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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士群风光无限。

    当初,他和他的76号在上海,处处受到军统压制,过的日子只有两个字:

    窝囊!

    不管做什么,都有巨大的失败风险。

    因为那个人在:

    孟绍原!

    当日本全面占领公共租界,孟绍原撤离上海之后,李士群一下子海阔天空。

    之前的情报总部,在田七逃跑之后,也并到了76号。

    76号实力大涨。

    尤其是影佐祯昭卸任上海机关长,由无限信任支持李士群的晴气庆胤接任后,李士群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上海王?上海只有一个上海王,那就是我,李士群!”

    李士群曾经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上海的天,变了!

    现在的上海,是李士群的上海!

    只是,最近,晴气庆胤也奉调回国,他的继任者柴山兼四郎中将,似乎就没有那么崇信李士群了。

    他和李士群进行过一次长谈,要求对上海目前的局势做出准确分析,以及进行一些改变。

    但是在交谈中,李士群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耐烦,甚至在言语上,还不自觉的顶撞了柴山兼四郎。

    李士群自己没有感觉到什么,可这却引起了柴山兼四郎的严重不满。

    “李士群的势力太大了,需要遏制。”

    在送走了李士群之后,柴山兼四郎恼怒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上海需要李士群。

    但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李士群!

    可现在的李士群,却已经越来越不把日本人看在眼里,对于日方下达的命令,也总是阴奉阳违。

    需要做出改变了。

    柴山兼四郎中间做出的第一个改变,是任命冈村武志为日本华中宪兵司令部特科科长。

    如果说日本人中有谁最痛恨李士群的,毫无疑问就是冈村武志。

    他的他的哥哥是当初赫赫有名的“长岛十三枪”之二,千里迢迢的来到中国,他的哥哥却死在了上海。

    完全是因为李士群的重大失误造成的惨剧。

    冈村武志把这笔账,算到了李士群的头上。

    只是因为影佐祯昭的压制,他才不得不按捺住愤怒的心情。

    现在,不是影佐祯昭,不是晴气庆胤,而是柴山兼四郎了。

    在抑制李士群势力的问题上,两个人一拍即合。

    只是,冈村武志需要找到一个机会。

    而对于这个新的人事调动,春风得意的李士群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现在需要全力对付还在上海频繁活动的军统。

    在孟绍原离开后,接任他位置的是王一心。

    这倒不足为虑。

    最大的威胁是孟绍原留下的那套班底,依旧活跃在上海的各条战线。

    以赵云、夏侯惇为首的这些军统特工,神出鬼没,持续在上海战斗。

    还有当年刺杀陈箓的五杀手,平福昌和谭宝义,在准备刺杀汪精卫的时候不幸失手,被76号抓获,慷慨就义。

    但剩下的朱山猿、尤品三、徐国琦三人,却矢志为自己同伴复仇,不断的袭击76号,造成了李士群手下大量伤亡。

    这就是让76号特工闻风丧胆的“上海三大杀手”。

    这些都让李士群头疼不已。

    孟绍原虽然不在上海了,但他的影响力却根本没有消除。

    其实,在和军统做着你死我活斗争的同时,李士群也在悄悄的干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比如释放被俘军统特工。

    这些,都是他最大的债主倪多成从中牵的线。

    李士群很早就和倪多成展开了合作,每释放一名军统特工,他都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最早的时候,倪多成是拜托他释放一名参与了支持抗战,被76号逮捕的商人的儿子,并且许诺了重酬。

    李士群同意了,在他看来,这就是个孩子,释放了也没有多大的事。

    这以后,倪多成又出重金让他释放了一名直接参与了支持抗日武装的商人。

    李士群在犹豫了数天后,还是答应了。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被打开,便没有办法关上。

    李士群的胆子越来越大。

    除了那些特别重要的人物,只要钱给的到位,他都敢秘密释放。

    在他看来,除了金钱的因素,这还可以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天知道将来的局势会变得怎样。

    “李部长。”

    他新提拔的亲信骆德本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现在的李士群,身兼数职,是汪伪清乡委员会秘书长,特工总部负责人,伪江苏省主席。

    他最喜欢别人对自己的称呼,是“李部长”,而不再是过去的李主任。

    “什么事?”

    在部下面前,他总要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有个警察要想见您,说有重要情报汇报。”

    “警察?”

    “是,叫白继业,二十多岁就开始当巡捕了。”

    李士群沉吟了了一下:“让他进来。”

    没一会,警察白继业就走了进来,畏畏缩缩的。

    李士群看了他一眼:“说吧,什么重要情况,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是,李部长。”

    白继业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士群,心里未免有些紧张,双腿也在直打哆嗦。

    这些,都没有逃过李士群的眼睛,他心里轻蔑的笑了一下。

    白继业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我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您恐怕特别有兴趣。”

    李士群有些不耐烦,捧起了水杯:“说话别吞吞吐吐的,说,谁?”

    白继业咽了一口口水:

    “孟绍原!”

    “咚!”

    李士群手里的水杯掉落,洒了一桌子的水。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他根本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慌张:“再说一遍,谁?”

    “孟绍原!”

    “哪个孟绍原?”

    “军统,盘天虎,孟绍原。”

    “胡说,他怎么会在上海?他现在明明就在重庆!”

    李士群忽然变得暴怒起来:“你要敢给假情报,我扒了你的皮!”

    “我拿脑袋担保。”

    白继业赶紧说道:“那时候,我还在公共租界当巡捕的时候,那年过年,孟绍原去巡捕房给过年费,我正好到探长那里汇报工作,见到过他一次,我这人记性好,绝对不会记错的。

    他说他叫楚留香,还出示了证件,但我可以确定他就是孟绍原,我还特意找了个借口,一路都紧紧跟着他!”

    “他现在在哪里?”

    “国际饭店!”



    孟绍原!

    这个如同噩梦一般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了上海!

    你看!

    李士群的面色煞白。

    这是他根本就不愿意听到的名字。

    他以为孟绍原远在重庆,上海天下太平了!

    可是,你回来做什么?

    你好好的待在重庆难道不好吗?

    “李部长。”

    骆德本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李士群这才恍然大悟。

    这是抓捕孟绍原最好的机会啊!

    他不再是那个上海王了。

    现在,自己才是真正的上海王!

    可他还是无法确定:“白继业,你敢保证自己不会看错?”

    “李部长,我拿脑袋担保。”白继业赌咒发誓:“我做了多少年的巡捕,不是,警察了,苍蝇飞过我面前,我都能分辨出雌雄来。

    我这岁数大了,眼看也干不了几年警察了,就想弄两个钱好养老。。”

    “好!”李士群下定了决心:“如果情报是真的,我们能够抓到孟绍原,我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谢谢李部长,谢谢李部长!”

    “让莫景和带队,去国际饭店,抓捕孟绍原!”

    李士群不太放心:“多带一些人,抓不到活的,死的也行。去告诉莫景和,抓捕成功,我送他一幢小洋楼,再任命他为特工总部副部长!”

    “是!”

    孟绍原?

    孟绍原!

    李士群缓缓坐下。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发现了办公桌上倒着的水杯,和那一摊不断滴落的水。

    失态了。

    为什么自己一听到孟绍原这个名字,就害怕成这样?

    孟绍原,  你真的回上海了?

    你会死在这里的,一定!

    “李部长。”

    骆德本再次走了进来:“外面有人求见。”

    李士群的眉头紧锁。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么多人来见自己?

    ……

    “楚留香”推开了窗户。

    上海,  真美。

    孟绍原看得似乎有些痴了。

    “老板。”

    李之峰走了进来:“广告登好了。”

    “等着赵云、夏侯惇和我们联系吧。”

    站在窗口,  孟绍原点着了一根烟。

    “老板。”

    第一次和孟处长一起出来执行任务的苏俊文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你要弄一个假的见面地点?”

    这是他最不理解的地方。

    广告上登的,是联络时间和联络地点。

    可却是假的。

    孟绍原没有回答。

    李之峰帮他说道:“因为我们无法确定,  赵云或者夏侯惇有没有背叛。”

    “背叛?”

    苏俊文一怔:“他们不都是老板的亲信吗?”

    李之峰沉默了一下:“是亲信,但我们在这方面吃过大亏。”

    那是,张辽!

    一个亲信的背叛,  让孟绍原差点死在了上海。

    在离开上海的这段日子里,对上海情况的掌握,全部来自于底下人的汇报。

    现在的上海是什么样的?

    谷嶉孟绍原也不知道!

    张辽带给他的教训太深刻了。

    “人独自战斗在外,  思想很有可能发生变化。”

    孟绍原转过了身子:“害怕、畏惧、金钱权利带来的诱惑,任何一丝变化,都会产生重大的影响。

    尤其是这些领导层,  他们都是封疆大吏了,  又是日伪重点通缉的,  为了抓到他们,让他们叛变,  日伪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们的南通站站长,忠心耿耿为组织服务了那么多年,  最后为女色迷惑,  出卖了组织,  致使我南通站遭到重大损失,这些,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苏俊文试探着问道:“可是,  您不怕那个人也叛变了?”

    “他不会。”孟绍原笑了笑:“他是我的秘密特工,  他也是一个小人物,扔到人海中你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小人物。”

    苏俊文还是有些不太服气。

    凭什么小人物就不会叛变了?

    “我说小苏啊。”李之峰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有些人呢,  是会叛变的。有些人,  你让他叛变他都不会叛变。

    你跟着咱们老板时间不长,  咱们老板英明神武,睿智无比,  那是真正的当当世诸葛亮。我内心对他的崇拜那是滔滔不绝。”

    马屁精,  军统头一号的马屁精啊。

    苏俊文冷笑一声:“你对老板那么崇拜,还偷了他的小提琴给砸了?”

    “李之峰!”孟绍原暴怒的叫了起来。

    悬案,  破了!

    自己心爱的小提琴,  是被这个王八蛋给偷了!

    “老板,冤枉,  冤枉。”李之峰脸都吓白了:“苏俊文那是学口喷人啊,我怎么可能做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情!”

    “他妈的,李之峰,回到重庆再和你算账!”

    孟绍原怒气冲冲:“马上从我眼前消失,你他妈的给我去联络点那盯着。对了,下去的时候,让服务生送点吃的过来。气死我了,咱们房间多少来着?”

    “321。”

    ……

    “321。”

    国际饭店的经理赶紧说道:“那个姓楚的客人,就住在321。”

    “他们出去过没有?”

    “没有吧,好像进了房间就没出来过。”

    “你肯定?”

    “应该是,要不我打个电话到房间里去?”

    “不要!”

    莫景和赶紧制止。

    开玩笑,他要对付的人是谁?

    孟绍原!

    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怀疑。

    “把饭店给我封锁住了,一个人都不许离开!”莫景和拔出枪,杀气腾腾:“弟兄们,咱们今天要抓的,是硬点子,是孟绍原!

    李部长说了,只要抓住了他,全部重赏!”

    参与抓捕行动的特工,不少人脸上都带着畏惧。

    他们有和孟绍原正面抗衡过的,有听过这个传奇名字的。

    现在,居然自己要亲手抓捕他?

    万一那个什么?

    只是,心里的担忧没人敢说出来。

    “把321的备用钥匙给我。老孙,你带人看着大厅。老侯,你封锁住电梯,其他人和我一起上!”

    莫景和是下定了决心,要亲手抓到孟绍原!

    除了李士群给自己的承诺,抓到或者杀死盘天虎,自己就将成为一名传奇特工!

    十几个特务跟在了他的身后。

    “轻点,别闹出动静来。”

    莫景和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了。

    3楼。

    一个特务悄悄指了指。

    321。

    特务趴在门外听了一会。

    里面没啥动静。

    莫景和深深吸了一口气,朝手下点了点头。

    特务用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然后猛然一推。

    一大群特务蜂拥而进,莫景和撕心裂肺的大吼一声:

    “孟绍原!”



    七八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房间内外。

    刚才那阵剧烈爆炸后的硝烟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受了重伤的,在血泊中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莫景和在那蠕动着。

    他还没死,不过已经快了。

    他嘴里大口大口喷着血,一直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当冲进房间的一瞬间,爆炸就已经发生了。

    然后,就这样了。

    他的手下好几个人死了,现在,他也已经快要死了。

    要抓得那个人呢?

    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在死前,他忽然想到了有人曾经说过的话:

    “上海,只有一个上海王,李士群,永远也当不了真正的上海王!”

    当时,他还不相信。

    现在,在他濒死前,终于信了。

    李士群,永远也都当不了真正的上海王!

    受到惊吓的客人们,从房间里蜂拥而出,不断传出惊恐的尖叫。。

    那些在一楼的特务们,从爆炸声一传来,便知道出大事了。

    他们拼命的想要赶到三楼,却和那些狼狈逃命的客人们混杂在了一起。

    怒骂声、怪叫声、斥责声。

    这里乱的根本无法收拾。

    也不知是哪个特务,脑袋一晕, 居然对着空中开了一枪, 企图控制局面。

    可是这么一来,本就处在恐慌中的客人,更加乱了。

    爆炸声,也把日本宪兵吸引过来。

    刺耳的警笛声很快响起。

    没一会, 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 便冲进了国际饭店。

    这里,已经太平了许久。

    现在这声爆炸打破了这里的太平。

    同时这也预示着, 上海, 将重新掀起狂风巨浪!

    ……

    “以前,国际饭店是我们一个很重要的联络点。”

    站在窗口, 看着对面的国际饭店, 吃着刚刚送到321房的点心,孟绍原有些感慨地说道:“有重要的客人到上海,我们基本都会安排他们住在国际饭店。

    那时候老葛在,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现在爆炸一响, 可惜了。对了, 刚才爆炸声那么响, 苏俊文, 你炸药是不是装多了?”

    “没啊, 按照您的指示来放的啊。”

    可怜的苏俊文, 哪里会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坑?

    孟绍原面色一沉:“不对, 我的判断不会错的, 你的炸药肯定安放多了, 多出来的炸药钱从你这个月的薪水里扣啊。”

    啊?

    成为长官卫队没多久,李之峰就给他们这些新人普及过知识。

    跟着长官干, 什么都好。可就一点:

    千万别得罪长官。

    要不然,那小鞋穿的你连三寸金莲都嫌小。

    还有薪水会扣得你寝食难安。

    当然了, 给你小鞋穿,除了你得罪了长官, 也说明长官开始把你当自己人看待了。

    不少新的卫队成员,还跃跃欲试的想要尝尝长官给的小鞋。

    可长官的小鞋哪是说给你穿就给你穿的?

    苏俊文哪想到才到上海, 就尝到味道了?

    问题是, 自己也没得罪过长官啊。

    苏俊文大着胆子说道:“老板,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请老板直言。”

    “没有,你苏俊文怎么可能做的不对?”孟绍原皮笑肉不笑:“上个月18号下午3点45分, 你和别人说,孟长官那么多的女人, 他吃得消吗?”

    “这?”

    “你这是暗讽我不行是不是?”

    “没有,没有。”

    “好了,别害怕。”孟绍原微笑:“我这个人肚量大,一般不会和你们计较的。”

    这叫肚量大吗?

    几点几分您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啊。

    孟绍原拿起了自己的黑色风衣:

    “走!”

    “是!”

    走出房间的时候,孟绍原回头看了一眼。

    这里,是青年会大旅社321房!

    青年会大旅社,就在国际饭店的对过!

    ……

    警察老白,白继业完全换了一个人。

    原本胡子拉渣的,现在刮得干干净净。

    头发,也专门梳理过了。

    穿着灰布长衫,戴着一副眼镜。

    看着,他根本不是一个警察,更像是一个教书先生。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只藤箱。

    当他看到孟绍原的时候,立刻恭恭敬敬地说道:

    “老板,‘秦时’潜伏任务完成。”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一首诗里,一共包涵了十二个潜伏特工的代号。

    孟绍原撤离上海前,留下的十二个秘密潜伏特工:

    这是“王昌龄组”!

    “上海王”孟绍原,遍布上海秘密特工组中的一个小组!

    孟绍原什么都不好,可就是不会取名字取代号。

    这还是当初吴静怡给他的思路。

    既然不会取代号,那就从唐宋的诗词里选用。

    孟绍原微笑着看着他:“你老了。”

    你老了。

    白继业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的声音甚至变得哽咽:

    “老板,我想你,弟兄们都想你。我的上级,‘凌烟阁’在牺牲前,曾经和我秘密见过面,他说,他想老板了。

    老板,凌烟阁是条好汉,他落到了76号的手里,被折磨了七天七夜,一个字都没有吐露。他就义前,只说了一句话。”

    白继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说,总有一天,少爷会帮我报仇的!”

    上海只有一个上海王!

    同样,上海也只有一个少爷。

    军统苏浙沪三省督导处处长,上海潜伏特工最高指挥官:

    孟绍原!

    代号,“少爷”!

    孟绍原的眼眶也红了,他调整了一下的情绪:

    “‘凌烟阁’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我一定会帮他报仇的。我这个人从来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一点的亏,我的人死了,得有人陪他殉葬。

    他被折磨了七天七夜,折磨他的人,少一个晚上,那就是我输了!”

    白继业放心了,至少,那些死难的同志可以瞑目了。

    他只是还有一些不太明白:“老板,你为什么要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

    “我这次来上海,还有一个私人任务。”孟绍原淡淡说道:“李士群活得够长了,现在,游戏已经开始!”

    白继业精神大振:“老板,你要对付李士群?”

    当看到老板点了点头,白继业迫不及待地说道:“请让我继续留在上海,我还能战斗,老板,我能帮你!”

    “回家,‘秦时’!”孟绍原凝视着他:“你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现在我请求你回家去!”



    “回家,老白,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现在,我请求你回家去!”

    孟绍原凝视着这个一直战斗在上海的同志:“你女人的病已经治好了,她和你们的女儿,正在等着你回家!”

    回家!

    这是每一个潜伏特工都梦寐以求听到的一句话。

    可是当真的盼到了这一天,白继业会更想要留下来。

    他想要看到李士群的下场。

    他想要看到同志的血是怎么被洗刷的。

    可当他还要分辨,和孟绍原四目相对的时候,却看到孟绍原对自己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好,我回家!”

    白继业终于下定了决心:“谁都以为我白继业是个老光棍,可他们怎么会想到,我不但有老婆,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我以为我媳妇死定了,是老板救了她。老板,谢谢!”

    他对着孟绍原深深鞠了一躬,抬起身子说道:“老板,我白继业欠你的,老板不管什么时候需要我,我一定到!”

    “永远不要,永远!”孟绍原回答的很坚决:“白继业,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军统的人了!”

    “什么?”白继业一怔,面色惨白:“您是开除我了?”

    “不是开除,我说过你的任务已经完成。”

    孟绍原一伸手,从苏俊文那里拿过了一只公文包,递给了白继业:“这里面,是你新的身份和一笔钱,接了你的女人和女儿,重新开始!

    你将来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再做特务了。也永远不要和任何人说起你的往事, 你死了, 从现在开始,白继业已经死了!”

    白继业接过了公文包,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一入此门,终身军统。老板, 我将来, 还能再见到您吗?”

    “走吧,走得远远的。”孟绍原的声音里带着诀别:“我不会来找你, 你也不要来找我, 没有人知道你的下落,你才是最安全的。”

    白继业又给孟绍原鞠了一躬:

    “老板, 再见!”

    “是永别, 不是再见!山高路远,一路珍重!”

    ……

    “爆炸威力太大,伤亡惨重。。”

    骆德本在汇报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莫景和身亡, 他带领冲上去的一个小队, 差不多全完了, 就连送到医院去的, 恐怕也都不行了。”

    李士群面色灰败。

    他在那里沉默了很久, 然后目光落到了站在自己对面, 那个畏畏缩缩的年轻人身上, 叹息一声:

    “你说的, 是对的。”

    ……

    两个小时前。

    “李部长, 外面有人求见。”

    李士群的眉头紧锁。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来见自己?

    可他还是接见了对方。

    进来的, 居然又是一个警察。

    一个很年轻的警察。

    “我叫于世宝。”年轻警察一进来便说道:“我当警察没多久,长官, 检举军统特工,是不是真的有赏?”

    李士群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要检举谁?”

    “白继业!”

    “白继业?”

    “没错, 我就是要检举他。”于世宝大着胆子说道:“他是军统潜伏特工,代号, ‘秦时’!”

    李士群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长官, 我不但知道,而且还知道军统在国际饭店设下了埋伏,要取您的性命!”

    “什么?快,快把莫景和给我叫回来!”

    ……

    晚了, 一切都晚了。

    莫景和死了。

    76号已经很久没有蒙受过这么惨重的损失了。

    李士群有些无精打采:“于世宝,你再和骆秘书说一下吧。

    “是。”

    于世宝振作了一下精神:“之前, 我和白继业一起当夜班,他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说梦话,说自己是什么‘秦时’,还不断的说到了一个名字,‘凌烟阁’。”

    “‘凌烟阁’?”骆德本立刻问道:“哪个‘凌烟阁’?”

    “我,我也不知道啊。”于世宝一脸的茫然。

    “他怎么会知道谁是‘凌烟阁’。”李士群摆了摆手:“你继续。”

    于世宝这才说道:“我起了疑心,后来就悄悄的跟踪他。有一天,我发现他和一个人见面,还带回了一封信。

    他是在值班宿舍里看的,我从门缝里看到后,假装在外面叫他,他慌里慌张的把信藏到了枕头的夹层里,然后才来开门。

    他和我一起出去,也是巧,正好警长找他, 趁着这个机会,我跑回了值班房,找到了那封信,信上说,让他引诱李士群……不,李长官到国际饭店,用孟绍原重回上海为借口……”

    他心里大概是害怕,说的有些颠三倒四,不过也能听明白。

    这根本就是拿孟绍原重回上海这件事做诱饵,接着,制造了这起爆炸案。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炸死李士群!

    “炸死我?”

    李士群冷笑一声。

    可他的心里却还是有了几分后怕。

    军统的那些人,是利用了自己对于孟绍原的畏惧,才上演了这么一出戏。

    “于世宝,为什么到要告密?”骆德本随即追问。

    于世宝迟疑了一下,怯弱说道:“我,我相中了一个姑娘,可我没钱。”

    “李部长,爆炸案已然发生,我的意……”

    骆德本才说出来,便闭口不言,朝于世宝看了一眼。

    李士群心里明白:“于世宝,去领赏吧,以后有什么情报记得及时汇报。”

    “世宝谢长官恩典。”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于世宝正想走,却被李士群叫住了。

    于世宝一怔:“我说,世宝谢长官恩典。”

    他的口音带着一点广东口音,“世”、“四”很难分辨。

    “世宝”很容易被人听成“四宝”。

    之前他说自己名字,连名带姓的时候,好没什么。

    可一说“世宝”,口音问题,让李士群一下想到了另一个“四宝”。

    吴四宝!

    那曾经是他最得力的部下。

    自从吴四宝死后,李士群处处受制,总之找不到一个和吴四宝一样,那么合自己心意的助手!

    他对吴四宝,还是有感情的。

    此时,想到吴四宝,再看看眼前的于世宝,一样也是身材不高,体格健壮,越看,越觉得这就是一个小吴四宝。

    李士群慢吞吞的问道:“于世宝,当警察前途大吗?”

    “长官,世宝不明白你的意思。”

    “以后不要叫我长官,叫我李部长。明天开始到我76号来做事吧。”



    中国各地都有茶馆,但每个地方的茶馆都有自己的特色,不尽然相同。

    重庆以茶馆闻名于世,喝茶,是重庆人最重要的生活组成部分之一。

    重庆喝茶,讲究茶水、茶和茶具,却不大讲究“雅”。

    这大概与重庆人直来直往、大大咧咧的性格有关,该讲究的便讲究。

    其他的处处表现得不拘小节。

    重庆人吃茶,一间老旧的铺子或坝子,一张老木方桌,几杯盖碗茶,几只简单的木凳或是藤椅,一地零散的瓜子花生壳,这些便是重庆茶馆最经典的搭配。

    上海也遍地可见茶馆。

    这里的喝茶,归纳起来一个字:

    杂!

    所谓的杂,是上海有着太多的茶流派。

    什么八宝茶、台式工夫茶、花卉茶,还有舶来品的英式红茶。

    一进茶馆,也没有伙计来招呼你,你决定了喝什么茶,再把伙计叫来点茶。

    你也可以自己带茶,茶馆里免费帮你沏茶,可是本来不要钱的瓜子花生您就得另外再掏钱了。

    孟绍原就是自己带来的茶叶。

    他对这里太熟了。。

    把茶叶包往桌子上一放,上面再放上一张零钱。

    那是给伙计的小费。

    有了小费,伙计做事自然更加卖力,对你的要求也都是一律尽量满足。

    桌子上海放了一个空茶碗,茶碗盖子斜着放,那意思说这桌客人包了,谢绝拼桌。

    苏俊文坐在另一张茶桌上,靠近门口。

    一旦有情况,他可以立刻封锁住进出道路,让长官从窗口逃跑。

    在那喝了一会,一个拄着文明棍,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找位置坐下,摘下帽子,不要伙计帮忙,放到一边,再把文明棍靠着桌子放好。

    拿下眼镜,放到嘴边哈了口气,仔细擦了,再把眼镜放到帽子边上。

    等伙计上了茶,中山装喝了一口,立刻把伙计叫了过来,一张嘴就骂人:

    “小赤佬,水不开也给我上?侬晓得我是啥人伐?”

    伙计一脸的委屈,急忙分辨。

    孟绍原把茶钱放到桌子上,起身。

    这个中山装,是自己人。

    暗号,全部对上。

    他是来通知自己的。

    中山装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更加不知道自己是来通知谁的。

    他唯一的任务,就是走完这套流程。

    在孟绍原起身的一瞬间,苏俊文也迅速起身,率先走出茶馆。

    茶馆外,蹲着一个在那晒太阳的懒汉。

    这人,不是李之峰又是谁?

    李之峰在那嗑瓜子。

    他很不讲卫生的把一把瓜子皮朝着外面一抛。

    安全!

    边上,是一辆黄包车。

    车把手上,绑着一条用来擦汗的毛巾。

    毛巾打的结是双结。

    “黄包车!”

    上车的,并不是孟绍原,而是苏俊文!

    “大光明电影院,我要赶10点45的电影。”苏俊文一上车便说道。

    “好的,老板。”

    黄包车夫拉着车就走。

    孟绍原和李之峰,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离开了这里。

    到了一个弄堂口,孟绍原往里一闪。

    里面有个茅厕。

    他在里面,迅速脱掉了外面的长衫,露出了穿在里面一身破旧的衣服。

    在他脱布鞋的时候,李之峰走了进来,把一双破旧的弹力鞋和一件马甲给了他。

    马甲背后,还印着黄包车夫的编号。

    等孟绍原再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刚上完茅房出来的黄包车夫。

    刚才拉着苏俊文走的那辆黄包车,就停在了外面。

    车上坐的,却不是苏俊文。

    而是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斯文年轻人。

    “快点,慢吞吞的。”

    年轻人很不耐烦的斥责了一声。

    “老板,真正对不住。”

    孟绍原拉起了黄包车就走。

    “老板,你,回来了!”

    当黄包车拉起来的时候,年轻人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那是,赵云!

    活跃在敌人心脏部位的传奇特工,赵云!

    见面的方式,极其繁复。

    可一切只为了两个字:

    安全!

    上海的局势,复杂到了极点。

    李之峰必须首先去约定的接头地点,确定赵云没有叛变,然后才能再安排下一次的接头。

    叛徒带来的教训太深刻了。

    是之前茶馆里的中山装,还是茶馆外的黄包车夫,他们都是这次接头中的工具人。

    可以不必这么麻烦,直接接头。

    但也许这就是生命中最后一次接头了。

    “情况怎么样?”孟绍原一边拉着车一边问道。

    “76号和日本宪兵对我们的联合围剿非常凶,但我们能坚持。”赵云回答的非常简单。

    短短的两句话,其实已经能够让孟绍原知道上海的处境很不容乐观。

    “帮我准备一些人。”

    孟绍原并没有说什么慷慨激昂,激励士气的话:“这次我回来,要把上海的局面重新打开。”

    赵云精神大振。

    长官这次回上海,是要和76号以及日本人硬刚了!

    而且,长官根本没有问上海工作的具体执行情况。

    这是对自己部下的一种绝对信任!

    “还有,帮我找两个外国人。”孟绍原继续吩咐道:“克洛宁·贝克,和他的夫人斯特芬尼·贝克。这个男人是个记者,现在夫妻一起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

    “明白。”

    “我要他们全部的情况,尤其是细节。还有,一旦掌握的具体信息,看能不能够设法,用钱进行营救。最低限度,要确保他们的安全,以及不会受到虐待。”

    “明白。”

    赵云迟疑了一下:“老板,有些事按照纪律我不该问,可我宁可受纪律处分也要问,您这次带来了多少人?”

    孟绍原居然一点都没隐瞒:“两个。”

    “那不行,太少了。”赵云一下就急了:“我立刻再给您调一批人来,对您的身份我会绝对保密的!”

    “我要那么多人做什么?开麻将室?”孟绍原笑了下:“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我的安全,你不必操心。”

    赵云虽然有些不甘心,可也不再敢说什么。

    “多了,新任上海区区长王一心怎么样?”

    “还行吧,比较保守,不敢做过激的事,算是无功无过吧。”

    “最怕的,就是无功无过的人。”孟绍原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停下了车:

    “老板,侬到了。”

    赵云下了车,付了车费,然后低声说了一句:

    “老板,保重,随时等待您的召唤!”



    范园。

    这里曾经是上海滩最受人瞩目的地方。

    这里面住着大名鼎鼎得老太爷张仁奎。

    自从日军占领了租界,原本就被他们一直拉拢的老太爷,更是受到了频繁骚扰。

    老太爷坚决拒绝了日本人,并且叮嘱家里人,宁死不当汉奸!

    张家上上下下都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还好,日本人忌惮老太爷的威名和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之前还担心老太爷是在装病,假惺惺的派了日本医生来给他看病。

    结果一检查下来,老太爷的身子真的不行了。

    这么一来,日本人对老太爷的兴趣顿时全失。

    他们要的是老太爷的威望,而不是一具濒死的尸体。

    最后,连监视范园的特务都没几个了。

    那些特务都是例行公事,早上来看一下就走,晚上再来转一圈。

    反正回去能交差就行了。。

    日本人占领公共租界后,很多人都怕惹祸上身,轻易不敢来拜见老太爷。

    因此原本天天都热闹非凡的范园,眼下却变得冷冷清清起来。

    一大早,走过场监视范园的特务刚走,大门便被敲开了。

    “谁啊。”

    门房也是很不耐烦的打开了小门。

    范园虽然没有过去那么威风了,可是虎倒架子在!

    “烦您了。”

    一张片子递了进来:“我们是南方来的,特地来拜见老太爷的。”

    “等着。”

    门房接过片子,又关上了门。

    等了有几分钟的样子,小门再次打开。

    这次来的,是老太爷张仁奎的儿子张启山。

    一看外面的客人,张启山神色大变,随便强做镇定:“请!”

    外面的那个客人,带着两个随从一起走了进去。

    “今天,不见客,谁来都不见。”

    张启山特别吩咐了一声。

    带着客人也没进客厅,而是到了边上的一间偏方。

    两个随从留在了外面。

    一进去,张启山急忙关上了门,对着那客人深深一个作揖:

    “启山给叔叔磕头,眼下日人猖獗,不敢开正门迎请叔叔,是启山失礼了。”

    岁数比对方大上不知道多少,可却一口一个“叔叔”称呼。

    甚至还行了晚辈之礼。

    普天下,除了老太爷的拜把子兄弟,“小太爷”孟绍原,谁还有这份礼遇?

    孟绍原赶紧说道:“是我来的匆忙,没有及时通知。”

    “叔叔,眼下租界大乱,到处都是日本人,你忽然来到这里,万一出了一点闪失,叔叔身负重任,我们张家就算万死也无以赎罪。”

    孟绍原却笑道:“上海有什么危险的?不就是一些宪兵和日本人的走狗?你放心,我既然敢来,就有办法保护自己。”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张启山心里却是愈发担心。

    这是谁?

    “盘天虎”孟绍原!

    要是真的出事,张家会受到牵连另说,只怕还会被不明真相的人千夫所指啊。

    可再看孟绍原,却是一点都不在乎。

    孟绍原也不管张启山心里是怎么想的:“老太爷现在怎么样了?能见客吗?”

    “其他人一律不见,但叔叔来了他是一定要见的。这些日子,他嘴里念叨的,一直都是叔叔。”

    张启山打开了房间里的一道侧门:“叔叔请跟我来。”

    带着他穿过一条封闭的走廊,张启山在一间屋子外站定,对着里面叫了几声“父亲”。

    虽然没有应答,张启山还是推开了门:“父亲在里面,我到外面看着。”

    孟绍原还没走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

    他悄悄的关上了门,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床边,自己搬了一张凳子坐下。

    老太爷睡着了。

    一段时候没见,老太爷已经消瘦得骨瘦如柴。

    这哪里还有当年一把大刀横行天下,八十高龄痛殴日本浪人,民国教父的风采?

    孟绍原看得是一阵心酸。

    “是谁来了啊。”

    老太爷忽然睁开眼睛问道。

    说话时候也是气若游丝。

    “大哥,是我。”

    孟绍原低低说道。

    一听到这个声音,刚才还有气无力的老太爷,却一下精神恢复:“是绍原吗?”

    “是我,大哥,是我。”

    孟绍原赶紧站了起来,凑到了老太爷的面前。

    “绍原,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

    老太爷伸出了手。

    孟绍原一把握住了老太爷的手,在床沿坐下:“大哥,是绍原回来了。”

    “好,好。”

    老太爷手里无力,却还紧紧握着孟绍原的手,似乎就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了:

    “前几天,我做梦,还梦到了你。拿双枪,杀日特,惩汉奸。我是被开心的笑醒的,可是一睁眼,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大哥,您这梦挺准的,我这不就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绍原,你不该来的,不该来的。”老太爷却话锋一转:“你心里还能有老哥哥,老哥哥开心,可范园外,都是日本特务和那些走狗,你怎么可以冒险来这里看我?”

    “大哥,那些狗不算什么。”孟绍原笑着说道:“我观察过了,那些狗就是上午和快傍晚的时候来转一圈,其它时间没人。”

    “哦,是吗?那是他们没告诉我,还骗我说外面都是日本人和特务。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大哥指教。”

    张仁奎轻轻叹息一声:“我张仁奎算得上是一代枭雄,门生弟子四万,一声令下,军界政界莫有不从者。现在老了,重病缠身,门前却是车马稀落,连日本人和那些汉奸都懒得监视我了,他们是怕我难过啊。”

    说到这里,张仁奎自己先笑了:“可我孩子们也太小看我张仁奎了,我这一生算得上是轰轰烈烈,当过镇守使,参加过护国,齐燮元打卢永祥,我从南通出兵,不到一个月就把卢永祥赶出了上海,狼狈逃到了日本。

    黄金荣、杜月笙都是我的晚辈,我在上海滩一呼百应。这些,够了,够了。人哪有不老不死的,不然,那不真成老不死了?既然老了,快死了,别人看不上了,那有什么关系?人那,总不可能一辈子都风风光光的吧?”

    说到这里,他看着孟绍原:“你知道我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事情是什么吗?”

    孟绍原摇了摇头。

    张仁奎带着几分傲气:“我这个人那,一辈子都没有当过汉奸!”



    “我这个人一辈子那,不管日本人怎么拉拢,可我就是没有当过汉奸!”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仁奎的语气里充满了骄傲。

    我一辈子,没有当过汉奸!

    威胁利诱没用。。。

    死都不向日本人低头。

    “大哥,这就是我最敬佩你的地方。”孟绍原认真说道:“人这一生,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可我相信,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在说到大哥民族气节的时候,都会竖起一根大拇指!”

    张仁奎笑得更加得意了。

    民族气节,这是他这一辈子最看重的。

    “绍原,你大老远的跑到上海不是特意来恭维我的吧。”

    一看到孟绍原,张仁奎的精气神明显好了不少,说话也都变得有力气了:“说吧,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

    “是,来救两个外国人。”在自己大哥面前孟绍原一丝一毫也都没有隐瞒:“另外,我还有点私人恩怨想了结了,我想顺带着手把李士群给铲除了。”

    我想顺带着手把李士群给铲除了。

    任何人在边上听到这句话,只怕都会瞠目结舌。

    李士群是谁?

    大特务头子,身边保护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想要刺杀李士群的人,何止千百,可有哪一个成功了?

    现在,孟绍原居然说顺带着手解决了?

    就好像他下班了从菜市场顺手带两斤猪肉回去一样简单。

    张仁奎都有一些不太信了:“绍原,李士群现在势力庞大,又有日本人的保护,可不太好对付。之前你在上海,他在你面前虽然屡战屡败,可也没有遇到过生命危险啊。更何况你现在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

    “过去,我还真的没办法杀了他。”孟绍原却充满了自信:“因为他处处都防备着我,任何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变成惊弓之鸟。老躲在乌龟壳里,那是最安全的。

    可现在不同了,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在租界里说一不二,没人不怕他的,他的信心、傲慢一天超过一天,野心的急速膨胀,让他连日本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离开了上海,他虽然还是怕我,但却没有之前那么畏惧了,再加上他的野心和傲慢,大哥,我杀他如杀一狗!”

    我杀他如杀一狗!

    如果现在李士群在边上听到这话,也不知道作何感情。

    孟绍原又说道:“再说了,我也不是孤身一人作战,我军统特工依旧频繁活跃在上海。我一声令下,上海的上万特工,周边的十数万忠义救国军,都可以为我所用。

    还有,我人虽然不在上海,但我在上海各行各业依旧有许多可以帮我的朋友。

    这次,不是我一个人杀李士群,而是全上海所有有良心的中国人共同诛杀李士群!”

    张仁奎被他说的热血澎湃,恨不得现在就立刻下床,跟着自己的拜把子兄弟一起同杀李士群!

    他慨然说道:“你别看我现在躺在床上不能起身,门前凋零,可我还是上海滩的老太爷,还有忠诚于我的门生弟子。绍原,有什么需要我的,你支会一声,枪你不缺,可像老十八那样,愿意为你慷慨赴死的烈士有的是!”

    老十八,说的是张仁奎的第十八个弟子常池州。

    上海华兰登路一战,常池州率上海三百青帮敢死队,壮烈殉国!

    说到了常池州,孟绍原心中有些黯淡,随即振作一下说道:“大哥,这次不是和李士群玩命,而是要智取。

    李士群现在变得越来越嚣张了,日本人也不放在眼里,这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我准备在上海唱一出大戏。

    要唱好这出戏,我一个人可不行,我知道大哥虽然人在病榻,却手握上海,所以,我向大哥借兵来了!”

    最懂老太爷的,非孟绍原莫属。

    没错,老太爷是身子骨不行了,门都不能出了。

    可四万弟子,遍布上海,上海的各行各业里,哪里没有老太爷的影子?

    张仁奎笑道:“你绍原的事,就是我的事。借兵?你要什么样的兵,我都有!只是这次,我有一个条件。”

    “大哥尽管说,再难的事,绍原也都帮你办了。”

    “等你事情了了,把我重孙子带出上海一个。”张仁奎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我张家,总要留个后啊。”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日本人虽然放松了对他的监视,可是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他。

    万一哪天有什么事牵连到了张仁奎,日本人翻脸,张家的人根本没办法跑出去。

    孟绍原却是叹息一声:“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处处为我着想?”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啊,你怕引起我的负担,所以只求我带走一个孩子。”

    孟绍原低声说道:“张家的其他人怎么办?留在上海?等着日本人找上门来?大哥,要么不带,要带,我这次要把张家人全部带出去!”

    “什么?那不行!”张仁奎急忙说道:“我张家大大小小的人太多了,太危险了。”

    孟绍原骄傲的一笑:“我说行,就一定行!”

    他这次来上海,主要目的是营救那对记者夫妻。

    可他却要顺手铲除了李士群。

    这还不算完,他竟然还要把张家的人都带出上海!

    这个任务的难度,几乎已经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偏偏,孟绍原就是为了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生的!

    孟绍原说到这里,脸上升起几分愁云:“大哥,我也不想瞒你,其他人,我都能带,可只有大哥,我带不走了。”

    张仁奎风烛残年,躺在床上都不怎么能动了,孟绍原真的无能为力。

    “我晓得,我晓得。”张仁奎喃喃说道:“你能把其他人带走,我张家感你一辈子的恩。都走吧,把老侯头留下来照顾我就行了。他一辈子没儿没女的,跟了我那么多年,早就和我是一条命了。

    可是一定不要勉强啊,绍原,你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孟绍原想做的,一定要做到。”孟绍原握紧了张仁奎的手:“大哥,上海,是我的上海!不是日本人的,更加不是李士群的!”

    没人可以抢走上海,日本人不行,李士群更不行!



    上海滩的娱乐场所之多,玩的之新颖奇特,那当之无愧的为全国之最。

    老字号的有百乐门大舞厅。

    那是时髦的上海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即便是在淞沪开战,到日军进入租界,百乐门也一天都没有停止营业过。

    新一点的,就要属“樱花馆”了。

    这是在日军完全控制租界后,日本人所开办的销金窟。

    这个“樱花馆”又分为内樱花馆和外樱花馆。。

    外樱花馆,上海人称其为“东洋府”。

    这是专门向有钱的中国人开放的。

    在这里,有大量的朝鲜女子接待客人。

    有钱人,自然讲究个猎奇。

    听说是从朝鲜来的女人,自然心痒难熬,无论如何都要尝个新鲜的。

    因此,“东洋府”从开业第一天开始,客人就络绎不绝。

    发展到现在,哪怕是在谈一笔重要买卖的时候,不宴请客人去下“东洋府”,那就显得你没有实力。

    这里面的消费之高,自然也不必多说。

    上海人都说,东洋赤佬是真正的坏,东洋府里的东洋赤佬,那是坏到流脓了。

    坏到什么地步?

    东洋府里物价奇高,里面不但有赌博,有鸦片,还有海洛·因。

    过夜的时候,设有专门的豪华房间,价钱嘛,自然也是令人咋舌。

    实力差一些的小老板,第一次请客人来,还没怎么消费,荷包里就空空如也。

    没钱了怎么办?

    总不能带着客人走吧?

    没关系,这个时候,自然有人悄悄的把你叫出来, 借给你钱。

    利息嘛, 自然高的惊人。

    一旦为了面子借了钱,那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更加缺德的是, 那些陪酒的朝鲜女人,还卖力的唆使你吃一种叫“共荣粉”的东西。

    什么事共荣粉?那就是海洛·因。

    前两次吃,都是不要钱的,免费。

    等到你上了瘾, 那就对不起了, 要再吃给钱吧。

    全上海的毒品生意,都被日本人给垄断的。

    尤其是这种高纯度的毒品,不问日本人买,你到哪里去弄?

    好好的家庭, 自此后家破人亡。

    其实, 真正做这些缺德事情的,倒不全是那些东洋赤佬,而是76号的。

    76号的,负责这些坑蒙拐骗, 敲诈勒索, 断子绝孙的事情。

    他们放高利贷, 从日本人手里拿到海洛·因,再卖给中国人。

    这些昧着良心赚到的钱, 上缴给日本人七成。

    不知道害惨了多少的家庭。

    至于内樱花馆,上海人背地里悄悄的称其为“鬼子窝”。

    这里只对日本人开放,里面用的都是纯正的日本艺伎和高质量的朝鲜女人。

    中国人里嘛, 连李士群这种高级汉奸都只去过一次。

    负责整个樱花馆的,是前日本陆军中佐川久保真。

    他在战争中受了伤, 瘸了一条腿,便奉命经营樱花馆。

    起初川久保真还是不乐意的, 可是时间一长,他便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份“事业”。

    他喜欢看到樱花馆座无虚席。

    更加喜欢看到每天哗啦啦流进来的真金白银。

    这些钱, 都将继续支持着帝国的圣战!

    “阁下。”

    樱花馆的经理助理吉源一郎走了过来:“有个客人,忘记带钱了。”

    “是哪里的客人?”

    “内樱花馆的。”

    “又是这样。”川久保真皱了一下眉头:“真给帝国丢人啊, 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问清楚他的住址, 让他写下欠条,以后不许再出现在樱花馆了。”

    樱花馆名气越大, 来的人越多。

    那些日本浪人, 也都慕名而来。

    问题是, 这些人口袋里本就没几个钱,哪里在这种地方消费得起?

    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能怎么办!

    都是日本人,川久保真也只得尽可能的扣押下对方身上值点钱的东西,然后永远禁止其进入樱花馆。

    倒不是川久保真心地“善良”,而是这给了他做花账的机会,对方明明消费了这么多钱,他却可以增做一倍的亏空,然后向上面报上去。

    这些钱, 自然就落到他的口袋里了。

    所以有时候明知道来的人口袋里没钱,在川久保真的暗示下, 具体负责业务的吉源一郎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个客人,穿着打扮很体面。”没想到吉源一郎却说道:“我看着不像是没有钱的,而且他说把这个东西抵押在这里, 明天拿钱回来赎。”

    说着,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川久保真。

    川久保真接过来只看了一眼,面色大变。

    东西没有什么稀奇的, 是“御守”。

    所谓的御守,就是日本的平安符。

    可是,这个御守上面,却有清晰的菊纹!

    而且,菊纹有十四个花瓣!

    日本皇室,菊花纹章!

    十六个花瓣,代表的是日本皇室、天皇以及家人!

    十四个花瓣,代表的是皇室家族成员!

    川久保真有些慌张:“他在哪?快,带我去。”

    他看到这位客人的时候,对方看着很年轻,留着精致的小胡子,戴着眼镜。

    而且, 他的眼珠子,有些发蓝。

    按照日本人的说法,拥有这种瞳孔的, 被称为“妖瞳”, 要么身份特别高贵,要么就是奇人异士。

    这种说法几乎在每个国家都存在。

    比如哈布斯堡家族,为了保证血统纯正,都是近亲结婚,代代全是鞋拔子脸。

    不光如此,伴随他们的还有下巴畸形,身材矮小,智力低下,残疾。

    可在他们看来,这却是皇族的高贵象征。

    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思路。

    看到这个年轻人,川久保真哪里敢怠慢:“冒昧的请教阁下是?”

    年轻人看着很和善,微微一笑:

    “绯村剑心,请多指教!”

    嘴里说着“请多指教”,身子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天生傲气油然而生。

    这给川久保证的第一的感觉就是非常高贵。

    “绯村阁下能够光临这里,那是樱花馆全体员工最大的荣幸。”

    川久保真的态度愈发恭敬:“这里本来就是为帝国子民而设的,既然阁下一时不便,请允许我宴请阁下。这个,我是断然不能收的。”

    他把御守客气的放到了客人的面前。

    绯村剑心却淡淡笑道:“我久闻樱花馆大名,今日冒昧前来,却忘记带钱,已经很失礼了。东西,留在这里,明天我再来取,请不要客气了。”



    对于能够亲眼见到一个皇室成员,川久保证已经感到是莫大的荣幸了!

    至于还钱?

    川久保真根本没有想过。

    皇室成员怎么会来还这个钱?

    再说了,真还了,自己也不敢要啊。。。

    川久保真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和绯村阁下一起合张影。

    人生嘛,总是要留下一点小小遗憾的。

    可是,让川久保真做梦也都没有想到的,今天樱花馆一开张,他就得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消息:

    绯村阁下到了!

    川久保证慌里慌张的瘸着一条腿亲自迎接出去。

    一看到绯村剑心,他立刻一个鞠躬:

    “阁下,能够再次见到您,是我和樱花馆的最大荣幸。”

    “您太客气了。”

    不管什么时候,绯村剑心总是保持着他的从容高雅:“昨天,我很失礼,承蒙阁下大度,让我不至于狼狈的离开。今天,我是来还钱的。”

    “不,阁下。”川久保真赶紧说道:“您能够来,已经是我们的幸事了,怎么可以让您出钱?”

    “不,阁下,我坚持。”

    绯村剑心却不容分说的把一张支票递到了川久保真的面前。

    川久保真迟疑了一下,只能接过支票,可一看上面的数字:“阁下,这太多了。”

    “留在这里吧。”绯村剑心淡淡说道:“我是个健忘的人,如果下次我再来,又忘记带钱了,那就不用再抵押东西了。”

    川久保真立刻会心的笑了起来:“请允许我今天能够宴请阁下。”

    “我应该出钱的。”

    “不,这次我也坚持。”

    “那么,就打扰了。”

    川久保真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最幸运的一个人,居然能够宴请到一位皇室成员。

    他毫不吝啬的拿出了最好的酒,叫出了最好的艺伎。

    绯村剑心,多么好听的名字啊。

    绯村剑心高贵、儒雅、和善,但态度中总和别人保持着一丝若即若离的态度,绝对不会和你太亲热。

    川久保真丝毫不以为意。

    这才是真正皇室成员该有的样子啊。

    能够请到他已经不容易了,难道你还指望他和自己称兄道弟吗?

    喝酒中,绯村剑心也大概介绍了一下自己。

    绯村家是皇室的旁支。

    他的曾曾祖父,有幸迎娶了天皇陛下表妹的丈夫的外甥女的丈夫的表姑。

    嗯,听着有些乱,辈分也好像有些乱。

    不管怎样,绯村家也摇身一变成为了皇族成员。

    甚至,绯村家还两次得到了天皇陛下的亲自接见!

    不光如此,绯村家还立有战功,因此虽然是天皇很远很远的亲戚,但在日本也属于不用交纳税赋的特权贵族阶层。

    当川久保真试探着询问绯村阁下怎么会来上海,阁下告诉他,做为绯村家这一代八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他是最没有出息的,因此时常受到父亲的教导。

    他想当兵,为帝国奋战,但他的母亲很疼爱他,坚决拒绝他上战场。

    所以,他只能到上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为帝国,为绯村家做些贡献的。

    尽管如此,川久保真还是丝毫都不敢怠慢。

    绯村剑心也问了一下樱花馆的情况。

    樱花会有着日本陆军军方背景。

    名义上,它是不用交税的,但到了实际操作中,却反而要交纳三重税。

    利润的四成,交给陆军军方,三成交给日本上海宪兵司令部。

    一成,称做“特别献纳金”,存到指定账户。

    因此真正归属于樱花馆的,实际只有两成。

    即便这两成,还要应付许多开销。

    但即便这样,比起日本国内企业来说,日子也要好过多了。

    随着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财政愈发吃紧,捉襟见肘,因此对日本国内个人和企业的税收也愈发的苛重了。

    战争爆发前,日本只征收两种税。

    一种是个人所得税。

    还有一种是企业税,比如利润分红税、公债及公司债利息特别税、物品特别税。

    但是随着的战事的扩大,这两个税已经无法满足战时需求。

    从1938开始,日本又相继征收烟酒税、法人资本税、砂糖消费税、交易所税。

    东京城市人均工资100日元,家庭最低月支出却需要110日元。

    日本人的生活惨到什么程度?

    1938年的时候日本人已经养不起家了,生活甚至比关东大地震时期还惨。

    这还不算完。

    今年年初,日本内阁再度对税收全面修改,以直接税为中心继续提高税率,各种杂税被分摊到日本民众手中,普通日本百姓重负不堪。

    再加上全国配给制度,日本政府甚至因为百姓交不起税,直接将他们的门窗、家具和珠宝拿过去抵税。

    普通民众如此,企业更加难过。

    企业普遍承担税收在利润的百分之九十以上。

    再加上各种莫名其妙的苛捐杂税,企业一年下来,不但赚不到钱,反而还倒欠着政府税收。

    只是,有些企业却是享有免税特权的。

    一个是贵族开办的企业公司,一分钱税收不用交。

    一种,是军工企业,比如三菱重工。

    听完了川久保真的介绍,绯村剑心很是同情:“这么说,樱花馆看起来生意很好,实际上赚不了多少钱?”

    “是的,阁下。”川久保真叹息一声:“有的时候,甚至还会亏钱。”

    “哦,为什么这么说?”

    “帝国刚刚负责租界治安的时候,经费紧张,因此找到我们,我们不得不给了一笔特殊治安费。”川久保真大谈苦经:“加上情报机构也会时常来问我们要钱,我们的流动资金,真的非常紧张。”

    绯村剑心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可我听说这里有很多支那人,他们每天都会从这里带走很多钱?”

    “是的,那是76号的人,他们负责外樱花馆。”川久保真立刻回答道:“一些事情,我们完全交给他们去做。”

    “那么,,利润是如何分配的呢?”

    “他们拿三成,上缴给我们七成。”

    “这个,恐怕不太合理吧?”

    绯村剑心皱了一下眉头:“这些事情,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做,为什么非要委托给76号?”

    “李士群,他有很大的能量。”川久保真苦笑一声:“在上海,他被称为新的上海王,这些事,他都插了一手,我也没有办法!”

    “李士群?啊,我听过。”



    “李士群,这个人,我听过。”

    绯村剑心沉吟着说道:“他为帝国立了很多功勋,但是,为人似乎有些骄狂。。。”

    “不仅仅是骄狂。”川久保真苦笑一声:“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前段时候,因为临时抽调走了一大笔资金,致使樱花馆头寸周转不灵,所以我和李士群派到樱花馆的武锦同先生商量,给他们的抽成是否能够延缓几天?

    可到了第二天上午,李士群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我这里,告诉我钱,一天不能拖,一分不能少,并且言语中还带着威胁。我没有办法,只能筹钱给了武锦同。”

    “混蛋啊!”

    斯文儒雅的绯村剑心也忍不住骂了一声:“一个支那人,竟然敢威胁一个帝国的英雄。这里难道不是帝国的上海,而是他李士群的上海?”

    “阁下,很多人都说上海,其实就是李士群的上海。”川久保真有些无奈:“他的功劳很大,很受汪精卫先生的器重,所以,在很多方面我们不得不让着他。”

    “这种事情,你们是怎么能够容忍它发生的?”

    绯村剑心看起来很是不满:“川久君,我到上海来,是很想做一些事情的。如果可能的话,我很想对樱花馆进行一些必要的投资。”

    “那真是太好了。”

    川久保真顿时变得兴奋起来。

    如果有绯村家的投资,那真是太好了。

    哪怕他们只投一块钱,其中的意义也就变得完全不同。

    这就意味着樱花馆,有了皇室的背景。

    “川久君,我们需要开诚布公的谈一下。”绯村剑心严肃地说道:“据我所知,樱花馆虽然不用纳税,但其实在资金的分配上,可以由樱花馆自行调拨的很少。

    如果有绯村家的参与,我们至少可以占二成的利润,和军部方面的协调,由我们出面。这二成利润,我会全部留在樱花馆的。”

    川久保真有些疑惑:“您不需要?”

    “不需要,这点钱对绯村家来说并不算什么。”绯村剑心微微一笑:“我需要的是得到父亲的认可。如果能够把樱花馆妥善经营,为大日本帝国提供更多的资金,我想我的父亲是会为我骄傲的。”

    川久保真一个鞠躬:“您的品德,让我深表敬佩。”

    “恭维的话,不用说了。”绯村剑心摆了摆手:“这件事,我会立刻去办理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请暂时保密。”

    “我会的,阁下。”

    “还有,樱花馆的经营模式,需要改变。”绯村剑心继续说道:“外樱花馆的利润很多,没有必要交给那些支那人。”

    “可是,李士群那里?”

    “我知道,你对李士群有所畏惧。”绯村剑心已经帮他考虑好了:“但是据我所知,上海,还是有人讨厌李士群这个人的。”

    川久保真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您说的是冈村阁下?”

    很多人都知道,冈村武志始终因为自己哥哥的死,而把这笔账算到了李士群的头上。

    尽管后来在影佐祯昭的调解下,两人之间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但龌龊却一直存在。

    在举行的会议上,两人经常会因为某些事情而发生激烈争吵。

    绯村剑心随即问道:“你和冈村科长的关系怎么样?”

    “还可以,冈村科长也经常会来这里。”

    “为什么不把外樱花馆的经营交给宪兵队去做呢?”

    “宪兵队?”

    绯村剑心已经帮对方都考虑好了:“樱花馆所赚的每一分钱,对于帝国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那些支那人,拿到了钱,不会为圣战用哪怕一分钱。

    在上海的浪人很多,由宪兵队出面,把他们组织起来,负责外樱花馆的经营,每一笔收入,由宪兵队拿两成。

    这样,宪兵队增加了一大笔收入,而樱花馆,却可以节约下来一成的收入。”

    川久保真频频点头,可却有些担心:“李士群恐怕不会答应吧?冈村阁下恐怕也未必会因为这事和李士群直接翻脸。”

    “假如外樱花馆,因为保护不善而出事了呢?”

    川久保真明白了:“这样,就给了冈村科长直接干预的借口?只是,用什么样的借口才好?”

    “或者,有个最好的借口。”

    绯村剑心不慌不忙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川久保真听得又惊又喜:“阁下的才智,让我敬佩万分。出了这样的事,李士群就算再嚣张,恐怕也没有办法了。

    阁下,如果事情顺利,那么全部都是阁下的功劳!”

    “川久君,我什么事都没做。”绯村剑心却这么说道:“绯村家,是不会参与到这种卑鄙阴谋中去的。”

    “是的,这全部是我想出来的。”川久保真赶紧说道:“请原谅我的失言。”

    “好了,川久君。”绯村剑心看了一下时间:“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安排。和军部协调好,必须由我父亲出面,这需要一些时间。

    在完全安排好之前,请不要把绯村家牵扯进来,拜托了。”

    “哈依!”

    “那么,我就告辞了。”

    “等等,阁下。”川久保真怔了一下:“我已经给您安排好节目了。”

    绯村剑心当然知道他说的节目是什么意思:“川久君,我虽然是绯村家最不争气的那个,可是,那些庸脂俗粉残花败柳,我还不会看在眼里的。你认为绯村家的男人,是那么没有节制力的吗?”

    他这话说的虽然风轻云淡,可是很有几分不满。

    似乎安排樱花馆的女人陪自己,就是侮辱了绯村家的身份。

    川久保真又是难堪,又是惶恐。

    万一得罪了绯村家,怎么得了?

    “我错了,阁下。”

    “好了,就这样吧。”

    绯村剑心冷冷说道:“请留步。”

    绯村阁下走了。

    走的时候,表现的相当不悦。

    “阁下,怎么了?”

    吉原一郎进来问道。

    “我用俗人的思维,来为一个贵族做安排。”川久保真苦恼地说道:“一句话,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可以得罪贵族,我真是愚蠢啊。”

    他晃了晃脑袋,平静了一下心情:“立刻给冈村科长电话,邀请他晚上来这里做客。”

    川久保真现在想的是,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自己刚才在绯村阁下面前说错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