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干掉陈耀祖!”
“什么?提前?”
“是,立刻准备动手。”
这?
“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谢镇南有些迟疑:“一旦我们提前动手,就算成功,势必引起广州日人惊恐,全城搜捕在所难免。
这样,我们的行动会变得更加困难,要夺回那些药品恐怕也难上加难了。”
他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孟绍原居然会提出了这个计划。
本来在设计里,干掉陈耀祖,是在把药品成功夺回后再进行的。
现在,提前?
夺回药品的机会就更加的渺茫了。
啊,对了。
孟绍原这次来广州的任务,其实只有一个:
刺杀陈耀祖!
他只要能够完成任务,就足够了。
其它的事?
和他有什么关系?
药品在谁手里,他一点责任都没有。
“谢哥,我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
孟绍原沉稳地说道:“在解决掉陈耀祖后,药品,我会夺回来。有些叛徒、汉奸,我也会解决掉。做完这些之前,我是不会离开广州的。”
“但你决定怎么做?”谢镇南忧心忡忡:“要干掉陈耀祖,我们是有很大机会的,但是之后呢?我们肯定要面对日本人和汉奸们的疯狂报复、搜捕。
在广州,我们的活动范围将被严重缩小,面临的危险也比现在要多数倍。”
“我知道,可要进行下一步我们就必须这么做。”看起来孟绍原已经胸有成竹:“谢哥,我想请你离开广州,广州的指挥权暂时交给我。”
看到谢镇南的面色微微一变,孟绍原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要广州站和谢哥你,一战成名!”
一战成名?
谢镇南不太明白。
可是,当孟绍原缓缓将他的计划说出,谢镇南原本不悦的面色,却渐渐的露出了诧异、震惊、笑容。
“老弟,你的胆子真的比天还大啊。”谢镇南舒了口气:“可这事要成了,不说是举国震惊,起码你我这场功劳跑不掉了。
只是这牵扯到方方面面,还要协调好各地方关系,尤其是要得到游击战区长官的全力支持才行。”
“所以,这件事除了谢哥你没人可以办到。”孟绍原把一顶老大的高帽子扣到了谢镇南的头上:“谢哥你和伍观淇交好,这是成功的关键所在。
我华南民众抗日自卫队统率全省十二个区,但伍观淇的第二区为我广东敌后游击战的主力,兵多将广,实力雄厚,是成大事的核心所在。
谢哥,你找到伍观淇后,务必要说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一定要得到他的全力支持。”
“伍观淇是粤军老将,百战之身。”
谢镇南也是真心实意说道:“广州沦陷之后,他指挥第二游击区和日军作战数百次,一场江高之战,打得日军丢盔弃甲。
此人矢志抗战,而且和我交情不错,找到他,说明前后经过,想来,伍观淇是会同意的。”
“还有一点,谢哥。”孟绍原想了一下,说道:“这次不光是我第二游击战区,海上游击队,还有,最好能把东江纵队、珠江纵队、潮汕韩江纵队也都邀请进来,一起进行行动!”
“这个。”
谢镇南有些迟疑:“这可都是工党方面的武装力量啊,恐怕落人口实。”
“谢哥,这事要是砸了,兄弟来承认这个责任。可这事要是成了,没人会说咱们一点不好。”
孟绍原笑了笑,随即拿过纸笔,在纸上画了十几道线:
“你看,我第二游击战区,和中工方面活动区域,犬牙交错,咱们行动,肯定瞒不过他们,还要通过他们的控制区域。
与其在行动时候彼此产生误会,还不如提前联手。将来报上去,上面肯定也心知肚明。
伍将军在广东指挥了那么多年,这其中关系他比我们更加清楚,也更懂得该如何合作。
流溪河保卫战,鲁窝头伏击战,他可是都得到了那边的协助,打赢了,那些诽谤的话,我可没有听到一句啊。”
“成,那就这么做。”谢镇南也是下定了决心:“广东的报告,我来写。重庆那边的安排,你来负责。
老弟,有些话,我也原本不该说的,可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和你说了倒也无妨。
老哥我在广州,你在重庆,只要我们联手,就没什么事能难倒我们的。”
孟绍原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谢镇南,这是正式提出,要和自己结盟了。
“谢哥,你都说到这份上了,兄弟要是再矫情可就说不过去了。”
孟绍原也干脆摊牌了:“自古以来,朝中大臣和封疆大吏结交,来往过甚,难免引起非议。可不结交不行啊。
朝中不知外藩之事,外藩不懂朝里变化,都不是保身之道。咱们的戴老板,把控一切,做事只要不超过那个度,他是能理解咱们的。
兄弟在这撂一句话,誓死效忠组织,誓死效忠戴老板,在此基础之上,重庆但有风吹草动,你谢哥一定最早知道!”
“好,兄弟!”
谢镇南大喜过望:“我广州连接香港、澳门,虽然被日寇所占,但你要和外界连通,老哥我还是有办法的。
将来你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只要你一句话,我广州全站都是你的后盾!”
他心知肚明。
孟绍原虽然人在重庆,但上海、江苏、浙江的军统组织,包括忠义救国军在内,依旧被他牢牢把控在手里。
他是军统局行动处处长,但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担任苏浙沪三省督导处处长、缉私处处长!
和他联手,谢孟同盟,隐隐然已经成为了军统的第一大力量!
谢镇南举起茶杯:
“老弟,非常时期,那些仪式咱们就免了。今天以茶代酒,你我兄弟,一体同心,报效党国。”
“同心同德,报效组织!”
孟绍原也举起了茶杯。
至此,一个新的同盟建立:孟绍原和谢镇南!
尽管这是一个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同盟。
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成为了军统一股庞大的力量。
同时,也成为了军统抗战中一股中坚力量。
不管是孟绍原,还是谢镇南,都是军统的实权派人物。
人、枪、地盘,一个不少。
他们之间的结盟,意味着从广州开始,一个新的局面打开了!
谢镇南暂时离开了广州,把指挥广州军统的权利暂时移交给了孟绍原。
在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召集了自己麾下的两员大将徐乐业和高英澜,叮嘱他们,从现在开始,孟绍原代表的就是自己!
徐乐业和高英澜跟着他时间长了,自然没有异议。
谁指挥,都是一样的。
只要能在广州搅起风云来,就够了。
况且,孟绍原本来就是他们的长官。
这次来广州,他也给足了广州军统面子。
而当务之急,刺杀陈耀祖!
在徐乐业和高英澜提供的情报里,刺杀陈耀祖,还是有很大成功可能的。
陈耀祖是读书人出身,曾经留学法国,学的是土木工程学。
此人除了没骨气甘当汉奸之外,文人的清高倒是一点不少。
他从法国回来,很多大家女人抢着嫁给他,但他一个都看不中。
单单看中一个婢女出身的黄氏,娶为妻子,生了两个孩子,夫妻二人很是恩爱。
此人出任伪GD省高官后,出行经常只带一到两名卫士。
而且还特别喜欢逛文德路的古玩店。
这就给刺杀创造出了有利条件。
文德路的古玩店,在广州那是大名鼎鼎的。
只是,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
广州沦陷之后,文德路的生意一下差了不少,和最繁华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大家饭都吃不上了,哪里还有闲钱去买古玩?
李之峰看了看疤瘌头。
疤瘌头看了看李之峰。
这两人是“仇人”。
疤瘌头就是被李之峰打晕的。
这仇,他可还记得呢。
看着李之峰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疤瘌头冷笑一声。
一点都不像一个叫花子。
你看他神气活现的样子,不像是去要饭,倒像去做买卖的。
李之峰有些不太明白。
文德路现在去的人少了,,一天下来也未必能要到什么。
扮成乞丐在那里会不会太扎眼了?
你懂个屁。
当李之峰提出这个疑惑的时候,疤瘌头心里恶狠狠的骂了声。
高英澜向李之峰解释道:“你们去,不是要饭,而是去当‘丐骗’的。”
“什么是丐骗啊?”李之峰听得一头雾水。
你个痴线。
疤瘌头肚子里又骂了一声。
高英澜向他解释了一下。
乞丐也是分种类的。
有一种就是“丐骗”。
古玩行里有句话叫“花子有宝”。
这意思是说,别小看花子手里拿的破碗,没准就是哪座古墓里的玩意。
其实,最早的时候,是古玩行里的人,提醒伙计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其貌不扬的人,不定他们手里就有好东西。
慢慢的,借着这句话,居然发展出了一个行业:
丐骗!
这些花子,故意造假,手里捧着个“古玩”碗,专骗那些新入行、不长眼、有两个钱想要附庸风雅的生瓜蛋子。
一个负责要饭,另一个则是同伙,负责引人上钩,煽风点火的。
那些古玩行的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没有会点穿。
一来不能砸了别人饭碗。
第二,千万不能把乞丐给得罪了。
你要是得罪了这些人,你试试看,买卖还能继续做下去不。
高英澜这么一解释,李之峰算是明白了。
他没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这次他扮花子。
疤瘌头则是他的同伙。
疤瘌头穿了一身新衣服,那还是李之峰打晕他之后给他的。
反正,疤瘌头怎么穿都觉得没自己的那身职业装舒服。
为了生活,忍着吧。
李之峰穿的破破烂烂的。
疤瘌头忽然叹息一声。
“你叹什么气?”高英澜好奇的问了声。
疤瘌头一指李之峰:“他不行。”
“怎么不行了?”
“老大,他身上,没有咱们花子的那种气质!”
……
我叉叉你的全家。
坐在地上,李之峰心里一直都在骂着。
他妈的当个花子还要气质?
有古玩掌柜的经过,一看到李之峰这个“花子”,居然还略一弯腰:
“哟,您做买卖呢?”
嗯,怎么对个花子那么客气?
这还不算,掌柜的往往会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扔到李之峰面前的破碗里。
几个意思啊?
广州乞丐的地位那么高?
还是因为自己这个“乞丐”长得眉清目秀,英俊倜傥?
对面,嗑着瓜子的疤瘌头鄙夷一声冷笑。
你当给你面子啊?
你没看到你的左面袖子那,有三个呈三角形的破洞?而且左右两边还特意拉开了口子?
这叫什么?
这叫“三星同位存高远,两条江河奔四海!”
这是丐帮的标记!
后来,有个著名的武侠小说作家,写了丐帮,描写里面人物地位分辨靠的是几口麻袋。
最高的就是九袋长老。
这也是艺术创作了。
谁会出来要饭带着九口麻袋啊。
丐帮有规矩,也有地位之分。
怎么分辨?
就从衣服上分辨。
各地丐帮不同。
比如有上海帮、凤阳帮、四川帮、广州帮等等。
当然,除了按照地域划分,也有按照乞讨方式来划分的,比如强讨强要的恶霸式乞讨方式,称之为西行,以卖惨装可怜的乞讨方式,则被称为东行。
上海帮分地位靠的是佩戴的饰物。
广州帮就是衣服了。
像这种三洞两行的,算是小头目级别了。
越往上穿的越好。
像什么培训部的、外务部的、投资管理部的头头,一个个都是绫罗绸缎穿着,哪里像个乞丐,分明就是地主老财!
这些管理者都是个帮主关系特别好的亲信。
所以这些掌柜的,一看到李之峰穿的衣服,立刻知道了他的地位。
别说这些掌柜的,就算官府也都不敢得罪他们。
乞丐窜街走巷,消息灵通,官府和丐头合作获取情报。
更有甚者,官府在收税的时候会跟丐头借一下小乞丐,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去收税。
官府对于丐头,也不会去得罪,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有了官府的撑腰,丐头底气十足,完全成为另类王国里面的土皇帝。
花子头一班,强如做大官!
李之峰哪里知道这些?
他在这里待了一个上午,居然收获颇丰。
那边,疤瘌头一直都在看着呢。
这些要来的钱,可别被这小子给私吞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前面路口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男人,缓缓从轿车里走出!
轿车上下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身边跟着一个保镖。
穿着灰色长袍,看起来倒是斯斯文文的。
陈耀祖!
李之峰的心里立刻和浮现了照片上陈耀祖的样子。
现在,他终于明白长官为什么那么抗拒拍照了。
孟绍原几乎从不拍照。
一旦有了照片,哪怕清晰度再不够,最起码也有了一个对比。
疤瘌头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了半瓶酒,一边朝嘴里灌一口,一边晃晃悠悠的朝李之峰这走来。
一个踉跄。
保镖立刻挡在了陈耀祖的身前,手也伸到了怀里。
警觉性非常高。
一直看到疤瘌头从轿车前经过,保镖这才把手伸了出来。
陈耀祖进了一家古玩店。
保镖和他寸步不离。
虽然身边保卫力量很弱,但这个保镖不但警觉性高,而且明显训练有素。
可再怎么样,他也只有一个人。
刺杀的话,难度不大。
李之峰心里默默计算着陈耀祖进古玩店的时间。
大约在里面待了三十分钟样子,古玩店掌柜的就把陈耀祖送了出来。
然后,陈耀祖又进了另一家古玩店。
陈耀祖一共进了四家古玩店,总共待了一个半小时。
保镖形影不离。
车上司机始终没有下车。
这些,李之峰都默默的记了下来。
……
一天的“乞讨”生涯结束了。
情报已经到手。
而且收获颇丰。
居然要到了不少的钱。
李之峰美滋滋的。
没想到,回去的路上,疤瘌头一伸手:
“拿来!”
“什么啊?”
“钱!”
“我的钱,凭什么要给你?”李之峰不乐意了。
“你的钱?”疤瘌头眼睛一瞪:“你也不看看,你个痴线,不是我把衣服借你,有人给你钱?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招子放亮点。别弄到爷我不开心了,新账老账一起算!”
“哟,瞧这样子,你还想和我动手?哎呀,你个卑鄙小人,偷袭,我和你拼了!”
“猴子偷桃!”
“撩阴腿!”
……
“怎么回事?”
看到鼻青脸肿的李之峰和疤瘌头,孟绍原跟高英澜面面相觑。
“摔的。”李之峰回答道。
“掉水沟里了。”疤瘌头恶狠狠的瞪了李之峰一眼。
“成。”
孟绍原慢吞吞地说道:“兄弟我的这个卫士,那是和日本人拼过刺刀,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跤摔的。”
这是在那告诉高英澜,李之峰那是手下留情了啊。
“我这个兄弟呢,学的是擒拿手、罗汉伏虎拳,打架经验最是丰富。”高英澜皮笑肉不笑:“没想到也会掉进水沟里,哈哈,哈哈。”
都是护犊子的主。
等到把情报一汇报完,孟绍原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一个保镖,地形也不复杂。可以动手。”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李之峰接口道:“一把枪就够了。”
“我去!”疤瘌头是存心和李之峰赌气了。
李之峰一声冷笑:“这是杀人,不是打架斗殴。”
疤瘌头哪肯让步:“你杀人,难道我就没杀过人?”
眼看两人要争执起来,孟绍原开口说道:“还是李之峰去吧,这份功劳,是广州站的。”
“别啊。”高英澜立刻说道:“疤瘌头虽然是军统外线成员,但是经验丰富,前年广州米荒,游击队进入市区袭击的时候,他也参加了。
再者,疤瘌头对地形熟,得手后方便撤退。我们都是花子,这种功劳,花子拿了没用。”
孟绍原想了一下:“这样吧,今天是两个人一起去侦查的,还是让两个人一起去,保险系数高一些。”
高英澜点了点头。
他心里有个计较。
孟绍原临时掌管广州站没错。
但刺杀陈耀祖这种事,如果让一个外省人去做,广州人的面子往哪放?
当时商量了一下,明天李之峰和疤瘌头继续去文德路蹲点,陈耀祖一旦出现,立刻进行刺杀!
高英澜方面,提供手枪两把,弹匣四个,手雷两枚。
本次行动代号:
粉条!
毫无疑问,能起出这么有“学问”的名字,除了他孟少爷再无别家分号!
……
“你个丢人玩意。”
孟绍原鄙夷的看了李之峰一眼:“打架都打不过。”
“嗨,我这不是不敢真动手,怕弄死了他。”李之峰嘟囔了一声:“真打,三个他都不是对手。
再说了,这家伙太卑鄙了,打架就打架,踢我下面,吐口水,抓沙子蒙我眼睛。”
“他妈的,人家那是本事,一样也是实战出来的经验。”
孟绍原终于笑了出来:“广州的花子,有点意思。记得,找到机会动手,让疤瘌头补两枪。”
李之峰一怔,随即明白了孟绍原的意思。
疤瘌头本事再大,但论杀人的本事,和李之峰根本不在一个水准上。
李之峰要动手,疤瘌头只怕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但这里是广州,是人家的地盘。
风头要是全被李之峰抢走了,他们面子上的确挂不住。
况且,高英澜虽然说花子要功劳没用,但他可是军统正式在册特工。
这刺杀陈耀祖是大功一件,是决计要把高英澜算上的。
疤瘌头行动时候只要能够补一枪,这份功劳就妥妥的跑不掉了。
杀一个人或许简单,但这份功劳怎么分,学问可就大了。
官场上的规矩,历来如此。
“现在开始,我们分头行动。”
孟绍原叮嘱道:“谢镇南已经离开广州了,如果一切顺利,这几天就会出大事。你怎么做,昨天我已经告诉你了。
我们每两天联系一次,通报情况。还有,你和疤瘌头一起行动。”
“明白!”
虽然心里对疤瘌头一肚子的气,可李之峰也清楚,疤瘌头毕竟是地头蛇,在广州要想顺利展开行动,可不能离开这家伙。
孟绍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日圆和军票:“这是你的经费。疤瘌头这人不坏,他以前有个弟弟,和他一起做花子。
广州沦陷那会,他弟弟被日本人杀死了。这家伙一直想着为弟弟报仇。高英澜和我说过,这次行动结束后,准备把他发展成军统正式在册特工。”
“好嘛,咱们军统还有花子了。”李之峰摸了摸脑袋:“成了,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做什么。”
这点上,身为老资格,李之峰还是头脑清醒的,
自从上次查货了那批黄金之后,身为日治安处处长的吕春荣,和孙朝文的关系一下变得热络起来了。
倒并不仅仅只是一批黄金的缘故。
二百多条黄金,特务处和治安处一分,到手的其实也没多少了。
这关键是打击到了陈耀祖。
吕春荣一直盯着广州市市长的位置。
所以,在陈耀祖就任伪GD省高官之后,吕春荣立刻和其联手排挤走了彭东原。
问题是,陈耀祖并没有按照默契,让吕春荣得偿所愿,反而是任命了自己的亲信出任这个职务。
这一来,可把吕春荣气坏了。
他憋着一股劲要和陈耀祖斗。
但是,陈耀祖的身后是汪精卫,动他没有那么容易。
吕春荣不会死心的。
他在寻找机会。
所以黄金案一旦出现,他全力以赴,甚至和特务处联上了手。
在他看来,孙朝文虽然官小,但却是自己可以利用的棋子。
孙朝文电话里请他喝早茶,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正喝到一半的时候,茶楼里上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彦祖,彦祖。”
孙朝文立刻热络的打起了招呼。
“哎呀,是孙哥啊。”
那西装男来到了他们的桌前。
吕春荣自恃身份,瞥了这人一眼,也没说话。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广州治安处处长吕春荣。”
吕春荣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吕处长,这是20旅的中校参谋,吴彦祖。”
“哦,是吗?”
这点吕春荣倒没有想到。
他可以看不起其他人,但对于军方力量他还是非常重视的。
“是吴中校啊。”吕春荣脸上露出了笑容:“相逢就是有缘,坐下一起喝口茶。”
对于对方那么年轻就是中校,吕春荣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十有八九又是花钱活动进军队的。
“吴彦祖”孟绍原也没客气:“那多打扰了,这顿我请。”
“哎,这是哪里话,哪有才见面就让你请客的道理。”
吕春荣才说出口,孙朝文便笑着说道:“吕处长,你就别和他客气了,他老子就是有钱,我们彦祖公子生平没别的爱好,就好请客。”
吕春荣“哈哈”一笑,也不勉强。
嗯,这个人可以结交一下。
一来他是军队里的,二来,他家有钱。
而这两点,都是吕春荣需要的力量。
孟绍原坐下,侃侃而谈,无非就是一个花花公子的言论而已。
十句里倒有八句是在那里放屁。
吕春荣听得兴趣寡然,要不是怕不礼貌,只怕当场就要发作了。
“吕处长,我得恭喜你啊。”孟绍原云里雾里瞎说一通之后,忽然说道。
吕春荣倒是一怔:“恭喜我?恭喜什么?”
“我们家老头子,在南京有关系。”孟绍原神神秘秘说道:“咱们广州的和平救国军,总司令人选,你吕处长可是在列啊。”
吕春荣心里一惊,这么绝密的事情,这个纨绔子弟怎么会提前知道了?
汪伪政府伪军分成两部分。
一个是和平建国军,由汪精卫出任总司令。
还有一个就是广东的和平救国军,总司令人选空悬。
吕春荣不光盯着广州市市长的职位,还同样盯上了总司令。
他派人在南京秘密活动,四处斡旋,为的就是得偿所愿。
只要能当上了这个总司令,他就有了和陈耀祖抗衡的资本。
只是,陈耀祖是汪精卫的妻弟,这事情办起来恐怕没有那么顺利。
这个花花公子居然知道这事,大大出乎吕春荣的预料。
看起来,他老子在南京的势力非同一般。
孟绍原不但知道,而且还清楚,任命吕春荣为和平救国军的决定很快就要下达了。
汪精卫心目中的人选并不是此人。
广东极其重要,汪精卫要想将其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非得都安排上自己人不可。
但南京汪伪政府内部勾心斗角,汪精卫也做不到一手遮天。
而且,现在日本人对汪精卫已经有了提防之心,绝不想让广东再被控制在他的手里。
所以,在多方势力纠缠之下,由日本人出面调停。
既然汪精卫派的陈耀祖已经出任GD省高官,那么和平救国军总司令的职务,就选择了把日本人视为再生父母的吕春荣。
在孟绍原说话的这会,南京那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唇枪舌剑呢。
吕春荣派在南京人,具体情报还没得到,孟绍原便已经一口道出了。
孙朝文心里也大是惊诧。
这是真的假的?
别为了糊弄吕春荣,反而弄巧成拙。
吕春荣强作镇定:“吴中校,你这是哪里得来的风声啊。”
“吕处长,我的消息不会错的。”孟绍原一笑:“我们家老头子和皇军,啊,那个南京方面关系不错。
我今天夸下一句海口,只要你吕处长一句话,我担保你能当上这个和平救国军的总司令!”
这是在吹牛吧?
吕春荣老奸巨猾,哪里会肯相信,嘴里也只是敷衍了几句。
你家老子能厉害到什么程度?还能决定一个总司令的人选?
皇军?
哪里的皇军?
孟绍原淡淡说道:“我知道我年轻,夸下的海口,吕处长听了也就听了。可现在好几个人都盯着这张位置,吕处长如果不肯信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这么一说,反倒引起了吕春荣的重视,干咳了几声小心问道:“令尊和皇军方面,那个,那个关系匪浅?”
“皇军派遣军第十一军,其他的兄弟我也不方便多说了。”孟绍原从容说道:“吕处长,我就问你一句,这个总司令,你想当还是不想当?”
吕春荣迟疑一会:“这个,救国军事关广东全省安全,若是能为广东人谋福利,吕某义不容辞。”
孟绍原脸上露出笑意:“三天,顶多一个星期!”
“什么?”吕春荣诧异万分。
“兄弟人就在广州不走了,七天之内如果吕处长的任命书下不来,兄弟负荆请罪。”
孟绍原斩钉截铁说道:“我再说句大话,兄弟一个电话,老头子在南京略加活动,这总司令的位置,是决计飞不过你吕处长手掌心的!”
吕春荣又是高兴又是不信。
他老头子是谁,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他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看到他孟绍原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吕春荣心里反而没有底了。
这人说的是真的假的啊?
孟绍原淡定说道:“吕处长,我说最短三天,最多七天,你拭目以待就是了。不过,这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你说。”
“美金十五万,或者同等价值黄金。”
“这样啊。”吕春荣冷冷一笑:“现在日美开战,你吴中校却要美金?这可是有通敌嫌疑啊。”
他这是怀疑自己遇到骗子了。
十五万美金,那是一笔巨款。
如果能买到总司令这位置,也值了。
可对方是骗子怎么办?
孟绍原也不急:“他们打他们的,我看什么值钱我要什么。吕处长,你是把我当成骗子了吧?
十五万美金,我不要你立刻给我,事成之后,全额付款。若事不成,吕处长抓了我都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
吕春荣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事就算没成功,自己也没任何损失:“只要你吴中校说的是真的,十五万美金,我一分钱不会少你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立刻让我家老头子活动去。”孟绍原面色一正:“可咱们先小人后君子,这事要是成了,您吕处长可不能说手头不方便。
我们家老头子做事,是从来都把钱看得比命还重。他能成事,自然也能坏事。”
这是在那威胁了。
可吕春荣听在心里,却反而有了一些底。
对方既然能说出这话,没准事情还真的有希望?
他对对方威胁不但不以为意,反而展颜说道:“一言为定,只要这事能成,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准把钱凑上。”
只要能够当上这个和平救国军的总司令,不消一年时间,这笔钱就能回本了。
那真正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孟绍原喝了口茶:“您下午还上班吧?”
吕春荣也不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孟绍原若无其事说道:“下午,会有一份电报,直接拍给你的。”
什么电报?
见对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吕春荣也不便多问。
心里有了牵挂,看了一下时间,便找了个借口告辞。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孙朝文才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
他特意安排了这场见面,原本以为“王南星”会借故实行计划,没想到他却夸下了如此海口。
“我是真的有办法,放心吧。”孟绍原低声说道:“我们在南京有关系,已经得到情报,吕春荣会出任伪和平救国军总司令。”
孙朝文这才恍然大悟。
这些军统的,看来有人已经潜伏进了南京汪伪政权的高层。
所以,情报能够提前一步。
“这是个好办法。”孙朝文沉吟着:“但怎么能够让吕春荣确信无疑,是你那个所谓的老头子走的门路?他在南京也有关系在。”
“孙先生,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个故事。”孟绍原却不紧不慢说道:“说有个大夫,手里有份秘方,包生儿子。
他呢,还有个规矩,吃了他的秘方,生了儿子后,再来付诊金。如果生了女儿,那是分文不取。”
孙朝文一听便明白了:“生儿生女,自然有概率的。生了女儿的人,反正没有花钱,自然不会来找他的麻烦。可生了儿子的人呢,会认为这是吃了大夫的秘方所致。
这些人不但会甘心情愿的付药钱,而且还会替他大肆宣传,大夫那自然是名利双收了。”
“我对吕春荣用的办法和这个大夫异曲同工,但我可以肯定吕春荣一定会当上这个总司令。”
孟绍原轻轻一声叹息:“当然,为了让他更加信我,我还得给他下一付猛药才行!”
……
“吕处长,电报。”
中午时候,吕春荣眯了一个午觉。
起来,刚处理了几份文件,助理便拿着一份电报进来了。
吕春荣也没在意:“哪里的电报?”
“日本第11军反情报部的。”
“什么?”
吕春荣赶紧说道:“电报给我。”
这真的是日军第11军情报课发给他的电报。
而且,竟然还是情报课课长吉茂大悟少将亲自发给他的。
电报里说,11军情报课,最近侦破了一个中国人的情报网,当中牵扯到了广州方面。
广州中国人的抵抗组织,最近将策划一次大型暴动,吉茂大悟少将要求广州方面加强戒备。
尤其是治安处,必须全面提防广州城内,严密监控。
电报的最后,还引用了一段管子的话。
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嘉勉敦厚的人以示表彰,把俸禄颁给有功的人以表鼓励,把爵位授予有名望的人以示美誉。”
这段话可以理解为吉茂大悟少将在那勉励吕春荣。
可问题是,吕春荣一瞬间便想到了“吴彦祖”在上午时候对自己说的:
“下午,会有一份电报,直接拍给你的!”
真的,有电报来了!
而且,还是吉茂将军直接给自己的电报!
我的天啊。
“吴彦祖”没有说谎。
他父亲真的和11军关系如此密切!
“好,好!”
吕春荣拿着电报,兴奋的走来走去。
助理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吕处长这是怎么了。
吕春荣一迭声的叫着“好”,那份电报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视若珍宝。
上午还只是将信将疑,可现在,梦想即将成真。
“你,帮我去准备‘玲珑阁’定一桌,明天晚上。”
吕春荣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要最好的房间,不要怕花钱。”
“是。”
“还有,算了,我亲自向日本人汇报。”
吕春荣眉开眼笑:“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办。”
“是,是。”
助理心里直嘀咕,吕处长这是怎么了,一份电报把他高兴成这个样子。
玲珑阁那是广州有名的销金窟,这次花销可不小。
吕春荣迫不及待的拿起电报:“接特务处,情报科,我找孙朝文……孙组长啊,我是吕春荣,明天晚上,玲珑阁我做东。
对,对,你一定要把吴彦祖吴中校带上,是的,是的,我们好好的聊聊。”
放下电话,吕春荣忽然有些发愁。
这事情要是办成了,十五万美金怎么解决?
自己到哪去弄那么一大笔钱啊?
对方能够提拔自己,一样的,随时随地也能够把自己给替换了!
李之峰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这是他做“乞丐”的第三天。
周围古玩店的,对他天天在此也不奇怪。
这是“丐骗”。
没人上当,他会走吗?
疤瘌头还在对面嗑着瓜子。
两人只要偶尔有视线相交,立刻便会嫌恶的转开眼神。
这是标准的活冤家死对头啊。
昨天一天,陈耀祖都没有出现。
今天一大早,李之峰又继续来文德路乞讨。
一转眼时间,又是半天过去了。
李之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馒头当成中饭。
再一看对面。
好家伙,疤瘌头居然弄了半只烧鸡在那啃着。
好像是为了故意气李之峰,一边啃一边嘴里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弄得李之峰又是恼火又是馋。
他妈的,他堂堂的李队长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个啊。
小子,你等着。
等这次任务完成了,咱们哥俩再好好练练。
别说,这小子的掏裆、撒沙子还真凶!
……
“谢站长,我各大队已经开始陆续向预定地点集结。”
广东游击第二区司令部。
第二区的抗日武装力量,,完全就是伍观淇几乎凭借着一己之力拉起来的。
广东民众抗日自卫队统率委员会在南海官山举办培训抗日自卫团骨干的干训班,预定训练3个月,可随着日军在大亚湾登陆,被迫提前结束。
当时,伍观淇负责的第2区就派了禺北100多学员带回参训,毕业时,干训班将9挺机枪,100多支步枪交给禺北学员带回参加抗战。
国军第4路军在禺北北村和花县平山设有军械库,存有大量武器弹药和通信器材。
广州即将沦陷时,北村军械库的武器和平山军械库的武器都不来运走,余汉谋只得忍痛下令炸毁。
伍观淇获悉消息,立即命令第2区自卫团官兵连夜抢运。设在北村一大宗祠的军械库已经起火,官兵们冒着危险一边救火,一边搬军械,一共搬出轻机枪70多挺,七九步枪300多支,驳壳手机几十支及弹药一大批。
随后,伍观淇又命令南浦村和花县松柏村游队部队赶到花县平山圩会合当地部队,到均和局军械库搬运军械和通信器材。
搬了两天两夜,重要的军械和器材都及时搬走。
又另派人组织抢运第4路军存在高塘同凤社的几百吨粮食,运到赤泥和三水鹿和,后来第二游击区部队就靠这批粮食维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所以,伍观淇在游击第二区,乃至整个广东地区都享有极高的名望。
他一声令下,不要说第二区,即便是附近的游击区,也都会主动进行配合。
“伍司令,多谢多谢。”谢镇南连连拱手:“也只有你伍司令,才能有那么大的面子,一道命令,两天之内,各大队便迅速投入行动。
我军统也不甘人后,所属各武装部队,全部听候伍司令调遣。广州城内,我们也会积极配合。”
“谢站长,我这可不是听从你们军统调遣。”伍观淇淡淡说道:“你来得巧,我第二区之前已经在策划此次行动,你军统方面又凑巧请求配合。
这么一来,咱们不谋而合,双管齐下。此次行动若能成功,必然能给予广州日伪以沉重打击,鼓舞广东军民抗战到底之决心!”
谢镇南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孟绍原运气好。
实行的计划,居然也是伍观淇所想的。
这么一来,整个行动实行起来可就变得顺利许多了。
“东江纵队、珠江纵队、潮汕韩江纵队我也都派人通知了,他们答复我,全力以赴,支持我第二游击区此次行动。”
伍观淇自负说道:“别人怕和工党方面牵扯上关系,我不怕。将来谁想来找麻烦,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是,你当然不怕。
你是粤军老将,在广东声望如日中天。
碰了你,只怕会把马蜂窝都捅了。
到了这个地步,谢镇南也是真的服了孟绍原。
他提议联络工党武装力量的时候,谢镇南还是顾虑重重。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才提出这个建议,伍观淇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孟绍原可是把这步棋用活了!
司令部里的人都被伍观淇派出去了,他正色问道:“那个孟绍原真的在广州城里?”
“没错,他在广州城里指挥行动。”
“胆子真大。”伍观淇沉吟着说道:“孟绍原的名字我也不止一次听过,他到的地方,都事不弄出大动静来誓不罢休。要刺杀陈耀祖,还要夺回药品?
按理说,应该是先夺回药品,他反其道而行之?陈耀祖一死,广州势必全面封锁,日伪到处抓人,让他夺回药品行动几乎成了不可能的。”
“常理来说是这样的。”谢镇南接口说道:“我也提出过这个顾虑,可是,孟绍原似乎胸有成竹。不瞒你说,他到底要怎么做,我还真不知道。”
伍观淇想了一会,也没想明白:“算了,我们只管做好我们的事就行了。其余的,就看他准备怎么行动吧。”
……
下午4点30了。
再过一会,文德路的古玩店也都差不多好打烊了。
又是浪费一天的时间。
李之峰算算,也差不多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出现在了视线中。
陈耀祖的车!
李之峰立刻精神大振。
朝对面看了眼。
这是他和疤瘌头三天以来第一次眼神里没有敌意。
疤瘌头在那喝酒。
一口一口的灌着。
李之峰低下了头,手,悄悄的伸进了怀里。
轿车就和之前一样停下了。
依旧是那个保镖率先下车,观察了一下周围。
没有什么变化。
还是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丐骗。
保镖打开了车门。
陈耀祖从轿车里走了出来。
动手!
李之峰骤然起身。
行动,开始!
“砰砰砰”!
枪声,刺破了文德路的宁静!
就在同一时刻,疤瘌头也冲了上来。
手里的枪,再次发出欢快的鸣叫!
保镖和陈耀祖,一瞬间便倒在了血泊里。
李之峰对着保镖补了几枪。
而给陈耀祖补枪的任务,则交给了疤瘌头。
那是长官来之前特别吩咐过的。
“撤!”
李之峰一说完,疤瘌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手雷。
拔掉引信,朝着轿车里一扔。
“轰!”
玲珑阁。
这是广州城里最有名的一个销金窟。
吕春荣早早的便来到了这里。
最大的雅间被他定了了。
最漂亮的姑娘也被他预定了。
他今天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的宴请那位本事通天的吴彦祖。
当孙朝文陪着吴彦祖一起出现,吕春荣立刻春风满面的起身迎接。
他是广州的实权人物。
孙朝文不过是个小小的情报组长。
而“吴彦祖”孟绍原也不过是个中校参谋。
能让吕春荣如此迎接,他们也算是有面子了。
一坐定,吕春荣便让姑娘们都进来了。
还特意给孟绍原身边安排了两个。
打从接到了来自于日军第11军的电报,他就没停止过兴奋。
一旦当上了和平救国军的总司令,就是连GD省高官,也未必在他的眼里了。
推杯换盏,歌舞升平。
再加上身边姑娘们的劝酒,这场面要多融合有多融合。
正在那里兴致勃勃调情说话之时,外面传来了吕春荣保镖的声音:
“吕处长,柳川主任也来了。”
“哦,是吗?”
一听到柳川主任,吕春荣情不自禁的朝孙朝文看了一眼,接着又让孙朝文身边的姑娘坐到自己身边来。
孟绍原发现,孙朝文看起来有些尴尬。
转念一想,这位柳川主任,怕不是那位对孙朝文大有好感的柳川良子吧?
果然,门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姿色尚可,年纪总在三十岁朝上。
这女人正是日本广州特高课的高层,政策研究处的主任柳川良子。
这个女人有点来头。
这是孟绍原心中的第一判断。
在中国沦陷区,日本陆军宪兵队和特务反间谍组织,才是当地司法的最高权利执行者。
日本陆军不会允许特高课不请自来,飞扬跋扈。
广州特高课,显然是双方协调妥协的结果。
而且,日本女性地位低下,军队里是不可能存在女军官的。
只有在特高课中,因为某些工作的特殊性,才会有女性的存在。
柳川良子能够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坐上广州特高课高层的位置,身后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一看到孙朝文,柳川良子妙目含情。
她对孙朝文的心思,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柳川主任,请坐。”
吕春荣热情的招呼着,还特意把柳川良子安排在了孙朝文的身边。
接着,又介绍了一下孟绍原。
柳川良子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参谋放在眼里:“冒昧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我到玲珑阁公务,正好听说吕桑和孙桑都在,有些公务也正好商量一下。”
她一口中国话说的非常流利。
吕春荣心里大是不以为意。
什么公务?
不就是听说孙朝文在这里?
也不点破:“请柳川主任训斥。”
“哪里谈得上训斥,广州主要还是靠你们。”柳川良子开口说道:“自从广州治安整顿行动开始以来,收获颇丰。”
这女人挺聪明的。
孟绍原心里立刻想道。
这是什么场合?
风花雪月。
姑娘们都在边上坐着呢。
虽然吕春荣把孙朝文身边的姑娘叫到了自己身边,可柳川良子又不是傻子。
进来了,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这种小把戏?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坐下来就是说的公事。
这么一来,吕春荣只能把姑娘们都暂时打发了出去。
孟绍原起身关上门,就听到柳川良子继续在那说着。
广州治安整顿行动,是针对广州的扒手、流氓、劫匪展开的。
当中,这当中也细分。
那些被日特机构收买的,自然不在这整治范围之内。
任何大城市的扒手、流氓、劫匪等等,都有属于自己的帮派。
跑单帮的不拜码头根本混不下去。
上海如此,广州同样如此。
日本每占领一座城市,总会想方设法拉拢这些帮派首领。
有的经受不住诱惑,为虎作伥。
也有的帮派首领,虽然平时坏事做得多了,但在民族气节上,丝毫不敢含糊。
广东人还是非常有血性的。
面对日本人的侵略,反抗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而仅在广州,大大小小的帮派堂口不下上百个。
广州沦陷之后,绝大多数的堂口,都坚决不和日本人合作。
比如广州的一个小堂口“花丁堂”,平日里以俊俏后生,行骗富婆为生。
广州沦陷之后,堂主水鸿誓死不与日人合作,甚至还积极参与了秘密抵抗组织。
后来不幸失手被擒。
日人百般劝说无效,于是决定公开处刑,杀一儆百。
众目睽睽之下,日人以刺刀划破水鸿俊俏脸庞。
可日本每割一刀,水鸿皆大呼“快哉快哉,卑微小人,为国流血,何其幸哉。誓以我死,唤醒国人!”
日人割四十七刀,到后来,水鸿脸部竟无处下刀。
而水鸿以垂死之身,犹在喃喃自语“杀贼,杀贼!”
水鸿死后,暴尸街头。
有四个曾经被其骗过,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女人,竟是冒死收敛了水鸿尸体。
恩恩怨怨,在国仇面前,一笔勾销!
水鸿死后,花丁堂全员十八人加入第二游击战区,号“十八美男”。
一个小小的堂口尚且如此,广州绝大部分堂口,焉有事贼道理?
面对他们的大肆破坏,日人头疼不已,因此每年都展开治安整顿运动。
尤以今年声势最为浩大。
一是整顿堂口力量,二来也是可以借机抓捕抗日爱国分子。
柳川良子说的便是此事。
孟绍原一声不响,坐在一边安静的听着。
高英澜之前也和他说过。
丐帮弟子遍布广州,每每日人行动,总会提前发现,通知各个堂口,从而最大限度的避免损失。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丐帮也一样损失很大。
吕春荣在那信誓旦旦,不出半年,保证广州太平云云。
这也是信口雌黄。
总之,只要孙朝文还在这里,要让柳川良子离开恐怕难度甚大。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吕春荣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今天专门宴请的吴彦祖,一会柳川良子来了,一会又有人这么无礼的敲门。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强压不快:“进来。”
他手下一进来,便喘息地说道:
“报告,刚刚得到消息,陈耀祖陈高官遇刺了!”
“什么?”
“哗”的一下,房间里所有人,一起站了起来!
伪GD省高官陈耀祖遭到刺杀,消息一出,广州震惊。
日特、宪兵、警察开始在广州大肆抓捕凶手。
这是在刺杀前就预料到的。
而这,却引来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没人会为陈耀祖流一滴泪。
所有人盯着的,都是在他死后留下的权利真空!
陈耀祖死了,GD省高官一职空缺。
谁来顶替这个职位?
伪GD省高官的位置悬而未决,倒是先便宜了吕春荣。
本来关于任命他为和平救国军一职,南京方面还在讨论中。
现在陈耀祖一死,又有消息传来,国军第二游击战区,正在大举集结力量,极有可能在各地发生暴动事件。
为避免广州出现更大震荡,应对来自第二战区的攻势,在陈耀祖遇刺的次日,经过日本人的批准,吕春荣被任命为和平救国军代理总司令!
吕春荣意气风发。
可是GD省高官呢?
盯着这张位置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本来有资格的,吕春荣算一个,但他现在当上了总司令,便也自动退出。
还有那秘书长周应湘、民政厅厅长王应儒、财政厅厅长汪宗准等等在内,都对这张位置虎视眈眈。
包括被陈耀祖排挤走的前广州市市长彭东原,一样准备卷土重来。
又有一个,正是孙朝文的顶头上司,广东警务处处长兼广州特务处处长李道轩,也对这张位置势在必得。
陈耀祖的尸体还在医院里放着,各方势力已经蠢蠢欲动起来。
而这,也正是孟绍原之前所判断到的。
“为什么要提前暗杀陈耀祖?日本人会报复毫无疑问,但是除此之外,汪伪内部自己会先乱起来!”
那天,孟绍原胸有成竹地说道:“每个人都想让自己填补上这个权利真空。陈耀祖死了,关他们屁事,非但如此,他们还会暗自幸灾乐祸。
那些平时夹着尾巴做人的,两面三刀的,一个个都会跳出来了。
陈耀祖主政广东之后,先是排挤了彭东原,接着又来了一场洗牌,培植了一批自己的亲信,但这势必也得罪了广东原有势力。
他在的时候,还勉强能够压制住,但他死了,我可以保证,没几个人会感到伤心,反而那些小丑们,一个个都要粉墨登场了。
他们忙着争权夺利,忙着盯住权利,我们的机会自然也就出现了。
广州城里有我,可以充分利用那些汉奸的矛盾,寻找机会。被权利蒙蔽的双眼,他们无法看到外面的世界,身边隐藏的阴谋。
而在广州之外,游击区可以大肆活动。在权利重新完成分配之前,只要广州没有受到直接进攻,他们是不会大动干戈的。”
“日本人呢?”李之峰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日本人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情发生?”
“日本人也没有办法,要想统治广州,那些汉奸绝对是他们绕不过去的坎!”
孟绍原冷笑一声:“他们也必须要调和大大小小汉奸之间的矛盾,尽快的完成权利的重新分配,让广州重新走上所谓正轨。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兵力捉襟见肘,在中国国内,他们必须更多的倚靠伪军的力量。所以在这样的基础上,汉奸们的发言权反而变得大了起来。”
李之峰渐渐的明白了:“我说老板,你是不是还没来广州,已经准备这么做了?”
暗杀陈耀祖,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可是从孟绍原到广州后的部署来看,他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暗杀一个陈耀祖。
药品?
那只是一个意外。
在广州闹出一个大动静出来,才是孟绍原最终的目的。
李之峰觉得跟着这么一个老板,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天知道他会弄出什么大事件来。
可又特别刺激。
你能想到,堂堂的一个伪高官,汪精卫的妻弟是死在自己手上的吗?
李之峰换了一身衣服。
从一个乞丐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商人。
路上,尖利的警报声此起彼伏。
不时的有警车呼啸而过。
从刺杀陈耀祖开始,他就和孟绍原分头行动了。
李之峰的任务,是想办法营救宿正卿等人。
他们被日人所扣押,具体怎么营救,一切都由李之峰自行处置。
孟绍原也特别给李之峰下达了一道命令:
如果发现无法营救,允许中断任务。
毕竟,这里是广州,李之峰人生地疏,你让他怎么营救?
“我得先去找一个人。”李之峰慢吞吞地说道:“葛友军,那个出卖了他姐夫和药品的家伙。”
疤瘌头也换了一身衣服。
没穿着职业装,疤瘌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还是穿着花子的衣服自在。
“怎么找?”疤瘌头不屑地说道:“广州那么大,他随便往哪里一躲,你到哪里去找?”
“这家伙是个烂赌鬼。”
李之峰却不紧不慢说道:“一个烂赌鬼手里忽然有了一笔钱,他不输光了,心里能舒服吗?
我说老疤,咱的恩怨暂时放一放,你帮我这个忙,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妈的,什么老疤?”疤瘌头骂了一声:“老子不要你的人情,可葛友军卖友求荣,该三刀六洞。我不是帮你,我是最看不起这种人!”
李之峰笑了:“行啊,咱们就暂时联手。葛友军只要还在广州,一定会去赌钱。”
“可广州那么多的赌场,难道一家家的去找?”
“太大的和太小的都可以排除。”
李之峰在那想了一会:“太大的,人太多,葛友军有暴露的危险。太小的,恐怕他又不能尽兴。
他不是广州人,要去赌,肯定会找人问。比如现在我是葛友军,找你问哪里能赌,你会介绍我去哪里?”
疤瘌头眼睛亮了一下:“有那么四五家,他可能会去。先去哪家?”
“我又不认识,你问我做什么?”李之峰嘟囔了一声:“笨办法,一家家的去找。”
“你有他的照片?”
“没有。”
“那我们找个屁!”
“我有这个。”李之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虽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可我会看,我能认出谁是葛友军。”
“尽他妈的吹牛,你要是能够找到,我。”
“你怎么样?”
“找到以后再说吧!”
1943年3月中下旬,游击第二区在伍观淇的指挥下,于广东各地展开大规模的攻势!
游击第五区、第七区之自卫队、集结大队等,亦同时自发投入作战。
同时,中工之东江纵队、珠江纵队、潮汕韩江纵队,集结大部人吗,配合第二游击区作战。
江门、佛山、番禺诸地,同时吹响了中国军民反击之号角!
此次攻击作战规模之大,投入力量之多,为广州沦陷后之罕见。
日伪龟缩在个据点、县城,拼命抵抗。
彼时,日军主力于粤北扫荡,广州一线兵力空虚。
而在伪政权方面,陈耀祖遭到刺杀,吕荣春刚刚就任和平救国军总司令,军政命令混乱,彼此之间无法协调作战。
这就让反击之势,如燎原之火,熊熊燃烧!
在广州城内,军统各潜伏特工,国军便衣队,也开始频繁行动,对广州之日伪进行沉重打击!
就在陈耀祖死后的次日,广州著名汉奸管振梁全面被灭门。
陈耀祖、管振梁先后惨死,让广州之汉奸人心惶惶。
而在这个时候,广州伪政权的那些头头脑脑们,却已经为了陈耀祖留下来的权利真空,赤膊上阵,杀红了眼!
李道轩对这张位置,是志在必得。
而他也很清楚,凭借他个人的力量,所要面对的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
他必须要找个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而吕春荣显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们在潘芸阁黄金案中有过“愉快”的合作。
况且,吕春荣已经就任总司令之职,GD省高官的位置他自然不会再有机会染指。
这个时候,是拉拢他的最佳时机了。
只要吕春荣能够同意,警务处、特务处、再加上个和平救国军联手,就算是日本人也要忌惮三分。
他并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吕春荣,虽然正处在获得总司令之职的兴奋之中,却同时也陷入了苦恼。
十五万美金!
怎么办?
他确信,在自己得到这个职务的过程中,吴彦祖父子出了很大的力。
现在,到了自己兑现承诺,进行回报的时候了。
有些人,能够成事,也一样可以坏事。
他的确是总司令了,但“代理”两个字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挂在那里。
“代理”,随时可以转正,也随时可以换人。
奥妙,就在于此。
十五万美金,是一笔天文数字。
即便是吕春荣,也无法短时间内凑到那么一大笔的资金。
怎么办?
吕春荣有些头疼。
而李道轩的拉拢,却让吕春荣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看到了一丝机会。
……
广州城,陷入了混乱之中。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孟绍原正坐在一家咖啡馆里,品尝着他并不怎么喜欢喝的咖啡。
广州是一座开放的城市。
即便沦陷之后,西餐、咖啡店,也依旧顽强的生存着。
这家咖啡馆的经营者,是一个三十来岁,俊俏妩媚的老板娘。
粘着小胡子的孟绍原,从进咖啡馆开始,便很是和老板娘调了一会情。
老板娘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
什么样的风言风语没听过?
像这种心怀不轨的客人,她也见得多了。
脸上带笑,嘴上敷衍,心里却狠狠的“呸”一声。
无非是一个手里有两个钱的登徒子罢了。
一会,咖啡馆的门推开,高英澜走了进来。
他要了咖啡和点心,就坐在了孟绍原的对面。
外面,一辆警车呼啸而过。
“不太平啊。”孟绍原叹息一声。
“不太平啊。”高英澜也叹息了一声。
然后,他搅拌了一下咖啡:“今晚八点,关帝庙。”
“都通知到了?”孟绍原若无其事地说道。
“是,洪门的李阿林,京东堂的邵伟茂都通知到了,而且准时出席。”
“京东堂?做快递的啊?”
“什么?快递?”
“啊,没什么,我想到我认识个人做运输的,也叫京东。巧了,巧了。”
孟绍原笑了笑:“东西呢?”
高英澜拿出一个牛皮袋,递给了孟绍原。
孟绍原接过,打开看了看。
里面,放了一把手枪,两个弹匣。
“你让我办的那件事我也办好了。”
高英澜随即又说道:“那人叫沈同河,以前是个苦力,后来运气好,得到东家赏识,给了他一笔钱,在广州做点小买卖。
人呢,老实本分,老婆死后,一直独居,也没孩子。我和他说了,人家也不嫌弃对方船女身份,愿意和她好好的过日子。”
孟绍原点了点头。
那个船女,就是和他曾在胥船上说过话的席晓月。
孟绍原一直以来都是个很感性的人。
既然和席晓月有缘相识,他心里也就琢磨开了。
船女很苦,席晓月才二十一岁,却眼看着就要面临人老珠黄,一身是病,被人抛弃的命运了。
为什么不能给她们一个好的结局?
这世上,悲哀的故事太多了。
为什么不能多些喜剧?
高英澜是丐帮帮主,人面广,结交的人多。
他便把这事拜托给了他。
“赎身费那里,我和船上的妈妈也说好了。”高英澜接着说道:“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好,那就让你费心了。”
孟绍原连个“谢”字都没说。
高英澜却反而觉得很满意。
他是广州的地头蛇,办这点事对他来讲轻而易举。
孟绍原如果一口一个“谢谢”,还要自己掏腰包,那就是没把他高英澜当成过自己人。
孟绍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现在有个这么好的机会结交他,高英澜是无论如何要把握住的。
况且,刺杀陈耀祖的时候,孟绍原也特意让丐帮弟子参加了。
他丐帮和高英澜,也是一战成名!
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那是绝对不会少了自己一份的。
这样的人,可以交,而且值得深交。
高英澜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孟绍原“哦”了一声,从牛皮袋里拿出手枪,拉动了一下枪栓。
此时,咖啡馆里就他们一桌客人。
高英澜忽然对那个老板娘说道:“线娘,借你的地方杀个人。”
老板娘嘀咕了一声:“别给我弄得到处都是血。”
“啊,你们认识啊?”孟绍原摸了摸脑袋。
“我相中她很久了。”高英澜笑着说道:“可人家线娘就是看不中我。”
魏嘉福,三十五岁,广州特务处侦缉队队长。
这个人读过大学,很有一些文化,喜好吟诗作对。
广州沦陷之后,成为汉奸。
此人办事能力颇强,破获过多起案子。
再加上有文化,很快便得到了日本人的赏识。
随后,成为侦缉队队长。
他也看中了这家咖啡馆的老板娘线娘。
几乎每天都会来咖啡馆。
线娘姓杜,三十三岁,一直单身。
据说她曾经有过丈夫,后来也不知什么情况孤身一人。
看中她的人不在少数,但线娘都是虚与委蛇,周旋在这些男人当中,却从未有过什么事情发生。
“线娘,我又来了。”
咖啡馆的门推开,广州特务处侦缉队队长魏嘉福带着一个部下走了进来。
他看着瘦弱白净,一进来,打量了一下坐在那里喝咖啡的两个人,随即便对着线娘笑道:
“老规矩。”
说完,皱了一下眉头,目光再次投向两人。
两个大男人坐在这里喝咖啡?
有问题。
可还没有等他来得及做出下一步的反应,骤变已生!
孟绍原和高英澜猛的站起,双枪同时开火!
“砰砰砰砰”!
一通乱射。
魏嘉福和他的手下顷刻间便倒在了血泊中。
高英澜上去,又在两具尸体上补了几枪,这才对线娘说道:
“我们成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线娘看着都懒得理他。
高英澜似乎还不死心:“线娘,明天有空不,我请你吃饭呗。”
“滚!”
线娘白了他一眼。
高英澜“嘻嘻”笑着和孟绍原离开了咖啡馆。
“没麻烦?”
孟绍原忍不住问了句。
“没麻烦。”高英澜钻进了一辆来接应他们的轿车中:“你别看线娘是个女人,她本事很大,要不然我也不会选在她的咖啡馆里动手了。
广州这个地方藏龙卧虎,街上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你弄不清他是什么角色。”
孟绍原也没继续追问:“魏嘉福死了,该见的人咱们也要见了。”
……
关帝庙。
孟绍原、高英澜在前,带着后面的几个人,对着关二爷的神像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这才起身,高英澜转过身子拱了拱手:
“诸位,多谢能够来此!”
这几个人,都是广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洪门的李阿林,京东堂的邵伟茂这些人都到了。
连着孟绍原和高英澜在内,一共是十二个人!
高英澜一指孟绍原:“诸位,这就是重庆来的军统特派员,蔡雪峰!”
孟绍原粘着一丛威猛的大胡子,看起来,颇有几分气势。
他也一拱手说道:“多谢诸位老大能够来此聚义,我代表党国向各位坚持在敌后奋战的同仁仅表敬意!
诸位,广州沦陷,日伪猖獗,你们虽为江湖草莽,然矢志抗战,忠心不渝。对国家社会功勋卓著,政府特此表彰,授予诸位六等景星勋章!
时广州为敌后,诸位勋章,日后弥补,特此!”
这些江湖汉子,一个个脸带笑容。
政府授予的勋章,对于他们是有特殊意义的。
这也就是说,他们的敌后抗战,已经得到了政府的认可。
这还不算完。
孟绍原随即又说道:“为统一抗战序列,特此任命。高英澜,军统局广州站忠义救国军第一团中校团长!”
“是!”
高英澜一个立正。
孟绍原大肆封官。
什么少校团附,上尉营长。
反正就是见者有份。
景星勋章也是他自作主张。
回去后,不定要找戴笠磨破多少嘴皮才能让他设法。
但封官?
孟绍原张张嘴就行了。
像这种官衔,政府又不承认,都是军统局自行分封的而已。
问题是,他清楚,这些江湖汉子不知道。
这么一来,却真正是皆大欢喜,一个个都当上了军官!
高英澜也是半路被谢镇南拉进军统,自然也不清楚其中情况。
及至后来,谢镇南以及他的继任者有样学样,弄到广东地区封官最多,甚至到了后期有泛滥迹象。
这局面,大抵都是从他孟少爷开始的。
官是封了,下面就是正戏入场。
高英澜朝孟绍原看了眼,清清嗓子说道:“诸位都是统率千军万马的人,日寇为祸广州,正是我等报效国家之时。
日伪勾结,每年都在广州进行治安整顿运动,尤以今年为甚。我等堂口兄弟,多有落入日伪之手。
日伪之凶残,自然不必兄弟细说。兄弟得到的情报是,日伪准备对我等被俘兄弟大开杀戒!”
“什么?”
李阿林第一个叫了出来:“他们真敢杀?”
“李大哥,广州不是今天才沦陷的,日本人杀了多少广州人,难道你我还不清楚吗?”
高英澜面沉如水:“我丐帮也有大量兄弟,死在了日本人的宪兵队。前天,我的舵主汤木头也被日本人给抓了。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兄弟死难,所以,兄弟决定,带着全体丐帮弟子,举事!”
在场的,本来就是草莽汉子,凭着一腔热血,和日伪周旋到了现在。
眼下一听举事二字,在日伪即将大开杀戒的前提下,顿时热血沸腾。
他们也不管怎么举事,要面临什么,该如何周密部署。
反正只要有人带头振臂一呼,他们只管出人出力。
这也是孟绍原策划的。
带着这些江湖好汉举事,和别的起义有些不同。
他们人多嘴杂,纪律性无从谈起。
如果按部就班,详细部署,要不了多少时候计划就会泄露。
这么一来反而会坏事。
来一个出其不意,反倒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种举事,是无法光复广州的。
但和广州城外抗日武装互相呼应,让日伪顾此失彼,坚定广东人民抗战到底的决心,才是最重要的目的。
同时,也可以对广州城内外的日军军事目标,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坏。
眼看着众家老大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高英澜趁机说道:“有请蔡长官训话。”
孟绍原沉声说道:
“此次举事,没有固定袭击目标,诸位回去之后,就近发难。战果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搞乱广州,打乱日伪正常运营。
务必让诸家兄弟保存实力,不要做无谓之牺牲。兄弟已经请示重庆。
明日,中美飞机将会轰炸广州,那时候就是我们举事之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