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老天爷也在给醉龙醒狮大会这个澳门重要的节日面子。
凌晨的时候,雨量开始减少。
八点来钟的时候,雨水停了。
久违的太阳竟然出现了。
这大约是要让澳门风调雨顺吧。
“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在那尽情宣泄澳门人的喜悦。
这一刻,他们什么都不去想、不去考虑。
怎么把今天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毕子谋全家都准备好了。
谭成泽也准备好了。
演戏,就要全套。
要让对方深信不疑,然后顺藤摸瓜,抓到那个叫孟绍原的家伙!
11点30。
外面一下变得沸腾起来。
醉龙醒狮终于来到这里了。
那些舞狮的都喝了酒,一个个容光焕发,使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把个狮子舞得虎虎生威。
周围,是一片片的叫好声。
毕家门口的那条道上,开始热闹起来了。
李之峰知道行动的时间到了。
谷道少尉也知道行动的时间到了。
当舞狮的队伍经过毕家门口,开始摆出各式各样漂亮的动作。
这引得周围一片片的叫好声。
可这也遮挡住了监视毕家特务们的视线。
接着,谭成泽的几个徒弟出现了。
领头的,是谭成泽的大徒弟刘光。
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然后,这几个徒弟立刻挡在了谷道的面前。
谷道一点都不着急。
相反,他笑了。
因为,在毕子谋的身边,他们还安排了一枚棋子。
一个巨大的陷阱,已经挖好了,就等着中国人自己跳进来了。
……
电影里,放的是一部日本片。
孟绍原和福井保光坐在一起,一直都在窃窃私语。
汪精卫故意不出兵的“情报”,孟绍原全都告诉了福井保光。
还不仅仅如此。
还有更多汪精卫和重庆方面展开秘密接触的情报。
福井保光听得惊心动魄。
八嘎!
如果这些情报都是真的,并且有确凿证据的话,汪精卫,该死!
当然,他并不是一个轻易相信的人。
他需要看到那些藏在广州的证据之后,才能确定!
孟绍原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他发现,福井保光的右手手指无意识的动着。
大腿,也并紧了一下。
啤酒是好喝,但容易上厕所。
第一次和福井保光喝酒的时候,孟绍原已经在那记好了对方上厕所的频率和时间。
人的膀胱,可以储存300到500毫升的水,最大容量不会超过800毫升。
到了极限的时候,就会去上厕所。
来看电影之前,他们已经喝了不少的啤酒。
就在十分钟前,福井保光已经有了要上厕所的动作。
但是,孟绍原一直在说“很重要”的情报。
这迫使福井保光不得不忍耐在那里。
孟绍原又继续说了五分钟的“情报”。
差不多了。
福井保光就快要超过极限了。
“大概的情况,就是如此。”
孟绍原说完了。
福井保光如释重负:“谢谢,钱桑。啊,您稍坐一会,我一会就回来。”
“好的,福井阁下。”孟绍原微笑着说道。
……
毕家的门,打开了。
几个人,从毕家离开。
外面,舞狮正舞到嘴精彩的环节。
叫好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毕子谋可没有心思观看。
他和家人们脚步匆忙。
两辆轿车,就在那边的拐角处等着他们。
“李瑞文”就站在车边,不停的朝他们招着手。
谭成泽迅速毕子谋一起,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快,上车。”
李之峰不容分说的把毕子谋的妻子、三个孩子强塞进了一辆轿车。
接着,他让毕子谋上了另一辆轿车的副驾驶位置。
“谭师傅,快!”
在李之峰的一迭声催促下,谭成泽也钻进了轿车里。
李之峰是最后上车的,关上车门,轿车急速的驶离了这里。
可是,他们刚走,两辆轿车立刻从藏身处出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上车!”
眼看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谷道立刻下令,
刚才还在看热闹的特工,和谭成泽的徒弟,一起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车子!
现在,游戏,开始了!
……
这真的是一部……
看不懂的电影啊!
孟绍原叹了口气。
……
保镖是率先进厕所的。
国华电影院,是完全按照葡萄牙风格建造的。
里面不仅空间宽敞,而且设施都很先进。
保镖检查了一下厕所。
没人。
整个电影院都被福井保光包了。
“够了!”
福井保光实在是憋坏了。
保镖转过了身子。
……
怎么有人喜欢看这种电影?
孟绍原实在是不明白。
他点着了一根烟。
还是这个时代好啊。
别说在电影院,在飞机上一样可以抽烟。
他美美的吸了一口。
“轰”!
厕所那里,竟然,传来了一声爆炸!
……
日特的轿车一直都在紧紧的跟着前面的车子。
就在经过一个丁字路口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队舞狮的队伍忽然冲了出来,正好挡住了日特车子前进的道路。
几个日特从车子跳了出来,大声吆喝谩骂着。
可是,他们的声音迅速的被欢快的鼓声喇叭声掩盖了。
“怎么回事!”
跟上来的谷道气急败坏。
“路,被挡了。”
“八嘎!”
谷道的脸都被气得扭曲了。
他们愤怒的驱赶着舞狮的队伍。
当他们终于冲了出来,可是,毕子谋的车呢?
谷道怔怔的看着前方。
还好,他安慰着自己。
最起码,谭成泽还在那里,他一定会想办法通知自己的。
……
“砰砰砰”!
随着那声爆炸,几声枪响又随即传出。
在电影院里的保镖们大惊失色。赶紧冲向了厕所方向。
可是,他们随即遭到了抵抗。
厕所里,不断的有人朝着外面射击。
福井阁下怎么了?
“阁下,阁下!”
一个保镖大声叫着。
“听着,我投降!”
里面传来了声音:“但我只向警察投降!去把警察叫来,我有手雷,大不了同归于尽!”
……
“天气,晴了。”
李之峰慢吞吞地说道。
后面日本人的车子,跟上来了吗?
这是谭成泽最关心的事情。
“谭师傅。”
“啊,什么事?”
李之峰笑了:“我问你件事可以吗?”
“您说。”
李之峰盯着他,问道:“当汉奸,真的那么好玩吗?”
谭成泽大吃一惊:
“当汉奸?李先生,你可千万不能这么瞎说啊!”
这是李之峰生平第一次单独执行行动。
这,也是李之峰加入军统以来,最高光的时刻!
当他问出“谭师傅,当汉奸真的那么好玩吗”这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李先生,你,你说什么?”
坐在副驾驶的毕子谋也回过头来,忍不住问道:
“什么汉奸?”
“毕先生,您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坐在前面副驾驶吗?”
李之峰一手拿着手枪对着谭成泽,一手掏出一副手铐扔给了谭成泽:
“自己拷上,我知道你是拳术大师,很厉害。可你拳术再快,也快不过我的子弹吧?”
谭成泽权衡利弊,虽然不情不愿,还是把自己铐住了。
但他并不死心:“李先生,我想你误解什么了吧?”
“没有误解。”
李之峰笑了笑:“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那么多日特从早到晚盯着毕家,就一点行动都没有吗?
一个老拳师,带着八个会武术的徒弟,日本人就会害怕了?啊,对,可能毕先生还有利用价值,日本人暂时不想动他。
那天,我第一次登门拜访,离开的时候,原本已经做好了日本人跟踪的准备。结果,我发现我错了,日本人根本没有跟踪我。
我当时就纳闷了,是我不够英俊?日本人都懒得理我吗?那里是毕家,我一个陌生人忽然登门,日本人一点都不关心?
我就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日本人根本不用调查清楚我是谁,因为会有人向他们汇报的?”
李之峰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在模仿孟绍原说话的口气,甚至包括一些动作。
他在孟绍原身边待的时间长了,对自己的这个长官,简直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不知不觉间,他恍惚以为自己就是孟绍原,刚破获了一起大案子时候的样子:
“谭师傅,你怎么流汗了?车子里很热吗?还好,不热啊,一会就能下车了,您再忍忍,咱们接着说啊。
谁会向他们汇报呢?肯定是毕先生身边的人,只有他们才最清楚毕家发生了什么。
我想,毕先生,他的妻子孩子不太可能出卖他吧?可毕家,除了你和你的徒弟,连个佣人都没有。
所以,会不会是你和你的徒弟当中有人出问题了?我就悄悄的开始反监视。啊,你要问了,我监视,为什么外面的日特没有发现?
谭成泽,爷告诉你,爷上海那会,跟踪绑票的事情做的多了,就你和那几个王八蛋,都不够爷看的!”
霸气!
李之峰自己都觉得霸气。
他妈的,玩跟踪绑票?爷是你们的祖师爷!
就咱的那个长官,绑架勒索啥事没做过?
都是谁执行的?
你家李爷我啊!
可惜,按理说此处应该有掌声的。
问题是,毕子谋都被惊呆了,转着身子听着一动不动。
李之峰自顾自地说道:“爷看到你从毕家出来了,直奔日本领事馆。谭成泽,你去日本领事馆教拳术,还是收徒弟啊?
还有,就你那徒弟刘光,天天和门外监视的日本人联系,你当我不知道?我的眼睛就盯着呢!”
谭成泽和他的徒弟们毕竟只是拳师出身。
玩特务这一行,他们实在是太嫩了。
李之峰是什么人?
老军统了。
就算他再懒,再不愿意动脑子,可人家执行的任务多啊。
特务这一套,早就根深蒂固的刻在他的脑子里了!
李之峰越说越是得意:“当时啊,我还没想好怎么营救毕先生,可当我发现你们是安插在毕先生身边的间谍,我忽然就有了办法。
把你们利用好,没准就能把毕先生救出来了。可怎么能让你们主动上钩呢?我也是瞎想,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我长官!”
李之峰的长官就是孟绍原!
孟绍原经常会放出让对手无法拒绝的诱饵,诱使对方上钩!
所以,李之峰这一次,准备拿自己的长官当诱饵了!
这事,需要孟绍原的全力配合。
首先,李之峰告诉谭成泽,孟绍原亲自从香港到澳门来指挥这次营救行动了。
孟绍原大闹香港,福井保光早就知道了。
从香港撤离最安全的路线,肯定是先到澳门。
由他来指挥行动,完全正常。
“孟绍原”就这么出现在了澳门码头,接着成功逃脱。
这让福井保光确信无疑。
而这么做,还有另一个好处。
孟绍原刚到澳门。
福井保光身边的那位“钱鸿文”,自然和孟绍原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了。
李之峰居然还间接的帮助了孟绍原!
这块肥美无比的诱饵,福井保光是绝对不舍得放弃的。
李之峰甚至都可以猜到他的计划。
故意放毕子谋一家走,然后利用毕子谋的全家,成功抓捕到孟绍原!
这就是说人,日本人竟然是很“主动”的“配合”了这次营救行动!
半道杀出的舞狮队伍,是余兰台亲自安排的。
这是成功摆脱日特跟踪的最好办法。
毕竟,今天可是澳门最热闹的一个节日。
街上到处都是舞狮的队伍。
而这也是这次营救计划的最后一步!
谁能想到,这么巧妙的营救方式,居然是李之峰想出来的?
孟绍原一丝一毫都没有参与其中!
这就是孟绍原说的潜力!
李之峰从来都不是笨蛋,相反,他很聪明。
他只是不爱动脑子而已。
孟绍原不会看错这个总被自己穿小鞋的家伙!
“谭大哥,他,他说的都是真的?”
一直到了现在,毕子谋都还无法相信,自己的谭大哥竟然是日本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内奸!
谭成泽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李之峰:
“我无话可说,可你要是条好汉,咱们比划一场,我是拳师,拳师有拳师的规矩。就算我打赢了,你再开枪打死我,我也死而无怨!”
“好汉?你也配称好汉两个字?”李之峰冷笑一声:“我大好男儿,为什么要和你打,你的命都在我手里,我再和你打,我脑子有病吗?”
李之峰真的逐渐的少爷化了。
不过,他最后又加了一句:
“谭成泽,说句老实话,你真要和我打未必能够打得过我!”
你是拳师,老拳师!
但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会的,不是什么拳法,而是杀人的招数!
国华电影院里彻底的乱了。
厕所里响起了爆炸声和枪声。
要命的是,日本国驻澳门领事福井保光就在厕所里。
连着跟他到厕所的一个保镖,也都一律生死不明!
里面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
外面的保镖们不知道。
而凶手,只愿意向澳门警察投降。
保镖们不敢硬冲。
出了事,谁来负责?
国华电影院的经理黄家聪被吓傻了。
福井领事要是在自己电影院里出事了,自己可就麻烦大了啊!
“快,打电话,通知警察!”
他嘶声力竭的叫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就看到影院的副经理颚志诚带着三个警察冲了进来。
领头的警长还是一个外国人。
“我是警长卢克斯。”
卢克斯手里紧紧的握着枪,手还有些发抖,明显看得出来他也害怕:
“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我保证你的安全。”
身边的警察一翻译完,厕所里就传出了声音:
“别开枪,我投降。”
说着,一把手枪就扔了出来。
接着,一个人举着双手走了出来。
“啊,丁贵!”
黄家聪失声叫了出来。
这不是前两天影院聘用的那个哑巴勤杂工丁贵?
他不是不做了,怎么会在厕所里出现呢?
没人敢轻举妄动!
因为,丁贵高举的双手,还握着一枚手雷。
“放下手雷,放下手雷!”卢克斯大声叫着。
“嘿,我可不信这些日本人!”丁贵毫无畏惧:“我只跟警察走,上了警车,我就把手雷交出来,要不然咱们大家同归于尽。”
“嘿,嘿,冷静!”
卢克斯害怕的脸色发白,他对身边的一个日本特工说道:“现在,领事阁下的安全最重要,赶紧,人,我们带去警局,你们随时可以来要人。”
特工当然知道什么事情重要。
他答应了卢克斯警长的要求。
不顾,他狠狠的盯了一眼身边的黄家聪:“他是你的人?”
“是,啊,不是!”
黄家聪被吓傻了:“他,他就是我临时请的勤杂工啊。”
众目睽睽之下,高举着手雷的丁贵,从这些日本特工的身边走过。
警察如临大敌,枪口紧张的对着这个人。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日本特工才“呼啦”一下冲进了厕所。
“带走,带走!”
卢克斯慌乱地说道:“在场的人全部给我带到警察局去!”
在场的人呢,包括招募丁贵进来的颚志诚。
对了,还有一个人呢?
那个,孟绍原呢?
……
这些负责保福井保光的日本特工看到了什么啊。
厕所里狼藉一片。
福井保光和那个保镖倒在血泊中。
福井保光被炸得血肉模糊。
而且,他身上还被补了几枪。
那个保镖虽然死了,但手里还握着枪。
应该是在爆炸响起的时候,保镖虽然倒地,却还是尽忠职守的拔出了枪。
但他没有机会开枪了。
凶手先是补枪福井保光,接着又杀死了这个保镖。
问题是,杀手是怎么藏身在厕所里没有被发现的?
福井保光进电影院前,特工们已经仔细的搜查过了啊?
厕所里当时也没人!
“快,送阁下去医院!”
特工头目不甘心的大声叫着。
手忙脚乱的功夫,他抬起头来。
他看到,厕所顶部开了一个大洞。
难道,凶手,就躲在上面吗?
……
警车里,丁贵把手雷交给了一名警察。
然后,他拍了拍卢克斯警长的肩膀:
“吓坏了吧?”
卢卡斯当然被吓坏了。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幕?
因为就在几天前,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外国人。
那种到澳门来找机会捞钱的外国人。
结果,有人找到了他,让他扮演一个警长。
为此,他会收到一大笔的报酬!
他欣然答应。
可他什么时候见过那么恐怖的一幕?
他的那些害怕颤抖全部是最真实的反应!
“丁贵”当然不是丁贵!
他是军统王牌杀手:
齐宝康!
卢卡斯身边的警察,都是军统特工扮演的。
齐宝康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颚志诚:“放心吧,你老婆孩子没事,正在等着你呢,一会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我是你招进来的,现在福井保光在国华电影院出了事,黄家聪逃不脱干系,你也一样要被牵连。
带着老婆孩子赶紧离开澳门吧,等到日本人被赶走了,再回来。”
颚志诚连连点头。
他是被威胁的。
他的老婆孩子被绑架了。
他要做的是,等到有人和他说了“我要看美国电影”这句话的时候,就把侧门的钥匙给他。
然后,负责到外面去把所谓的澳门警察带进来。
接着,他就可以和老婆孩子团聚了。
当厕所里的爆炸声和枪声一响,电影忽然也不再放映了。
电影院里一片漆黑。
那些日本特工全部涌向那里的时候,他就看到一个人对他说:
“我要看美国电影。”
“钱鸿文”,孟绍原!
颚志诚赶紧把侧门钥匙交给了他。
电影院里一片混乱,日本特工有的冲向厕所,有的大喊:
“开灯,开灯!”
等到灯再打开,谁也没有注意到,“钱鸿文”已经不在了。
没人在乎这个人,所有日本特工关心的,都是福井保光怎么了!
颚志诚的运气还算不错。
他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匆匆离开了澳门,到了广州乡下。
一直到了1945年10月,颚志诚才带着家人,和他新生的闺女一起回到了澳门。
国华电影院还在。
可经理不再是黄家聪了。
福井保光遇刺后,黄家聪成了最大的替罪羊。
因为凶手是他电影院里的员工。
刺杀,又发生在国华电影院。
黄家聪脱不了干系。
日特对他进行了严刑拷打。
可怜他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最后,黄家聪被日本人秘密处决。
他心甘情愿的当汉奸,不遗余力的讨好日本人,结果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
警车停了下来。
齐宝康率先走出。
前面,站着一个人。
他立刻走过去:
“蔡老板,任务顺利完成!”
孟绍原微笑着看着这个军统的王牌杀手:“辛苦了。”
“不辛苦。”齐宝康大声回答道:“这都是职部应该做的!”
“我说辛苦就是辛苦,没几个人,能在厕所的天花板里躲上几天几夜的!”
没错,可是他齐宝康,却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
福井保光之死,在澳门引起了轩然大波。
堂堂的日本国驻澳门领事馆领事,居然在一家影院的厕所里被杀了。
这传出去,不仅仅是福井保光,连日本恐怕都会颜面无光。
为此,日本方面和葡澳当局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为什么?
除了因为福井保光死在了澳门,而且凶手还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福井保光的保镖亲眼看到一个叫卢克斯的警长,把凶手带走了。
但是葡澳当局矢口否认。
甚至他们拿出了名单,警长里根本没有一个叫卢克斯的。
争论来争论去,谁也无法拿出最有利的证据来。
最终,对外宣布是,福井保光领事遭到了一群反对日本的暴动者仇视。
他们在国华电影院,通过影院经理黄家聪、副经理颚志诚的配合,策划了这起暗杀。
一度,黄家聪这个汉奸,居然还被澳门人当成了英雄。
这倒也是没有想到的。
而福井保光真实的死亡原因,到了数年后才被人所知晓。
那是军统的王牌杀手齐宝康做的。
在孟绍原策划这起暗杀的时候,他需要一个坚忍卓绝的杀手。
齐宝康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已哑巴丁贵的身份,成功的应聘进了国华电影院。
随后,又找借口离开。
就在当天,他其实并没有离开电影院,而是带着武器和少量的水、食物隐藏在了厕所的天花板里。
孟绍原答应过他,一定会让福井保光进厕所的。
剩下的,就是齐宝康的任务了。
齐宝康在天花板里待了足足四天四夜。
在这四天四夜的时间里,他的吃喝拉撒都在这狭小的空间内。
他每天只喝少量的水,吃少量的食物。
因为他必须最大程度的减少自己的生理反应。
可是即便这样,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渡过这四天四夜的。
当福井保光终于出现在了厕所,就和第一次来澳门执行刺杀伪广东省警务处副处长李式曾那次一样,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他先是扔下了手雷引爆,接着,在爆炸的冲击中“砸”下。
他同样在手雷的爆炸中受伤了。
但他迅速起身,拔枪,打死了福井保光和他的保镖。
日本人怎么也都不会想到,有人居然用这样的办法完成刺杀。
福井保光每次来看电影,从来没有准确的时间。
这给刺杀工作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而且他每次来电影院之前,日特都会对电影院进行检查。
但谁会想到,有人在四天前就已经躲在了厕所的天花板里?
四天四夜啊!
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尤其是在心理上。
如果告诉一个人,你只需要熬四天,你的心理会有一种期盼,四天的时间也会相对轻松一些。
但你根本不知道要等几天的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齐宝康倒没怎么在乎。
和他刺杀李式曾,等了十五天相比,这次的时间要缩短了许多。
曾经有人问过他,他是怎么渡过这段时间的?
但齐宝康从来没有回答过。
1944年6月25日,日军进犯龙门县茅岗村石墩乡。
齐宝康和县议员刘其敬,以刘全安,刘柄光,刘日槐,刘应石等为骨干,组织了武装起义。
他们以20多支短枪,万发子弹,依托护村围墙与敌激战,打死日军多名。
在进行了激烈的抵抗之后,齐宝康、刘其敬等骨干全部壮烈牺牲。
是年,齐宝康二十八岁。
石墩乡的起义,迅速点燃了周边乡村反抗的怒火。
各地纷纷起义,杀死大量日伪,惩处各地伪维持会会长、秘书长无算。
1938年广州沦陷后,广东人民的反抗,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
“我最担心的,是日本人会迅速报复。”
已经安排好撤离了,余兰台忍不住说了一句:“一旦遇到这样局面,我们该怎么办?”
“报复?日本人?”孟绍原淡淡说道:“这里是澳门,不是被占领的香港和广州,日本人虽然势力大,但还没有到可以肆无忌惮的地步。
日本人的确会报复,但给我坚决的顶回去。我们牺牲一人,不惜一切代价刺杀日特两人,以杀止杀!
我会从广东等地,陆续增派特工到澳,全力以赴的协助你的工作。
有的时候,情报工作要动脑筋。有的时候,动脑筋不起作用,看谁的承受能力更大,谁能够坚持到最后。
日本情报当局,不会因为一个福井保光的死,就和我们死磕到底的。他们会任命新的特务头子,他们一样也不愿意接受过于沉重的损失。”
说到这里,他略略沉默了一下,又说道:
“以前,我听人说过一句话,现在,我送给你。尊严,是建立在刀锋上的!”
尊严是建立在刀锋上的,真理是用大炮打出来的!
炮弹飞行的距离是衡量一个国家国土面积最好的工具!
余兰台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巨大的震撼。
哪怕这位“蔡老板”在成功策划了福井保光刺杀案后,他也只是敬佩。
在这次,却是震撼。
两辆轿车驶来。
停稳,下来的是李之峰和毕子谋一家人。
孟绍原笑了。
他知道李之峰一定能成功的。
没人比自己更加了解这个部下了。
“报告,任务完成。”
走到长官面前的李之峰,挺胸凸肚,得意洋洋。
任何人,那么漂亮的完成了这次任务,都有值得骄傲的资本。
孟绍原朝轿车那里看了看,问了句:“毕先生身边的内奸,是谭成泽还是他的徒弟?”
李之峰一怔:“你、你早就猜到了?”
一边的余兰台笑道:“蔡老板一直都派人在暗中保护你,经过毕家的那支舞狮队里,也有我们的人。可你真的非常出色。对吗,孟长官?”
饭团探书
一声“孟长官”,就代表着余兰台已经猜到了这位“蔡老板”的身份。
孟绍原笑得非常开心:“李之峰,你好大胆,居然用我来当诱饵。余站长,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猜到我就是孟绍原了吧?”
余兰台微笑着没有回答。
“李之峰,你很好,你做的这些事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好!”
孟绍原从来没有这么夸赞过李之峰:“澳门的事情我们做完了,我们去广州,还有最后一个任务等着我们!”
广州,等着我,我来了!
广州的街头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警车响起尖利的鸣叫呼啸而过。
孟绍原拉住了正给自己上菜的伙计:“怎么了?又抓人?”
饭店里的客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一个个都从窗口探出脑袋去看热闹。
伙计也一脸不在乎地说道:“听说昨天下午神打会的进了广州,日本人在到处抓人。”
神打会?
孟绍原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所谓的“神打会”,最早是从从化山区里诞生的。
头目叫李汉英。
神打会宣城烧符念咒就可以刀枪不入。
这种会道门在中国的历史上比比皆是。
但是,广州沦陷之后,李汉英干脆把神打会变成了抗日武装,自称“抗日别动队”,他自任为总队长。
日军进犯增城,从化时,神打会在狮头岭伏击日军。
之后,李汉英部七八十人,在从化,增城一带游击,斗志旺盛。
神打会的徒众多是贫苦农民,但能脱产者只几十人,且是轮替。
李汉英时常通过在沦陷区的徒众,抓了不少伪维持会的汉奸,甚至还抓到1名日军俘虏。
随后,这支抗日武装被国军伍观淇部收编为游击别动大队。
这是广东地区无数抗日武装中的一支。
广东地区的抗日活动极其频繁,规模庞大。
日军在广州大亚湾登陆后,第4战区决定在沦陷的广东沿海珠江三角洲划5个游击区,随后又两次调整。
增设了海南琼崖根据地、雷州半岛的阳春,阳江游击区和海丰,陆丰游击区,共计9个。
尤其是海南游击区孤悬敌后,在无正规军、无军饷、无行政经费、缺干部、少训练、械弹匮乏的艰苦环境下一直都在顽强抵抗,坚决接受第4战区指挥。
其间大、小战斗有千余次之多,较大的战斗有180次,军民牺牲达二三十万人。
这只是广东人民抗战的一个缩影!
广州城内也有大量的武装抵抗成员。
只是,神打会,不,是李汉英抗日别动队,一直都在山区活动,怎么跑到广州城里来了?
前面,忽然传来了激烈的枪声。
看热闹的客人们非但没有半分害怕,反而变得更加兴奋起来,甚至还在那里不断说着什么。
孟绍原的好奇心也被调出来了。
他的位置正好靠着窗口,也忍不住朝外观望。
李之峰只管吃,嘴里塞得都是,还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小心被流弹打着。”
可人的好奇心要是被勾引了出来,那是克制不住的。
就看到四条汉子,拼命跑着,后面是一大群的宪警。
这四个人从穿着打扮来看,是从山区来的,应该就是神打会的?
四个人就一把枪,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带进广州的。
追捕他们的宪警,明显是要抓活的,偶尔开的几枪,也是吓唬性的。
四个人被包围了,没地方可跑。
拿枪的对着后面开了一枪,但没听到枪声。
子弹打完了。
四个汉子一点不慌。
从怀里掏出了符纸,放到嘴里大口咀嚼几下吞进了肚子。
每个人拔出一把尖刀,大吼一声:
“神打神功,刀枪不入!杀光倭寇,还我河山!”
前面的“神打神功,刀枪不入”,让人听了只觉得可笑。
可是随后的“杀光倭寇,还我河山”却又让人肃然起敬。
他们被包围了,无路可逃。
一个翻译走了过来:“喂,神打会的,太君说了,只要放下武器,一定不会难为你们的。你们上了李汉英的当,只要在保证书上按个手印,你们还是良民!”
“你都唔识得自己自量一下!你做咩仑野啊,你老母正傻Hi!”
领头的操着浓重的方言:“让我们投降?我呸!”
另一个同伴大声叫道:“兄弟姐妹们,都听着,从化李神仙,中山吴发仔,已经带着十万天兵天将到了,不日就要光复广州!
兄弟姐妹们,跟着我们一起杀敌啊,杀光倭寇,还我河山!”
李神仙就是李汉英。
吴发仔是中山人,也是广东地区一个传奇人物。
“香港刘黑仔,中山吴发仔”说的就是这个人。
广州沦陷之后,吴发仔以20余人区区力量,竟奔袭30余里外的三灶岛日军军营,毙伤敌40余人。
吴发仔至此名声如日中天。
此人大名叫吴发军,是有名的海上豪杰。
香港沦陷之后,著名大儒梁公寿铭撤离香港,花了港币60元到澳门。
而香港跑来澳门的人亦一天比一天多,都是要再走的。
这样多的人要走,而可走的路却不多。
第一是没有轮船,只有渔船或使帆的小货船,而海上多盗,谁都不敢走。
只有循石岐向内地走的一法。那却要经过敌人几道检查,才得通过。
首先要在澳门的日特机关缴相片,领取通行证、良民证,手续甚繁。
澳门市民多走此路,香港来的人走此路者亦不少。
但梁公却没办法走这条路。
最终,还是在朋友介绍下,认识了吴发仔。
吴发仔本就是英雄豪杰,纵横海上,又多计谋。
他把梁公等文化人安排在几艘满载棉纱包的货船,一夜时间护送到了都斛。
随后,又再次安全的把他们送到了台山县城。
一路上,他们遇到过日军的盘查,吴发仔从容应对,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也碰到过海盗。
这时吴发仔不再隐瞒,打出吴发仔的旗号。
海盗一看,立刻让其通行,绝无阻拦之意。
此事一时引为传奇。
后来被梁公记录在了他的全集其中“香港脱险寄宽恕两儿”一文里。
只是,一个是在山区活动,一个在海面横行,难道真的齐聚广州了?
这时,包围那四条汉子的宪警开始慢慢的朝着他们逼近。
领头的那人一举尖刀:“杀贼!”
“杀贼!”
四条汉子,举着尖刀便朝宪警冲去。
可惜,刀枪不入只是幻觉而已。
刚一靠近,宪警手里的枪就响了。
他们要抓活的,打的都是他们的腿。
四条汉子瞬间倒地。
“想来咱们没有请神烧符,就这么咽了下去,那是自然不灵的了。”
领头的汉子对符咒深信不疑,虽然中枪,却毫无惧色:“弟兄们,我先走一步,来生再杀倭寇!”
说完,拿起刀对着自己心口就是一刀!
那些宪警,和所有看热闹的人全部都傻了!
“神打会”的这条汉子自杀的如此决绝,顷刻间引来了那些看热闹的人一片惊呼。
可这还没有结束。
随即,又是一条汉子对着自己心口也是一刀。
第三、第四条汉子正准备有样学样,却已经来不及了。
宪警冲了上来,一枪托打翻了他们。
随即,这两个人就被拖走了。
酒楼里一片交口称赞,无非都是夸这四个人那是四条铁骨铮铮的好汉。
好汉!
孟绍原不止一次和这些会道门的人打过交道。
和平时期,他们蒙蔽普通群众,做了不少坏事。
可是当战争来临,面对侵略者的时候,这些人却大多数都投入到了不屈的反抗队伍之中!
神打会也是如此。
问题是,他们为什么来广州?
肯定不是偶然的。
这时候,边上一桌人的对话引起了孟绍原的注意。
“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吗?”
“为什么?”
正在吃饭的那个客人似乎为了炫耀他的消息灵通:“和咱们的陈耀祖陈高官有关。神打会的老二钟方白受了伤,很重,可神打会没药,怎么办?
三当家的谢乐明冒险潜入广州弄药。可药品都是日本人管控的,哪有那么好弄?谢乐明呢,和陈耀祖的秘书管光达过去认识,两人还沾着一点亲戚,所以他就想到了管光达。
他试着找到了,想着不管怎么样,管光达终究是中国人,两人又是亲戚,这点忙总会帮的。管光达呢,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结果自然不用说了。
管光达一回去就报告给了陈耀祖。
陈耀祖立刻调动宪警进行抓捕。
谢乐明拼死抵抗,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他和他的三个兄弟全部殉国,无一投降。
那四个人,应该是和谢乐明一起进广州,分头行动的。
结果,现在也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
孟绍原一直都在边上不声不响的听着。
的确有些愚昧了,居然幻想那些汉奸还有一点中国人的良知。
可这些人也真的都是一些好汉。
朝外面看了看。
宪警已经走了,两具尸体也这么被仍在大街上。
没人敢帮他们收尸。
自从广州沦陷,这样的场面时常都能够见到。
李之峰一边吃着,一边低声问道:“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怎么办?
先得联系上军统局广东站站长,兼广东缉私处处长谢镇南。
和香港站站长杨华光、澳门站站长余兰台不一样,和谢镇南打交道必须要谨慎一些。
不是说谢镇南有什么问题,而是这个站长的资历老,来头大。
他是正经黄埔三期政治科毕业的!
三期啊!
而且,他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站长处长那么简单,还兼任着军事委员会水陆交通检查处少将专员广州行辕政治部主任秘书,广州绥靖公署新闻处长、政工处长一系列的职务。
军统最早的十人团骨干梁干乔、张炎元都是他的同乡好友,是他进入军统的介绍人。
1932年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戴笠委任为复兴社香港组的组长。
广州沦陷初期,戴笠立刻命令他带着一大批的特工,从香港到广州进行潜伏。
这个人,戴笠和他的交情非常深厚。
在广州,乃至大半个广东的特工重要头目,全部都是谢镇南的人。
在广州要进行任务,没有谢镇南的支持,很难办到。
如果当初孟绍原是“上海王”,那谢镇南就是不折不扣的“广州王”。
日特机构悬赏重金要谢镇南的脑袋,但连谢镇南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过。
谢镇南也是个人物。
大约是因为戴笠好色,所以他手下的干将多多少少也都沾染了这个毛病。
一个是孟绍原自然不必说了。
谢镇南同样也是如此。
在香港的时候,关于他的绯闻就满天飞。
戴笠只当没有听到。
谢镇南一到广州,立刻和一个叫五姑的有夫之妇勾搭到了一起。
当时,军统广东站的总部在韶关。
谢镇南把五姑带在了自己身边,而且也毫无隐瞒的向戴笠据实汇报。
并且还把五姑送到了重庆特务训练班进行训练。
猜怎么着?
重庆特务训练班也是由行动处负责的。
孟绍原还去讲过不少的课。
没想到,谢镇南直接找到了孟绍原,请他帮忙照顾五姑。
他和孟绍原的“交情”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官场上,素来是花花轿子人抬人。
孟绍原随即让教官郭寿华好好关照。
将近毕业的时候,五姑一听要被调往东北,直接找到了郭寿华的老婆哭诉。
郭寿华也没办法,就把皮球踢给了孟绍原。
孟绍原呢,也索性好人做到底,又把五姑调回到了韶关。
戴笠知道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这事发生。
五姑自此后就成了军统一员,谢镇南的重要助手。
孟绍原这么维护谢镇南,因为他知道谢镇南和戴笠的交情非比寻常。
谢镇南之前是广东税警总团团长,后来把总团长的位置交给了汤毅生。
汤毅生到后不久利用税团交通车,经常运载私货到兴宁,获利不少,事为军统站发觉。
汤毅生恐谢镇南到渝报告其走私。送车时赠桂林银行支票8000元,谢镇南不接受。
汤毅生疑谢镇南拒贿,必非善意,乃先发制人。
汤毅生立刻指控谢镇南“迷恋女色放弃职务”,并把电报直接发给了戴笠。
戴笠到韶布置鸦片外销时,在韶关帽子峰脚吴乃宪租赁的座船居住,召集军统骨干汇报工作,对汤毅生控“谢案”偏信汤言,对谢镇南工作略有责备。
但戴笠与谢镇南关系很深,临行从怀中取出港币5000元给谢镇南,助其今后努力工作。
谢镇南受宠若惊,感情冲动起来,怒将港币掷地。并说道:
“你已经责我工作不力,何必赠款给我!惟有一死以报大德。”
边说,边拔枪要自杀。
敢对戴笠这么说话,而且面见戴笠的时候居然还带着枪,他和戴笠的关系可见一斑。
戴笠赶紧让人下了他的枪,好言安抚了一阵这才作罢。
这之后,谢镇南竟然在韶关陪了戴笠两周。
那以后,可就再也没人敢动谢镇南了。
戴笠对谢镇南,一直都是以安抚为主。
而他又熟知孟绍原这家伙惫懒的性格,则是以骂为主,就生怕这家伙会惹出泼天大祸!
孟绍原在广州找了一家很有气派的旅馆住了下来。
这也是他们的经验了。
日本人对小旅馆盘查的非常严格。
而对大旅店,则稍稍要放松一些。
第一件事,是立刻要联系上谢镇南。
虽然住在大旅馆里多少安全一些,但危险却随时随地都会出现。
他身边就李之峰一个卫士,而且什么武器都没有带。
一旦遇到突发状况,根本无法应对。
刚进旅店安顿好,李之峰也不停留,立刻就出了门。
孟绍原点着烟,走到窗口,朝外面看了看。
这里是二楼。
一旦出现意外,这里是自己唯一的逃生通道。
底下有两个警察,正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说话。
没有武器,只有警棍。
除非是特殊原因,一般情况下日本人是不会给中国警察配备武器的。
警察的对面,是几个小贩摆的摊子。
身后有两条小巷。
自己从这里跳下去,应该走左面的小巷比较安全。
为什么?
因为左边的小巷不断的有人进出。
形形色色不同的人。
而右边的很少有人出来,应该是条死路。
这也是习惯。
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弄清楚附近状况,同时制定好逃生路线。
特务训练班里也是如此。
进入的第一课,就是遇到危险怎么处置。
人得先活下来,然后才能考虑任务。
人都死了,任务,那不是在开玩笑?
……
疤瘌头悠悠的醒了过来。
这什么世道啊,见鬼了!
这世道居然有人:
抢劫乞丐!
没错,疤瘌头就是个乞丐。
他刚讨到一点吃的,兴冲冲的钻进一条巷子里准备饱餐一顿。
可没想到,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居然给自己后面来了一下。
疤瘌头当时就晕倒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扒了,讨饭的家伙那只破碗也没了。
他妈的。
连乞丐都抢,还是人吗?
可再一看,边上居然有一套干净的衣服。
一摸,口袋里居然还有几张票子!
就这些钱,足够疤瘌头吃几天饱饭的了!
疤瘌头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拿着钱,在那怔了半天,忽然破口就骂:
“他妈的,我穿那么干净的衣服,谁还肯施舍给我啊!”
……
这味道。
李之峰心里唉声叹气。
衣服上一股股的怪味。
这是自己刚“抢劫”了一个乞丐的。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扮什么最不引人注目?
乞丐!
所以,很多的特工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都会选择这门“职业”。
破碗放在面前。
放的很有讲究。
碗上一个破口子,对着里面。
碗的右边,放着一颗小石子。
李之峰的脚边,也放了两颗石子。
这是用来联络的笨办法。
沦陷区,军统特工全部潜伏下来。
联络点,无时无刻不在变换。
这也导致有情报无法及时更新。
有的时候,当你去一个固定联络点,会发现这里已经被日特破坏了。
但军统,都有一些特殊的联络手段。
李之峰的屁股下垫着一块砖头。
这是李之峰用来保护自己的唯一武器。
这乞讨的地方也是李之峰精心挑选的。
一旦出问题,抽出砖头打倒对方,然后迅速逃跑。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逃跑方式。
要是真的暴露了,十有八九没办法跑掉。
在那乞讨了差不多三个多小时,居然还真有人往他的破碗里扔了点零钱。
联络人呢?
联络人没等到,李之峰倒等到了三个乞丐。
一个乞丐踢了一脚他的破碗:“哪来的?”
“家里遭了饥荒,一路讨饭来的。”李之峰“巍颤颤”地说道。
“他妈的,这里是我们的地盘!”那乞丐气势汹汹地说道。
得了,遇到丐帮了?李之峰只觉得脑袋疼。
上海有丐帮,重庆有丐帮,广州一样有丐帮!
清朝时期,一手组建广州丐帮的帮主可不是苏乞儿,原姓吴,大本营坐落在广州西关华林寺的关帝厅里。
这丐帮可不是旁人想的那么简单。
就广州丐帮来说,设有人事部、培训部、外务部等等。
甚至,还有一个投资管理部。
这哪里是丐帮,分明就是一家公司。
吴乞丐死后,丐帮帮主的位置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代的传了下去。
到了光绪年间,河南遭到大灾,有个叫陈起凤的,带着村里人,一路乞讨为生。
虽然这支逃荒大军一路上风餐露宿,靠乞讨卖艺过活,但作为领头的陈起凤却是管理得当,黑白两道四处打点,竟把这么一支行乞的大军打理的井井有条,一点乱子也没出。
很快,丐军渡过长江,来到广州。
浩浩荡荡的杀到了广州。
结果,直接触犯到了广州丐帮的利益。
两边大打出手。
陈起凤在少林寺练过武。
吴小帮主呢?从小锦衣玉食,就是个二世祖,哪里见过这阵面?
结果广州丐帮一败涂地。
陈起凤至此融合南北势力,一统广州丐帮!
人称“乞丐皇帝”!
有句老话“做惯乞丐懒做官”说的就是他的故事!
说的是他有个亲戚当官的,觉得家族里出了一个花子头,有辱门风,于是写信让他别当乞丐了,去当他的钱粮师爷,结果被陈起凤一口拒绝。
只是他死后,再也没有如此强势人物,广州丐帮四分五裂,再也不复当日声威。
此时被几个乞丐找茬,李之峰也不想闹事,畏畏缩缩的站了起来,收拾起破碗就走。
没想到,才走没几步,前面又出现了几名乞丐拦住了他的路。
手里都拿着一根木棒,有两个家伙甚至还握着匕首。
李之峰默默数了一下,连着后面的,一共有八个乞丐。
以一敌十这种事只出现在故事里。
况且,李之峰也不敢闹出动静惊动到了日本人。
“我,我再也不敢在这里要饭了。”李之峰“怯懦”的低声说道。
“跟我们走一趟。”
领头的乞丐恶狠狠地说道:“别动,不然见血了,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后面的乞丐上来,不容分说,把条麻袋朝李之峰的脑袋上就是一套。
李之峰没有挣扎。
这样的情况下反抗吃亏的只可能是自己。
忍着,寻找机会,再干翻这帮家伙!
所以堂堂的李之峰,曾经“铁血卫士团”的队长,就这么被一群乞丐绑架了!
李之峰被一群乞丐绑架了。
这找谁说理去?
等到麻袋终于被摘下来,李之峰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哪里了。
反正,周围全是乞丐。
他妈的,落到乞丐窝了?
“扑街仔,你还认识我吗?”
一个穿着新衣服的乞丐忽然骂了起来。
嗯?怎么那么面熟?
再一看,可不就是被自己打晕的那个乞丐?
倒了霉了。
李之峰就打晕了这个乞丐,伪装一下自己,谁想到还惹出了这样的麻烦?
“你,你认错人了吧?”李之峰寻思着对方反正没有看到自己面孔,抵死也不承认就是了。
没想到,疤瘌头一指李之峰身上的衣服:“扑街仔,那是我的衣服,你当我不认识?”
那么破的衣服也能认识?
李之峰无语了:“我是一个作家,想要写个关于花子的文章,所以不得不如此。小兄弟,我不是给你钱赔偿了吗?”
“写书的没一个好东西,我呸!”谁曾想疤瘌头却不依不饶的。
“我们是叫花子,可叫花子也有叫花子的尊严吧。你给他钱,早晚会用光,用光了,还不得继续讨饭?”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走了进来。
我们是叫花子?
你是叫花子?
这人估计有五十左右,穿着马褂,挂着一块怀表,戴着一副眼镜,手指上还有两个大金戒指。
一看,衣冠楚楚,哪里有半点叫花子的样子?
所有的乞丐一看到此人,立刻表现的毕恭毕敬的。就连疤瘌头也不做声了。
这人走进来,大咧咧的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太师椅上一坐:“在下高英澜。”
李之峰“哦”了一声。
这谁啊?没听说过。
他不知道的是,这高英澜在广州,也是一个名人。
他一心想要效仿陈起凤,再次一统广州丐帮。
他从十八岁开始,花了三十年的时间,大大小小的吞并了广州数十个大大小小的丐帮帮派。
如果不是战争爆发,广州还真有可能出现第二个乞丐皇帝。
丐帮帮主可不是穿的破破烂烂的,不但不穷,而且很有钱。
丐帮的产业多。
除了主业乞讨,副业也从陈起凤开始就被淋漓尽致的开发了出来。
什么帮人哭丧,新店开业,助拳斗殴,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广州民风剽悍,各村常有械斗。如果有哪两家人起了冲突,要找些人帮帮场子、充充门面,丐帮自会安排一些身体健壮,颇有些拳脚气力的乞丐前去。
这些好勇斗狠的乞丐本就无家无室,无牵无挂,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了今天没明天,打起架来自然是无所畏惧,实在好使。
当然,如果主家真用折了弟兄的性命,那也是要向丐帮缴纳一份昂贵的安家费的。
所以,大大小小的丐帮帮主都很有钱。
他们又不用亲自出面乞讨,自然穿得风光。
眼看着李之峰不认识自己,高英澜知道他是外地来的,也没在意。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之峰:“你是打伤我兄弟的?”
“是?”
李之峰坦然说道。
此时,他已经观察好的形势。
他们仗着人多,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一会,先打倒身边的,然后立刻超大门冲去。
大门边上,放着一根木棒,自己有把握最迅速的干翻门口的乞丐,然后冲出去!
李之峰只是在等一个最适合动手的时间!
“打伤我的兄弟,那是要付出代价的。”高英澜慢条斯理说道:“我们虽然是花子,可花子也有花子的尊严。”
“你说吧,要我怎么办?”李之峰已经决定要动手了。
忽然,高英澜问了一句:“你是哪里来广州的?山东还是河北?”
李之峰一怔,随即接口说道:“都不是,我是江苏盐城的。”
高英澜“哦”了一声:“盐城到广州路远,你也能走到?”
“能走到。”李之峰变得平静起来:“无非路上遇到了三只野狗,都被我打跑了。”
“三只野狗?”
“对,三只,只有三只!”
高英澜笑了,挥了挥手:“你们都先出去吧。”
这些乞丐都非常服高英澜,他一声令下,全都走了出去,还把门给关了。
高英澜起身,一抱拳:“五湖四海皆兄弟,一心保国驱东洋!”
李之峰也同样抱拳:“留得碧血丹心在,看我中华重翱翔!”
“兄弟军统局广州站联络主任高英澜!”
好家伙。
谁能想到一个花子头居然也是军统的。
还是一个主任!
“我是军统局督察专员蔡雪峰联络官李大峰!”
“兄弟,受苦了。”高英澜笑着说道:“我听谁疤瘌头被人抢了,当时就猜到有人到广州了,要不然谁去抢一个花子的?
我派了几个心腹在广州几个联络点找,结果发现了你的联络暗号。我们担心被日本人发现,只能出此下策,李联络官,多有得罪。”
一旦被日本人发现,也只当以为是叫花子抢地盘,没人会管。
李之峰明白这层意思:“蔡专员现在就在广州,请求立刻见到‘画家’。”
“画家”,就是军统局广州站站长谢镇南!
高英澜点了点头:“我去安排一下,你等我的消息。”
“好,有劳高主任费心了。”
“别叫我高主任。”高英澜笑着说道:“叫我高老哥,我的代号,‘老哥’。”
……
“对方让我们等消息,明天约定了传递消息的地点和方式。”
孟绍原平静的听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老谢可以啊,把丐帮都发展进了组织。”
“是啊,那个高英澜威风得很。”
“可惜啊,广州的丐帮没有被完全统一。”
孟绍原看起来有些遗憾:“要不然,这绝对是一支强有力的力量。老谢这个人我知道,虽然有的时候感情用事了一些,但还是很有办法的。
咱们就在这里等着,明天上午你去联络地点一趟,我换个地方住。”
李之峰“嗯”了一声。
孟绍原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出去那么久,讨了多少钱?”
“你不是吧,这钱你也盯着?”李之峰一声哀嚎:“你多少当个人吧。”
“我靠,这次出来我花费了不少,都是我私人掏的腰包,不行,我得在广州找补找补。”
“您成,您执行任务就执行,还不忘记女人和捞钱!”
李之峰联络上谢镇南了。
孟绍原倒也没有想到,在谢镇南的指挥下,军统在广州的势力居然已经渗透进了丐帮。
他对丐帮最大的印象,一个是金庸老先生写的洪七公。
还有一个,就是周星星同学的武状元苏乞儿。
天下第一大帮啊。
虽然只是小说影视剧里夸张的,但丐帮一直都存在,势力也很庞大。
广东一带民风彪悍,尚武,所以才有了“广东十虎”之类的称呼。
要当上丐帮帮主,手里没两把刷子那是绝对不行的。
只是,孟绍原也都没有想到,丐帮里,居然还设有什么人事部、培训部等等。
甚至还有投资管理部?
这不就是一家大型公司吗?
昨天回来的时候,李之峰还带回了两把手枪。
那是丐帮帮主高英澜给他的。
两把手枪虽然根本无法解决问题,但人就是这样,有枪在手,心里自然会升起安全的感觉。
万一,打不过,难道自杀还不行?
一大早,李之峰就去了联络点。
等到上午十点来钟的时候,房间里的电话终于响了。
李之峰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哎哟,蔡老板,您来广州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嗨,今天我做东。
惠吉西,徐大善人家里,对,对,徐大善人,您一问就知道。好,好,我等您。”
孟绍原挂断电话,检查了一下武器,随即便出了房门。
……
惠吉分成东西两街,最早叫“惠爱”,后来改了一个“吉祥”的吉字。
清明时期,这里是南海县衙所在地。
这里有传统的一座座联排竹筒楼,也有独栋洋楼。
红砖绿瓦、山花飞檐,间杂着欧式雕饰、趟栊和板门,木窗框与花窗,集岭南民居和西式洋楼风格于一体。
回国的华侨在这一带置业,用地道的中国红砖盖起了具有欧陆风情的洋楼。
这些华侨家庭率先将西方的抽水马桶、浴缸等元素引入民居。
到了民国时期,这些房子已经形成一个颇具规模的街区。
尤其是在惠吉西,短短数百米的街区,聚集了大量的中上层人物以及归国华侨。
大名鼎鼎的“南天王”陈济棠的公馆,《大公报》临时社也都在这里。
彼时的广州已经较为发达。
孟绍原出门叫的,不是黄包车,而是一辆正经的出租车。
一辆黑色的雪佛兰轿车。
到了惠吉西,司机停下车:“先生,到了。我开不进去了。”
孟绍原付了车费:“你知道徐大善人家在哪吗?”
没想到,不问还好,一听到徐大善人的名字,一张脸立刻不加掩饰的拉了下来:
“我就是一个开车的,哪里认识什么徐大善人马大善人的。”
哟,看样子这位徐大善人在名声好像不是很好啊?
等到一下车,再问路,这才发现,徐大善人的名声何止是不好?
但凡只要问到这个人,每个人都说不知道,而且那是一脸嫌恶的样子。
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徐公馆。
门口四个保镖,敞开衣襟,腰带上都带着手枪。
李之峰就在门口等着,身边,还跟着一个体重绝对超过二百斤的大胖子。
徐公馆的门上,显眼的挂着一副日本国旗。
还写着一行字:
“*****万岁”!
好嘛,这是一个标准的汉奸啊。
怪不得那些人都是如此的避之唯恐不及。
那大胖子一看到孟绍原,立刻满脸堆笑:“哎呀,蔡老板,你可来了,我是望眼欲穿啊。”
徐大善人?
“徐老板,久等了,久等了。”
孟绍原也是笑容满面。
徐大善人一把拉住了孟绍原的手:“我一辆车可老婆开去娘家了,一辆在修,没能亲自来接你,实在对不住啊。
蔡老板,请,请。”
说着对门口的保镖交代道:“今天我有大买卖要谈,谁都不见,除非是岗田司令官有事找我。啊,不必了,他自然会打电话给我的。”
说完,便拉着孟绍原的手,进了徐公馆。
徐公馆由两幢小洋楼组成,还有一个老大的花园。
徐大善人直接带着孟绍原去了西面的小洋楼。
李之峰留在了外面。
一进客厅,便听到一个笑声:
“小孟,你可来晚了啊。”
我靠!
就算对方知道自己身份,也没这么直接叫出来的啊。
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做:
谢镇南!
他身边站着一个男人,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
这女人孟绍原认识。
那正是谢镇南的情妇兼军统特工五姑!
孟绍原和谢镇南在重庆见过几次,也顺手帮过他的忙。
五姑就是孟绍原重新调回韶关的,因此两人有一定的交情。
谢镇南好像老熟人一般,握住了孟绍原的手:“我听老高说有人要见我,一看,嘿,这不是老弟你的卫队长李之峰吗?
我这心里一激灵,好嘛,你居然到广州来了?可再转念一想,你在香港闹出了老大的热闹,这不顺路到广州来转转,那也说不过去啊。
我说派车去接你,可李之峰说,你一个人来就行了。我想想也是啊,就算是龙潭虎穴,还有你不敢去的地方?”
在那说了一会,这才想起了什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徐大善人,本名徐乐业,广州有名的大士绅。
这位呢,高英澜,广州一半的花子归他管,说白了,那就是丐帮帮主!”
然后,这才郑重其事说道:“老徐,老高,你们刚才一直问,哪位客人值得我这么隆重接待?今天你们可看到了。
都给我站稳了,我怕说出他的名字吓坏你们。这就是你们经常听到的,地表最强特工、日本公敌、盘天虎孟绍原!”
他这么说话的口气,不像个指挥一方的诸侯,倒像是江湖人士。
可偏偏就这几句话,很容易拉近你和他的距离。
而且,他毫无顾虑的说出了孟绍原的真实身份,这也说明了他对徐乐业和高英澜是极度信任的。
他是黄埔三期的,在军统里资格没得说。
此人和孟绍原有些相似的地方,也是一身毛病,但在抗战上却从来都没有含糊过。
更加更加重要的是,这个人,很长寿!
长寿,就说明他活了很久,没有死在抗战。
所以,他信任的人,不会错。
“孟先生,之前在重庆,我还没好好谢您呢!”
徐乐业和高英澜,当听说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孟绍原的时候一个个都被惊呆了。
那个地表最强特工?
他,他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
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五姑已经说道:
“孟先生,之前在广州,我还没有好好的谢您呢。”
“嫂子,你这可就客气了啊。”
孟绍原一声“嫂子”,立刻再度拉近了和谢镇南的距离:“我谢哥的事情,那不就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事?”
谢镇南笑了。
他和孟绍原是有交情,但还没有到可以论一家人的地步。
孟绍原为什么这么说?
孟绍原是行动处处长,理论上是谢镇南的上司。
可他一口一个“哥哥、嫂子”,又是“自己家”,那摆明了没把自己当上司来看待。
这是给足了谢镇南的面子。
都说在整个军统局里,最会做人的就是孟绍原。
只要你被得罪他,他对谁都是一脸笑容,有好处了也总是想着大家伙。
谢镇南也是打定了主意,他这次来广州一定要好好的招待他,让他满意而归。
谢镇南镇守广州,一方诸侯,又和戴笠交厚,自然有恃无恐。
但前次汤毅生告密事件,立即让他警醒起来。
在家里,还是要有人实权派的人物能帮上自己才好。
孟绍原毫无疑问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来通过照顾五姑的事,他们建立了交情。
二来,他和孟绍原有许多共同语言。
他是广州王。
孟绍原是上海王。
大家都是封疆大吏。
孟绍原在上海的时候,一手遮天,又是戴笠亲信中的亲信。
可是即便这样在大后方也被人整过。
他对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自然和自己一样深恶痛绝。
既然这次孟绍原来到广州了,谢镇南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他结成盟友关系。
所以,第一次的见面,谢镇南就直接把自己手下的两名干将加心腹全都叫到场了。
“对,咱们家的事,说客气话那倒是见外了。”
谢镇南早就打定主意,既然孟绍原这么说了,更是表现得好像他就是自己亲弟弟一般:“来,咱们吃饭,一边吃一边聊。”
酒菜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热菜都已经凉了。
可这把门一关,就是重庆总部来的领导和广州站的领导开会,谁能上菜?
轮番敬了几杯酒,谢镇南介绍了一下。
高英澜掌管丐帮,主要负责刺探消息、跟踪盯梢、执行任务等等。
为了加强他的力量,谢镇南又调动了一批特工加入到了丐帮,由高英澜统一指挥。
而徐乐业的任务,则是利用他的特殊身份,进行情报方面工作。
他是广州有名的“汉奸”,广州沦陷当天,他是第一个表态“誓死效忠大日本帝国”的。
不仅仅只是口头上这么说,实际行动也是如此。
什么组织亲善会,向日军捐款捐粮,那都是小事了。
日军占领广州之后,心中的侵略目标并不想只依靠武力上的压制,他们更想让所到之处的所有人心甘情愿诚服于他们的天皇。
于是,日军以在广州多地设立“日语学习班”的方式,大举推行“奴化教育”。
早在日军“三个月就拿下中国”的妄言被打破开始,日本人就是意识到中国人骨子里的血性超乎他们的想象。
所以学习班的授课对象主要在未谙世事的孩童、十来岁的少年。
控制住了这些少年,也就等于控制住了中国的未来!
广州人哪里肯答应?
于是乎,徐乐业出场了!
他不但到处劝说、威胁,而且竟然还“以身作则”,亲自把自己才十岁的小儿子徐良孝送到了学习班!
徐良孝语言天赋极高,仅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就能够做到与日军正常交流。
这样的孩子谁会不喜欢?
于是1942年下半年,12的徐良孝被“特招”进入到驻广州日军中的岗田部队中,以远超当时普通中国百姓收入的待遇,“聘请”徐良孝做翻译员。
为了彰显日军对徐良孝的重视,岗田司令部还专门给他取了个日本名字:
铃木三郎!
人,能够无耻到这个地步,也难怪广州人会对徐乐业如此的厌恶。
可是,谁能知道徐乐业为什么这么做,谁能知道徐乐业的真实身份?
“孟长官,国难当头,我等当以救国救民为己任。自日军侵华以来,无数过人倒在了日军的屠刀之下,纵是辽宁民众自卫军第19路军司令王凤阁之子小金子,不足5岁也知日军在残害中国人,可以做到面对各种诱惑不为所动,最终与父母一起从容赴死。这事,犬子也知道。”
徐乐业慨然说道:“我让犬子潜伏在日人身边,总有千难万险,也时时刻刻不能忘记自己是个中国人。请长官放心,我徐家父子的心,是红的!”
“老弟,他们父子,不容易啊。”
徐乐业一声叹息。
和他的父亲一样,徐良孝也被广州人视为了“汉奸、败类、走狗”。
可谁又能够想到,仅仅只有12岁的徐良孝,利用他的特殊身份,无时无刻都在留意日军司令部的所有可能和侵华日军相关的内容,传递出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
时间久了之后,日军失败的任务越来越多,他们不得不进行内部人员审查。作为司令部为数不多的中国人,徐良孝成了重点怀疑对象。
进入司令部第一天,徐良孝就见过了日军对待中国人的折磨方式有多残忍。得知自己被怀疑时,他内心除了害怕还是害怕,但他也知道自己无路可退。
所以无论是软的硬的,他都装作自己什么不知道。
日军为此气急败坏,最后还直接拿出了刺刀威胁,如果他再不说实话,就直接割下他的头颅。
那时,他也不过才是个少年而已,头一遭遇上刀架在脖子上的惊险时刻,吓到大哭的样子虽然有存在表演的成分,但实则就是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
不过,最终日军还是相信了他,刀在徐良孝闭上眼睛等待抹脖子的那一刻,只有刀背在他的后背划了一下。有了这次视死如归的冒险后,日军彻底对他没了戒心。
这就是徐家父子,两个“汉奸”,两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徐良孝的原型为陈敏学,12岁开始以日军翻译员的身份,从事情报工作。10岁进入“日语学习班”,两年后开始正式执行任务,由东江纵队领导。日文名“铃木三郎”。抗战胜利,恢复身份,广州人乃知晓这个“白眼狼”的英雄事迹!蜘蛛把徐良孝和徐大善人的故事,改编成一对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