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绍原终于能够回家了。
家里的气氛不是很好。
一个在孟家那么久的女孩子,居然是个日本特务?
而且就死在了这里。
差点受到莫大的牵连。
况且,他的灵堂都还在那里摆着呢。
蔡雪菲本来是要拆除的,可是,孟绍原却说道:“再摆几天,让我看看,提醒我,要是一步走错了,将来这假灵堂,就要变成真的了。”
“绍原,这次,没事了吧?”蔡雪菲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次,孟家经历了一次莫大的危机。
蔡雪菲到现在都还不敢完全相信,苏瑶居然会是一个日本特务。
“没事了,没事了。”
孟绍原喃喃说道。
他破获了那大的一个案子,而且还替委员长挡了子弹,但奖赏却并没有下来。
孟绍原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自己和这个案子的确有牵连,而且牵连很大。
苏瑶、黑索金、定时引爆装置,都是从自己这里流出去的。
真要彻查起来,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
但无论是戴笠,还是委员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另外一点,才是真正最重要的。
委员长和戴笠在保护自己!
案子破的非常漂亮,甚至可以说是近乎完美。
但是问题来了,一旦给予自己嘉奖,就把自己暴露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那些因为这起案子而被卷进去的官员,或者他们那些有权有势的家属、同样受到影响的同僚,一定会把自己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
明里暗里,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对付自己,拉自己下水。
孟绍原将会防不胜防,他就算本事再大,也没有办法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暗器!
所以,不给自己嘉奖,才是对自己最大的嘉奖!
委员长和戴笠,用心良苦。
“一次危险解除了,可是很快更大的危险就要来了。”
孟绍原的话,让蔡雪菲吃了一惊:“什么危险?”
“我暂时还不知道,我只知道早晚都会来的。”孟绍原看着似乎在那自言自语:“这些年,我得罪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敌人、自己人,我都不知道明天睁开眼睛会发生什么事。”
“可你总会应付过去的,是吗?”蔡雪菲柔声说道。
“不是每件事,我都能应付过去。”孟绍原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夫人,咱们孟家,大大小小的一大家子人,都在重庆,目标太大了。”
蔡雪菲是个聪明的女人,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这次,你又想我们去哪里?”
那年在上海,自己的男人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她们到了重庆。
孟绍原问了句:“你在美国留过学吧?”
“是啊,美国。”蔡雪菲立刻就明白了:“你要我们去美国?”
“暂时不行,现在美日开战,交通不便。”孟绍原沉吟着:“而且我们一大家子忽然离开,肯定会引起某些人的胡乱猜测的,反而落下把柄。
我再想想办法,在美国,我有人,或许他能够想到办法。不过,夫人,要提前做好准备,一旦机会出现,立刻离开。”
孟绍原猛然想到了一个让自己家人离开的绝妙时间点。
问题是,这需要田七方面的绝对配合,才能顺利达到。
不行,田七有更加重要的任务,不能让他因为自己家人的事情而分心。
自己再想想办法。
“我们要是走了,你还是一个人留在重庆吗?”蔡雪菲在这方面已经很有经验了。
“你们都可以走,就我不可以走。”孟绍原笑了笑:“把我的所有财产全部带走,这些年,我积攒下了不少钱了吧?也算得上是巨富了吧?你们到了美国,足够衣食无忧了。记得,你们和孩子,是我的灵魂。可钱,是我的命根子啊!”
蔡雪菲笑了。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自己男人总是那么没正经的。
可是笑着笑着,她便又有一些伤感了。
男人一个人在上海,几次都遇到了危险。
一大家子人,只能在重庆默默的为他祈祷。
好不容易把他盼回来了,没想到,居然又快要分别了。
蔡雪菲知道自己男人的脾气,一旦决定了一件事,肯定会尽快去安排的。
“具体的安排,我再仔细考虑一下。”孟绍原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了。
其实,让孟家的人去美国,自己在上海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本来在他的计划里,还要再晚一些。
然而就目前的形势看起来,没有办法继续拖下去了。
他的背后,有无数双的黑箭正在盯着自己!
“你要我做,我就做。”蔡雪菲也不再争辩什么:“我知道,你的所有决定,都是对的。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们真的走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孟绍原微笑着:“放心吧,我还想着要多活几年呢。”
“老爷,夫人。”
就在这个时候,邱管家走了进来。
他先例行汇报了一些家里的事,然后迟疑了一下:
“老爷,我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
求我办事?
孟绍原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打从自己和蔡雪菲认识,这位邱管家是怎么看自己都不顺眼。
反正就死觉得这位老爷,配不上自己家的夫人。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求起自己办事来了?
“好,好啊。”孟绍原连声应着:“你邱管家找我办的事,天大的事我都帮你办了。说说看,什么事。”
邱管家迟疑了一下:“老爷,我祖籍是河南的,新乡的。不瞒您说,我很久很久没有回过老家了。
前天,有个新乡的老乡,也不知道怎么就打听到了我在重庆,结果一路跑到重庆找到了我,我招待了他。他呢,求我点事,我实在帮不上忙,就想着央求老爷您能做主。”
河南的?
孟绍原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大约是什么事了。
他也不再开玩笑:
“你的那个同乡叫什么?”
“向才贵。”
“成啊,让他进来吧。”
“是,谢谢老爷。”
邱管家说着便走了出去。
没一会,他又进来了。
只是,和他一起进来的,却是一副担架。
一个面黄肌瘦的人,躺在了担架上。
一进来,他便从担架上滚下大哭道:
“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快救救我们吧!”
“高县长,我也喜欢研究美食,不知道这道美食你吃过没有。”
孟绍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黑糊糊的怪里怪气的。
“啊,想不到祝长官也是位美食家,我来坎壈,我来看看。”
高裕山盯着这东西看了好久,也猜不出这是什么:
“这个,看着像是窝窝头啊?”
随即,一拍脑袋:“荒唐,荒唐,是我失言了,长官怎么可能吃窝窝头?”
“你没说错,还真的就是窝窝头了。”没想到孟绍原却如此说道。
“啊,真的是窝窝头?”高裕山一怔,随即又自我解释:“长官果然了不起,最平凡的食物里,往往能见真章,比如一块普普通通的豆腐,能做好了,那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就这个窝窝头,做起来还真不容易。”孟绍原一本正经说道:“它需要的主材料,往返要六十几里地才能弄到。拿回来后,配上精心调制的野菜,和在一起,放到蒸笼上蒸。一吃起来,特殊食材配上健康美味的野菜,一口下去满嘴清香。”
那么神奇?
五河县政府的那些官员,人人都盯着这窝窝头看了起来。
“兄弟才来贵县,承蒙招待,实在惭愧,因此,在路上的时候我做了几个这样的窝窝头,以供诸位品尝。”
孟绍原一说完,高裕山立刻精神振奋:“那是专员错爱,一定是顶好吃的,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急,不急。”孟绍原笑了笑:“李卫队长,把本官为诸位大人准备的窝窝头拿出来。”
“是!”
李之峰从包里掏出了几个窝窝头。
五河县陪酒的官员人手一个,谁也不欺。
“请!”
孟绍原一一挥。
那些官员人人咬了一口。
什么啊?
这什么东西啊?
这东西要多难吃有多难吃,吃到嘴里,一股怪味。
好像?是泥土的味道?
一个官员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随即发现这可是长官赏赐的东西,吐出来实在是有失体统,急忙又把吐出来的归吧归吧重新塞到嘴里,还不忘了解释:“咳嗽了一下,喷出来了,失礼,失礼。”
问题是,放是放到嘴里了,可实在没有办法下咽啊。
高裕山强忍着,用一杯酒,勉强让嘴里的“美食”咽下,咽得是直瞪白眼,可还没有忘记说一句:“极好,极好。”
说这话,亏不亏心啊?
县长都吃了,其他人也一个个都咬牙切齿,拼了命的吞了下去。
嘴里也都在那说着“极好、极好。”
“本专员的美食,那是一定好的。”孟绍原说到这里,“咦”了一声:“既然极好极好,诸位继续吃啊。”
此时,高裕山只觉得肚子里胀的难受,勉强说道:“这东西是极好的,但再好的东西,也不可多食。多食则伤胃啊。”
不光是他,那些官员们,也都纷纷觉得肚胀难过。
孟绍原的脸色却忽然阴沉下来了:“高裕山,你是不给本专员面子吗?”
“啊?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孟绍原冷笑说道:“本专员来回六十里地,专门为你们做的,你们却一个个的都不肯吃?也罢,随你们去吧。”
高裕山这些官员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未免不太给专员面子,但至少不用再吃那么难吃的东西了。
孟绍原却又慢吞吞地说道:“本专员这次前来河南,是奉了委员长的命令。”
“唰”的一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好了,坐吧。”孟绍原淡淡说道:“委员长说,河南政务稀松,官员懒政,是到了要好好整顿一番的地步了。你是委员长的手令。”
“唰”的一下,所有人再次站了起来。
“坐,坐着。”孟绍原嘴上客气:“有些官员,那是其德不配其位啊,这官,我看也当到头了。比如你,高县长。你不给本专员面子,我看你这个县长也是当到头了,回家专心当个美食家去吧。”
啊?
高裕山瞠目结舌。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就因为不吃你那难吃的东西吗,连官都要丢了?
可高裕山没办法。
谁让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县长,而对方却是钦差上臣呢?
孰轻孰重,高裕山还是分得清了,他绝不会为了一口吃的丢了官职。
面前的就算是毒药,他也得要吃了!
高裕山心里发狠,拿起窝窝头,一把塞到嘴里,不管味道多差,胡乱咀嚼几口,全部吞到了肚子里。
直把他噎的是差点翻了白眼。
县长这么做了,底下的官员人人自危,都不想丢官罢职,全学着高裕山的样子,拿出贪赃枉法的本事,一人一个窝窝头渣子都不剩下一点。
这一来,可真正是要了他们命了。
这是用观音土做的窝窝头,吃一点就肚胀难忍。
一整个吃下去?
肚子里胀成什么样子,自然不必多说,反正一个月半个月的时间,他们是别想解决生理问题了。
“好,都是一些好官啊!”孟绍原一竖大拇指,心满意足:“来,大家吃,吃,别浪费了这么一桌子的好菜!”
可是,高裕山这些当官的,此时肚子里都好像装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难受得要命,哪里还能吃得下去?
有的连坐都坐不动了。
孟绍原也不管他们,吃一口六年的鸭肉,和一口鲜美的鸡汤,再来一口酒,嘴里还在那里赞不绝口:
“高县长就是美食家,这些好东西,我在上海的时候都没吃过。”
高裕山是坐立不安,有口难言。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回去,找法子把肚子里的东西给弄出来。
这些狗官!
孟绍原脸上笑嘻嘻的,肚子里早就大骂出来。
河南灾情如此严重,老百姓卖儿卖女在那求活,可一个小小的县长,却铺张浪费到了这等地步。
老母鸡汤就为了让青菜过下水就不用了?
他妈的,奢侈腐败到了这等地步?
孟绍原心里也觉得奇怪。
高裕山只是一个小县长,怎么那么有钱?
他的那些钱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高裕山他们大约都没有猜到,给他们吃观音土,那还只不过是最轻的一种处罚而已。
他们的命运,在这位“祝专员”吃喝的时候,其实已经被安排好了!
有些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孟绍原能够控制的范围。
他只是一个特务而已。
暗杀日特,追踪汉奸,那是他的拿手好戏。
可是灾荒?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权利范围。
一旦越权,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孟绍原心里太清楚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安慰了一下向才贵,说找到机会一定向上面反应。
可他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仅仅只是安慰而已。
向上面反应?
向谁反应?
戴笠也都无法插手这样的事啊。
可是,孟绍原做梦也都想不到,自己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上午,刚到单位上班,一个电话就到了。
而且,是委员长侍从室直接打来的。
命令孟绍原,45分钟内向委座报道。
委员长要亲自接见自己?
孟绍原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让李之峰开车带着自己直奔总统府。
一进去,在那等了十来分钟,便得到了委员长的接见。
“校长,学生奉命赶到!”孟绍原一个立正。
“绍原啊。”委员长气色看起来有些疲倦:“刺杀案你侦破得很好,辛苦了。”
“不辛苦,那都是学生的分内之事。”孟绍原赶紧说道。
委员长看似很顺口的问了一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对你论功行赏,心里有没有怨气那?”
“学生不敢,学生为校长做事,哪里敢要什么奖赏?”孟绍原心里直犯嘀咕,难道委员长把自己叫来就是为的这事:“况且,学生心里明白,校长不给奖赏,其实是对学生最大的保护。”
委员长微微笑了一下。
到底还是聪明,一眼就看出了为什么不给予他奖赏:“虽然没有给你嘉奖,但你有什么私人的要求,尽管都可以提出来,能够解决的,我都帮你解决了。”
孟绍原心中一动:“学生倒是有点事,不过不是私事。”
“哦,说出来听听。”
孟绍原大着胆子说道:“学生的管家,最近来了一个家乡人,是河南新乡的,河南大荒,灾民遍地,而且还有蔓延之势,恐怕,撑不到冬天了。”
委员长方才还和善的面容,一下变得有些阴沉了:“恐怕言过其实了吧,我也问过,河南军政运转正常,未曾听到什么灾荒。我看你那个管家的老乡,无非就是游手好闲之辈,听说你发达富贵了,借着灾荒为名,来弄几个钱花花而已。”
按理说,孟绍原是个聪明人,听了这些话便也应该不再说了,可是,毕竟这牵扯到几百万人的生死啊,哪怕因此丢了官职,孟绍原也不在乎了:
“校长,学生斗胆,河南自古,十年九荒,今年一春无雨,小麦收成不足往年两成。按照过往经验,这便是灾荒征兆。
入夏以来,河南依旧无雨,秋收也无指望。大旱之后,随之而来的必定是蝗灾,河南今年大灾之年,已无挽回可能。
学生死罪,冒死进言,河南官员不敢报灾,无非因为‘征实’法令。虚报灾荒者重惩,征粮有功者,重奖。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百万民众,皆非忠君爱国之人!”
“难道全国那么多的官员,只有你一个人是忠君爱国的吗?”委员长忽然语气阴冷说道。
孟绍原心中一惊,赶紧闭口不言。
再说下去,不是丢官,恐怕连脑袋都有丢掉的可能了。
“你一个军统局的处长,管起了灾民的事情,简直是荒谬至极!”
委员长却是越说越气:“你听了什么管家老乡的一面之词,便把河南官员说的一钱不值,你其心可诛,你其人可杀!”
汗,又从孟绍原的后背心冒了出来。
自古伴君如伴虎啊。
“你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管那么多的闲事做什么?”委员长的语气稍稍放缓:“好啊,既然你喜欢管闲事,那我就让你管。也有人和我说过河南灾荒,‘大公报’都那个记者就是。我不信,所以你给我去河南,亲自考察当地灾情!”
啊?
这个反转也太快了。
再说了,自己是个特务啊,考察灾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让你去,你反而不敢了吗?”
“不是,校长。”
孟绍原接口说道:“校长让学生去,学生猜测,恐怕不是简单调查灾情那么简单吧?”
“戴笠和我说,你精得像猴,此言一点不错。”
委员长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但随即又正色说道:“没错,调查灾情这种事,原也用不着你,你这次去,只是顺道调查,我另外有任务派给你。
河南战事紧张,伪第二军军长严冠玉,原本也是我在黄埔的学生,后来变节,失身从虐,我想他还是可以争取的,便派人多方游说,整整一年时间,终见功效。
严冠玉提出了一些要求,其中有一条便是要二千两黄金安抚家属和部下,我也答应了。让财政部想方设法准备了二千两黄金,派员带去。
可是该员极随从携带巨额黄金,到达河南后,便秘密失踪了。”
好家伙。
孟绍原倒吸一口冷气。
二千两黄金?
这放到哪个时代都是一笔巨款了。
“这是一笔秘密交易,决计不能泄露。”
委员长面色阴沉:“否则耽误了伪第二军起事,就会让整个河南战区作战计划遭到破获。我们没有办法展开全面调查,只能秘密进行。”
嗯,这是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政府要员带着二千两黄金失踪了,传出去,便是一桩丑闻,当即会被别有用心之徒利用。
“校长,学生愿意前往河南,调查此案。”孟绍原挺直了身子说道。
“我的意思,也是你去。”委员长微微点头:“你办事精明,破案能力也强,戴笠那里,我已经提前和他说过了。
具体的资料,一会我派人给你。还有一个原因是要派你去,携带黄金的人,是你的老朋友。”
我的老朋友?
谁啊?
委员长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就是你的拜把子兄弟唐度锦!”
谁?
唐度锦?
那个被自己从太湖悍匪薛三枪手里救了的唐度锦?
当年,这人是宋子文宠信的审核专员。
孟绍原还真和他拜过把子。
在上海的时候,他还帮过孟绍原的忙。
现在,他居然,在河南失踪了?
(哼哼哼,不信我?说我不会爆发?太小看我了,自尊被伤到了。蜘蛛这几天拼了,天天都在王者……不是,码字,我骄傲的宣布:
我存够稿子啦!
好吧,不开玩笑了。
明天,新年的第一天,元旦,算是给新的一年里开个好头吧,9点开始更新,一小时一章,五章爆发,答谢所有的兄弟姐妹们对蜘蛛这一年来的支持!
真的,真的很感谢所有的读者大大。
今天,2021年的最后一天,再次感谢所有的兄弟姐妹们,鞠躬!)
(先祝所有的读者大大2022年新年顺利,财源滚滚,阖家美满。然后,大家都知道去年,嗯,就是去年的章节顺序错了,这才是昨天该发的章节。道歉以及补偿方案在文章末尾。)
“他这是怎么了?”
“饿的,可也怪我。”邱管家看了一眼向才贵:“他一路讨饭饿到了重庆,一找到我,我给他安排了一顿吃的,可我也是疏忽了。他饿到了现在,根本就经不起暴食,一旦开口大吃,很容易被撑死。还好我想起来的早,拼命的阻止了他继续吃东西。”
这句话,是真的。
孟绍原心里明镜似的。
放到自己那个时候,撑死很罕见。
可在这个时候,撑死,比饿死更加容易。
被撑死的,只要是两种人:
一种是饿极了,他们变卖一切可以换粮食的东西,不顾一切的大吃一顿,结果被撑死。
还有一种是苦熬到大麦即将成熟的,他们把青涩的大麦穗采下来,做成一种“捻转”的食物,大吃特吃,吃完一喝水,肚子会涨得受不了,最后活活被撑死!
造成这种原因,是因为长期的饥饿,肠胃已经变得极其薄弱。
“撑死”不是笑话,而是最真实、最让人心酸的存在。
向才贵就是如此。
一路从河南乞讨到重庆,肚子里时常都是空的,邱管家帮他准备了好吃的,他一看到,立刻不顾一起的疯狂吃了起来。
还好邱管家反应的话,再加上向才贵虽然一路乞讨,但终究肚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不至于立刻毙命。
即便这样,向才贵的肠胃也受不了了,疼了两天了,最严重的时候满地打滚。
邱管家急忙帮他请了医生,配了调理肠胃的药,这才缓解了不少。
“大老爷,青天大老爷,救命啊。”向才贵还在那里嚎啕大哭。
“起来说,邱管家,扶他起来。”
“是。”
邱管家扶起了向才贵,让他在客位坐下:
“有什么事,都和我们家老爷说吧,老爷会帮你做主的。”
“是。”向才贵擦去了眼泪,说道:“大老爷,河南灾情严重啊,春夏之际,河南大部分地区,夏收却颗粒无收,老百姓已经快活不下去去了啊!”
1942年,河南大饥荒!
孟绍原在向才贵一进来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河南大饥荒在1942年的春夏之际已经出现,但却根本没有得到遏制,结果愈演愈烈,终于演变成了人间悲剧。
萧伯纳说过,“历史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人类不会从历史的经验中吸取教训!”
河南大饥荒就是最好的历史经验教训!
1940年政府迁都重庆,为保证战争时军粮供给跟上,各省实行“征实”制度,并且规定虚报灾况者给予重惩,对征粮有功者给予嘉勉。
正是因为这一制度,让地方官员对上报灾情这一事顾虑重重。
1942年春季,河南灾情已经出现。多县上报灾情求助。然而当时的省主席李培基,却不敢如实将灾情上报给委员长,眼睁睁的看着河南灾情日趋严重。
抗战爆发以后,,河南作为中日对决的主战场,倍受战争蹂躏,农业受损严重。
1942年侵华日军频繁轰炸河南豫中、豫西地区,当时驻河南的国军百万军团,所需的军粮、马草甚至兵源补给,全部采用了“就地取材”的原则,其目的是为了减少运输消耗。
这无疑让饱受天灾的河南人民雪上加霜。
1942年大饥荒爆发之前,河南已经连续被压榨了五年,期间征兵、征粮都是全国之首。
哪怕在风调雨顺的年代,经过大量地、不断地交粮纳税后,农民们几乎不剩任何粮食储备。
到了1942年河南麦收仅一两成,秋粮又绝收,面对如此困境,当时河南征收征购的粮食仍居各省第一!
1942年在抗战抗灾的紧急情况下,汤恩伯乘机大发国难财,面对大量灾民,他没有开仓救助,反而“封仓贮粮”造成粮价飞涨,还在重灾区抓壮丁,大建官署,甚至驱使大批灾民修筑黄河新堤,造成累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水旱蝗汤,河南四害”这句河南当时广为流传民谣中,“汤”指的就是汤恩伯。
在这些压榨下,一步步造成了河南特级饥荒悲惨的局面。
随着灾情的愈发严重,国内一些报纸也进行了相关报道。其中《大公报》的一篇报道令委员长尤为愤怒。
主编王芸生在一则社评中,揭露了国民政府对河南灾民征粮的残酷,还谴责了重庆上层社会的奢靡,笔锋犀利,证据确凿。
委员长看到后愤怒下令让《大公报》停刊三天。
但此时的委员长仍不相信河南灾情。
“大老爷,老百姓们撑不住了,已经开始有人逃荒了。”向才贵又开始哭泣:“可是,地方官员不允许我们逃荒,说人都走了,今年的征粮怎么办?
他们派人堵住了村子的出口,要求夏收秋粮纳税必须按时完成,可是地里哪有一粒粮食啊?
村子里的人实在没办法,四叔公忽然想起,邱老爷在重庆一个大官家里当管家,兴许他能有办法。看着我机灵,就掩护着我溜出了村子来重庆。”
孟绍原面沉如水:“饥荒到了什么程度了?”
“没粮了,家家户户都没粮了,我出来,全村的人,给我凑了一块饼子,两把小米。”
向才贵的声音里透着绝望:“现在,都在挖野菜,剥树皮吃,可如果再不想办法,政府再不赈灾,野菜树皮眼看着也要吃完了啊。
村子里的老人们说,多少年都没看到这样的灾荒了,那些当官的,只要征兵征粮,我们有没有吃的,饿不饿死,没人管我们啊。
我从来没出过村子,也不知道重庆在哪,我一路问着走来的,一路上我有几次坚持不住了,可我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全村的人都在等着我呢。”
孟绍原沉默着。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开口说道:“这件事,你找我有什么用啊。”
是啊,找我有什么用啊。
我是特务,不是管理地方的官员。
我没这个权利啊。
“老爷。”
邱管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我过去对不住您,您打我骂我都不要紧,赶我走我也认了,可我求求您,救救他们吧,我求您了。”
说着,邱管家“咚咚咚”的连着磕头。
“起来吧,起来吧。”孟绍原喃喃说道:“办法?真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好吧,蜘蛛是属于那种一有存稿就瞎嘚瑟的人,昨天的章节也不知道怎么就上传错了,现在修改过来了,这章才是昨天该发的,昨天发的2061章,应该是今天发的最后一章。蜘蛛错了。
本来想今天就补偿的,可是,那啥,稿子都发了呀。嗯,老实在家码字,不超过本月15号,蜘蛛一定再爆发5章当做补偿。
一年又过去了,蜘蛛很感谢这一年里,所有读者大大对蜘蛛的一路陪伴,谢谢。蜘蛛是个很懂得感恩的人呢,再次在这里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顺顺利利,每个人都能心想事成。)
这反转来得也未免太快了。
本来,孟绍原只是借着面见委员长的机会,冒死为河南灾民进言。
谁想到,却接手了一件二千两黄金失窃大案。
而带着黄金失踪的,竟然是自己的拜把子兄弟:
唐度锦!
这到哪说理去啊?
“唐度锦是你的把兄弟,如今携带巨款失踪,你也有义务找他出来。”委员长话里有话说道。
“校长,学生绝不敢徇私情。”孟绍原急忙说道:“若黄金失踪案真的和唐度锦有关,学生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委员长微微点头:“连着唐度锦在内,一共七个大活人,一下飞机,没多久便失踪了,简直岂有此理。绍原,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有。”
“哦,是吗?”委员长看了他一眼:“我就这么顺口一问,你倒敢顺着杆子往上爬。戴笠和我说过,你是惯于讨价还价,趁机勒索的,我看看,你要勒索我点什么啊?”
“学生不敢,学生不敢。”孟绍原连声说道:“此去河南,人生地疏,必定困难重重。然学生肩负校长重任,千难万险,总也要完成任务。只是,学生这个算是钦差大臣吧?”
拍马屁是有很大学问的。
孟绍原就是一个马屁大王。
一句“钦差大臣”,那委员长是什么?
果然,委员长面上微带笑意:“什么钦差大臣,一派胡言,不过,你是替政府做事,特权还是应该给你一些,也好你方便做事。”
他拿了一张纸,拿过毛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又找出印章盖了:“拿去吧,这是我的手令,河南各部,都需配合你的工作,到了关键的时候再用,不要滥用。”
圣旨到了!
“谢谢校长。”
孟绍原美滋滋的接了过来:“学生听戏文,钦差大臣除了有圣旨,还有尚方宝剑,专斩那些贪赃枉法之徒的脑袋!”
“你简直就是得寸进尺,什么圣旨,什么尚方宝剑。”委员长哭笑不得,敢在自己面前这么说话的,孟绍原也是独一份了,可他偏偏随口说的这几句话,让委员长听着非常受用。一时心情大好,从办公桌上拿出自己的佩剑:
“拿去,我送你的,拿了赶紧给我滚蛋!”
“多谢校长,学生这就滚蛋,这就滚蛋。”
“等等,明天有去郑州的飞机,你跟飞机一起去。”
“是,学生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走。”
“滚,滚,戴雨农的痛苦我也算是懂了。”
尚方宝剑到了!
这是“中正剑”!
中正剑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军官基本人手一把。
自从1936年初颁行《陆军服制条例》后,国军军官着军服时佩中正剑被以条例的形式制度化,成为一个硬性的规定。
从那以后,不论是上将还是少尉,中正剑便是人人必备、人人必佩了。
所以那些年随便一名军官,不管少尉中尉,腰佩中正剑者满大街都是,就更是丝毫也不稀罕了。
稀罕的是,这把中正剑,可是委员长亲自佩戴又送给了孟绍原的!
这一位孟少爷,此时又有圣旨,又有尚方宝剑在手,到了河南,天知道他会闹腾点什么事情出来。
戏文里,那钦差大臣,一旦被小人给当上了,那是真正的小人得志,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不可一世,狗仗人势!
……
戴笠那是事先得到委员长通气的。
对外,说军统局昆明站办事不利,需要派专员前去督导。
这个专员,自然就是孟绍原了。
这是掩人耳目的办法。
明明去的是郑州,在戴笠的嘴里却变成了昆明。
这算是给孟绍原的离开打了掩护。
而且,还确保了孟绍原的行踪保密,不至于被日特知晓。
戴笠特别交代了一下,第一战区福司令长官,兼四省边区总司令汤恩伯,那是他的好友,遇到困难,可以找他帮忙。
话里还有另外一番意思,提醒一下汤恩伯,重庆方面关于告他状的人可不在少数。
这个汤恩伯,大肆吃空饷,倒卖军用汽油,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他和他的部队,在河南当地口碑极坏。
他在四省边区扩充实力,拥兵自重,除正规军外还收编游杂部队,总计达四十万人。
汤恩伯及其所部在所在地区横行霸道,苛征暴敛,肆意杀人,祸害至深,民众苦不堪言,比之与蝗虫一样,当地有“水旱蝗汤”之说,做为他的好友,戴笠也都深感不安。
孟绍原当然明白这层意思。
问题是,你劝了,他也得听啊?
要不然和放屁有什么区别?
这次去郑州,轻装简从,李之峰是肯定要带的,丁文瑞也要带上,再加上苏俊文和一个卫士也就行了。
机动快速大队,暂时交给易鸣彦指挥。
行动处嘛,吴静怡回来了,由她坐镇自然可以放一百个心了。
转念一想,战略忽悠处,不是,战略行动处的那些人也被陆续接到了重庆。
那副处长鲁子航是很有办法的骗子,这次也带着他去郑州,没准能够派上什么用场。
邱管家一听说老爷答应要去河南调查灾情问题了,惊喜之下,心里感动,再三坚持要跟着老爷一起去。
一是他很久没回过故土了。
二来,他感激老爷,想着老爷身边需要个服侍的人。
想了想,带着他也好,孟绍原也就答应了。
一转头,看到李之峰正在和自己妹妹彩儿说着什么话,逗得彩儿“咯咯”直笑。
孟绍原阴冷一笑,拔出佩剑:“李之峰,你看这是什么啊?”
“中正剑啊?”李之峰顺口回道。
“嘿嘿,我这把中正剑那可不一样了。”
孟绍原大肆炫耀:“这是委座亲自赐给我的,上斩昏……昏头的官员,下斩的就是你这样动我妹妹坏脑筋的狗头!”
我呸!
彩儿妹妹,可是你亲口答应许配给我的。
怎么一转身说话就不算数了?
彩儿羞得脸都红了,赶紧跑了出去。
“小人得志,小人得志。”
李之峰心里喃喃咒骂。
委员长你也是的,尚方宝剑给谁不好,非要给这种小人吗?
完了,这次去郑州,这小人手里有了尚方宝剑天知道要让自己受多少苦呢!
飞机缓缓降落。
我的妈呀,可算是解脱了。
所有人心里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在飞机上的时间他们是怎么渡过的。
倒不是担心空中出现日机。
而是有些人太烦了。
邱管家都带着一脸同情的看着李之峰这些卫士。
你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打从上了飞机,孟少爷一刻都没有停止炫耀。
什么钦差大臣、圣旨、尚方宝剑。
在他嘴里,他简直就是当代包青天、转世狄仁杰。
一路上那是一个喋喋不休。
李之峰本来是想睡一会的,可刚一闭上眼睛,立刻就被长官叫醒继续听他吹牛。
造孽啊。
也就是鲁子航了。
这个骗子,那对待什么人都要热情如火,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老板?
他不断的阿谀奉承,弄的人人都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请问是不是祝长官?”
才下飞机,一个上尉立刻跑了过来。
“啊,是我,祝燕凡。”
“长官好。”上尉一个敬礼:“我奉汤司令长官命,前来迎接长官。”
嚯,来得好快,想来是戴笠提前和汤恩伯打过招呼了。
……
这还是孟绍原第一次见到汤恩伯。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不管是在作战还是在平时的生活里。
汤恩伯在作战时,喜带参谋一人携带带地图,副官一人,短枪卫士七八人,电台一部,乘汽车一辆到前线找个军部住下,随军行动,对前线部队就近用有线电指挥,对总部用无线电指挥。
汤恩伯往往亲自拟稿,交译电员译好发出,若交通困难则改骑马。
生活中,他又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有一次,汤恩伯到AH省临泉县巡视,当地请汤恩伯看戏,排了个棒打薄情郎。
汤恩伯看完,即吩咐将总部某秘书谢某关起来。
众人与谢秘书均莫名其妙。
原来这个谢秘书也丢了一个小脚老婆在总部的镇平留守处,不给生活之资变相遗弃。
谢太太悲愤之余,有个冒失鬼出主意,不妨拦车告状,于是一次汤恩伯车队经过,谢太太即拦车递上状纸,汤恩伯看看就忘了。
这回看了戏触景生情,马上主持正义,莫明其妙地将谢秘书关起来,关起来后却又忘了,没再追问,总部就将人放了,不了了之。
是为一时之笑谈。
一看到汤恩伯,孟绍原立刻一个敬礼:“司令长官好!”
“好,好。”汤恩伯连声说道:“随意些,随意些。老戴和我说,你要来,让我照顾着点,我就说,你老戴的人,在我这里一定是贵客啊。”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那个孟绍原啊,我听说过你,很有名,很有本事,就连我委座也都对你赞不绝口。”
“不敢,不敢。”孟绍原谦逊说道。
“好了,客套话呢,也就不说了。”汤恩伯叫过了两个人,一个是刚才去机场接孟绍原的上尉,还有一个扛着少校军衔:
“这个,是姜成,我警卫团的,你在河南期间,由他负责带一个警卫班保护你的安全。这个呢,是车世文车参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都可以找他。
我呢,军务繁忙,就没有时间陪你了。”
姜成和车世文两个人,同时对孟绍原敬了一个军礼。
孟绍原回了一个礼:“汤长官,我的任务,你都和他们交代过了吧?”
“交代过了。”汤恩伯面色一正:“委座也亲自来电,让我全力配合你。你的任务,就仅限这个屋子里的人知道。”
“好的,汤长官,那我就去办事了。”
汤恩伯也是存心卖戴笠的面子。
不光给他准备了人和警卫,住处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且,还专门给孟绍原准备了一辆轿车和一辆卡车。
来到自己的住处,让卫士们先安顿下来,单独把车世文留了下来:“车参谋,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是的,知道了。”
车世文立刻说道:“唐专员一行一共七人,到了之后,汤长官也派了一个警卫班去保护他们。
他们随着携带了很多箱子,但却不让警卫班的人触碰。唐专员在郑州住了一个晚上,次日便在警卫班的护送下,立刻了郑州。
当日,他们到达了五河县,就在县城里过的夜。那里在我们的控制阀范围内,所以非常安全。
可是古怪的事情发生了,早上起来,警卫班长等到了快10点,唐专员等七人,居然一个都没出来的,警卫班长去叫他们,结果却发现他们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孟绍原听得莫名其妙。
“唐专员七人,全部不在房间里。”车世文解释道:“他们一直都随身携带的箱子,也全部都失踪了。
古怪点在于,当时他们住在旅馆二楼,为了确保他们安全,警卫班长还特别安排了人,彻夜守在一楼楼梯口。
我去现场看过,要想从二楼离开,就必须要经楼梯下来,可是负责值班的警卫,发誓当夜根本没有任何人下来。”
有意思了。
难道七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吗?
“那个警卫班长呢?”他问了一声。
“已经被关押起来了。”车世文立刻回答道:“本来我们也怀疑,是这个班长故意绑架的唐专员等人,后来经过审讯,并没有什么嫌疑。
长官,我不是故意包庇,而是警卫班的人,我们全部都审过了,回答得全部一样,就算是故意串供,也不会毫无破绽可寻。”
“是啊,是啊。”孟绍原喃喃说道:“可人,怎么就这么失踪了呢?”
“长官,有件事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车世文迟疑了一下:“五河县,一直都流传着一个传说,说县里有狐妖,而且是一只修炼了上千年的狐妖。
这只狐妖,专门喜欢劫掠年轻力壮的男性,带到她的山洞里供她……”
孟绍原只问了一句:“漂亮不?”
“啊?什么?”
“漂亮,修炼了上千年的狐仙啊,肯定漂亮。”孟绍原却根本不用他回到,自言自语:“我也是年轻力壮的男性啊。”
说完,迫不及待对外大叫一声:
“李之峰!”
“到!”
“准备出发。”
“啊,不休息?”
“休息个屁,跟着我,一起去五河县抓狐妖去!”
郑州的情况已然不好,在日军无数次的狂轰滥炸之下早已满目疮痍。
可是出了郑州,一下子便亲身感受到了河南灾荒的严重性。
郑州,乃河南中枢,却依然无法躲避灾荒的到来。
地里根本看不到庄稼,长期的不下雨,土地干裂的让人触目惊心。
路两边,到处可以看到被人剥光树皮,只剩下光溜溜树干的树木。
根本看不到草本类植物。
去哪了?
都被人吃光了。
走几步,便能看到卖儿子卖女儿的。
不要钱,就是换上几口吃的。
大人能够暂时填一下肚子,孩子,也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现在还只是卖孩子。
再继续下去,就要发生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了。
永远不要指责这些大人残忍,永远不要质问这些大人,为什么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能换给别人吃。
当大人活活被饿死后,留下的这些孩子,命运只怕会更加悲惨。
一间残破的屋子外,五个孩子眼巴巴的盯着屋子里看。
没一会,母亲拿着吃的出来了。
那是一种黑不溜秋的东西,看着像是窝头,但又不完全像。
每个孩子只被分到了一点。
一个年纪最小的孩子,一口便吃光了。
吃下没有多久,便捂着肚子哭着:“妈妈,肚子涨,疼。”
妈妈抱着孩子,只顾流泪安慰,却什么也做不了。
邱管家虽然是河南人,但却出生在南洋,一直都在蔡家,一直服侍在夫人身边。
丁文瑞家庭富裕,从来没吃过苦,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些孩子吃的是什么。
车世文当然知道她们吃的是什么,可他却不敢说。
“观音土,那是观音土。”孟绍原虽然也没见过,但猜也猜出来了。
“土?土也能吃?”在这方面,邱管家终于露出了他的幼稚。
“观音土里含有大量的化学成分,号称‘万能石’。”孟绍原语气低沉说道:“吃下去以后能够暂时解除饥饿感,但是无法被人体消化吸收,难以大便。少量服用倒不致命,尽管不会饿肚子,可一点营养没有,最终还是会死。车参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到了这个地步,车世文也无法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了:“是,就是这些观音土,也是村民往返六十里地背回来的。很管饱,吃一丁点肚子里就涨的厉害。观音土在肠胃中凝滞不前,根本拉不出来,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肚子鼓胀得像个小西瓜,敲起来十分坚硬,成石头了,这时候就该死了。”
“这,他们居然吃这个?”邱管家瞠目结舌:“明知道吃了会死,还吃,还拉着孩子一起吃?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残忍?你管这叫残忍?”孟绍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当你几天没有吃到东西,当你饿得实在不行的时候,不管给你吃什么,你都会吃。
他们也不像拉着孩子一起吃,他们也想给孩子吃烧饼,吃大肥肉,吃白米饭,可他们到哪去找?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连观音土都要被吃光了。”
车世文把孟绍原请到了一边,低声说道:“长官,河南的确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我们完全可以克服,完全可以克服。”
“成了,车参谋,不要再骗我了。”
孟绍原轻轻一声叹息:“你又不是地方官员,帮着他们说什么好话?你是军人,军人职责,保护地方。现在地方如此,官吏无能,隐瞒不报,当兵的,难道还能和他们沆瀣一气?”
车世文有些羞愧,也是叹了口气:“长官,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河南灾情春季便开始了,目前正在逐渐蔓延,愈演愈烈。我们长官说了,当兵的,只管打仗,地方上的事情,不要去管。
我们实行的是就地征粮,既然是就地征粮,就要靠那些地方官员去征。至于地方官员怎么做,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吃饱肚子就行。”
孟绍原没有反驳,也无力反驳。
正面战场,面对的是十余万日军和几十万伪军。
军队无暇他顾。
问题,出在当官的身上。
那些对灾情熟视无睹,反而想着多方隐瞒的官员。
还有仓库里储藏着足够四十万人吃一年半粮食,却依旧拼命敲诈河南的汤恩伯。
此时,邱管家、丁文瑞、苏俊文和另一个卫士,已经把身上吃的全部拿了出来,给了那户人家。
父亲母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感谢救命之恩,孩子欢呼雀跃。
孟绍原看了一眼李之峰:“你怎么不去?”
李之峰只默默的回答了一句:“能够救几个人啊。”
是啊,能够救几个人啊。
这户人家是暂时被救活了,将来呢?
再省着吃,也会被吃完了。
还有几百万的受灾民众呢?
光靠这几个人,怎么救?
孟绍原离开重庆之前,已经让邱家准备了一批粮食往河南送。
可光凭着他和邱家,怎么救河南?那根本是在痴心妄想。
这点粮食,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他身上还带了一张巨额支票。
可到了河南,他却发现自己也是如此的幼稚可笑。
支票给谁?
给那些地方官员吗?
能有百分之一用到灾民身上,就算是自己输了。
“把我们身上吃的喝的,全部留下。”孟绍原苦笑一声:“李之峰,你知道人最可笑的地方在哪?明知道这么做,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你却偏偏还想着这么做。
都说这世上没我解决不了的困难,我现在觉得这简直是对我最大的讽刺,我眼睁睁的看着,却束手无策。”
他把苏俊文和另一个卫士叫了过来,把带着的那张支票交给了苏俊文:“你回郑州,找家银行,开个户头存进去,换个支票本出来。
你去周边,想方设法采购粮食,不管价格,能买多少买多少,买到一批了,就往河南送一批。记得,不管质量好坏,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就行。”
“我立刻去办。”
“对了,那观音土给我拿点。”
车世文有些不放心,叫出了一个警卫班的,嘱咐他一起回郑州,再多调几名士兵,携带武器和一挺机枪,协助苏俊文一起买粮。
旱灾一来,除了即将到来的蝗灾,还有匪灾。
那些土匪,什么都敢抢,不管你是民用的还是军用的!
相传很早以前,有五条河流围绕着一个村子,这里生活富裕,无忧无虑。
后来来了一条恶龙,霸占了五条河流,百姓贫困,民不聊生。
黄河龙王知道后,派出了自己的三太子,和恶龙大战了三天三夜,终于收服了恶龙,还了百姓一个太平世界。
五条河流虽然不见了,可是“五河”的名字却流传下来。
这就是五河县的由来。
孟绍原一行到达五河的时候,已经快到夜间了。
五河的情况,和别的地方大致相同。
卖孩子的、卖自己的比比皆是。
刚进五河,就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带着几个官员早就在那等候了。
一看到有车进城,急忙挥手。
“那是五河县的县长高裕山。”车世文在车子里看到了:“上次我来五河的时候,也是他接待的我。”
“你和他通过气,我要来?”孟绍原问了一声。
“是啊,我们每次出公差,总是会提前和地方打招呼,方便他们知道怎么接待。”
接待上也是有讲究的,什么级别的官员,用什么级别的招待。
可这也有一个很大的隐患:
容易被日特情报机构利用。
他们能够轻松的知道,军队里的某个军官,什么时候去过了什么地方。
然后根据这名军官的军衔,来确定他此次任务的重要性。
接着从接待官员身边的人,再来摸清军官此行的目的。
情报工作,不是次次都深入虎穴,惊心动魄,甚至于这种情况很少出现。
相反,点点滴滴,一些被人忽视的角落,往往能够拼凑出一份完整的情报。
孟绍原在给速成班学员上课的时候也曾经说过:
“不要总幻想着,特工,就是拿着一把手枪,千军万马中,取汉奸日特首级如探囊取物,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微乎其微。你们是情报战线的一员,你们要学会观察身边的所有人和所有事物。
有人总是对你的工作感兴趣,只要一找到机会,就会装成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你的工作上带,想方设法的要弄清楚你每天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那么,在这样的特殊时期,你基本可以判定这个人有问题。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情报工作是全世界最枯燥无聊的一件事,你需要从浩瀚如星辰的文件中,找到需要的资料。你需要从无数张形形色色的脸上,一张张的分析,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你需要找的人。”
这就是情报工作,没有浪漫,全世界最无聊的工作之一!
而国军的前线部队,大部分的军队对情报工作极其不重视,以至于在日军面前几乎毫无秘密可言。
日军甚至可以精准的知道,你一个连队有多少人,多少步枪,多少机枪,你阵地的薄弱点在哪,指挥官的名字叫什么。
这样的仗,还没打,就已经处在下风了。
车子停了下来。
五河县的县长高裕山急忙带着县里的官员们迎了上去,站在一边,毕恭毕敬。
战时,这些军官,可都是大老爷们啊。
开了车门下来,高裕山立刻笑容满面的迎上:“车长官,一路辛苦,一路辛苦。”
车世文对他们点了点头,朝身边一指:“这位是上面派下来的祝燕凡祝专员。”
“哎哟哟,祝专员辛苦,祝专员辛苦了。”
高裕山点头哈腰,极尽热情:“诸位风尘仆仆,来到五河这个小地方,鄙县上下深感荣幸,略备薄宴,还请祝专员、车长官,和诸位兄弟们务必赏光,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长官,您看?”车世文征询着问道。
吃。
为什么不吃?
吃的都给灾民了,肚子里空空的,有东西吃不吃白不吃!
……
宴席是放在县政府里办的。
在这里,可看不出半分饥荒的景象。
整只的清蒸童子鸡,那是一点水不放,搁在蒸笼里靠水蒸气一点点的积攒起来,鸡汤最是大补。
红烧鸭,据介绍,那是用的六年的老鸭,熬了四个多小时才熬成的。
一大盆的老鹅汤,据高县长说,实在没办法弄到年头再长的了,只能弄到这只三年的。
勉勉强强的吃,只怕入不了长官们的嘴。
一条大鲤鱼,那是正经的黄河大鲤鱼。
不正经的,那是决计不能拿出来给长官们吃的。
其它的菜,马马虎虎的,还请长官们将就着吃吧。
还别说,光是那一道简简单单的炒青菜,那就不马虎了。
先拿一只老母鸡熬汤。
青菜呢,先在鸡汤里走一遍。
然后热锅下猪油,这猪油也是大有讲究,不是什么猪油都能用的。
油热透了,把青菜往油里一走,立刻装盆,时间火候一分一秒不能差了。
因为在老母鸡汤里走过了,青菜里那是一点的调味品都不用放了。
“这青菜看起来简单,可要烧好了着实的难。”高裕山摇头晃脑:“青菜里断然不可放味精,要不然,抢了青菜本身的味,我反复研究,只要在老母鸡汤里走一遍,再用猪油一炒,那才是最鲜美的。”
边上一个税务所的所长问道:“那想来老母鸡汤也是顶好吃的了。”
“不然,不然。”高裕山摇了摇头:“我看许多人家,喜欢往鸡汤里放青菜、放笋、放些别的蔬菜,大谬,大谬。鸡汤吃的是什么?那是吃的原汁原味,放别的东西进去,就和炒青菜一样,未免抢味,反而破坏了好好的一锅鸡汤。”
“那这鸡汤?”
“旁人能吃,可在我看来,那是断然吃不得了。总是我心里慈悲,想着下人,拿给他们吃也就是了。”
“我就说,咱们高县长,那是真正的菩萨心肠啊。”
高裕山洋洋得意,一转念,是不是冷落了贵客,赶紧说道:“两位长官,请用餐,请用餐,这菜得趁热,冷了就不好吃了。”
“高县长客气了,太客气了。”
孟绍原微微一笑:“看起来,高县长是个美食家啊。”
“不敢,不敢。”高裕山谦逊说道:“美食家是谈不上的了,但高某半生钟爱美食倒是真的,为了研究这吃的,倾家荡产谈不上,单也算是耗尽积蓄。全国各地的美食,我基本都吃过,也都说得上来一二。”
“高县长,我有一样美食,不知道高县长吃过没有。”
(蜘蛛又来道歉了,新年的第一天来道歉,之前,各位读者大大应该记得,蜘蛛的电脑出了问题,文档全部没了,本书的大纲细纲也全部没了,后面的只能重新凭着记忆写大纲细纲,蜘蛛又仔细查了一下,唐度锦的确死了,丢人啊。
二千两黄金失窃案是真实案件改编,不过丢的不是黄金,而是巨额款项和一批药品。想用真名的,但又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后面的章节,改成失踪的唐度锦为唐和文,之前写的,也会重新修改过来,带给诸位读者大大的阅读不便,再次道歉。
另外,这一章后面的内容,连接的应该是2161章的内容,高县长被逼着吃观音土。蜘蛛会努力存稿,月中再来爆发一次补偿。
再次恭祝诸位新年快乐,阖家团圆,心想事成。)
其实对于像高裕山这样的官员,孟绍原的兴趣并不是特别大。
这样的官员比比皆是。
只是,既然被这位“钦差大臣”撞到了,孟绍原就没有不管的理由。
一个县长。
还是遭灾县的县长。
在全河南都陷入严重灾情的时候,居然奢侈到了这种程度。
还恬不知耻的以美食家自居。
从县长开始,一人一个用观音土做的窝窝头。
有得他们难受了。
至于破案?
难道能够指望这些人帮着自己破案?
应付完了酒局,孟绍原也没有住在高裕山为自己准备的住处。
他住到了唐度锦失踪的那家旅馆里。
这是一家小旅馆。
五河县没有好的旅馆,来这的外地客人本来就少。
再加上灾荒到来,哪里还有客人会住旅馆啊?
因此,五河县本来就不多的旅馆,一家接着一家关门了。
这家叫“满意”的旅馆,生意看着也不好。
一打听,这家旅馆是对夫妻开的。
老板叫谷明阮,和高裕山还是亲戚。
老板娘叫复姓欧阳,叫欧阳琴。
两个人都是四十来岁的年纪。
谷明阮看起来很老实,言语不多。
老板娘欧阳琴,年轻时候一定是个没人,年过四十,依旧风姿绰约。
这是一家标准的男主内女主外的旅馆。
老板只管安排客人,打扫房间,打交道的事情全都是老板娘来。
进旅馆,七点来钟的时间。
孟绍原一安顿好,便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他也没叫李之峰,就是自己一个人在那瞎转悠。
一会,来到了楼下,老板娘正在账台里算账。
一看到孟绍原,立刻放下手里的笔:“祝专员,您有什么需要的?”
“你知道我是专员?”孟绍原问了声。
“知道,知道。”欧阳琴特别的热情:“我男人是高县长的表哥,五河县穷,没几家旅馆,县里来了客人,都是住的我这里。”
孟绍原“哦”了一声:“我和你打听个事,我听说,前几天有一档客人在这里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可不是,你说邪门不邪门。”欧阳琴赶紧说道:“好好的,七个人住在四个房间里,楼下还有当兵的在站岗,可无缘无故的,早上一起来,人没了。”
孟绍原笑着说道:“这事,可滑稽了,七个大活人啊,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老板娘,我这人好奇心重,你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老板娘叹了口气:“就这事啊,可把我们坑苦了。本来呢,河南灾荒,客人都没了,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天保佑,高县长带来了一档客人。
我们那真的是当成贵客来招待的啊,把最好的房间给了他们。谁曾想,他们能凭空失踪了?为了这,我和我男人还被抓走审了好几天。
天地良心,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下面还有那么多当兵的守着呢。当兵的都看不住,你让我们怎么看?我们又不能整天盯着客人。
好赖最后证明了客人的失踪和我们没有关系,这才被放了。哎,生意那么差,又有客人在我们这里失踪了,这店啊,是开不下去的了。”
“是,这年头,买卖难做。”
孟绍原深有同感的应了一声。
“我和我男人也奇怪,人怎么就能这么没了?”欧阳琴忽然神神秘秘地说道:“没准,是让狐狸精给抓走了。”
谷这是孟绍原第二次听到狐狸精了:“这里还有狐狸精?”
“可不,五河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欧阳琴立刻说道:“在我们五河,有一只修炼了上千年的狐狸精,隔断时候就要出来。高县长家还被狐狸精祸害过呢。
去年的事情吧,高县长家遭了贼,被偷了多少东西不知道,反正把高县长气得够呛,到处抓,可贼一点痕迹没留下,到哪去抓?大家都说是狐狸精做的。
这次来的,都是精装后生,一准没狐狸精给看上了,趁着晚上,施个妖法,把七个人都给带到她的巢穴里去了,哎,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狐狸精啊狐狸精。
修行了上千年的狐狸精,肯定漂亮啊。
怎么不把自己抓取呢?
自己好歹也是个精装的后生啊?
你说是不是?
“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害怕了。”孟绍原眨了眨眼睛:“你也知道我是专员,我呢,这次来,就是专门为了调查人员失踪案。”
“真的?”欧阳琴又惊又喜:“那您可得调查清楚了,还我们满意旅馆一个清白啊。”
“要的,要的。”孟绍原连声说道:“你能带我参观一下旅馆吗?没住我能发现什么线索。”
“哎,好,您稍等。当家的。”
欧阳琴把她男人谷明阮叫了下来,嘱咐了一下,让他带着孟绍原看下旅馆。
谷明阮是个老实人,话不多,拿了一串钥匙,便带着孟绍原上了楼。
唐度锦七个人,一共住了二楼的四个房间。
卫兵全在楼下。
“他们都住在楼下?”孟绍原问道。
“嗯。”谷明阮闷声闷气地说道:“是唐长官这么吩咐的,当时,旅馆里就他们这些客人。”
说着,他带着孟绍原一间房一间房的看了下。
都是唐度锦他们当时住过的。
谷明阮介绍的非常详细。
这间房是哪位长官住的,几点钟入住的,说的清清楚楚。
甚至,还说到了一些细节。
比如,有位长官住进来的时候,还问了自己几句话。
问的是什么,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也全都说了出来。
一丝一毫不带偏差的。
“这里是唐长官住的。”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家房,谷明阮指着里面说道:“唐长官爱干净,还特别吩咐我给他重新换了被褥。”
孟绍原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看过的那四间房,窗户都有铁栅栏。
外人进不来。
唯一的通道就是从一楼上来。
难道真的有狐狸精?
“那是什么地方?”
从唐度锦的房间出来,孟绍原指了一下走道尽头的一个房间。
“那是堆放杂物的,长官请。”
谷明阮打开了杂物房。
里面,堆放的的确都是一些杂物,堆放的非常整齐。
换下来还的被褥,暂时用不到的暖水瓶。
墙角那,堆放着几只箩筐,里面堆满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
这世上,看来真的有狐仙啊。
要不然,几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失踪了?
早上起来,高裕山居然没来。
大概,是昨天吃了观音土,现在在正在家里哭天喊地的没办法解决生理问题吧。
“高裕山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
孟绍原却出人意料地说道:“咱们去别的县镇看看。”
“啊?”
李之峰一怔:“那失踪案呢,怎么办?”
“这个案子有什么复杂的?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孟绍原居然如此说道。
“什么?你知道了?”李之峰赶紧问道:“怎么失踪的?他们人现在在哪里?”
孟绍原眨巴着眼睛:“你想知道?”
“想啊,怎么不想?”
“想知道,给我一个月的薪水。”
“啊?那我不想知道了。”
“那你多难过啊,你想想,你整天想着他们去哪了,怎么失踪了,心痒痒不?”
李之峰一咬牙:“成,那就一个月的薪水,你说,他们是怎么失踪的?”
“说好了啊,其实简单。”孟绍原面色凝重:
“他们,其实,是被狐狸精绑走了。”
“被谁绑走了?”
“狐狸精啊,你没听说啊,这里闹狐狸精呢。”
“长官,不带你这样的,你现在骗起钱来那是一点脸都不要了啊!”
……
孟绍原真的不准备再查下去了。
哪怕这是委员长亲自交给他的任务。
这胆,肥啊。
进入五河县的难民很多。
都是不顾阻扰,也要逃荒的。
这是老一辈人的经验。
春旱、夏旱,这秋天,也一准没雨。
而且,大旱之后必有蝗灾。
蝗虫再一来,地里那是一点庄稼都没有了。
所以,越早逃荒,就越有活下去的可能。
河南这是十年九灾的地方,老人们都有经验了。
再拖下去,你想逃荒,恐怕都没有力气逃了。
孟绍原走的时候,都没和高裕山这些五河官员打招呼。
一出城,看着不断进出城的难民,孟绍原开口说道:“车参谋,你先和警卫班的人回去吧。”
“啊?”车世文一怔:“我奉长官命,需要为您带路保护您。”
“立刻回去,这是命令。”孟绍原面色一沉:“我还有秘密任务,不能够有其他人参与进来,这是委座命令!”
一个委座命令,大帽子扣下来,谁吃得消?
孟绍原随即又说道:“车参谋,十天后,你还是带着警卫班,到五河县等着我,我另外有任何交给你。”
车世文也不知道对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能答应了下来。
……
赤地千里。
这是给孟绍原和他身边人唯一的感觉。
此时,陪着孟绍原的,只有李之峰、丁文瑞和邱管家了。
苏俊文那里买粮,也不知道进行的怎么样了。
李之峰还是有些担心的。
大灾之年,必出土匪。
万一长官被土匪盯上了,怎么办?
身边,不断出现逃荒的人。
有的人走着走着,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想帮他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长官是怎么考虑的?
为什么好好的人员失踪案,才开始查就结束了?
回到重庆,怎么和委员长交代啊?
偏偏看长官的样子,却是一脸的不在乎。
似乎这个案子破不破,和他一点关系也都没有。
邱管家却是另外一种心态。
什么案子,和他没有关系。
他在乎的,只是河南。
这是自己的老家啊。
好好的河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邱管家心疼,只恨自己,没办法帮助自己的老乡们。
一路往东?
李之峰发现长官是在跟着难民,一起往东走。
难民们逃难的方向,依照地域不同,一半的人是往东,朝着AH、江苏的方向走。
还有一半的人,是朝陕西、山西等地而去。
只要走到那里,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现在难民还不多,到了秋末冬初,大批的难民就会出现了。”孟绍原忽然说道:“可惜,就算他们走到两省交界处,恐怕也进不去。”
“为什么?”
“各省,也都害怕自己接收大批难民。”孟绍原冷笑一声:“难民多了,本省负担自然极大加重,谁愿意去管这些事情?自然会封锁道路,禁止难民进入。”
“什么?禁止难民进入?”邱管家一听就急了:“难道要把他们逼到绝境上吗?”
“难民死不死,关他们什么事?”孟绍原神色有些黯淡:“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的政绩,河南有难,和他们一点关系没有。本省好了,自然就天下太平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邱管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孟绍原一行人是开的一辆轿车,在路两边的难民中显得特别扎眼。
有的时候轿车停下来休息,没一会,便会涌上一大群的孩子,苦苦哀求要口吃的。
孟绍原也是拼了命的在那尽力帮助。
他们从五河带出来的吃的很多。
可这一路走来,分发的也差不多了。
“不要停了,加大油门。”孟绍原知道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也实在帮不了这些难民了:“靠近周口的地方,有个好福县,尽快赶到那里。”
哟。
李之峰知道长官是个路盲,怎么连周口那里有个好福县都知道?
接近傍晚时分,车子进了好福县。
县城里,也是死气沉沉的。
孟绍原让李之峰下车,去问一个叫“福仁堂”的药材店在那里。
县城里的人指了路,顺利的找到了福仁堂。
药材店大门紧闭。
敲了好大一会门,里面才传来了警惕的声音:
“谁?”
孟绍原上前说道:“我来买药的。”
“没药了。”里面毫不客气地说道。
孟绍原也不急:“我来买当归三两三钱,人参三两三钱,灵芝三两三钱。”
话音一落,大门立刻被打开了。
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男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些药材,本店都没货,不过,本店有一副万福万寿大补膏,包治百病。”
孟绍原笑了笑:“我是总部的特派专员祝燕凡。”
“长官好。”男人赶紧一个立正:“我是军统局好福情报点韦安昌。”
“进去说吧。”
一走进药材店,韦安昌赶紧重新关好了门:
“长官,没办法,难民多,我这家小店,几次被人给抢了,抢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