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庆的遭遇,在76号内部起了不小的风暴。
这是组织里的老人了,资格老、能力强,和军统血战的时候从来没含糊过。
而且,他非常体恤部下,手底下的人但凡有些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出头的。
哪怕不是他手下的人,只要找到了他,他也总会想方设法帮你的忙。
因此,金家庆在76号里的口碑很好。
现在,这样的人,就因为一个电话遇害了。
有人“亲眼”看到金家庆被秘秘密处决了。
心寒啊。
就连审讯都没有审讯,一点真凭实据都没有,怎么就处决了呢?
帮金家庆抱屈的人很多,但没人敢真开口的。
毕竟,这是李士群下的命令啊。
而这还只是开始。
金家庆一出事,那些他手下的心腹一个个都受到了牵连。
有的被调离了原岗位,有的甚至直接被调离了上海,分配到了清乡最前线。
弄得人心惶惶。
李士群的司机小宋也很担心。
他帮李士群开了三年车了,而且还是李士群的远房亲戚。
按理说他深得李士群的信任。
可是那次,就因为自己检查了一下输油管,结果就被李士群怀疑在搞破坏。
更加要命的是,金家庆之前也帮过自己的忙,自己还请金家庆喝过酒,称对方为“大哥”。
这些,都是瞒着李士群的。
万一被李士群知道了,怎么得了?
小宋一直都有一些心不在焉的。
下班的时候,他按照规定把一天的行程报告汇报了上去。
这是最近新增加的。
你每天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必须要汇报得清清楚楚,一丝一毫都不能够差了。
一旦查出来有隐瞒,结局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原本,轿车还可以开回去。
现在,李士群为了增加安全性,特别做出了规定,组织里的车子一律不准公车私用,一律不得在未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开出去。
这是死命令。
小宋跨上了脚踏车,这让他很是有一些不习惯。
他到卤菜店买了两个卤菜,确认没有人跟踪自己,直接转到了隔壁的弄堂里。
敲开了一扇门,一打开,小宋便忙不迭的连人带车冲了进去。
“怎么了,慌里慌张的。”巧云被吓了一跳。
“关门,快关门。”
小宋一直看到门被关了,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把手里的卤菜交给了巧云:“吃饭吧。”
巧云接过了卤菜:“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别吓我。”
“李部长最近好像疯了。”小宋叹了口气:“要是被他发现了我们的事,砍我脑袋倒不一定,毕竟我得叫他一声表哥。可我也别在上海混了,当天就会被轰走。”
巧云悠悠说道:“不待就不待吧,上海待不了,我和你一起回老家去。”
说完又说道:“对了,咱们家有客人呢。”
“谁?”
小宋面色大变。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里一个声音传来:“小宋,李士群要是发现了你和巧云的事情,你说现在,他还会不杀你吗?你还能保住自己的脑袋吗?”
等看清楚了走出来的那个人,小宋被吓得差点瘫坐到了地上,就连声音都变得哆嗦了:“金、金大哥!”
金家庆!
那个明明应该已经变成死人的金家庆!
巧云一头雾水:“小宋,怎么了,看到金大哥那么害怕?”
小宋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不是应该已经、已经。”
“已经死了吗?”
金家庆帮他说了出来:“我命大,李士群要杀我,可是日本人救了我。”
巧云完全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金家庆朝着她一笑:“巧云,把卤菜盛上,把我带来的酒也打开,我和小宋喝两口。”
……
卤菜喷香,酒也喷香。
可小宋一点心思都没有。
“小宋,我忠心耿耿的为李士群卖命,结果落个什么下场?”金家庆到现在都还带着恨意:“李士群是真要杀我啊,如果不是正好日本宪兵经过,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帮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拿命跟着他干,他一点旧情不念啊。他今天能这么对我,明天,就能这么对你!”
“金大哥,别说了,你的遭遇我们都清楚。”
小宋一横心:“金大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身上的钱够用吗?我这些年的积蓄,全部给你。你要离开上海吗?我豁出命送你出去。真的,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可就一样不能做,出卖李士群的事,我不做!”
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金家庆不会在死里逃生之后,还无缘无故的跑来找自己。
金家庆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是这个态度,也不急:“你和巧云,很早就定亲了,原本都该成婚了。可就因为巧云有個远房亲戚,在四路军那里做事,李士群就下令你和她断绝来往。
你老家瘟疫,巧云的父母都死了,她一个人跑到上海来找你,孤苦伶仃,不知道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跪在李士群的面前央求,可李士群是怎么对你的?”
小宋接口说道:“李士群说,给巧云一笔钱,让她回去。要女人,在上海帮我找一个,但我就喜欢巧云。金大哥,是你看我们可怜,悄悄把巧云留在了上海,我们感激你一辈子。
可李士群做得也没错,这是组织规定。再说了,他又给钱,又答应帮我找女人,对我算是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金家庆冷笑一声:“你真的以为李士群这么善良?那天,李士群让我把巧云送出上海,可你知道他给我下的什么命令吗?
他让我只要一离开上海,就干掉巧云,永绝后患!”
小宋脸色骤变:“不可能,不可能,李士群不会这么做的。我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对我很好的。”
“小宋,你糊涂啊。”金家庆叹息一声:“李士群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不过和他沾点亲,你真以为他把你当心腹?
不说我,当初,吴四宝怎么样?那是真敢帮李士群送命的主,他的死,你以为李士群事前真的一点不知道吗?
你扪心自问,是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重要,还是吴四宝的地位重要?
吴四宝他都敢说卖就卖,你小宋,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臭狗屁!”(未完待续)
小宋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有些事,其实他是知道的,但他并不愿意去面对。
他心里,其实是相信金家庆话的。
尤其是在组织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
李士群做得出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次,他连自己都怀疑了。
“小宋,你在李士群的手下,早晚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金家庆语重心长说道:“我不可能保护你们一辈子,李士群一旦发现巧云没死,你说,他会拿你们怎么样?你心里比我更加清楚。
旁的话我也不说,李士群最近怎么样?嚣张跋扈,连日本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可上海,终究还是日本人的上海,不是他李士群的!
我和你说了,这次是日本人救了我,你知道我这两天住在哪里吗?樱花馆!”
樱花馆!
李士群的势力才被从樱花馆赶了出来,金家庆却住了进去?
金家庆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现在,我直接归日本华东情报组指挥,我们的直属上司,是柴山兼四郎中将!
你以为,日本人要是盯上了李士群,他还有反抗的机会吗?李士群要是倒台了,你呢?你是李士群的人,你怎么办?”
小宋沉默不语。
“小宋,咱们兄弟一场啊。”金家庆的语气变得愈发凝重起来:“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倒霉,你要是出事了,巧云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了巧云的身上:“巧云,你刚才和我说的是,你男人还不知道吧?”
小宋疑惑的看向了巧云。
巧云的脸上顿时红了,扭扭捏捏地说道:“我,我有了!”
“什么?真的?”小宋“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
“巧云,听我说。”
就在小宋来这里之前,金家庆面带忧虑的对巧云说道:“小宋这个人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他做事讲义气,可又有些优柔寡断,你要是希望小宋不出事,只有一个办法。”
“金大哥,你说,什么办法?”
“就说你怀孕了。”
“啊?”
“巧云,你要是不这么做,小宋只怕有生命之忧啊,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我,全上海,没人能够保得住他的命了!”
……
小宋快要乐疯了。
巧云有孩子了。
自己要当爸爸了。
自己不能死。
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金大哥,我不想害李士群,可其它事情,我愿意帮你做。”
金家庆笑了:“我也没有要你直接背叛李士群,我只要你到时候帮我做点小事情。”
……
金家庆出来的时候,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周围。
走出弄堂,一辆轿车已经在那等着他了。
金家庆再次确定周围没有危险,迅速钻进了轿车里。
“说服了?”
“是的,说服了。”
金家庆毕恭毕敬地说道:“小宋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要对付李士群的话,此人至关重要。阁下,我建议在行动之前,再秘密的把小宋的女人控制起来。
这个人做事瞻前顾后,他的女人当成人质在我们的手里,可以让他不再有异心。”
“很好,金桑。”
“工藤新一”孟绍原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你在樱花馆待了两天,你果然想出了很多有用的办法。柴山将军已经批准了我们的行动。
到了那天,冈村科长会亲自配合我们。记得,为了避免你被卷入,遭到报复,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明白,工藤阁下。”金家庆杀气腾腾:“只要能够对付李士群,我就是个活死人。”
“不,帝国不会亏待你的。”孟绍原微笑着说道:“任务完成之后,我们会把你调到华北去,带着你的老婆孩子,我会用新的身份给予你更加重要的任务!”
“谢谢,绯村阁下。”
金家庆大喜过望。
他和李士群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有日本人的撑腰,他倒也不担心什么。
不过,李士群势力庞大,万一自己协助日本人杀他事情泄露终究麻烦。
现在,这点担心都不用了。
“樱花馆。”
孟绍原平静的吩咐了一声。
……
“老板,金家庆送走了。”
“几点了。”
“快11点了。”
“打麻将去。”
“好!”
李之峰和苏俊文一句话都没说。
……
开水弄。
四桌麻将摆在那里。
十六个76号的特工,半夜了,还在那里脸红耳赤的争论着刚才那张牌是不是打错了。
“哎,知道吗,盘天虎回来了。”
“他妈的,又是他。”
一个特务骂了一声:“整天盘天虎盘天虎的,关我们屁事,难道他还能找到这里来?”
端起杯子,喝了口:“小山东,加水!小山东,人呢?”
小山东倒退着一步步走了回来。
大门口,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出现了。
“什么人!”
这些特务刚想站起来,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
李之峰一把解开西装:
“来,动动看!”
里面,绑着三枚手榴弹!
十六个特务,一瞬间被吓得面色惨白,原本已经站到一半的身子,不知所措。
“都到边上去。”
一群特务被赶到了角落里。
“别都赶了啊。”
孟绍原走到一桌前看了看牌:“这幅牌谁的啊?”
“我、我的。”
一个特务怯弱的应道。
“这牌不好,难打。”
孟绍原皱着眉头:“我来帮你打,哎,还有三個搭子呢?过来,打两把。”
谁敢动?
李之峰有些不耐烦:“他妈的,还有三把牌谁的?赶紧的陪着老板打麻将!”
三副牌的主人这才胆战心惊的走了过来。
谁也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要做什么。
“坐,坐啊。”
孟绍原很热情的招呼他们三个坐下:“该谁抓牌了?”
“你,您。”
“我啊?”
孟绍原抓了一张牌:“幺鸡。这牌真的不好,哎,你抓牌打啊。牌不好,不要紧,慢慢打,自然就好了。可人要是不好了,怎么办?”
没人敢接他的话。
孟绍原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人要是不好,心坏了,那就很难改了。比如李士群的心就坏了。你给他机会,他也不会想到改邪归正。九筒,碰!”
他打出了一张牌:“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心坏了没有。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一下了,我是孟绍原!”(未完待续)
小山东站在边上端茶倒水。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十三个76号的特务,抱着脑袋蹲在墙角。
两个拿着枪的人,虎视眈眈。
其他三个特务,却正胆战心惊的陪着一个年轻人打麻将。
我是,孟绍原!
当这个名字报出,本来已经抓起一张牌的一个特务,手一哆嗦,牌掉落到了牌桌上。
“牌落地,不反悔。”孟绍原赶紧叫道:“8万,碰!小心点,我听张了!我就说嘛,牌不好,能改。人不好,也得改。
你们呢,都是一些76号的小特务,大部分都是混饭吃的,手里的血案不多,还有改正的机会。
你说你们,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当汉奸。也不怕你们的祖坟被人挖了?我呢,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说改不改啊?”
“改,改!”
坐在他下手的特务连声说道:“我们一定改。”
“我知道,你们嘴上说改,可心里巴不得我赶快滚蛋。”孟绍原摸了一张牌:“我呢,有一个小本子,专门记录一些事情的。
比如,谁是汉奸,我找谁谈过话,给过谁改正的机会,谁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我记性不好,可是一看着本子啊,什么都记起来了。
既然我都给过你们机会了,可你们自己没掌握住,能怪谁?铁血除奸令,可从来都没有取消过。到时候我再来找你,你恐怕连个骨头都剩不下了。”
似乎都哆嗦声音传来。
孟绍原说的太平静了,就好像在和别人拉家常。
可越是这样的平静,却反而越容易让人感到畏惧。
“胡了。”孟绍原把手里的牌往牌桌上一放:“给钱。”
“给钱,给钱。”
孟绍原笑嘻嘻的站了起来:“诸位,今天,我言尽于此。青山绿水,不要让我千里迢迢的再来找你们,告辞。”
这三个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只留下了一屋子呆若木鸡的特务们。
小山东也看傻了。
这就是“盘天虎”啊。
终于亲眼看到了。
就这帮76号的特工,之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胆怯。
76号,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可“盘天虎”就不一样了。
三个人,大摇大摆进来,大摇大摆离开,旁若无人。
这份潇洒,小山东发誓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十六个特务,一直等到孟绍原走了好几分钟了,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要,上报?”
终于,有个特务艰难的问道。
“报,报個屁!你不要命,弟兄们还要命呢!”
“可这事,瞒,早晚都瞒不住的啊!”
……
孟绍原到了上海,就似乎特别的喜欢吃馄饨。
几乎每天都要吃一顿。
凌晨两点了。
路边,吃馄饨的小摊子伴随着昏暗的路灯。
一掀开锅盖,热气腾腾,总能让你感受到一丝温暖。
王作家是个专给报社写武侠的,经常要码字到凌晨。
一到两点的时候,他妻子总会打开二楼的窗户,对着下面喊:
“来两碗馄饨,多放点葱。”
然后,一只装着一口小锅的竹篮子就会用绳子放下来。
老板熟练的从竹篮子里拿过锅子,烧好馄饨,倒进锅里,撒上胡椒粉,按照客人吩咐多放葱。
然后把锅子重新放进竹篮子里,对着上面轻轻喊一声:
“老板娘,好了。”
再拉一拉绳子。
接着,竹篮子便会被拉了上去。
这晚上,吃上一碗馄饨,那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孟绍原和李之峰在上海那么久,早就见怪不怪了。
苏俊文是第一次看到,觉得新奇极了。
馄饨,味道也真不错。
可长官怎么就那么喜欢吃。
孟绍原吃得津津有味,一抬头,正好和二楼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四目相对。
两人彼此微笑一下。
那是王作家。
他习惯站在窗口吃馄饨。
一边欣赏上海的夜景,一边寻找一下创造的灵感。
最近,他要创造一部新的,可是思路一直没有打开。
希望这夜晚,这美味的馄饨,能够让他忽然间思路大开吧
只是今晚,他做梦也都不会想到,自己能够看到一些什么。
……
韩德平是76号有名的打手。
他有个外号叫“小四宝”。
李士群总是说,在韩德平的身上,能够看到当初吴四宝的风采。
孟绍原撤离上海后,军统设伏,截杀韩德平。
可这韩德平也真的凶悍。
在身边两个保镖全部被打死的情况下,一个人,两把枪,左右开弓,竟然硬生生的被他跑了出来。
那天设伏的是夏侯惇。
这也被夏侯惇引为最大耻辱。
这以后,韩德平再不把军统放在眼里,甚至叫嚣出了,即便是那时候横行上海的许诸重新带着五行七杀十三鹰回来了,他一样能让军统尸山血海。
最让人上海军统特工愤怒的,他还叫出了一句口号:
“踏平孟绍原,剥皮盘天虎!”
在上海军统特工眼里,孟绍原就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问题是,所有人都拿这个韩德平一点办法没有。
他枪法准,身手好,悍不畏死。
这样的人,军统的几次猎杀,全部以失败而告终。
这也成了韩德平最大的炫耀资本。
韩德平最大的爱好就是跳舞。
只要一有空,他就会去百乐门跳舞。
跳到1点0,不管舞厅里有什么事情,他都会准时离开。
走的道路也是不变的。
一个他不怕。在他看来,军统的那些人不过如此而已。
二来他走的路,是日本宪兵的巡逻路线。
一有事,宪兵很快会到。
今天一样如此。
两个保镖,包车的黄包车。
他有个弱点,晕车,而且晕的厉害。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他从来都不乘车。
有的时候执行任务,他也宁可骑脚踏车。
……
馄饨,真好吃。
孟绍原吃完一碗,意犹未尽:
“老板,再来一碗。”
“好勒,您稍等。”
“您还真吃不腻啊。”
李之峰放下空碗,抹了抹嘴,侧耳听了一下:
“来了。”
急促而纷杂的脚步声,逐渐传来。
孟绍原笑了笑。
一辆黄包车出现了。
后面,跟着两个保镖。
孟绍原抬头看了一眼。
夜色中的上海,真美!
黄包车靠近了。
就在接近馄饨摊的一瞬间,孟绍原抽出长条凳,一板凳朝着黄包车劈了过去!(未完待续)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王作家一辈子也都无法忘记。
孟绍原一板凳朝着黄包车劈去。
这一凳子用足了力气,砸的又快又急。
惨呼声中,韩德平连人带车仰天而倒。。
黄包车摔倒,赶紧躺在地上抱着头一动不敢动。
韩德平也真是强悍。
剧痛中,他挣扎着想要爬起。
可随即,又是一板凳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顷刻间,脑袋便被砸开了一个洞,鲜血直流。
他的保镖呢?
苏俊文双手持枪,一边一个,对准了两个保镖。
此时,保镖的手正放在枪柄上,却怎么也都不敢动弹了。
“老板,馄饨给我。”
李之峰从呆若木鸡的馄饨摊老板手里拿过了才下好的馄饨。
站起身,走到两个保镖身前,一边吃一边说:
“别动啊,私人恩怨,私人恩怨,”
嗯,私人恩怨。
“踏平孟绍原,剥皮盘天虎是吧?”
孟绍原地上的韩德平看了一眼:“他妈的,我就是孟绍原!”
韩德平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问题是,这些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孟绍原又是一板凳砸了下去:“李士群都不敢说这样的话,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是你家亲戚?”
“不是,老板。”李之峰来到他身边好奇问道:“梁静茹是谁啊?”
“唱歌的。”
孟绍原居然像模像样的回答了,然后继续一板凳:“你家少爷教你一个乖。武功再高也怕板凳,长得再帅一凳拍倒!”
李之峰一竖大拇指:“老板就是老板,有文化,有文化!”
孟绍原接连七八板凳拍下,韩德平的脑袋几乎都被砸扁了。
到了这个时候,孟绍原把沾满了血的板凳往地上一扔,朝那两个保镖招了招手:
“过来!”
两个保镖完全被吓坏了!
这不是截杀,这是他妈的行刑啊!
孟绍原!
这个人,就是孟绍原!
“回去告诉李士群,韩德平是我杀的。谁他妈的再敢叫出踏平孟绍原的口号,我那板凳多的是!”
“是,是!”
两个保镖浑身直打摆子。
“滚,滚!”
孟绍原挥了挥手:“黄包车夫,你可以起来了,李之峰,给他钱,当他损失。”
“哎,好。”
“还有你,馄饨老板,别害怕,军统锄奸,和你们都不相干,摊子收了,日本宪兵一会来了,别惹麻烦,李之峰,也多给他点钱。”
“好勒。”
孟绍原左右看了看:“我馄饨呢?”
“吃了。”
李之峰一边掏钱,一边赶紧把碗里的最后一点馄饨汤喝了,打了一个满意的饱嗝:
“薪水都给你扣完了,吃碗你的馄饨怎么了?”
“你他妈的,禽兽啊!”
孟绍原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朝二楼那个戴眼镜的人挥了挥手。
……
王作家亲眼全程目睹了这一切。
有了。
思路有了啊。
馄饨凉了。
可他根本不想吃了。
把碗一放,冲到书桌前,提起笔来,在稿纸上写下了新的第一行字:
“有诗云,武功再高也怕板凳,长得再帅一凳拍倒……话说沪上一位奇人,人称‘板凳侠’,一手板凳神功使得是出神入化……”
……
“孟绍原夜闯麻将馆,盘天虎怒杀韩德平!”
短短的时间内,孟绍原一晚上做的两件事迅速在上海传开。
传得是添油加醋,活灵活现。
先是血屠亚尔培路。
接着,又是夜杀韩德平。
76号彻底被打懵了。
没人敢谈这些事。
可每个人却总不由自主的会想到。
一想到,浑身就是一個哆嗦。
骆德本也不愿意汇报,生怕再激怒到李士群。
可不汇报也不成啊。
“韩德平死状惨不忍睹,脑袋被砸扁了。他的两个保镖被放了,孟绍原说谁再敢嚣张,他那里板凳多的是……”
说到这里,骆德本悄悄的把脚边的一张板凳朝边上踹远了一些。
李士群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孟绍原!
真的是自己的噩梦吗?
自己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我已经派人展开调查缉捕了……”
“够了,够了。”李士群打断了骆德本的话:“你真的认为,那些人,能够抓到孟绍原?之前在华尔登录,那么多的日本人,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跑了。
他为所欲为,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没人可以抓住他,没人。”
骆德本还是第一次听到李士群说出这样沮丧的话来。
这是放弃抵抗了吗?
“加大对总部的防御。”李士群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一定要动作快。”
骆德本一怔:“他还敢进攻咱们总部?”
“他没有什么是不敢做的。”李士群面色灰败:“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这件事你亲自负责。每个人都要审核,严厉审核。
还有,打麻将的那十六个人,韩德平的两个保镖,全部给我扣押起来,不许他们再说动摇军心的话,必要的时候,让他们消失吧。”
骆德本大惊失色。
这难道也是要灭口吗?
封嘴?
哪有那么容易?
现在,整个76号都已经知道了啊。
甚至,整个上海都知道了。
你能够封住多少人的嘴啊?
“快去啊!”
李士群又没来由的暴怒起来:“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
孟绍原打了一个哈欠:“都去休息吧,忙了一晚上,累死了。”
“老板,下一步呢?”
“下一步,我还没想好呢。”
屁!
李之峰撇了下嘴。
就你?
肚子里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只怕你怎么杀李士群,早就已经部署好了吧?
孟绍原是真的累了。
外衣一脱,和衣躺在了床上。
他的眼睛闭着,可是脑子里却在飞速的运转着。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现在的李士群和76号,已经惊恐到了极点。
一个人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心态和判断很容易出现重大失误。
还有什么疏忽的吗?
杀李士群、救贝克夫妇、带老太爷一家人离开上海。
当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疏漏,满盘皆输。
到现在为止,自己都还没有去看过上海区区长王一心。
只是帮他把文鸿义给救出来了。
想着想着,他逐渐进入到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李士群满身是血,跪在自己的面前苦苦哀求。
而自己掏出了枪,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自己轻巧扣下了扳机!(未完待续)
孟绍原大闹上海滩,全上海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SH市民倍觉振奋。
自从盘天虎撤离上海之后,上海这座城市,被压抑了太久。
眼看日伪横行,民众忍气吞声。
现在,比他们更加嚣张跋扈的那个男人,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而且,一出手就让上海风云色变。
76号的那些特务们,明显变得低调了不少。
那些在上海滩艰难度日的小商小贩们,感觉是最直接的。
过去,那些总是揩他们油,勒索他们的特务,眼下不但不敲诈了,连买东西都给钱了。
毕竟,在这风口浪尖的,谁也不想当那个出头鸟。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把自己的命送掉了,不值当。
对军统,76号的特务们,也都发生了急速转变。
军统的潜伏特工老刘是感观最强烈的。
昨天,他外出,和76号的几个特务迎面相遇。
其中一个,认得他,还交过手。
老刘大惊失色,知道这次再没办法幸免。
就当他准备决一死战的时候,稀罕旳事情发生了。
几个76号的特务,却把头一扭,只当没有看到老刘。
老刘还以为他们有什么阴谋,可也不敢迟疑,掉头就走。
一直走了很远,也没有看到那几个76号的特务追上来。
难道这些76号的特务转性了?
后来老刘一琢磨,恍然大悟。
这些76号的特务,是怕了。
韩德平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都被锄奸了,谁不怕?
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毕竟,死心塌地的为日本人卖命的,只是少数。
军统的“铁血除奸令”,已经重出江湖。
上海的铁杆汉奸,由日本人出面阻止的“上海工商联合会”会长谢祖湘,全家一夜之间被灭门。
谢祖湘父子三个,连着儿媳女儿,全都是豁出去当日本人走狗的。
尤其是谢祖湘的女儿,有几分姿色,勾当上了日本宪兵队的一名军官,仗着有日本人当后台,谢家无法无天。
不光如此,宪兵队的那个日本军官,该送给了谢家一条大狼狗看家护院,这也让谢家更加的不可一世。
可就在那天晚上,这条大狼狗都被乱枪打死。
谢祖湘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汉奸们一个個噤若寒蝉,尤其是伪上海工商联合会的几个副会长理事们,都找到各式各样的借口,辞去了职务,躲在家里天天拜菩萨保佑。
“上海的局势,算是稳住了。”
军统局上海区区长王一心一声叹息。
王一心的业务能力如何自有评价,但却是军统有名的老好人。
所以在孟绍原撤离上海后,他被任命为上海区新一任的区长,不但军统总部没人反对,反而一个个前来道贺。
毕竟,上海可是大区,再加上花花世界,那自然是别人眼里的一项肥缺。
可是,当到了上海,王一心那是叫苦不迭。
上海局势之恶劣,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76号在李士群的指挥下,疯狗一般咬住军统,一副不把军统赶尽杀绝,誓不罢休的架势。
弄到戴笠都不得不向远在香港的杜月笙求助,利用他的影响力进行调停,双方休战。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让王一心头疼的,是军统的那些老资格特工们,一个个都“只知孟处长,不识王区长。”
王一心亲自下达的命令,还不如重庆的一份电报管用。
这工作怎么做?
王一心不得不从他处调人,来充实自己的力量。
可是这些人初到上海,完全人生地疏,没个一年八个月的,工作无法正常展开。
根据统计,从王一心上任到现在,按照比例,每调进十名新人特工,有三人在一个月内被俘、牺牲。二个月内五人。
能够真正生存下来的,只有两人。
还有经费问题。
军统总部每月调拨给上海区的经费,在军统各区站中首屈一指。
这也是大家把上海视为肥缺的原因之一。
但真正身临其境,就会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上海那是有名的销金窟,物价奇高。
经费只能勉强维持。
孟绍原在当上海区区长的时候,就定下了基调,牺牲特务,一律双倍抚恤金。
为此,他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基金。
这双份抚恤金的方案是,军统局总部一份,上海区自己再出一份。
当初,军统局总部面对上海来的抚恤金申请,原则就是加快加急,绝不拖沓。
可发可不发的,一律都发。
谁都不愿意得罪孟绍原这个大魔头。
不光如此,那些原本没有抚恤金的不在册外线特工,也全部享受抚恤金制度。
这份钱,由上海方面自己想办法解决。
所以,上海区的特工们福利之高,让全国同行为之羡慕。
毕竟,人家可是有庞大的走私产业支撑着呢。
这还不算完,孟绍原还专门为那些汉奸商人制定了“赎罪金”。
所谓的“赎罪金”,就是按照你的产业大小,汉奸程度,每个月向军统交纳保护费。
当然可以不交,但后果如何就不好说了。
比如你的工厂半夜里无缘无故的起了一场大火。
比如你孙子在上学的时候,忽然被人绑架了。
比如你正在和家人吃着饭,忽然一枚手榴弹扔了进来。
当汉奸嘛,就要有当汉奸的觉悟。
王一心到任后,这些全都没有了。
基金会是他孟少爷的私人基金,走私帝国是他孟老板的私人产业。
凭什么给你用?
“赎罪金”?
让人闻风丧胆的盘天虎都不在上海了,谁还会给其他人好脸色?
钱,钱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那些牺牲的特务们,其上司把抚恤金申请交给王一心。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好不容易总部拖拖拉拉的批了,交给财政部审核,又是拖拖拉拉的。
在这期间,法币急速贬值。
等到千辛万苦,钱终于批下来了,那钱已经贬值了三分之二。
拿到钱,人家还不乐意。
怎么只有这么一点?
以前不都是双份吗?
王一心那是有苦难言,肚子里天天把孟绍原抱怨八次。
您是财大气粗,不在乎钱,可我在乎啊。
越是这样,人家越不把王一心放在眼里。
到最后,人家有门路的,都不找王一心了,而是直接拍电报给重庆的孟绍原。
这个,算是怎么回事?
“上海的局势,算是暂时稳定住了。”
王一心也大是感慨:“这孟绍原一回来,就不断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眼下,76号的那些特务,一个个都低调老实了不少啊。
我们的日子好过了,可以借着这段时间,加速发展,壮大自己。”
“是的,区长。”
他的助理任世泽却很有一些不满:“不过,区长,这算什么?孟绍原到了上海,面都不和您见一下?
赵云、夏侯惇、朱山猿这些指挥官,一个个都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对孟绍原的命令却唯命是从,无组织无纪律。”
“也不能这么说。”
王一心的脾气还是很好的:“这些人,毕竟都是孟绍原培养出来的。他们听孟绍原的话,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况且,不管怎么说,孟绍原都是苏浙沪三省督导处处长,是我的上司。上司来不来见下属,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可是……”
任世泽还没有说完,一个部下已经走了进来:“区长,您的信。”
“哦,是谁送来的?”
“赵云!”
“他人呢?”
“一送来就走了。”
“你看看,你看看。”任世泽顿时大为不满:“人来了,把信一扔就走,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还把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王一心笑了笑,打开信仔细看着。
看完,收好信。
“区长,赵云要做什么?”
“哦,没什么。”王一心随口说道:“问我要经费。”
“什么?要经费?”
任世泽叫了起来:“哪有这样的部下?要经费就写封信的?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行了,办事去吧。”
王一心把人打发走了。
他关上门办公室的门,重新掏出了那封信。
然后,拿出洋火,点着了信。
火光中,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好,我是通顺皮草行,我要找蔡老板……”
……
汤伯武一家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汤伯武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还能见到这个煞星:
孟绍原!
孟绍原坐在那里,专心致志的削着一只苹果。
屋子里安静的让人觉得害怕。
苹果削好了,孟绍原把手一递:“汤老板,吃苹果?”
“不,不用。”汤伯武哆哆嗦嗦。
“你不吃,那我吃了啊。”
孟绍原啃了一口苹果:“嗯,甜。要说还是你汤老板会过日子,能吃到这么好的苹果,可我手下的那些兄弟,这会儿,怕是连饭都吃不起啊。”
汤伯武哪里敢接口?
孟绍原慢条斯理说道:“我在上海的时候呢,给你们定下了赎罪金制度,大家相安无事。可我一走,你汤老板似乎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啊?”
“不敢,不敢。”
汤伯武浑身是汗:“日本人进了租界之后,苛捐杂税太多,实在应付不过来。小号的资金上出现了一点问题,致使周转不灵。”
“是,现在生意难做啊。”孟绍原大是同情:“可这日本人的苛捐杂税再多,你汤老板也是照缴不误,我这的一点小钱呢,你是一毛不拔。
不光是你,还有那个谢祖湘,也是一样如此。说真的,我挺生气的。我这个人视财如命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呢,我一怒之下就把谢祖湘全家都给灭了!”
汤伯武“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孟老板,我错了,我错了。谢祖湘活着的时候,威胁我们谁都不准再给‘赎罪金’,不然就把我们送到日本宪兵队去。
我们都害怕,都是被逼的啊。您放心,您放心,这段时候的赎罪金,我连着利息,一起凑齐了给您送去。”
“喏,这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啊。嗯,这苹果,真他妈的甜。”
孟绍原赞不绝口:“汤老板,你心里也不要怨我,非但不能抱怨,还得要感激我,为什么?我这是在给你留后路啊。
你以为现在日本占领了上海,就能一直占下去了?你们这些当汉奸的,就能一直这么逍遥快活了?你想过没有,日本人战败后怎么办?
你现在一准心里在想,日本人怎么可能战败?你们的主子怎么会输?你们啊,就是目光太短浅了,我来和你说说国际形势,美日在太平洋开战后……”
他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了有一个来小时。
这个时候汤家的电话响了。
李之峰上前接过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你好,我是通顺皮草行,我要找蔡老板。”
“晓得了,你稍等。”
李之峰把电话放到一边,走到了孟绍原的身边:“您的电话。”
“嗯,帮我继续给汤老板上课,老李,这苹果真甜。”
“是嘛,有这么甜吗?”
李之峰拿起一个苹果,一口啃了下去:“别说,是甜。汤老板啊,你肯定觉得奇怪了,这招我们老板的电话,怎么打到你这里了?
你呢,也别瞎猜了,我们是故意的。这盘天虎在你家,找他的电话都打到这了,传出去,日本人一分析,得了,这里是军统的一个联络点吧。”
汤伯武是欲哭无泪。
李之峰吃的津津有味:“我们知道你冤枉,可是日本人和李士群不知道啊。我们再散布出风声,说你汤老板是假当汉奸,实则为军统效力,你说日本人和李士群会怎么对你?”
“长官,我、我一家大小的命都在你们手里。”
跪在地上的汤伯武连声哀求:“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当汉**。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放我们一马。”
李之峰和汤伯武聊了十几分钟,孟绍原回来了:“怎么样了?”
“汤老板的觉悟还是很高的。”
“那就好。”孟绍原看起来很满意:“汤老板,以后不管我在不在上海,都要保持一致,这次,我留你一条狗命,下次我再来拜访那就可难说的很了。”
“孟老板,你放心,我再也不当汉**。”
汤伯武赌咒发誓。
他这次,是真的怕了。
这帮人,太狠了。
居然栽赃陷害自己。
日本人和李士群,是绝对不会听自己辩解的。
“成了,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三天后,我派人来拿赎罪金。对了,再给我准备一筐这样的苹果,多谢了,汤老板。”
孟绍原拿起外套,笑了笑,离开了汤伯武家。(未完待续)
上海,康脑脱路。
“简探长,不是,简警长,又是一起,这个月的第四起了。”
警察史勤苦着一张脸:“这次的死者身份调查清楚了,来头不小,是上海督办总局申局长的在外面包养的一个姨太太。”
“死因呢?”
“还和之前一样,**之后虐杀而死,左耳被割掉了。”
简建文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看看去。”
一具女尸,躺在那里,死状惨不忍睹。
岁数不大,生前长得应该很漂亮。
身上穿的一件红色旗袍,被撕成了碎片。
眼睛瞪得大大的,带着一脸的惊恐和畏惧。
死前遭受到了虐待,一只左耳被割。
这是这个月发生在戈登路和康脑脱路的第四起完全一样的虐杀案了。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女性。
而且家里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随着家属的不断施压,舆论的扩散,迟迟没有破案,也让这些警察们蒙受了巨大的社会压力。
这次,居然死的是一个手握实权局长的姨太太。
那位申局长,在南京方面有着很强大的关系。
在得知自己的姨太太被害后,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已经名存实亡,完全由日本人控制的工部局董事会,要求立刻破案。
工部局也知道这四起案件,给租界带来了多大的压力,会造成多么恶劣的社会影响,对于日本人统治租界是不利的。
因此,董事会直接下令,限期破案,同时,还把经验丰富的警长简建文调了过来。
简建文一筹莫展。
之前的三起案子,在调查中,发现尸体的地方都不是案发点,死者是被杀害后抛尸的。
而且,可以提供的线索太少了。
前面三起案子还没有侦破,现在,第四起案子又出了。
证据稀少,也没有目击者。
唯一有用的线索,是这四个被害女人,都喜欢跳舞。
两个在百乐门,一个在新世界,一个在凯旋门大舞厅。
有人回忆,其中两名女死者,最后都是和一个穿西服,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一起离开的。
但是这个男人是谁,就没人知道了。
限期破案!
日本人一旦翻脸,自己和这些兄弟都得倒霉。
简建文在那观察了一会尸体:“史勤,把四起案件,所有的资料照片都给我整理一下交给我,最好把证物也想办法拿出来。”
“好的,下一步我们怎么办?日本人给咱们规定的时间可不多了。”
简建文怔怔说道:“我得去找一个人了,只有他才能够帮我们。”
……
赵云喝了一口咖啡:“简警长,这事恐怕不好办吧?”
“赵先生,赵先生。”简建文急忙说道:“我知道我现在在日本人手下做事,但我扪心自问,不是一个汉奸。
您也知道,当初,孟老板还在上海的时候,只要你们一句话,我义不容辞,和你们,没有少合作。
这次案子重大,不光是日本人逼得急,SH市民也都是人心惶惶的,案子一天不破,SH市民就没办法睡一天好觉。
我和弟兄们脱了这层皮,没事,我不是贪恋这個职位,只是,上海不能没有警察啊。”
赵云在那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想见我们老板?”
“是,我知道孟老板就在上海。”简建文没有丝毫迟疑:“你们可以把我看成汉奸,当成这是一个圈套。你们现在就可以把我扣押起来。
孟老板如果能见我,所有的物证我都带在身边了。孟老板如果不愿意见我,赶我走。我一个人留在你们这,不会是阴谋的。
赵先生,不管怎样,请给孟老板带句话,上海能够迅速破了这起案子的,除了他,再无第二人选。”
“知道了,我会把口音给你带到的。”
赵云淡淡说道:“不过在此之前,麻烦简警长,留在我给你安排的地方。我会派两个兄弟保护你的。”
“多谢。”
简建文大喜过望。
只要他期盼的那个人能够出手,就算是被软禁,自己也心甘情愿了。
……
大半天的时间,简建文都实在祈求中渡过的。
到了快到夜间的时间,赵云在终于再次出现,面对简建文,只说了一句话:
“带上证据跟我走。”
……
简建文又看到了上海滩上的那个传奇人物:
孟绍原!
当还是美国人英国人管理租界,当警长们还叫探长的时候,简建文不止一次的见过这个人。
很和蔼。
然而一旦翻脸,却是最可怕的煞星。
捕房的兄弟们,逢年过年的可没少得到他的好处。
简建文也帮军统做过不少事。
“孟老板,您好。”
简建文一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些哆嗦。
孟绍原微笑着点了点头。
赵云把简建文手里的那个包拿了过来,放到了孟绍原的面前:
“检查过了。”
包被打开。
孟绍原从包里拿出了一份卷宗,打开,一边看着一边说道:
“老简,你变了。”
简建文一怔:“孟老板,我没变,除了称呼变成了简警长,我还是过去的那个简建文。”
“你变了,真的变了。”孟绍原轻轻一声叹息:“我离开上海这才几天,你身上已经没有原来的锐气了。过去我一直挺欣赏你的。
真的,我亲眼看到,你和你的顶头上司英国人为了一起案子吵架,只要你认为是对的,你绝对不会退缩一步。
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简建文,已经没有那种气势了。不再是过去那个咄咄逼人,有的时候连我都会顶上几句的简建文了。
我记得有次我让你去帮我办件事,你正在为一个案子烦心,还顶撞我说,‘孟老板,捕房不是专门为军统做事的,捕房有捕房的责任!’那天,我的卫士也在,对吧,李之峰?”
“对!”
李之峰接口说道:“我那天气坏了,想动手干掉你,可老板阻止了我,他对我说,‘老简说的没错,捕房的主要责任是维持上海治安,他们又不是我们军统的人。’”
简建文苦笑一声:“当初,美国人英国人虽然也不是东西,可他们不会动不动就杀人,他们做坏事,至少还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可现在呢?日本人是真的敢杀人啊,我一家子大大小小都在上海,我心里是真害怕了!”(未完待续)
“日本人刚占领上海那会,我们还没怎么太当一回事情,可后来不一样了。”
简建文缓缓说道:“静安寺捕房的庄探长,就是那个总是笑嘻嘻的,看到您就给您敬烟的那个。
他和军统的很多人都相熟,那次,他帮了一个被日本宪兵追捕的军统特工,后来这事泄露了,您猜怎么着?
日本人连夜把他们全家抓了,庄探长被当众处决,捅了四五刺刀才死啊。他的老婆孩子老爹老娘,也再也没有下落了。”
说到这里,简建文的眼眶红了:“我们这才知道,租界,真的变了。日本人,杀我们就和杀只鸡一样。
我们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可是一家大小,我们不能不在乎啊。我们低头做事,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祈祷下班时候能活着回家。
可是,不管怎么样,孟老板,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心,还没有变黑!”
“没有变黑就好,至少我只打,你还不是汉奸。要不然,不要说能见到我,你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日本人会杀人,我的刀一样不钝。”
孟绍原把包里的证物一样样看完:“四个受害者,都有相同处,知道是哪些相同吗?”
简建文毕竟办案经验丰富:“都是年轻漂亮的女性,都喜欢跳舞,而且,被害时穿的都是红色的衣服。”
“没错。这就是第一个有用的证据,红色的衣服。”孟绍原忽然问道:“你知道弗洛伊德吗?”
“弗洛伊德?不认识。”简建文迷茫的摇了摇头。
“一个很杰出的精神分析学家,精神病理专家。”孟绍原手里拿着几张照片:“他曾经说过,女性穿红色的衣服,遇害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这很容易引起男人得姓欲。
同时,这也会引起男人的攻击性。对于男性而言,姓欲和攻击性是完全一样的。”
简建文听得瞠目结舌。
男人男女方面的事情,和攻击性还有关系?
孟绍原继续侃侃而谈:“这话说的虽然绝对了一些,但是后来又大量的研究佐证了弗洛伊德的这个研究结果。
因此我们可以得到第一个结论,凶手是有选择性的杀人,而目标都是年轻的,穿着红色衣服的女性。
第二点,凶手的力气很大,比如这件衣服。”
他拿起了最后一名受害者穿的衣服:“碎裂程度很严重,把一件衣服撕碎到这种程度,其实并不容易,你注意一下撕裂口。
凶手并没有使用巧劲,而完全靠的是蛮力,同时在撕裂的过程中,使用了暴力手段殴打了被害者。
在第二个被害者的报告中,提到了被害者身上多出受伤,甚至被打得牙齿脱落的情况。
牙齿,尤其是年轻人的牙齿,是人体中最坚固的部位之一,你可以试一下,看一巴掌是不是真的能打下一个人的牙齿。
力气大,喜欢红色,然后,这个凶手的个子不高。”
简建文怔在了那里。
“你仔细看一下,四个受害者身上的咬痕。”孟绍原很从容地说道:“四個受害者的身高不一,身上,尤其是脖颈部位的咬痕,从高低来分析,再以受害者的身高计算,基本可以判断出,这个人的身高大约在1米6左右。
那么,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这是一个心理变态,喜欢红色,力气极大,个子大约在1米6左右的男人。”
简建文呼出了一口气。
这就是自己要来找孟老板的原因所在。
“而且,凶手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没错,其中有一名帮凶很可能是女人。”
简建文这次真的弄不明白了:“为什么?”
“四个被害者,家境都相当不错,所以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四个女人,大概率不会被这个变态的男人诱惑,除非这男人貌似潘安,身上还有让女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孟绍原冷冷一笑:“但我想,我们基本可以排除这一结论。用暴力手段劫持女人离开?她们都在舞厅,那么多人的地方,一声尖叫就能够让她们暴露了。
而在你们搜集到的证据中,两次提到了一个穿西装,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出现,这个人就是凶手的帮手。
四个家境相当不错的女人,为什么会和这个人一起离开?我刚才在看案卷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个小胡子,会不会是个女人假扮的?
女人,只有在面对女人的时候才会失去戒心。舞厅昏暗的灯光,让人雌雄难辨,可是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比较容易分辨出来。
男扮女装,化妆术精巧一些能够实现。女扮男装?女性的一些生理特点,让她们伪装起来比较困难。更何况,这个小胡子,是特意要让遇害者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女人。
当遇害者得知了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个女人后,她们的戒心会放下,然后,小胡子又用了一些特殊的理由,把她们诱骗出了舞厅。
问题是,是什么理由,让她们心甘情愿的乖乖跟着她走呢?”
他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简建文紧张的看着他。
孟绍原的脑海里,一幅幅的图片飞速转动着。
杂乱无章。
毫无规律可言。
可是,孟绍原却在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看起来杂乱的图片,逐一的拼凑起来。
时间在那不停的流逝着。
骤然,孟绍原笑了,他说道:
“凶手,除了以上我说的特征外,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别的方面的有用情报。凶手和帮手,可能是兄妹姐弟,或者是夫妻,但我更加看好前者。
凶手的帮手,也就是那个小胡子,是个女人,有着很不幸的生活,而且,她还少了一只耳朵,左耳!
至于那个凶手,他有一辆轿车,但不是他自己的,他停留的地方,是在舞厅的侧门某条小巷里,仔细寻找的话,应该还能找到痕迹。
还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凶手是个特务!”
“什么?”
简建文和李之峰、赵云同时叫了出来。
“是特务,76号的特务!”孟绍原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有了这么多的线索,简探长,你应该很容易找到凶手了!”
“可是,你是怎么那么肯定的?”
“等抓到了凶手后,我再告诉你具体的理由吧!”(未完待续)
于文男,女,三十四岁。
十四岁嫁人,丈夫,嗜酒,于文男时常遭到丈夫暴露虐待。
后因其貌丑,其夫另寻新欢。
某日被于文男捉奸在床,再次遭到其夫殴打,并被生割去一只耳朵。
次后,其夫因酗酒,坠井身亡。
有一弟,于铁重,二十六岁,身高一米六,个矮,而力气极大,为76号所赏识,入特工总部。
全部对得上!
孟老板判断的,一丝一毫都没有出现偏差!
简建文服了,是真的服了。
“于文男已经被抓获,于铁重我也派人带他过来了。好家伙,这家伙力气是真的大,我们五六个警察都差点没控制住他。”
刚刚审讯完于文男的史勤手里拿着口供:“于文男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她在被丈夫割掉左耳的时候,他男人的姘头穿的就是红色衣服,所以她极恨穿红色衣服的女人。
她把所有的罪行都担负到了自己身上,但我们单独对于铁重进行审问的时候,这人倒也爽快,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呃说了出来。
他母亲是烂赌***亲倒是老实巴交的。他母亲不但好赌,而且还和男人纠缠不清,于铁重旳父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后来被活活的气死了。
他父亲尸骨未寒,于铁重的母亲就和野男人私奔了,扔下了自己儿子不管。那天晚上她以为于铁重睡着了,谁想到他醒着。
也是巧了,于铁重看得很清楚,她母亲走的时候,穿的也是一件红色的衣服,因此姐弟俩,都对穿红色衣服的女人恨彻入骨。
后来,还是他才出嫁的姐姐一直在照顾他,因此姐弟俩感情极好。
对了,于铁重还承认了一件案子,他姐夫,实际上是被他推到井里淹死的,因为他不允许姐夫欺负自己姐姐。
于文男知道自己弟弟杀人了,急忙带着他一起跑到了上海,这以后姐弟俩就相依为命。”
按照于家姐弟的交代综合起来,于文男一直想给自己找个弟媳妇,为于家留个后。
可是,于铁重个子矮,相貌丑陋,加上脾气极度爆炸,因此没哪家姑娘看上他。
随着于家姐弟岁数越来越大,心理也开始逐渐扭曲。
于文男居然想到了绑架一个女人,给于家留个种的想法。
第一个受害者出现了。
穿着红色衣服,几乎不约而同,姐弟俩都看中了这个女人。
本来于家姐弟倒没想杀人,可是受害者极力反抗,于是遭到了于铁重的暴力殴打。
眼看受害者奄奄一息,于家姐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于文男一想到自己的耳朵,一横心,竟然也割下了受害者的左耳当成报复。
姐弟俩从此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连续四个无辜者惨死在了她们的手中。
于铁重享受对女人施暴带来的快感,于文男也是心理有问题,居然就愿意站在一边看着弟弟这么做。
然后,割下受害者的左耳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
作案的方式也并不复杂。
于文男女扮男装进舞厅物色对象。
他还给自己姐姐,伪造了一张76号的证件。
一旦发现目标,并不急着动手,而是会先由于铁重调查清楚对方的底细。
然后,开始动手。
于文男会在舞厅再次等着对方出现,迅速接近,让对方知道自己其实是個女人,降低对方的戒心。
接着,亮出自己的假证件,告诉对方,你丈夫或者你的家人,犯了某某事,要么就是被军统盯上了。
受害者哪里见过这阵势,一瞬间便慌张起来。
于文男再借机告诉她们,不要声张,自己可以帮她们,就是花点小钱消灾而已。
不过舞厅里说话不方便,到外面再去说。
于是,悲剧就这么产生了。
简建文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他现在想的,并不是这起案子,而是:
孟绍原!
孟绍原就如同亲身经历一般,准确的判断到了每一件事每一个人。
“加紧审讯,把证据给落实在了。”
简建文调整了一下心态,才吩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两个警察踉踉跄跄的倒退进来。
接着,七八个凶神恶煞的人直接闯进。
领头的那个,简建文和史勤都认得。
那是李士群的助理骆德本。
简建文赶紧迎上:“骆助理,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骆德本看着根本就不想搭理他:“于铁重呢?”
简建文一怔,他忽然想起,好像有传言说,于铁重曾经救过骆德本的命。
赶紧陪着笑脸“骆助理,于铁重牵扯进了四起严重命案,目前正被羁押在警局内。”
“放人吧。”
“什么?”
“我说,放人吧。”骆德本冷冷说道:“于铁重在四起命案中,都有不在场的证据,我派他出去执行任务了。”
“不可能。”简建文立刻说道:
“于文男、于铁重姐弟自己都已经承认了。”
“啪!”
一个巴掌,直接落到了简建文的脸上。
骆德本狠狠的扇了简建文一个巴掌:“他妈的,我说他不是凶手就不是!简建文,我今天亲自来带人,是客气的。
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时间一到,我看不到人,我调头就走。可我听说,简建文,你老婆儿子都是军统的人啊?兄弟到时候只能公事公办了啊。”
简建文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羞辱。
可他不敢反抗,他有老婆,有孩子。
他知道这些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而且, 就算自己不放,他们也敢在捕房直接抢人!
他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放人!”
简建文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杀人凶手于铁重在离开捕房的时候,还没忘记威胁一句:
“你给我等着了!你老婆,我认得!”
“简警长,就这么算了吗?”
史勤面色死灰:“我们这里是什么?垃圾场吗?我们是什么?一群被人呼来唤去的狗吗?”
“是,我们就是一群狗。”
简建文怔怔说道:“我们别人眼里日本人的走狗,我们过去被人叫成绿皮狗,现在换了警服,被人叫黑皮狗。
76号的也是狗,是一群地位比我们高的狗!我不信,这世界上就没有正义,
我们真的不行,可是,一定有人能够惩治这帮混蛋的!”
“这个世界很黑暗,可总还是有一点正义存在的。”
孟绍原淡淡地说道:“这乱世中,很多时候,人杀了也就杀了,不用偿命。问题是,你们怎么下得了手啊?”
他的目光,落到了这两个人的身上。
被五花大绑的于铁重拼命挣扎,破口大骂:
“他妈的,你们什么字号的?别让老子脱身,老子脱身就灭了你的全家!”
“这话很多人都对我说过,我听得耳朵里都快要章茧了。”
孟绍原微微笑着:“忘记介绍一下了,我是孟绍原!”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于铁重,一下呆了。
他怔怔的看着孟绍原,怔怔的问道:“你,真的是孟绍原?”
“你说呢?”
就在这么一瞬间,于铁重便放弃了。
这是,孟绍原!
“好,盘天虎,我落在你的手里,我认命!”于铁重倒也光棍:“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放了我旳姐姐吧!”
“你们姐弟一起杀人,四个。”孟绍原竖起了四根手指:“四条人命,还死得那么凄惨,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们?”
他叹了口气:“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我这个人做事向来如此。李之峰,苏俊文,送他们上路,记得,上路前,一人一只左耳。”
狂呼乱叫中,这对恶魔姐弟,终究还是结束了她们罪恶的一生。
简建文对着孟绍原深深的鞠了一躬:“孟老板,谢谢你。我们无能,我们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根本无能为力,我只能再次通过赵先生找到你。谢谢帮我们破了这起案子,谢谢你帮受害者伸冤昭雪,谢谢你帮上海除了一害。”
“不用谢我。简探长,记得我的话,皮是黑的,可人的心,别变黑。”
孟绍原站起了身:“我还有一点小事,要找你办。”
“孟老板尽管吩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绝无二话。”
“这事呢,有些风险。”孟绍原也没有隐瞒什么:“你全家大小都在上海,老百姓在背后骂你们,日本人又把你们当成狗,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的。
你要是愿意,这件事办成了,我带你回重庆,还是做你的警长。在那里,你起码不用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娘。你的家人,我也会帮你安顿好的。
你要是不愿意去重庆,我给你一笔钱,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送你去。”
“上海,没有什么可以再值得我留恋的了。”简建文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哪天会得罪日本人和76号的那些疯狗。死无全尸。孟老板,我和你回重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孟绍原点了点头:“你回去准备一下,带些细软就行,到了重庆,什么都是现成的。具体你要做什么,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
“我已经通知了贝克夫妇。”
咖啡馆内,法尔蒂低声说道:“我会按照你制定的计划,准时行动的。”
“很好,感谢你的合作,法尔蒂先生。”孟绍原喝了一口咖啡:“对于朋友,我从来不会吝啬,你的户头上,我已经给你打了一笔钱。
等到这件事办成了,全部酬劳,我会准时打到你的账户上,而且之前我应允你的,全部算数。”
法尔蒂有些吃惊:“你知道我的银行账户?我记得并没有告诉过你。”
“法尔蒂先生,这没有什么困难的。”孟绍原并不在意地说道:“我甚至知道你的银行户头上还有多少钱。”
法尔蒂耸了耸肩:“我一直有件很好奇的事情,你知道我的身份,三重间谍,难道你不怕我把你出卖给日本人吗?我知道蔡老板不是你的真名,你肯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法尔蒂先生,这里是上海!”孟绍原懒洋洋地说道:“前天下午,你喝了下午茶,英国红茶配上的小点心,你几乎全部吃完了。
晚上的时候,你和你的情人一起吃了意大利餐,然后还一起去散了步。在路上,你遇到了一个宪兵队的熟人,你们约好了下次吃饭的时间。
对了,我忘记了,其实你不止一个情人……”
“够了,蔡先生。”
法尔蒂打断了他的话:“我听说过有一个人,上海对他没有任何秘密而言。而最近这个人,又重新回到了上海,还弄得上海腥风血雨,我想,你就是那个人吧?”
孟绍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是個间谍,我只有一个原则。”法尔蒂微笑着说道:“我想要活着享受我当三重间谍所带来的财富。所以,不管你是谁,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能给我我想要的,这就已经足够了。蔡老板,你不是说你什么事都能办到吗?当我帮你办成这件事后,剩下的酬劳我不要了,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可以说给我听听。”
“我要去美国。”法尔蒂正色说道:“美国正式参战后,我已经预感到了一些不妙,日本失去了中途岛战役的胜利。瓜岛战役,美军完全占据了主动。
在非洲,阿拉曼战役,德军惨败,美英联军在北非登陆。斯大林格勒,俄军展开全线反击。
中国战场,日军的三个师团在上饶、玉山、广丰大踏步后撤。战争,对于轴心国来说非常不妙了。
我去过美国,见识过美国的强大。这些年的间谍生涯,我也赚到了一些钱。我很清楚,间谍,迟早都有暴露的一天,我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
孟绍原却问了一句:“你的妻子和情妇怎么办?”
法尔蒂很认真的回答道:“我想都带在身边。”
“法尔蒂先生,你真是一个贪心的人。”孟绍原笑了:“你,你的妻子,当然,还有你的两个情人,我都会给予你们新的身份。
法尔蒂先生,中国人是遵守承诺的,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那好,先生,认识你是我最大的荣幸。”法尔蒂和孟绍原握了一下手:“我知道,我们以后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在美国,我会想念你的。”
“可我不会想念你,我会把你忘记。”孟绍原微微笑着:“没有哪个间谍,会想要让别人记住自己,再见了,法尔蒂先生。”
“再见了,亲爱的蔡老板,尽管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真实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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