍原忽然有些恨起了军统家法。

    没有他的直接领导下令,马归途就不能撤退!

    否则,家法如山!

    “马大哥,我会尽快联系到你的上级。”孟绍原的语速稍稍加快:“但你也一定要做好准备。”

    “马爷我还不想死。”马归途叹了口气:“上次,我拜托你,照顾我的老婆孩子,你不肯,让我自己照顾。这次,看在咱兄弟一场,绍原,我要真的有事,你一定得照顾好她们娘俩。”

    “我还是拒绝,要照顾,你自己照顾!”

    孟绍原说出了和那天一模一样的话:“好好活着,自己活着照顾她们娘俩!”

    马归途不再说话。

    过了会,他看了一下时间,问了一个问题:“绍原,你老实告诉我,我要是暴露了,做的事情,有多大的价值?”

    “很大!”

    孟绍原没有哪怕一秒钟的迟疑:“因为你及时通知了徐济皋,让汪精卫对李士群、周佛海等人起了戒心,我们的一位同志,很有可能坐上青年部部长的职位……”

    “青年部部长啊,那可是一个实权单位,破坏它,将会对敌伪造成沉重打击。”马归途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还有。”孟绍原继续说道:“有一份绝密名单……”

    “行了,绍原。”马归途打断了他的话:“绝密名单的事情就不要和我说了,马爷只要知道自己做的事有价值,就够了。”

    “马爷,马大哥!”孟绍原几乎是在那里哀求了:“走吧,现在就和我一起走。上面追究起来,我顶着。我是军统局苏浙沪三省督导处处长,我想要保一个人,谁敢阻拦我!”

    “和你无关。”马归途低声说道:“马爷尽忠职守了半辈子,任务就是任务,上级交代给我的任务,是弄到地方尽可能多的情报。绍原,你知道什么事尽可能多吗?那就是,不可能撤离!”

    所以,从马归途接到任务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注定了自己的命运。

    任务结束,只有两种途径:

    抗战胜利了。

    或者是,他死了。

    “家法,家法啊。”马归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我被俘过,并且被长期关押过,家里面,认为我有叛变嫌疑,所以,当他们给我任务的那一刻,其实是把我当成嫌疑对象来看待的。

    我得证明自己啊。我老婆孩子都在重庆,你以为他们不知道?那是嘛?那是人质啊。你是能保我,可你能保我多少时候?你能保我老婆孩子一辈子吗?

    戴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你越权下令我撤退,戴先生会怎么想?戴先生是纵容你,但那也是有一个尺度的,你要是越过了这个尺度,古往今来,宠臣最终落个悲凉下场的故事太多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笑了:“可是,如果马爷我真的出事了,咱们就说我死了,我老婆孩子,反而安全了。绍原,你说是这个道理不?”

    不是的,不是的,这算是个什么狗屁道理?

    孟绍原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

    “绍原,你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的怎么可以这么婆婆妈妈的。”马归途凝视着孟绍原:“你给我记好了,马爷我,能有你这样的兄弟,值了!”

    马爷走了。

    这是天津马爷!

    马归途!

    ……

    1941年8月。

    军统局重庆总部,在得知了上海华美药房杀兄案最后一场庭审的内容后,迅速展开秘密调查。

    随即,戴笠向委员长汇报了此事。

    原本以为委员长会雷霆震怒,可是没有想到,委员长在沉默了一会后问道:

    “能够确认吗?”

    “暂时无法确认,学生已经开始秘密调查。”

    “严建玉、谭睿识,都是党国要员。”委员长脸色阴沉:“他们一个掌握着军事情报,一个掌握着财政大权,如果他们真的和李士群有勾连,那对于国家的危害太大了。

    查,一查到底,查出真相,看看还有多少人和他们有勾连。抗战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我们自己内部的蛀虫却一条接着一条,如此下去,国家怎么还有救?”

    戴笠知道,委员长虽然口气平和,但却已经动了真怒了。

    “学生一定彻查到底。”戴笠身子站得笔直:“绝不放过一个害群之马!”

    “查,是要查,但要低调。”委员长特别交代了一声:“毕竟,他们身居高位,万一这个情报不属实,会引起混乱的。”

    “学生明白。”

    “雨农,你说,一起普通的杀人案,怎么会弄出这些事情来的?”

    “学生以为。”戴笠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也许和孟绍原有关吧?”

    “不是也许,是一定。”委员长淡淡说道:“他在上海,一定是查出了一些什么,但他发现这起事件牵连太大了,他承担不起,他害怕了,所以用这种方式,在向我们报警。”

    “这个孟绍原,知情不报,我一定狠狠的惩罚他。”

    “你惩罚他什么啊?惩罚他用特殊的方式传递出了这份情报?”委员长淡淡说道:“他怎么能够不害怕啊,我在他那张位置上,也一样的害怕。

    那好,既然他不敢查这案子,就我们帮他查!他,是忠诚的,只是油滑了一些吧!”



    1941年8月中旬,重庆军统局开始展开秘密抓捕。

    此次抓捕,由戴笠亲自指挥。

    8月20日,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作战室主任参谋严建玉,奉命参加绝密军事会议。

    但是当他刚到会议室的时候,没有看到其他人,看到的,是戴笠。

    “严参谋,你好。”

    “戴副局长,你好。”

    “严参谋,你今天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我不知道。”

    “是吗?”戴笠语气平静:“一般的案子,我不会直接出动,除非,这起案子太大了。”

    严建玉没有作声。

    戴笠又说了一句:“校长知道了。”

    只有这么一句:

    校长知道了。

    严建玉怔怔的,忽然,他一声叹息:“校长说什么了吗?”

    “校长说,你是黄埔生,黄埔的革命精神,你忘了吗?”

    “我忘了,我忘了。”

    严建玉喃喃说道:“我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看到你,我居然反而轻松了。”

    “跟我走吧。”戴笠站起了身:“你还有赎罪的机会。”

    ……

    同日,国民政府财政部次长助理谭睿识,因为一笔账目问题,遭到审计署的调查。

    谭睿识非常坦然。

    他知道这笔账目有问题,可是,很多人都拿到了好处。

    他接受调查,无非只是走个程序而已。

    但当他到达审计署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军统特工。

    8月21日,财政部对外宣布:

    谭睿识因为贪污公款,正在接受审查。

    他的家人,急忙展开了营救。

    但他们根本不会想到,一场席卷重庆的风暴正在悄悄展开!

    那些潜伏了很久的蛀虫,即将被一一挖出!

    ……

    8月,上海。

    天气依旧闷热。

    孟绍原心烦气躁。

    他很少会出现这样的心态。

    乱,非常的乱!

    他的面前,放着一份电报。

    这是戴笠拍给他的。

    上面只有三个字:

    “你很好!”

    你很好!

    孟绍原只有苦笑。

    戴笠终究还是猜到了,这是自己一手导演出来的好戏。

    不过,万幸的是,电报上只有“你很好”,而不是“还有谁”!

    委员长大概也知道了吧?

    他们正在尽力保护自己。

    他们也知道,自己一旦被直接牵扯进去,会面临什么样巨大的危险。

    这件事情既然开始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自己会密切关注重庆方面。

    严建玉和谭睿识既然被密捕,他们很快会交代出自己知道的一切。

    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官员会“失踪”。

    自己会拿着名单,一个一个的对比。

    只要还有一只蛀虫没有落网,这起案子,绝没有结束的可能!

    当然,这并不是他烦躁的全部原因。

    就在之前,田七给自己送出了一份情报:

    天津方面派来的特务“马顾才”忽然被捕。

    马归途,终究还是要面临暴露的危险了。

    孟绍原束手无策。

    马大哥坚持不肯听自己的话撤退。

    他想要用自己的命,换来妻子女儿的安全。

    这是他最后的念想了!

    “马大哥,好好活着,活下去!”

    孟绍原掏出了烟,他的手,有一些微微的颤抖。

    已经看到太多的人牺牲在自己的面前,他真的有些无法承受再一次的牺牲了。

    “绍原。”

    吴静怡走了进来:“可以去看一下了。”

    “看什么?”孟绍原有些心不在焉。

    看什么?

    吴静怡啼笑皆非:“你下令建立的秘密潜伏点,用来紧急避难的,现在已经全部安设完毕,其中三十个点,按照你的意思,是绝密的。”

    “哦。”

    孟绍原这才恍然大悟。

    他掐灭了烟蒂,站起了身:“走吧,看看去。”

    ……

    影佐祯昭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

    羽原光一、长岛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很久,影佐祯昭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报纸:“华美药房杀兄案的庭审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羽原光一接口说道:“但这是支那人内部的事,和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是啊,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关系。”

    影佐祯昭的声音里写满了无奈:“可是,那个叫伊丽莎白·托尼斯的女人,却在法庭上说出了两个人的名字,严建玉和谭睿识。”

    “我也看到了。”羽原光一还是不太理解:“这是支那重庆政府的两名官员……”

    说到这里,他猛的醒悟了过来:“机关长的意思,是他们是我们的人?”

    “是的,我们的人。”影佐祯昭苦笑一声:“是帝国安排的支那政府内部,潜伏了很久的间谍。可是,这个伊丽莎白,却用所谓的武汉之战、徐州之战,把他们暴露了出来。”

    羽原光一有些惊讶。

    他从来都不知道帝国在支那政府里,潜伏着如此高级别的间谍。

    “不光是他们,还有很多人。”影佐祯昭缓缓说道:“你们都是晚辈,有很多的秘密你们并不知道,帝国的情报机构,我们的前辈,用了漫长的时间,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财力,在支那构筑起了一张完整的情报网。

    这张情报网完全是由支那人组成的,二十多年的时间,他们遍布在支那的军事、政治、商业领域,这让我们对支那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是现在严建玉和谭睿识却浮出了水面,我担心,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暴露的。”

    羽原光一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么,帝国苦心经营的这张情报网有前面崩塌的可能?”

    “是的,全面崩塌!”影佐祯昭声音凝重:“前辈的心血,将会毁在我们的手中!我们将成为帝国的罪人!可他们的暴露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这个伊丽莎白到底是谁?

    是巧合吗?也许是,否则敌人会直接把这份情报交给重庆,又何必如此煞费苦心?但我认为,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整个过程,是从华美药房杀兄案开始的,我调查了,天津来的马顾才,曾经在徐济皋被羁押期间看望过他,徐济皋之后在法庭上立刻改口翻供。”

    “您是说,马顾才有嫌疑?”

    “马顾才,前军统天津站站长,原名马归途。”影佐祯昭冷冷说道:“我已经扣下令押他了,羽原,立刻展开审问,务必从他嘴里撬出有名的情报!”

    “是的,机关长阁下,我立刻去办!”



    马归途很平静,他的心里甚至一点波澜都没有。

    对于眼前的场景他早就已经经历过了。

    没什么。

    既然做好准备了,那就开始迎接吧。

    “马先生。”

    羽原光一走了进来,看起来还是很客气的。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卷宗:“马顾才,真名马归途,前军统天津站站长,没有错吧?”

    “没有错,羽原先生。”马归途坦然说道:“我很好奇,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原因,其实你应该比我们更加清楚。”羽原光一放下卷宗说道:“你曾经去过法院的羁押所,见了徐济皋,然后就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马先生,你能告诉我你去看望徐济皋的真实目的吗?”

    “当然可以。”马归途不暇思索脱口而出:“我对这个杀兄凶手很感兴趣,所以就去看了他。”

    “马先生,我们都是做情报工作的。”羽原光一笑了一下:“有些事情,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比如这次,你会去看望一个和你毫无关系的人?偏偏你去看望了之后,就发生了一些列诡异的事情?马先生,没有必要隐瞒了。”

    马归途掏出了雪茄,旁若无人的点上:“你的推断真的很有趣,我去见了一个人,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然后就引起了你的怀疑吗?”

    “大致是这样的,马先生。”羽原光一的声音还是很从容:“对了,影佐机关长阁下,已经和天津方面取得了联系,天津方面不在意我们对你进行审讯,并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特殊手段。”

    所谓的特殊手段,无非就是用刑而已。

    马归途一点都不在乎:“羽原,甭拿这套来吓唬你马爷,马爷做是嘛的?马爷在天津的时候,什么样的审讯没见过?马爷就是一个混混,今儿还把话撂在这里,你要是问不出嘛来,马爷和你把官司打到你们天皇那里!”

    羽原光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早就听说过马归途的事情。

    这个人骨头硬的很,当着日本人的面也照样一口一个“马爷”的自称。

    他叹息了一声:“马先生,那没有办法了。我痛恨暴力,但是,有的时候暴力是最容易解决问题的。马先生,你真的不准备告诉我一些什么吗?”

    “马爷没啥可说的,马爷就一个要求。”

    “请说。”

    “让我把这烟抽完了。”

    “当然可以,马先生。”

    ……

    “痛快,痛快!”

    审讯室里,不断传来马归途的叫声:“介是嘛玩儿意啊,用点力,用点力,马爷我正痒痒呢。”

    一皮鞭接着一皮鞭落到了马归途的身上。

    可是行刑手越用力,马归途就叫得越欢实。

    天津混混的狠,在马爷身上展现得淋淋尽早。

    马爷吹牛了,他不是混混。

    他从小就读书,生长在一个书香门第里。

    小时候,他看过那些在天津卖狠的混混是什么样的。

    双手一抱头,随你打。

    还要你打不死我,那就是我赢了。

    马爷不太看得起这些混混,这叫嘛玩意啊?

    可他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和这些混混一样。

    天津来了一次,现在在上海又来了一次。

    马爷得把自己当成一个混混。

    再怎么着,也不能在这些日本杂碎面前露怂了。

    所以,马爷疼,疼得要命,可他还是一边笑一边叫着痛快。

    行刑手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他是个老资格的行刑手了,拷打过无数的犯人。

    他见过犯人哀嚎求饶的,见过破口大骂的,见过一言不发的。

    可像马爷这样,大叫痛快的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什么样的人啊?

    羽原光一走到了马归途的面前。

    马归途全身都是伤痕,血淋淋的,可一看到羽原光一,他居然又笑了:

    “我说羽原,就没别的厉害点的?马爷我这可正开心呢!”

    “你是一条好汉!”

    羽原光一竖起了大拇指:“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敬佩你!”

    说完,他竟然对马归途鞠了一躬。

    随即,他直起身子说道:“但同时,我是一名帝国的军官,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马先生,不,马爷,我要下令用烙铁来对付你了,这很痛苦,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开口交代!”

    “我说小羽原啊,你这可不行啊。”马归途笑着说道:“你适合情报工作,不适合用刑。来吧,马爷我是冤枉的,马爷没做过的事情不能承认啊!”

    ……

    马归途被扔到了监牢里。

    一个人的牢房。

    他遍体鳞伤,血水不断的往外渗透。

    胸口,是被烙铁烧出的焦痕。

    他不能动。

    一动,就撕心裂肺的疼。

    马归途躺在那里,双目涣散。

    和在天津被第一次用刑时候是完全一样的。

    这才是第一天,他挺过来了。

    明天呢?

    马爷没管这些。

    自己有什么破绽吗?

    除了去探望了徐济皋,日本人手里没有和自己有关的任何证据。

    凭借着这件事,日本人定不了自己的罪。

    不能怂。

    天津爷们,没怂的。

    马爷还有一个心思,自己一定不能叛变了,不然,等闺女长大后,问起爸爸,说爸爸是个汉奸,这闺女的头还能抬得起来吗?

    为了闺女,从来没见过面的闺女,自己无论如何都得要撑下去!

    ……

    “还是没有开口吗?”

    “是的,机关长阁下,没有开口。”羽原光一毕恭毕敬地说道:“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马归途没有开口的可能性。在天津的时候,他被关押了将近一年,始终没有屈服过。这次,恐怕也一样是如此的。”

    “那么,你认为他有嫌疑吗?”影佐祯昭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有。”

    羽原光一毫不迟疑的回答道:“即便没有这次,我一样对他有怀疑。一个在天津被折磨了一年的人,从来没有低头,为什么会忽然转变的?我想,他一定是得到了上级的某种指示。”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影佐祯昭冷冷地说道:“所以,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撬开他的嘴,这个人,对我们来说很有用。”

    是吗?

    羽原光一却没有太多的信心。

    他见过很多犯人,却从来没有见过马归途这样的。

    这样的人,对于羽原光一来说,一直都认为是条好汉!



    孟绍原对于吴静怡亲自负责准备的秘密联络点还是很满意的。

    说是秘密联络点,其实就是安全屋。

    孤岛沦陷在即,自己肯定会成为日伪全力追杀的目标。

    真到了那个时候,安全屋就会派上用场。

    租界很小,可又很大。

    就在这里,大家一起捉迷藏吧。

    一共建立了一百间安全屋,其中有三十个点是绝密的。

    这些安全屋,并不是给孟绍原一个人用的。

    所有的甲类特工,每个人都掌握了三个以上的,除绝密安全屋之外的联络点。

    这将是他们最后的庇护所。

    即便租界沦陷,他们也将依旧在此战斗到底!

    孟绍原却还在想着,吴静怡和自己一起留在这里不安全。

    可每次自己只要流露出一点让吴静怡撤退的想法,都会被她毫不迟疑的拒绝。

    吴静怡不放心孟少爷。

    这个人胆子有时候大的离谱,而且一旦脑袋抽筋,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出来。

    孟绍原这时候还是很满意的。

    每个安全屋里,都储备着足够的水、食物、药品。

    衣柜里有八套衣服,男女各四套,方便随时换装。

    一个隐藏在地板下的铁盒子,里面放着钞票、三两黄金、一份上海地图。

    每个绝密安全屋里,都还另外建了一个藏身点,能够躲避敌人的搜捕。

    同时,在屋子里都藏有武器。

    手枪、冲锋枪、手雷。

    甚至,在部分安全屋里,还配备有机枪。

    即便真的无路可逃了,凭借着这些武器,依旧可以抵挡上一段时间。

    这些安全屋,将会是最后的壁垒。

    “日本人就算一间一间的搜,也够他们忙活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孟绍原心满意足,暂时把不快抛掷到了脑后。

    日本人以为进入了孤岛,就是他们的世界了?

    我呸,问过你家孟少爷的意见没有?

    “成了,安全屋从现在开始正式启用。”

    孟绍原最后打量了一下:“告诉掌握这些安全屋的特工,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启动。”

    “明白。”吴静怡应了声:“现在去哪?”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孟绍原看了一下手表说道。

    ……

    吕蒙又一次见到了自己的长官。

    孟绍原发现这个部下,瘦了,也憔悴了许多。

    一个人长期潜伏,精神上,总会备受煎熬的。

    “长官!”

    吕蒙一个立正。

    “放松点。”孟绍原拿出两条烟交给了吕蒙:“这段时间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吕蒙接过了烟:“天天陪在田七的身边,被他使唤着做事,而且都是坏事。”

    “怎么,有意见了?”孟绍原敏锐的捕捉到了吕蒙的话里带着情绪。

    “是有意见。”在长官的面前,吕蒙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长官,我和法正、张辽都是同一批的,一起来的上海,可看看他们现在,再看看我?

    长官,我不是不服从命令,我知道命令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每天看着自己的同志受刑,自己还要充当凶手,每天都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是汉奸,我不好受。”

    “是啊,不好受。”孟绍原一声叹息:“换了我,只怕一天也都坚持不下来,天天被人骂是汉奸,还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同志,那滋味,谁都受不了。

    可我们还有一些同志,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年两年,长期的潜伏在敌人的心脏部位。他们被我们自己人,看成是最凶恶的敌人,他们随时随地都会面临来自自己人的子弹。”

    “长官,我错了。”吕蒙略略抬高了自己的声音。

    “不,你没错。”孟绍原拍了拍他的肩膀:“早晚,我都会让你恢复真实身份,因为,你是我的兄弟,我绝不会让我的兄弟一辈子遭受委屈的!”

    你是我的兄弟!

    当听到这句话,一切的委屈,吕蒙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甚至,他察觉到自己的眼睛都红了。

    “吕蒙,现在,我有一个终极任务给你!”孟绍原的语气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是,长官请吩咐!”

    孟绍原调整了一下呼吸:“如果我让你去死,你会吗?”

    “长官让职部去死,职部誓死服从!”吕蒙的回答依旧没有任何犹豫。

    “不是现在,不是现在。”孟绍原喃喃地说道:“你会等待命令。”

    “长官,请把我的任务完整的告诉我。”

    孟绍原振作了一下精神:“我们在敌方,有一个资深间谍,奉命长期潜伏。他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而他活着,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要去完成。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需要一个人替他去死。”

    “那就是我。”吕蒙立刻就明白了:“请长官告诉我,那是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你必须要等待。”孟绍原缓缓说道:“有人当你听到有人对你说,‘你知道黄金保值还是古董保值’这句话的时候,就是你任务的开始!”

    “黄金保值还是古董保值!”吕蒙重复了一遍:“职部明白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孟绍原问了声。

    “父母都在,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说说你的要求。”

    “我的家人都在敌占区没有撤出来。”吕蒙接口说道:“他们在山东,我父亲叫吕得水……”

    他平静的说出了自己家人的名字和住址:“请把我全部的薪水和我的抚恤金,都交给我的母亲。妹妹的功课很好,我不知道她们现在还在不在上学,如果抗战胜利了,请长官让她们能够上更好的学校。”

    “我记住了,全部都记住了。”孟绍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说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帮你去办妥。”

    “谢谢长官!”吕蒙身子挺得笔直:“长官,能够为你效劳,是我的毕生荣幸!”

    “能够有你这样的部下,也是我的毕生荣幸。”孟绍原举起手,向他敬了一个端正的军礼!

    这是自己的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可自己对不起他。

    从他接受任务,潜伏在田七身边的第一天开始,他的唯一目标,就是替田七去死。

    还有林璇,一样也是如此。总会有人牺牲的。

    今天是吕蒙,明天,也许就轮到自己了。

    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无数的人,都会献出生命!



    1941年8月28日,孟柏峰被汪精卫正式任命为汪伪政府青年部部长!

    至此,孟柏峰身兼汪伪政府司法院院长和青年部部长两大要职。

    这一次他能够成功获得这张位置,依靠的是日本公使重光葵的推荐,以及得到了日本驻南京宪兵司令部上城隼斗将军的全力支持。

    同时,在汪伪集团内部,陈公博也成为了孟柏峰的盟友。

    周佛海和李士群推荐的人选,则被另派它用。

    而孟柏峰之所以能够坐上这张位置,除了他自己在南京的运用外,还有两个人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只用。

    一个,是在上海导演了华美药房杀兄案大反转的孟绍原!

    一个,是向孟柏峰持续提供资金资助的任英豪!

    青年部的部长,意味着孟柏峰把汪伪集团内部一个看起来职位不是很高,但却异常重要的单位控制在了自己手里。

    这个单位,担任的职责极多。

    他们需要持续的向汪伪集团提供“青年俊杰”,宣传汪伪集团的思想,负责基层干部的培养。

    也可以这么说,青年部是汪伪集团所谓人才的培训基地,支柱!

    甚至那些投敌的国军军官,也需要到青年部的大本营中,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后才可以重获使用。

    而青年部还有着自己完整的商业链,基本不需要依靠汪伪集团财政部的支持。

    现在,这张位置到了孟柏峰的手里!

    真正的致命打击,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

    而孟柏峰,将承担起这个责任。

    “我要摧毁青年部!”

    这是孟柏峰对任英豪说的。

    很大胆的一个想法。

    任英豪却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在他看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孟柏峰不敢做的:

    “青年部的工作人员是一百零九个人,对外号称一百零八将,也是整个青年部的核心组成。这些人中有许多常年跟随汪精卫,资格老,经验足,如果想要摧毁青年部,就必须先解决这些人。”

    “你对青年部很了解?”

    孟柏峰淡淡问道。

    “是的,因为我有钱。”任英豪平静的回答道:“有钱,就可以得到很多别人无法得到的情报。”

    “商业方面呢?”

    “商业方面,青年部有自己完整的商业版图,他们只对汪精卫负责,不用接受财政审核,所以一直都很神秘。”

    “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都不了解吗?”

    孟柏峰笑了笑:“你说的这些,我身为司法院院长,都知道了。青年部部长助理顾正业,资历最老,本来他也有资格竞争部长这个职位,可惜却是最早被排除的。听说这个人满腹怨言。

    我估计,他是一定会发难的。

    英豪,你去帮我准备一箱子的钱,下午我就要去青年部和他们第一次见面,这箱子钱,会派上用场的。”

    “是。”

    自从孟柏峰收了任英豪当自己的学生外,任英豪打心眼里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老师。

    孟柏峰随即拿起了电话:“接宪兵司令部……上城君,我有一点私事想要找你办一下……”

    说了一会,挂断电话,把自己的卫队长潘凤全叫了进来:“咱们司法院的内卫队,号称十八罗汉,今天,我要带着你们十八罗汉,去青年部会会一百单八将,你敢不敢啊?”

    “没什么不敢的。”潘凤全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

    整个内卫队上上下下,对这位孟院长有着几乎盲目的崇拜。

    在他们看来,只要跟着孟院长,就没什么事是做不成,没什么事是不敢做的。

    “集结内卫队,帮我准备车子。”

    “是。”

    ……

    青年部换了新的长官。

    有的人无动于衷,换了哪个老板都是一样做事。

    有的人惴惴不安,担心自己的位置会受到影响。

    还有的人愤愤不平,认为这张位置本来应该自己坐的。

    可现在,这个幻想落空了。

    上面居然另外派了一个人来。

    那把自己置到了什么样的位置上?

    顾正业完全就是这种心态。

    可是,再不甘心又能有什么办法?

    今天,是新长官孟柏峰到任的第一天,绝大部分的干部,都被通知到礼堂里开会。

    顾正业中午的时候,叫上了几个心腹,一起喝酒。

    两瓶酒见底,有个心腹看了一下时间:“顾助理,这开会的时间快到了,要不咱们晚上再喝?”

    “急什么?”顾正业一瞪眼睛:“我就是开个破会,欢迎新的部长?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喝,继续喝。”

    那个心腹还是好心的提醒道:“顾助理,这次咱们的新部长可是孟柏峰!”

    “孟柏峰?”

    顾正业冷笑一声:“孟柏峰又怎么样?”

    “这是个狠角色,杀人不带眨眼的,而且和汪主席、日本人的关系都很好。”

    不说这个倒还好,一说起来,顾正业的脾气顿时就上来了:“我跟着汪主席的时候,那些人在哪里?汪主席一到南京,我立刻不顾生死的额到了南京继续效忠。

    那么多年了,我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只给了我一个助理的位置,连个部长都不给我?

    我知道孟柏峰手狠,可你们不要怕,在我刚到南京的时候,汪主席曾经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就算我犯了天大的错误,也必须先通知他!我是有免死金牌的人!”

    这倒是。

    青年部里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也都知道顾正业是有免死金牌的。

    据说,在汪精卫遇刺的时候,顾正业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

    按理说,这样的人早就该重用了,当个助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他既然这么开口了,其他人自然也再无异议。

    “再去叫两瓶酒来!”顾正业红着眼睛说道:“喝,喝个痛快,他妈的,不是说1点开会?咱们喝到3点再去。”

    两瓶酒拿了上来。

    顾正业吩咐打开,每个人的酒盅里都倒满了,顾正业举起酒杯:

    “兄弟们,跟着我,没错。孟柏峰在司法院可以呼风唤雨,在青年部,他不行。我早晚让他知道谁才是这里说了算的,他只能灰溜溜的滚蛋。到时候,跟着我的兄弟,我顾某人一定不会亏待的。”

    总有这样的人。

    资历?这的确是个好东西,但是得看你怎么把这个优势妥善的利用了!



    孟柏峰比约定的开会时间早了半小时到达了青年部。

    这是这里的绝大多数人第一次见到他们新的长官。

    到了规定的开会时间,一点的时候,几乎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来了。

    除了五个人。

    这其中,就有青年部部长助理顾正业。

    一直到了一点半,还是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要不,先开会吧?”青年部部长办公室主任容喆西小心地说道:“我派人去找一下顾助理。”

    “没有这个必要。”

    孟柏峰看着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也许顾助理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咱们再等等。”

    “哎,好,好。”

    容喆西虽然嘴上这么回,可是心里却再清楚不过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没当上这个部长,顾正业心里正一肚子的气,这是摆明了给新的部长一个下马威啊。

    容喆西是根墙头草,哪里得势往哪里倒。

    这青年部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都不知道。

    自己要做的只是耐心观望就行了。

    反正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的,和自己一点关系也都没有!

    时间在那一分一秒的流逝。

    来开会的人,都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再看坐在那里的孟柏峰,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在那闭目养神。

    似乎这一切,都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

    2点……3点……

    终于,礼堂的门口出现了五个人。

    顾正业和他的手下。

    几个人一进来,一股浓郁的酒气便充斥在了空气中。

    潘凤全勃然大怒。

    正想有所动作,就听到孟柏峰不紧不慢地说道:“急什么?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

    “哎哟,开会,忘了,忘了。”顾正业一拍脑袋:“孟院长,啊,不,孟部长,我这正办一件紧急案子,一忙活起来,把开会的这事都给忘了,您海涵,您海涵。”

    孟柏峰笑了笑,一点都不在意“没事,顾助理工作繁忙,我等你两个小时也是应该的。”

    顾正业笑嘻嘻的,走到主席台那,大咧咧的在孟柏峰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潘凤全恼怒不已。

    换做平时性格,早他妈的一枪把他崩了。

    孟柏峰却如同根本没有看到一般:“这眼下呢,人都到齐了,咱们也可以开会了。大家有人认识我,也有人不认识我,我叫孟柏峰!”

    他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后又缓缓说道:“青年部,乃是汪主席最器重的一个部门。但是在我上任之初,却接到了一个情报,在我们青年部的内部,有军统局的间谍在!”

    什么?

    顿时,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响起。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那些军统特工,一个个都神通广大的,混进青年部有什么稀奇的?

    “攘外必先安内!”孟柏峰面色一沉:“所以,我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整顿青年部,把潜伏在我们中的内奸挖出来!”

    顾正业仗着酒劲问道:“孟部长,我青年部中的很多人都是长期跟着汪主席的,你说谁会是间谍啊?”

    “不要急,顾助理。”孟柏峰不紧不慢说道:“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个内奸是谁!”

    说完,他忽然用力一拍桌子:“抓起来!”

    还没等顾正业反应过来,潘凤全冷冰冰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顾正业顿时大惊:“孟部长,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孟柏峰冷冷说道:“你就是那个内奸!”

    “胡说,胡说!”

    顾正业大声叫了起来:“我不是内奸,我不是内奸!”

    孟柏峰却根本没有搭理他,而是环顾会场内那些大惊失色的人:“这青年部号称一百单八将,可我就不明白,明明有一百零九个人,那不是多了一个人了吗?现在我想明白了,这多出来的一个人,是内奸!”

    顾正业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孟柏峰,你冤枉我!我有汪主席亲口说的,不管我犯了什么错,都必须告诉汪主席!我要见汪主席,我要见汪主席!”

    “是啊,不管犯了什么错!”

    孟柏峰一声叹息,还没等他说话,就看到四个日本兵荷枪实弹的冲了进来。

    一进来,对着孟柏峰一个立正:

    “孟院长阁下,我们奉命前来协助!”

    “他!”

    孟柏峰一指顾正业:“这个人,是支那间谍,立刻带到宪兵队严刑拷问!”

    “哈依!”

    顾正业大惊失色。

    他做梦也都想不到,孟柏峰竟然把日本人找来了!

    孟柏峰凑近了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杀鸡儆猴,你就是那只鸡。你在日本宪兵队,汪主席会来救你吗?”

    顾正业的身子开始抖了起来。

    被日本宪兵队抓的人,汪精卫是不会因为自己,而和日本宪兵队反目的。

    可是,孟柏峰的话却还没有结束:

    “你没有得到应有的位置,总是在那喋喋不休的抱怨,汪主席早就对你不满了,你居然还靠着老资格?你的脑袋里都是浆糊吗?”

    你的脑袋里都是浆糊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倒霉的顾正业被日本宪兵拉出了会场。

    当孟柏峰的目光再次环顾到他们身上,一个个迅速正襟危坐。

    和顾正业一起喝酒的那几个人,也被吓得酒都醒了。

    “别紧张。”孟柏峰的口气重新换回到了从容镇定:“我看咱们青年部里啊,只有顾正业这么一个间谍,现在隐患除掉了,青年部也是名副其实的一百单八将了。

    我这个人呢,在座的有人可能也有所耳闻,谁愿意帮我做事的,那我一定善待。谁要是和我过不去,那就是下一个顾正业。

    我还不妨告诉你们,我就是冤枉的顾正业,因为他让我在这里白白等了两个小时。既然他给我面子,我又何必给他面子?”

    还带这么公开说出来的?

    青年部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顾正业进了宪兵队,就不用想再出来了。”

    孟柏峰若无其事地说道:“宪兵队,和我关系好得很,我想整死谁,这个人就别想活着出来。好了,今天咱们的见面会就到这里结束了。”

    结束了?

    这是什么样的见面会?

    什么叫嚣张跋扈?

    这就是嚣张跋扈!

    现在,所有人都认识了孟柏峰孟部长,真正的认识了这个人!



    “美国人从来都没有把我们当成真正的朋友们!”

    上次,孟绍原在美国领事馆说出的这句话,到现在为止都还历历在耳!

    美国总领事唐·博纳努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这个在上海呼风唤雨的年轻人,真的很厉害。

    而且,他说话的时候也似乎并不想留太多的情面。

    今天在这里的,除了孟绍原和博纳努,还有一个陌生的外国人。

    博纳努没有介绍。

    孟绍原也没有问。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孟。”博纳努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已经把你个人的诉求告知了国内,我相信,新一轮的对华援助很快就会到来,中美关系也会掀开一个新的篇章的。”

    孟绍原笑了笑,没有说话。

    美国人的话只能相信一半。

    他们肯定会加大对华援助的,但那是建立在自己利益基础上的。

    美国人从来不会白白付出。

    朋友?

    国家和国家质检,所谓的朋友都是建立在彼此利益中!

    况且,这种援助的时候,自己说了也不算。

    甚至连发言权都没有。

    博纳努之所以先说这事,无非就是要让气氛轻松愉快起来而已。

    看到孟绍原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博纳努似乎也有一些无趣,他好像终于想到了在场的那个陌生人: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孟绍原,军统局苏浙沪三省督导处兼缉私处处长,行动科科长,啊,他又很多的头衔……”

    随即,他又指了一下那个外国人:“莫里斯·S·海伍德先生,对外身份是美国商人,而他的真实身份,是美国情报协调局威廉·约瑟夫·多诺万局长的私人全权代理!”

    美国情报协调局,1941年6月22日成立。

    德国对苏联开战。形势的严峻程度已经大大超出之前的预料,罗斯福迅速做出决定,成立美国情报协调局。

    而多诺万局长则要来了45万美元的拨款。

    这就是未来大名鼎鼎的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前身!

    只是这个时候的中央情报局的雏形,处境很不好。

    他们正式工作是破坏、谍报、反间谍和部署、实施秘密行动,看起来权利很大。

    只是,联邦调查局的局长胡佛,却一直看不惯情报协调局,处处和他们对着干。

    喝酒造成了情报协调局举步维艰,甚至一度有被解散的危险。

    在美国国内,没人看好情报协调局的前途。

    可是在中国,却有一个人再清楚不过情报协调局和多诺万局长的前景是如何的光明了:

    孟绍原!

    “你们先谈着,我那里还有一些公事。”

    博纳努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很自然的起身离开了这里。

    现在,这里就剩下孟绍原和海伍德了。

    “多诺万局长的智囊,同时也是他密友的伦纳德·奥耶维尔斯先生,托我向您表达他的感激。”

    这是海伍德的开场白。

    孟绍原笑了一下。

    当然要对自己感激。

    因为,自己救了他的叔叔,温伯格·奥耶维尔斯教授,并且把他成功的以诈死送回到了美国。

    教授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而自己,也算是和中央情报局,不是,是情报协调局搭上线了。

    没人知道现在的情报协调局的价值。

    是自己知道!

    “没有什么,善良是我们中国人的秉性,看到有困难的人我们总会出手相助的。”

    这几句话,能够从孟少爷的嘴里说出来,真正是天晓得了。

    要不是他猜出了温伯格的身份,教授的死活,关他屁事!

    可是,谁能想到这点呢?

    中国人救了温伯格教授,那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啊。

    “谢谢。”

    海伍德表现得很客气:“中国,正在陷入到对日作战的艰苦作战中,美国,一直都把中国视为自己的朋友,多诺万局长和伦纳德先生,也同样把中国人,以及您本人视为自己的朋友。

    所以我这次来,是带着特殊任务来的,我们情报协调局,愿意和军统局建立秘密盟友关系,竭尽我们所能来帮助你们。”

    孟绍原“哦”了一声:“你们会怎么帮助我们?”

    海伍德微笑着说道:“在此之前,我想我们彼此间应该更加坦诚一些。你向我们提供了相当多的情报,并且我们也知道,你准确的判断出了德国进攻苏联的时间。

    我们对此很感兴趣,你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这情报的?你的情报网是什么?在合作之前,我想作为盟友我们没有必要彼此隐瞒。”

    孟绍原再次“哦”了一声。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他的态度让海伍德有些茫然:“孟先生,我希望听到你的回答。”

    “我的回答?你真的想要听到我的回答?”孟绍原笑了笑:“你们愿意竭尽所能的帮助我们?我真的非常感激。你们在西班牙驻华盛顿大使馆要窃取点秘密,结果却被联邦调查局给破坏了,连自己的特工都被抓了,对吗?”

    海伍德怔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的?

    没错,联邦调查局的局长胡佛故意破坏。

    在情报协调局的密探再潜入西班牙使馆时,联邦调查局出动车辆,打开明亮的信号灯,并且高放警报信号,最后把惊慌失措的密探给逮回去了。

    多诺万虽然愤怒到了极点,但却一点办法也都没有。

    情报调查局丢脸丢到家了。

    可是,这事才过去没多久啊。

    这个中国人又是怎么那么快就知道的?

    “合作?怎么合作?你们帮助我们,还是我们帮助你们,海伍德先生?”孟绍原的声音里带着讥讽:“你是站在强者的地位,来向我施舍的吗?竭尽全力的来帮助我们?你们真的很幽默,你不愿意的话,让我来告诉你真相是什么。

    真相是,情报协调局从成立的第一天开始,处境就相当的不乐观,你们处处受制。

    联邦调查局和胡佛,根本看不起你们,而且他还在处处的压制排挤你们。相比于胡佛在美国总统心中的重要性,多诺万局长似乎没有那么重要吧?”

    海伍德瞠目结舌。

    这个中国人,究竟还知道多少的秘密啊?

    他的情报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该我们帮助你们。”孟绍原的声音不高:“因为现在我们是多诺万最可信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