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卑鄙!
是啊,真的有些卑鄙。
可对于孟绍原这个男人来说,卑鄙是他的小名,无耻是他的爱称。
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卑鄙?
比这更卑鄙的手段,你连听都没有听过。
孟绍原把自己的“阴谋”,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告诉了对方。
可你能有什么办法?
邹法五的脸孔有些扭曲。
他处事八面玲珑,处处讨好。
以至于被贬,不但能够回来,而且还能摇身一变成为南宁组的组长。
这也真正是他的本事了。
但现在面对这个男人,他居然束手无策。
好久,邹法五咬着牙问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你说!”
“我本来想要问你陶向荣和曹宏阔到底是怎么死的,但一来你未必知道,二来,你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告诉我。”
孟绍原慢吞吞地说道:“我又想让你协助我,可你一定是阴奉阳违,那还不如不用你。这样吧,我需要自由。”
我需要自由。
这是一个很古怪的提议。
孟绍原本来就是自由的。
邹法五却一听就明白了:“好。”
孟绍原接着说道:“我如果发现有一丁点让我感觉到不自由的地方,我还会做我该做的事情。”
“好,还有呢?”
“没有了。”
没有了?
邹法五反而怔住了。
就这?
孟绍原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就这么一条,自由?
孟绍原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本来我的确还想让你帮我做更多的事,但我仔细想想,你什么都不是。
在我眼里,你只是一条爬虫,我不需要你帮忙,你也帮不了我任何忙。你要做的,就是乖乖的待着,什么也不做。”
要击溃一个人,就要先从信心上击垮他。
邹法五面色惨白。
他想反驳,想要要回自己的自尊。
可他做不到。
孟绍原刚羞辱完他,随即却又说道:“当颗墙头草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可要当墙头草,就一定要当到底。
邹法五,如果你现在就做出决定,不当墙头草,等几天后,你再想当墙头草,就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先给你狠狠的一棒,接着,又给你带着赤果果威胁的胡萝卜。
现在,该怎么选择,就到了邹法五手里了!
……
“邹法五暂时不会做出选择。”
对着镜子,孟绍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要当一颗好的墙头草,在局势明朗之前,他不会做出选择的。
至少,我们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邹法五不会做出任何动作。”
“万一呢?”
李之峰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毕竟,邹法五可是万承安的人。”
“那他就不算一个聪明人了。”孟绍原笑了笑:“他对我就一点威胁都没有了。”
李之峰不明白。
他也懒得动脑筋。
跟在老板身边最大的好处,就是你不用整天考虑怎么样,反正你按照他说的去做就行了。
“李之峰。”
孟绍原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广西费那么大的心思吗?”
李之峰抓了抓脑袋:“不是戴老板让你来调查的?”
“是,这是一个原因。”孟绍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想过没有,有一天,我们或许会需要一条紧急撤离路线?”
李之峰摇了摇头。
“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万一那天到来怎么办?”孟绍原有些出神地说道:“我设计了好几条路线,可都有各式各样难以把控的问题。
一直到戴老板让我来广西之行任务,我忽然就想明白了,这就是我需要的应急通道!”
应急通道?
什么是应急通道?
李之峰还是一脸的迷茫。
什么又是紧急情况?
算了。
李之峰晃了晃脑袋,知道自己实在跟不上老板思路,干脆也就不去想了。
……
“李队长。”
一到,一个瘦黑瘦黑,个子矮小的男人立刻迎了上来。
还讨好的从口袋里掏出了烟。
“这就是裘良成。”
李之峰介绍了一下。
孟绍原认得他。
到达南宁当天,李之峰就收买的邹法五的手下。
“裘良成?”
“是,长官,是我。”
裘良成手里拿着烟,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孟绍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小黄鱼,放在手里掂了掂的:“听说你会办事,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之峰想笑。
老板又玩这套了。
裘良成看着小黄鱼的眼神都亮了:“长官,您有什么吩咐,您说。”
“也没什么特别吩咐的,带我们去顾海女家里看看。”孟绍原说着又把金条收回到了口袋里:“办好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哎,是,是。”
现在,裘良成的脑袋里,全部都是那根小黄鱼的影子!
……
南宁事件,非常恶劣,几乎引起轩然大波。
广西站站长的特派员,和前南宁组组长,竟然火并双双身死,这简直是件大案。
但鉴于广西的特殊局势,在戴笠的默认下,军统对此事件采取了低调处理的方式。
只是,他私下里不止一次说过:
“此事件真相不出,乃我军统之耻!”
整个事件,军统调查组采取了一边倒的处置方式:
一律采用广西方面的调查结论。
必须忍!
除非有把握把广西一锅端了,才会出手。
但是在此之前,必须忍!
孟绍原太清楚其中关键了。
内部调查,其实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
但戴笠把自己调到了广西,就是要动用自己这张王牌。
彻底的把南宁事情的真相揭露!
戴笠,孤注一掷!
在整个军统内部都知道,论破案能力,无出孟绍原其右者。
如果连孟绍原都无法侦破此案,那么,南宁事件的真相将永远深埋!
可是,戴笠也清楚,即便是查明了真相后孟绍原又该怎么办?
他是否能活着离开广西?
万承安会不会破釜沉舟?
这些,都不在戴笠的掌控之中了。
所以,当戴笠把这个任务交给孟绍原后,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真正的,孤注一掷!
“这就是顾海女的住处。”
裘良成指着前面的一幢屋子:“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长官,我这样的身份,真正是不知道的。”
孟绍原没有说话,也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站在屋子外面仔细看着什么。
一幢普普通通的民宅。
这里是顾海女曾经住的地方。
她也是在这里遇害的。
而且,这起案子,牵扯到了军统的两个重要人物。
整起案子,广西方面的汇报是:
曹宏阔酒后,从顾海女家的后窗翻进,然后强暴了顾海女。
顾海女羞愤,留下遗书后,上吊自尽。
曹宏阔为掩盖自己丑行,秘密处决了南宁组组长陶向荣。
这激起南宁军统兵变,杀死了曹宏阔。
整个事件,一团糟。
孟绍原走到了后面,在那东看西看什么。
他忽然问道:“李之峰,你知道缩骨功吗?”
“啊,什么?”
“你看这窗,被改动过。”孟绍原指着窗户说道:“这里,原本有根横梁,是用来防盗用的,但现在被拆除了。而且,事后还被重新打磨油漆过。”
李之峰凑近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痕迹。
“你去看看附近别的房子,都有,但唯独这间房子没有。”
孟绍原看向了裘良成:“你家里有没有这根横梁啊?”
“有。”
裘良成也不敢隐瞒:“我们南宁老式的房子几乎都有,当中加一根横梁,就是为了防盗。”
“拆除起来方便吗?”
孟绍原看起来问了一个恨傻的问题。
裘良成接口说道:“当然不方便了,要不然怎么防盗?”
“是啊,所以,当天晚上,曹宏阔要么拆除了这根横梁,要么他就会缩骨功,能从小孩子都穿不过的横梁下面穿过去。”
孟绍原笑了笑:“可惜曹宏阔死了,不然我还真想拜他为师。”
李之峰撇了撇嘴。
又在那说风凉话了。
“去,把前门给我撬开。”
李之峰的职业也不是盗贼。
和裘良成一起,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大门给撬开了。
一进去,开了灯。
裘良成为了表功,急忙说自己知道顾海女是在哪里上吊的。
问题是,顾海女在哪里上吊,孟绍原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又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顾海女死后,这屋子一直没动过?”孟绍原问了声。
“没动过,肯定没有动过。”裘良成急忙说道:“一来,这里死了人,是凶宅。二来,这牵扯到了一起大案子,也没人敢擅作主张动屋子。”
孟绍原“哦”了一声:“别说,顾海女虽然是个寡妇,但生活条件不错。你瞧,他穿的衣服都挺时髦的。”
他打开衣柜,拿出几件衣服:“嗯,价格不菲啊。可能,他丈夫之前就是个有钱人吧。”
把衣服放回去,走到梳妆台前:“美国香水,不好弄啊。”
他在屋子里一会走到那,一会翻看这,似乎在那寻找什么。
找了好久,皱起眉头:“不对啊,应该有啊。”
“什么啊?”李之峰问了声。
“应该有,怎么会没有呢?”孟绍原却没有正面回答:“走,咱们到外面问问去。”
走出去,正好隔壁的一个老太太,端着一张小板凳在那摘菜。
一看到有三个陌生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立刻警惕问道:“你们谁啊?怎么乱进人家屋子。”
“警察局的。”
孟绍原也不知道掏出什么证件亮了一下。
老太太这才恍然:“海女真是太可怜了,哎。对了,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还有点疑问。”孟绍原让李之峰帮自己拿来张小板凳,坐在了老太太的身边:“老人家,平时,归顾海女家有人来不?”
“她一个寡妇,能有什么人来?”老太太想都不想便说道:“平时就她一个人。”
“她靠什么过活?”
“以前在厂子里做女工。”老太太想了一下:“就是政府专门建立给烈士家人上班的,后来海女不做了。具体怎么过?大概她男人的抚恤金丰厚吧。”
孟绍原点了点头:“她也没男人?”
“瞎说,她是烈女。”老太太的样子好像欲言又止。
这表情可瞒不过孟绍原,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子,往老太太的菜篮子里一放:“老太太,顾海女之死有疑点,我们警察破案,还是希望听到一些事情的。”
老太太用菜把钱遮了起来:“平时呢,海女这里真的没男人来。可有一天,那天我闹肚子,大概三四点吧,我起来上茅房,发现海女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
“那男人长什么样,你看清楚没有?”孟绍原立刻追问道。
“没有,我茅房那边。”老太太一指左手:“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清楚?就一点月光,勉强能够看得出是个男人。”
说着,她叹了口气:“想想海女也是可怜,没个男人帮衬怎么行?她男人为国战死了,我就寻思着吧,谁都别说,只当没这回事。”
顾海女有男人!
孟绍原“哦”了一声:“我们在找几封信,有人写给顾海女的,老太太,你知道顾海女平时怎么收信的吗?”
“信?”
老太太连连摆手:“哎哟,怎么会有人给海女写信?再说了,写给她,她也不认得上面的字啊。”
就这一句话,让一边的李之峰也忍不住脱口而出:“顾海女不识字?”
“是不识字啊。”老太太一脸诧异:“她男人战死的电报,还是别人念给她听的。”
李之峰朝孟绍原看了一眼。
他发现,长官一点都不吃惊,相反,脸上那表情好像本该如此似的。
……
“我早就发现不对了。”
回到顾海女的屋子里,孟绍原不紧不慢说道:“屋子里就算再怎么掩饰,也有男人的痕迹。而且这个男人,是这里的常客。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顾海女留下的那封遗书,我调阅过,笔记清秀,文理通顺,没有一定的文化写不出来。
可我在这屋子里,没有发现任何书籍报纸,就连纸笔也都找不到,当时我就怀疑了。这封遗书,是不是顾海女写的?当我证明了之后,只说明一点,遗书根本就是伪造的!”
李之峰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一边的裘良成,却被吓傻了。
顾海女之死,另有隐情?
妈呀。
自己,好像卷进一件大事了。
可现在想脱身,是不是太晚了?
“精心伪造顾海女之死,为什么?”
孟绍原沉吟着说道:“这当中肯定还有问题,到了解开这个谜团的时候了!”
“可以让我们做出假设了。”
孟绍原搬了一把椅子坐下,点着了一根烟:
“假设,出现在顾海女家中的那个男人,是陶向荣或者是曹宏阔,当然,我更偏向是前者,曹宏阔是从外地来南宁的,之前不可能会认识顾海女。
陶向荣为什么会出现在顾海女的家中?再假设,某个时候,陶向荣看中了顾海女,要么勾搭,要么霸占了她。
顾海女呢?只是一个弱女子,她没有办法反抗陶向荣,或者是因为,她的丈夫死后,一个人孤苦伶仃,一样需要有男人照顾,于是就默认了陶向荣。
当然,无论是陶向荣还是顾海女,他们的身份特殊,所以只能秘密来往。甚至,顾海女还把家门钥匙给了陶向荣。
陶向荣为了掩人耳目,每天都是夜里来,天不亮就走,神不知鬼不觉。谁想到,却被隔壁的那个老太太看到了。
假设顾海女不是曹宏阔杀的,杀她的,假设是陶向荣。可为什么陶向荣要杀了自己相好的?那就必须再次假设。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某夜,陶向荣有什么急事要离开,结果把某样重要的东西遗忘在了这里,等他发现回来寻找,已经不见了。
假设我之前的判断都是对的,那么陶向荣在发现了东西不见之后,他会怎么做呢?”
从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几乎说的全部都是“假设”。
“密室之王”约翰·迪克森·卡尔的“假设理论”。
如果一起案子毫无头绪,主要证人和目击者全部死亡失踪,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大胆提出假设理论。
先假定自己的假设都是正确的,然后一点点的推理下去,最终找到那个可能会出现的假设是正确的答案。
最后剩下要做的,就是如何证明自己的假设是正确的。
孟绍原忽然站了起来,对着裘良成大声吼道:“我的东西在哪?”
“什、什么东西?”裘良成一怔。
“不对,不对。”
孟绍原摇了摇头:“陶向荣不会那么大声的。”
随即,他压低了声音:“我再问你一次,我的东西在哪?”
裘良成简直一头雾水。
李之峰却知道,长官这是把自己当成陶向荣,把裘良成当成顾海女了。
此时的孟绍原,面目狰狞:“再不拿出来,我杀了你!”
说着,他一把拉住了邱浪成的胳膊。
裘良成很自然的挣扎了一下。
孟绍原的手,竟然一把掐住了裘良成的喉咙。
裘良成被吓坏了。
可他的力气比不过孟绍原。
眼看裘良成的脸孔都被掐的有些发紫了,孟绍原这才送开手:“你死了。”
李之峰一瞪眼:“还愣着做什么?你死了,赶紧躺在地上啊。”
裘良成这才明白,长官这是在那推演,急忙躺倒在了地上。
孟绍原再次进入到了陶向荣的角色中:“我失手杀死了顾海女,我害怕极了,怎么办?我得找人帮忙。
我找到了那个人,他是个神秘人,在神秘人的策划下,我伪造了顾海女的自杀现场,并且还伪造了一份遗书,嫁祸给了曹宏阔。
问题是,为什么我和曹宏阔都死了?我丢失了那个重要的东西,让神秘人起了杀心?还有曹宏阔呢?他一定在南宁发现了一些什么重要证据。
正好借助这次机会,把我和曹宏阔一起解决掉,或许这才是南宁事件的真相?那个神秘人是谁?丢失的东西又是什么,让陶向荣甚至不惜杀了自己的情人?顾海女又会把这东XZ在哪里?”
他苦苦思索着。
过了好久,他对李之峰说道:“想办法调查一下,在南宁事件发生前后,万承安在不在桂林!”
“是!”
“东西会在哪?东西会在哪?顾海女会把东XZ在哪?”
孟绍原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
顾海女的家就这么大。
陶向荣又是一个老特工了,真想找的话,一定能够找到。
可他没有找到。
要不然,他不会失手杀了顾海女。
“或者,东西根本不在这里?”孟绍原忽然停下了脚步:“顾海女把东西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还是交给了某个人?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整起案子中还有一个第三者!这个人,会是谁?”
裘良成完全看呆了。
长官一直在那说的是什么啊?
就好像一个疯子一般。
问题是,自己听到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
“裘良成。”
孟绍原把目光落到了裘良成的身上:“你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裘良成的双脚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长官,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分析如果是正确的话,陶向荣都被灭口了,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
当孟绍原说出了这句话,裘良成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了地上,赌咒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起来吧。”
孟绍原叹了口气:“我不杀你,可是有人会杀你的。老实说,你现在和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能救你的,只有我。”
裘良成哆哆嗦嗦的从地上起身:“长官,救命,救命。”
“我会救你的,但你从现在开始必须听我的话。”孟绍原加重了语气:“广西,会迎来一场暴风雨,我怎么看你都是一条死路。
你一门心思跟着邹法五,但邹法五肯定也牵扯到了这起案子中,一旦我破案了,你身为邹法五的人,在劫难逃。
如果我失败了,死在了南宁,你同样难逃一死。你唯一的自救方式,就是从现在开始,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我带你杀出一条血路!
只要我成功了,你不但可以逃过一劫,而且在未来的南宁组里,我还会重新给你安排一份重要职务!”
到了这个地步,裘良成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一咬牙:“长官,刀山火海,我和你一条跳。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孟绍原面色凝峻:
“的的确有很多事情要你去做,咱们是死是活,就看着一遭了!”
裘良成只是一个小人物。
如果不是因为贪财,他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从这一刻开始,孟绍原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一个小人物,不起眼,但却能改变很多事!
冯玉兰有些不知所措。
这两个陌生人到底是谁?
孟绍原开口说道:“我好歹是翁浩的同事,难得上门,连口水都没有喝吗?”
冯玉兰迟疑了一下,还是给他们倒了水。
“你婆婆呢?”
孟绍原喝了口茶,问道。
“婆婆身体不好,卧病在床。”冯玉兰回答道。
孟绍原“哦”了一声:“你还有三个孩子吧?”
冯玉兰点了点头。
李之峰只觉得长官是来查户口的。
“一个女人拉扯三个孩子,还要照顾久病在床的婆婆,不易啊。”
孟绍原一声叹息:“翁浩是功臣,在光复南宁之战中立有重大战功,原本你们应该和和美美才是,可惜他却叛逃了。”
“我男人没有叛逃,他也不是叛徒!”冯玉兰忽然抬高了嗓门。
“是吗?可他现在在哪里?”孟绍原追问道。
冯玉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叛徒!”
孟绍原笑了下,他忽然大声叫道:“翁浩,你要再不出来,我可就把你老婆孩子带走了!”
冯玉兰面色大变:“你瞎说什么,我男人不在家!”
孟绍原压根就不搭理他:“翁浩,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再不出来,我就真的动手了!”
话音未落,就看到一个男人拿着手枪从内室走了出来:“不要动我家人,我是翁浩,我和你们走!”
冯玉兰一下挡在了他的身前:“你快跑,落到他们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翁浩却推开了自己妻子:“别傻了,他们要真的是来抓我的,不会就来两个人。”
说着,他收起了枪:“对吗?”
“对,聪明。”孟绍原笑了:“我就说嘛,像你这样的特工,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先进去,我没事的。”
翁浩让妻子回避,然后在对面坐下:“哪里出问题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家里?”
“换个角度来想,不难猜。”孟绍原接口说道:“我想,如果我是你,我会躲在哪?军统满南宁的在抓你。
你叛逃后,军统搜查过你家,但什么都没搜到。会不会你找个机会,又悄悄的回了家?毕竟,军统就在监视着你的家。
以你的本事,要避过他们回家,不是难事。而且,那些监视你的特务,做梦也都不会想到,他们要抓的人,其实就躲在他们监视的屋子里。
所以我想到了这点,就派我的手下,就是他。”
孟绍原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李之峰:“我让他也盯着。昨天,你妻子冯玉兰出门买菜的时候,悄悄的买了一条烟,藏在了菜篮里。
你说,你家就一个女人,三个孩子,一个生病的婆婆,买一条烟做什么啊?你媳妇又不抽烟,当时我就知道我的判断是对的!”
“你判断的都没错,除了我没有叛逃。”翁浩死死的盯着对方:“你又是谁?南宁这里,可没你这么一号人物。”
孟绍原淡淡说道:“我姓孟,孟绍原的孟!”
翁浩失声而出:“你、你是孟绍原?”
“大胆!”李之峰面色一沉:“长官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翁浩“嚯”的一下站了起来:“长官,职部军统局南京组副组长翁浩,见过长官!长官,我是冤枉的啊,我不是叛徒啊!”
七尺男儿,眼眶都红了。
孟绍原却问道:“你信我?”
“别人,我不信,但孟长官,我信!”
翁浩大声说道:“长官乃我辈楷模,赤胆忠肝,长官既然到了南宁,一定是为了南宁事件案子而来的。
职部早就猜到,总部对南宁事件,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的。这段日子,职部就是靠着这点信念苦苦支撑。可职部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长官亲自来了!”
孟绍原面无表情:“我来了,就一定能够帮你翻案?”
“别人也许做不到,但长官一定能够做到!”翁浩的声音竟是如此的坚定不移。
孟绍原不动声色:“想要让我帮你翻案,说说吧。”
“是。”
翁浩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顾海女不是曹宏阔杀的,而是陶向阳杀的!”
果然如此,李之峰在心里想道。
老板这本事,那真不是吹的。
陶向阳死了,曹宏阔死了,没有证人,没有任何证据,可是,长官仅仅凭借着“假设理论”,就已经猜出了这个结果!
翁浩继续说道:“整件事情过于庞大,职部先说曹宏阔。广西军统极其混乱,桂林万承安结党营私,一手遮天,势力遍布广西!
其人走私、犯毒、搜刮难民、绑架人口,坏事做绝。顺其者昌逆其者亡。有正义志士,想要上告,但人未出广西,却已经先行遭到暗杀。
苏业光苏长官就任广西站站长后,决意改变此等状况。于是,决定先从南宁动手。盖因桂林乃是万承安老巢,急切间无法摧毁。
南宁方面,组长陶向荣是万承安的把兄弟,但为人粗鄙,做事暴躁,或者可以找到机会。更加重要的事,南宁乃是万承安的重要走私基地!
曹宏阔是苏站长的外甥,为人正直,有魄力,一到南宁之后,大刀阔斧进行调查,没有多久,便被他掌握了大量证据。
他也曾召见过职部,推心置腹,职部感念其作为,乃将职部所知,这些年陶向荣是如何在南宁胡作非为之事,全盘托出。
但没几天,竟然传出曹宏阔被陶向荣部下兵变刺杀的消息,职部一听,这是暗杀,因为,曹宏阔掌握的证据,足以毁了万承安!”
孟绍原听到这里,问道:“那段时候,万承安是不是也在南宁?”
“长官英明,万承安就在南宁!”翁浩随即回答道:“职部是南宁组的副组长,也有颇多耳目,万承安进南宁虽然秘密,但职部还是知道了。”
孟绍原点了点头:“可你又怎么断定,曹宏阔是被暗杀的呢?”
“职部不傻。”翁浩黯然神伤:“哪有什么兵变?事情发生后,所谓兵变特工,迅速遭到逮捕,未经审讯就被枪毙。这些特工全都是我的人。”
这些和孟绍原判断的差不多。
根本就不存在兵变,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孟绍原又问道:“对了,顾海女有个东西在你那?”
“对了,顾海女是不是有个东西,在你那?”
一听到这话,翁浩面色一变:“这,长官这也知道?”
孟绍原也没正面回答:“继续说。”
“是。”
翁浩调整了一下,说道:
“顾海女的丈夫,其实是我的把兄弟,鉴于家法,职部一直没有汇报过,对外也保密,知道的人不多。
她的丈夫死后,职部就肩负起了照顾她的责任,当然,这一切也都一直无人知晓。
她在专门为烈士遗孀子女开办的厂子里上班,有一天,陶向荣正好公干去那家厂子,看到了顾海女,然后弄到了她家的地址。
第二天一早,顾海女就哭着来找我,说陶向荣骗开了她家门,然后,强暴了她。
职部听得肝胆寸裂,当场就要去找陶向荣拼命,可是,顾海女拦住了我,对我说,我是斗不过这些人的,别白白送了性命。
而且,她还对我说,陶向荣这伙人在南宁做尽了坏事,她既然已经失身了,不如假意从了他,然后,想办法掌握到他犯罪的证据。”
奇女子。
孟绍原大赞。
顾海女虽然不识字,但竟然会想到用这个办法忍辱负重。
世所罕见。
他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听翁浩说了下去:
“一开始,我是竭力反对的,陶向荣是什么样的人,万一被他发现,顾海女只怕连命都保不住。可是顾海女一直都坚持要这么做。
她说,自从她的丈夫死后,就已经了无生趣,现在,又被贼人强暴,如果能以此身,帮南宁除了此贼,她就算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我没办法,只能答应了她的请求,过了一段时间,就是曹宏阔在南宁调查的时候。有天凌晨,天还没亮,顾海女就敲开了我的家门。
她手里拿着一个皮包,说是陶向荣忘在她家的,她也不知道有没用,就拿来让我看看。我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文件,都是走私的证据!
有了这些证据,足够定他们的罪了,而且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皮包里还有一封信,是一个叫‘沉香木’的写给陶向阳的。
这封信我一会给您看,您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当时就要顾海女留下,因为陶向阳肯定会回去找的。找不到,就麻烦了。
可是,顾海女坚持要回去,她说,陶向阳折返后,如果发现人和包都不见了,肯定会到处寻找,没准会把我也给牵连进来了。
而且,她说,陶向阳对她迷恋得很,顶多打她一顿,不会拿她怎么样的。相反,如果这包里的东西能够搬倒那些混蛋,她死了也值了。”
听到这里,孟绍原终于说道:“我懂了,顾海女那时,死志已决。”
“什么?”翁浩不敢相信。
孟绍原缓缓说道:“我去过顾海女的家里,判定顾海女是被人杀死的。但让我不明白的是,如果陶向荣丢了东西,为什么不逼问顾海女,就杀死了她?
你要知道,像这种老特工,逼问是很有自己一套的。现在我听到这个皮包,更加确定,陶向荣当时没想杀顾海女。
当时,顾海女认为找到了搬倒这群混蛋的证据,她没什么遗憾了,所以,她不是被陶向荣杀死的,而是,真的自杀!”
“不可能,不可能!”翁浩吼了起来:“海女是不会自杀的!”
“冷静一些,听我说。”孟绍原平静地说道:“陶向阳的厉害,你知道,顾海女一定也知道。她担心自己会承受不住,把你招供出来。
唯一让自己永远闭口的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死亡。顾海女这么做了,她最后和你说的话,其实是在和你诀别。”
顾海女备受屈辱,为的就是找到证据。
现在她的心愿已经达成,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而且,没人再可以审问她了。
这就是顾海女。
一个真正的烈女!
翁浩呆呆的站在那里。
忽然,他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孟绍原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劝解,没有说话。
哭了好久,翁浩擦去眼泪,重新站起了身:“长官,职部,好了!”
“好了,就继续说。”孟绍原冷冷说道。
“是。”
翁浩吸了一口气:“职部原想把这些证据,交给曹宏阔的,没想到,职部忽然接到紧急命令,说,特工兵变,杀死了曹宏阔。
我大惊失色,知道肯定出事了,于是把皮包,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我多了一个心眼,没有立刻去现场,而是派了一个叫钱西的手下去打听情况。
钱西回来告诉我,曹宏阔枪杀了陶向阳,而南宁军统特工兵变,又杀死了曹宏阔。桂林组长万承安正好在南宁,当即决定平叛。
参与兵变的特工,都被就地正法,我再一问,全是我的手下啊!万承安在南宁,我知道,现在他跳到前台,是准备对南宁动手了!
一箭双雕,既解决掉了掌握他打量犯罪证据的曹宏阔,又除掉了丢失重要资料的陶向荣。
还有一点,陶向荣常年待在南宁,负责走私生意,掌握了大量万承安的犯罪证据,加上他脾气暴躁,已经有些不太听话了,万承安抓住了这个机会。”
嗯。
孟绍原微微点头。
这也和自己的判断差不多。
“本来按照规定,组长死了,副组长接任。”翁浩变得有些愤怒起来:“但我不是万承安的人,他一直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可我是光复南宁的功臣,他还不敢光明正大的动我,这次趁着南宁大乱,干脆污蔑我是叛徒。他当天就把邹法五调了回来,任命他为南宁代理组长。
我就知道要坏事,所以根本没有回家,而是躲在了外面。果然,第二天,邹法五就带着人上门了,并且说什么从我家中搜查出了我的大量通敌资料。
我唯一庆幸的是,那只皮包被我提前转移了,没有落到他们手里。而且,他们也不知道皮包在我这,否则,没那么容易结束对我的追杀!”
“匪夷所思,胆大包天!”
孟绍原沉声说道:“一个组长,一个特派专员,说杀就杀。任命组长,居然不通过站长,私自任命!
广西真的不得了啊,这广西的天空和大地,还是属于国民政府的吗?”
军统在广西的混战程度,远远的超出了孟绍原的想象。
之前,还只是认为广西军统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而已。
现在,情况比想象的严重得多。
已经到了必须痛下狠手,全面整顿的阶段了。
“给戴老板发密电。”
孟绍原沉默了一下,说道:“电报上只写四个字,尚方宝剑!”
翁浩和李之峰一下就明白了。
孟绍原这是下杀心了,在问戴笠要先斩后奏的权利。
这一来,翁浩也变得更加的有信心了。
广西的混乱局面,非要总部调来铁腕人物治理不可。
而盘天虎孟绍原,显然就是这一类人。
这是,他还是有一点没想到。
就算是孟绍原真的要来了尚方宝剑,以万承安为首的那伙人,也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的。
“从现在开始,我们每一步都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孟绍原深深吸了口气:“一步错,步步错,万劫不复。翁浩,你跟在我的身边,随时都有杀身之祸,你怕不怕?”
“不怕。”翁浩平静地说道:“就算死,我也要扳倒这些害人的王八蛋!”
“好,那就这样。”孟绍原也不再多考虑什么:“去把那个皮包拿出来给我。“
……
触目惊心。
当孟绍原看到公文包里的文件,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广西走私太可怕了。
万承安这一伙人,利用手里特权,大肆走私。
关键,其中绝大部分的交易对象是日本人!
大量的国防战略物资,通过广西特殊渠道,被秘密走私到了日本人的手中。
孟绍原也走私,戴笠也走私,但他们的走私都是有底线的。
光是这些证据,就足够让广西几十颗头颅落地了。
不光这些,还有鸦片、新型毒品,都通过这条线,进入到了广西,残害自己同胞!
这其中还有一封翁浩所说的信。
信里的意思,是前段时候电台坏了,桂林方面取电台暴露可能性大,因此希望陶向阳,尽快配送一部电台。
落款是:
沉香木!
全信字迹写得歪歪扭扭,还有不少的错别字。
孟绍原握着信:“翁浩,你怎么看?”
“沉香木是谁,我还不知道。”翁浩坦诚说道:“但从这封信来看,他的文化水平明显不高,应该是和陶向阳勾结的土匪。”
“不,你错了。”孟绍原冷笑一声:“没错,字的确写的歪歪扭扭的,但你注意没有,每个字几乎都是一样大。
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人,写出来的字随心所欲,大小不一。反之,你写一封信,通篇字迹大小都差不多。而且,这封信里,仔细看,有几个字其实写得不错。”
翁浩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写这封信的人在故意隐藏笔迹?”
“不!”孟绍原摇了摇头:“因为这几个写得不错的字,是他比较熟悉的汉字。一封信上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写信的人汉语掌握程度不高!”
翁浩一惊:“外国人?”
“很可能是,而且是日本人。”孟绍原面色凝峻:“这就是说,在广西潜伏着一个日特组织,和万承安、陶向阳都有联系。
太可怕了,我军统主要工作,是肃清日特,可两个组长,居然和日特私下勾连,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我立刻加强安保工作。”
李之峰的反应还是相当快的。
眼下,长官已经陷入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境地中。
这个公文包里的东西,都是足以让无数人掉脑袋的。
这也势必引起一些人狗急跳墙,不顾一切的想要抢回来。
“南宁,烂到根没有?”孟绍原忽然问道。
“没有。”翁浩很肯定的回答道:“虽然我的人死的死,贬的贬,尤其是在邹法五上任之后,不少特工都被调到了国外。
可是,在南宁,不都是他们的人,还是有正直的,不愿同流合污,只是虚以为蛇的特工在的!”
“你立刻帮我去秘密联系这些人,李之峰,从卫队里挑选两个贴身保护翁浩安全。”
孟绍原吩咐完,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邹法五是个什么样的人?”
“墙头草,两面倒。”
“那次他犯错误,真相是什么你知道吗?”
“不清楚。”翁浩摇了摇头:“只知道在抓捕的时候,对方居然带着手下,而且还携带着武器,这是之前情报里没有的。
双方爆发了激烈的枪战,邹法五带的人措不及防,死伤惨重,他是怎么逃回来的?按照他说的,是尽力杀开了一条血路。
其实,我知道,邹法五的枪法差,身手也不行,他居然能逃出来了?个中真相,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孟绍原又问道:“他只是被调离了原职务?而且陶向阳死后,他居然又摇身一变成了南宁组的组长?这人关系这么硬?”
“这人出了名的刀切豆腐两面光。”翁浩撇了撇嘴:“他和陶向阳的关系一直不错,当然,还有一点,他的母亲,是万承安的乳母。”
“哦,是吗?”孟绍原一下来了兴趣。
“是,万承安母亲死得早。”翁浩解释道:“那时,邹法五和他们家是邻居,他母亲看着孩子没奶吃可怜,于是就主动给万承安哺乳。
因此,邹万两家走得很近,邹法五的妹妹,还差点嫁给了万承安,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成功。
邹法五进军统,也是万承安拉进来的,不过有一点奇怪,当初南宁组应该有两个副组长,一个是我,可还有一个副组长的位置一直空缺在那。
本来大家都以为邹法五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始终没有任命,个中缘由,我也就不知道了。
要说邹法五这个人呢,很圆滑,谁都不得罪。坏事嘛,也做,但大奸大恶之事。倒没听说他做过。
他在南宁,之前负责的是行动部署,走私方面?好像也没他的份。为什么?恐怕只有问他自己了。”
“李之峰,帮我去做一份假电报。”
孟绍原心里迅速盘算着:“翁浩,刚才交代你的事,立刻去办。还有,李之峰,帮我把邹法五叫到我住的地方,我要正面接触邹法五!”
到了这个地步,很多的秘密,或许可以从这个人的嘴里得知!
邹法五坐在那里,神色有些紧张。
已经和孟绍原打过交道了,这个人绝对的不简单。
“抽烟。”
“啊,谢谢。”
邹法五赶紧起身拿过了烟。
掏出打火机,殷勤的帮孟绍原点上。
然后,重新回到自己位置上,又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
从孟绍原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始终都是这种态度。
特别恭顺、特别殷勤。
但却在执行者万承安派给他的任务。
孟绍原一到南宁,他立刻给孟绍原来了一次不是下马威的下马威:
疲劳战术。
这种人,其实才是最可恶的。
孟绍原吸了口烟:“邹组长,我听说你和桂林的万组长关系不错?”
“啊。还行还行。”邹法五赶紧回答道:“万组长小时候呢,吃过家母的奶,算是大小的交情吧。”
孟绍原“哦”了一声:“在我们那里,这是要被认作干儿子的。你和万组长也是干兄弟吧?”
“没有,没有。”邹法五一口否认:“实实在在的不是,这一点,孟长官完全可以去调查。”
“其实干兄弟把兄弟,也都没什么大事。”孟绍原不紧不慢说道:“我听过一个传言,军统在广西呢,是万承安一个人说了算。
万承安不认可的事情,就算是戴老板的命令,也在广西无法推行。你和万承安既然有这个关系,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邹法五的汗一下就下来了,他掐灭了烟,小心翼翼说道:“职部不敢,职部这个人胆小,谨小慎微,就生怕越雷池一步。
除了前次全小队阵亡,仅我一人身免外,我在军统从无犯错。即便那次,我也被贬职,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问题就在于那次啊,太蹊跷了。”孟绍原冷冷说道:“邹法五,你认为的万承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邹法五讪讪说道:“尽忠职守,勤勉有加。万组长远在桂林,虽然和我从小相识,但我也不敢妄加评论。”
孟绍原笑了下:“是啊,你不敢妄加评论。尽忠职守,勤勉有加,好啊,好啊。所以,戴老板决定,调任万承安为军统局总部行动处行动科副科长,即刻上任!”
邹法五沉默了。
“在古代,这种事情时常发生。”孟绍原意味深长地说道:“封疆大吏权利大了,不听中央调动了,怎么办?明升暗降,把他调回来,再对付他。
他要是不听话怎么办?那就调动重兵,围剿!现在我对付万承安的办法,无非就是从古人那里学来的而已。”
邹法五无言以对。
孟绍原用的,不是阴谋。
是阳谋!
就和之前对付自己一样。
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准备怎么对付你。
可你偏偏一点对策都没有。
万承安在广西为所欲为,总部只怕早就知道了。
现在,就是派孟绍原来对他动手的!
面对这份命令,万承安该怎么办?
服从?
到了重庆,他是死路一条。
依仗权势,拒不执行?
那性质就严重了。
就算万承安身后有赖刚撑腰,但到时候给他安上一顶反叛帽子,赖刚能够保住他吗?
戴笠让着赖刚,但不是真的怕他。
一旦正面硬刚起来,鹿死谁手,不好说。
再者,赖刚会为了万承安,和戴笠死磕到底?
不现实!
这时候,孟绍原掏出了一份电报:“自己看吧。”
邹法五起身接过了电报。
那上面措辞极其严厉,说广西腐败至极,军纪涣散,无法无天,着孟绍原全力整顿,广西军统一体官员,无论大小,皆有权独自处置!
署名是:
戴笠!
邹法五直看得心惊肉跳。
这是真的要动手了啊!
孟绍原淡淡说道:“邹法五,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之所以把这份电报给你看,是因为我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
对付邹法五这样的人,你不能遮遮掩掩,随时试探。
一上来,就必须要和他开门见山,从心理上完全压制住他。
甚至,要让他连反抗的心思都不会产生。
邹法五有些紧张。
他的是绞在一起,不停地扭动着。
“我给你机会了,你愿不愿意抓住那是你的事情。”孟绍原根本不给对方喘息时机:“我给你提出条件,你协助我,万承安倒台后,我不追究你的责任,只是把你调离广西。”
邹法五相信这是真话!
万承安一旦倒台,自己绝不能够免罪,把自己调离广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如果孟绍原再做出什么其它诱人的承诺,邹法五反而不会相信。
孟绍原胸有成竹:“我再答应你,你还可以继续当你的墙头草,哪儿得势往哪儿倒。继续观望,不要轻易出手,万承安赢了,你继续当万承安的人。
你可以先不用帮我做什么事,等我赢了,你再倒向我这面,指证万承安的罪行!”
这个条件,怎么看,邹法五都不吃亏。
孟绍原补充了一句:“记得,这个条件,只在今天有效。”
邹法五沉默了一会,问了一个问题:“我和万承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背叛他?”
“一起长大的,未必是一条心。”
孟绍原笑了笑:“我小时候,隔壁有对孪生兄弟,小时候,什么也看不出,长相、脾气似乎完全一模一样。
可是等他们长大后,除了长相还是一样,但性格却大相庭径。哥哥踏实肯干,弟弟呢,阴险狡诈。
最终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两个人闹到了对簿公堂。亲兄弟尚且如此,何况你们的关系?
万承安当上组长之后,并没有大力的提拔你。你犯的错,如果万承安真的想帮你,一定有其它更好的办法,甚至都可以做到没人知道你出了什么事。
但他没有,这件事还是被公开了,你也被调离了南宁。我猜,这是万承安在给你某种警告,让你老老实实的听从他的命令吧。
我到了南宁之后,你一定接到了万承安的密令,可你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你只是在疲劳我,尽力拖延我,所以,我觉得你这个人还有救。”
说到这里,他顶着邹法五,又说道:
“甚至,我觉得你那次独自逃生,也许还另有隐情吧!”
听到这,邹法五的身子,情不自禁的抖动了一下!
邹法五脸上表情的变化,并没有瞒过孟绍原。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路,我给你了。怎么选,你的事。”
邹法五掏出了烟。
这次,他没有发,而是一个人抽着。
一大口一大口。
一根烟,没多久便抽完了。
掐灭的时候非常用力,然后,他开口说道:
“长官,没错,我一直都是墙头草。这次,你给我的条件太优厚了,即便当墙头草,我一样可以高枕无忧。
可我这次想赌一把,押宝一边,赌赢了,大杀四方。赌输了,一无所有。我押宝,你这边!”
我押宝,你这边!
邹法五赌孟绍原能赢。
毕竟,关于这位盘天虎的故事,军统有耳朵的人都听过。
没有他做不了的事,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要是自己这次输了,那只怪自己是个衰神吧。
“你赌,我也陪你一起赌。”孟绍原冷静地说道:“我要让广西变个天,赢了,天清地明,输了,大家一起人头落地!”
“好,好。”邹法五也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万承安是吃我母亲的奶长大的,这点没错。可我父亲,一直都看不惯万承安。
三岁看到老。我父亲看人很准,总是说,万承安从小就是虎狼之姿,是人中恶狼,让我千万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但是也不要轻易得罪他,否则会招来横祸。
我很听我父亲的话,因此从小看起来和万承安很热情,但一直不敢和他真正亲近。在我父亲死后,我更加谨慎小心,连和他说句话都要考虑再三。
大家都知道,我妹妹差点嫁给他,那其实是我母亲的主意。我父亲看不中他,可大约是从小喂他的原因,我母亲却特别的喜欢万承安。
万承安这个人虽然凶狠,但有一说一,他从小吃我母亲的奶,把我母亲当成了他的亲母亲,也是极其孝顺的。
我母亲铁了心要把妹妹嫁给他,但我想到我父亲的话,担心妹妹过去后吃苦,所以就给了妹妹一笔钱,让她连夜跑了。”
孟绍原听到这里也算是大概了解到邹法五和万承安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邹法五这人不简单,从小就在自保。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如此。
邹法五又继续说道:“万承安知道后,因为我母亲的原因,也没有说什么。过了几年,我母亲过世了,还是他一手张罗的葬礼。
万承安很聪明,知道我对待他的态度,因此没有把我带到桂林,而是留在了南宁老家,但也一直没有怎么重用。说到那次抓捕……”
终于到正题了,孟绍原立刻振作精神,听着邹法五说了下去:
“那个人叫盘城和智,是个日本潜伏特工,我奉命进行抓捕,但到达地点后,却遭到了对方伏击。”
“伏击?你确定?”孟绍原追问道。
邹法五点了点头:“肯定是伏击,对方准备的非常充分,我的人毫无防备,上来就都被打死了,我也腿上中了一枪。
我原以为必死无疑,可盘城和智并没有杀我,而是用枪顶着我的脑袋,对我说,‘你要庆幸自己有一个好朋友,以后不要再和我们为敌’。”
这个“好朋友”是谁,大家都知道:
万承安!
居然已经赤果果到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地步了。
邹法五神色黯淡:“我承认,那之后我怕了,真的怕了。万承安想杀我,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这次他能放过我,只怕还是看在我过世母亲的面子上,可下次呢?
那以后,我对他丝毫不敢再有反抗之心,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他把我外调,我就夹起尾巴做人。他也还是在试探我。
我负责的区域,是万承安、陶向阳走私的重要路线。我兢兢业业,亲自负责,因此一次也没出过事,这也逐渐恢复了万承安对我的信心。
陶向阳死后,他任命我为南宁组代理组长。我每天都是如临薄冰,因为我知道,跟着他,早晚都会出事!”
孟绍原微微点头:“你刚才说的那个盘城和智,知道现在在哪里吗?”
“我知道。”邹法五不暇思索说道:“他现在就在桂林附近活动。从南宁离开后,他加入到了土匪黄金甲的队伍里!”
黄金甲!
没曾想,邹法五又说道:“黄金甲其实也是日本特务,他的真名大泉瑞吾,代号,‘沉香木’!”
孟绍原明白了。
沉香木!
孟绍原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万承安,已经到了公然勾结日特,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邹法五把自己的知道的全部交代了出来,毫无保留。
既然要赌把大的,那就干脆一把把自己的身家全部梭哈了。
赢,盆满钵满!
输,人头落地!
历史上无数墙头草似的人物,一旦做出选择,将会是非常可怕的。
孟绍原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想要得到的,远比自己设想的更加多!
既然邹法五孤注一掷梭哈了,那自己还要顾虑什么?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如果到时候,扳倒了邹法五,要你出来作证,你敢不敢?”
“敢,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不敢的?”邹法五惨笑一声:“我把命都交给你了,要是输了,不光是我,我老婆孩子的命也一样保不住了!”
“好!”
孟绍原吩咐道:
“你把刚才对我说的,全部用笔写下来交给我。从现在开始,你要继续还是过去的那个邹法五,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让翁浩到你身边。”
邹法五一惊:“什么,你,你找到翁浩了?”
当确认了这一消息,邹法五又是害怕又是庆幸。
还好自己全部交代了出来。
翁浩知道的,恐怕不比自己少。
一旦自己继续站在万承安这边?
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了。
“还有一件事,你也要办一下。”孟绍原沉吟着说道:“七天后,你发一份电报给万承安,就说我已经找到了翁浩,掌握了大量万承安的犯罪证据。”
“这?”邹法五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
万承安一旦得到这个消息,肯定会狗急跳墙的。
“我就是要让他狗急跳墙。”孟绍原冷冷说道:“他急,我不急。他跳墙,我在墙外等他,我挖个坑,等着他自己跳进去出不来!”
“出事了!”
桂林。
万承安手里拿着一份电报,面色凝重。
“怎么了?”
郭颂森急忙凑了过来。
“自己看看吧。”
郭颂森接过电报只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
“孟绍原那么快,居然已经掌握了证据?”
“我说过,这个人不简单,只是他的速度还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万承安看着有些烦躁:“翁浩也被他找到了,还有陶向阳丢失的那个公文包,就在翁浩手里!”
“那是真的要出事了。”郭颂森大惊失色:“是不是命令邹法五立刻在南宁干掉他?”
“不行,不行。”
万承安摇了摇头:“南宁动手,风险太大,很容易把我们牵扯进去,况且,邹法五也未必有这个胆子。
立刻通知沉香木,让他出动全部力量,在半路截杀孟绍原。你也带一部分人去,给我死死盯着,不看到孟绍原的尸体,不许回来!”
“是!”
“还有,韩小姐的事情办好没有?”
“快好了,我让小温去办的,这个人很机灵。”
“抓紧,韩小姐的事情不能耽误,让小温直接对我负责。”
……
“好,好!”
大泉瑞吾兴奋的不断来回走动着:“终于要动手了,终于要动手了!早就该动手了,早就该动手了!”
干掉,孟绍原!
没有比这更加令人兴奋的事情了。
万承安到底还是下定决心了。
“不要高兴的那么早。”亲自赶来指挥的郭颂森提醒道:“孟绍原不是一般的人,那么多人那么多次想要干掉他,都没成功。
这次万组长让我来亲自指挥,还给你带来了武器帮手,务求一击而成功啊!”
“我知道,我知道。”大泉瑞吾考虑了一下:“除了必备的看守寨子的人,其余的,全部跟我出击!”
这是猎杀孟绍原最好的机会。
只要成功,大泉瑞吾的名字,必然会写在帝国的功劳簿上!
……
“队长,要不我留在寨子里吧,昨天吃坏了肚子,一早拉到现在了。”
项武哀求地说道。
小队长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就你屁事多,你留下吧。”
“哎,哎,谢谢队长。”
项武连声道谢。
郭颂森一进寨子,他就看到了。
项武的一颗心“砰砰”直跳,就生怕郭颂森认出自己。
还好,郭颂森也没工夫去注意一个小喽啰。
郭队长怎么会来土匪寨子里?
难道,他和土匪有勾结?
项武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一旦被郭颂森发现,自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
孟绍原已经离开南宁!
这是南宁方面拍来的电报。
即便没有亲自在现场,万承安心里一样紧张不已。
这次,闹得动静太大了。
他要刺杀的对象:
军统局行动处处长,孟绍原!
地表最强特工!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带来的影响,万承安自己都不敢想象下去了。
算着时间,大泉瑞吾应该带着人出发了。
箭已离弦,不得不发!
“万组长。”
小温一溜小跑走了进来,把一个包往万承安面前一放:
“办好了,都在这里。”
万承安打开包一看,里面满满的一包全是钱,满意的点了点头:“办的不错,去领赏吧。”
“瞧您说的,办这事,还用您赏我。”
万承安笑了笑。
这只是小事而已。
真正的大事,还在大泉瑞吾,在郭颂森那里啊。
……
大泉瑞吾已经在这里埋伏了整整一个晚上了。
他不但丝毫没有赶到疲惫,相反,还异常亢奋。
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郭颂森还真的服这个日本人。
一天一夜了,他居然毫无疲态。
用得着那么早就来埋伏吗?
从南宁到桂林,那么远,要到早着呢。
可大泉瑞吾却坚持这么做,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疏忽!
前面,是盘城和智在那负责的。
又足足等了一个早上。
参与伏击的土匪和特工们,明显的开始出现了焦躁的情绪。
要不是大泉瑞吾和郭颂森联手弹压,加上许以重利,只怕这些人早就离开了。
到了下午,就算是大泉瑞吾也有一些焦躁了。
是在路上出事了?
还是改道了?
不会的,不会的。
这里是到桂林的必经之路!
忽然,前面的一棵小树连续晃动。
来了!
大泉瑞吾顿时精神大振。
“准备!”
早就等的不耐烦的土匪们,立刻来了精神。
郭颂森心里“砰砰”直跳。
他看了一下时间。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
……
“打!”
随着大泉瑞吾一声令下,所有的轻重武器同时开火!
为了成功的伏击到孟绍原,万承安把看家的武器都拿出来了。
就看到第一辆轿车一停,车门打开,里面的驾驶员滚了出去。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轿车被打成了筛子一般。
后面的那辆轿车也迅速停住,驾驶员同样滚了出去。
兴奋异常的大泉瑞吾,声嘶力竭的大声吼着。
手雷不要钱似的扔了出去。
一声声的爆炸声中,两辆轿车都起火爆炸。
里面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存活下去的可能!
“冲下去!”
大泉瑞吾一声大吼,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必须要亲眼看到孟绍原死了。
哪怕是一具烧焦的尸体,也一定会留下证明的。
……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两辆轿车里,一具尸体都没有?
大泉瑞吾、盘城和智、郭颂森面面相觑。
“突突突”!
就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一辆架设着机枪的卡车,飞驰而来。
那上面的机枪,喷射出了怒吼。
在土匪们的身后,也同时响起了机枪声。
大批的正规军,出现了!
土匪们乱了,完全的乱了。
“中计了!”
盘城和智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跑啊,快跑!”
大泉瑞吾不甘心。
这是怎么回事?
孟绍原呢?
为什么孟绍原不见了?
可现在,根本不是他考虑的时候。
土匪们死的死,跑的跑,还有不少人,干脆直接举起枪投降了。
“回山寨,回山寨!”
大泉瑞吾面色惨白的大叫着。
郭颂森也回不去桂林了。
一旦落到军队的手里,那就什么都完了。
只能暂时和大泉瑞吾一起退回到山寨里,剩下的事情交给桂林方面去做吧,万承安自然会想办法来营救自己的!
兵败如山倒!
大泉瑞吾现在算是深切领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乱了,全都乱了。
他千辛万苦拉起来的队伍,几乎全军覆灭。
跑回山寨的时候,身边就剩下了十几个人。
盘城和智、郭颂森也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还好,山寨还在。
那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小喽啰大声叫着开门。
可是山寨静悄悄的,却一点反应也都没有。
大泉瑞吾和盘城和智互相看了一眼,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忽然,寨门“支呀呀”的打开了。
人呢?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山寨,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哪怕,明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可是十几个人,还是拿着枪,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砰”!
一枪!
一个土匪应声倒地!
大泉瑞吾大惊。
正当他想做最反抗的时候,机枪声再度响起。
子弹“噼噼啪啪”的打在他们的脚跟周围。
打得泥石乱飞,但却没有伤到人。
每个人都知道,对方只是在恫吓自己而已。
“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随着这一声声的呼喊,土匪们纷纷扔掉了手里的武器。
郭颂森长长一声叹息,随即,也扔掉了手枪。
“阁下,结束了。”
到了这个地步,盘城和智也失去了最后一丝抵抗的念想。
大泉瑞吾绝望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周围,出现的都是武装到了牙齿的敌人。
一直到他看到项武走出来,才惨笑一声。
“项武?”郭颂森一声惊呼。
“哟,是郭队长啊。”项武笑嘻嘻的:“您怎么会和土匪在一起啊?”
“项武,你敢以下犯上!”郭颂森还想做最后的抵抗。
“咚”!
一枪托狠狠的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郭颂森一下就栽倒在了地上,晕死了过去。
砸倒他的那个人冷冷说道:“我叫苏俊文,记住了!”
……
万承安有些焦虑。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晚上有个饭局,是桂林水务局长请他吃饭。
饭桌上,万承安心不在焉。
他的心思,全在另一个地方。
“万组长,您的电话。”
这时候,餐厅经理走进来说道。
万承安出去接过电话,语气变得恭顺起来:
“啊,是韩小姐,好的,好的,我顶多一个多小时就给您送到。”
挂完电话,看了一下时间,更加觉得心神不宁起来。
……
整个山寨都已经被控制住了。
大泉瑞吾、盘城和智。郭颂森三个人被五花大绑。
醒来的郭颂森,还想做最后的顽抗,大声叫道:
“做什么,你们在做什么!我是万组长的人!”
“我知道你是万组长的人。”
苏俊文冷冷问道:“你和土匪搅合在一起做什么?”
“我是奉命打入他们内部的!”郭颂森负隅顽抗。
苏俊文摇了摇头,目光落到了大泉瑞吾的身上:“你呢?”
大泉瑞吾一言不发。
“你叫黄金甲,日本名字是大泉瑞吾,代号,沉香木,对不对?”
苏俊文根本就不需要他回答:“别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你要真想为你的鬼天皇尽忠,早就他妈的自杀了!”
一箱箱的文件被搬了出来。
大泉瑞吾面色惨白。
他知道,全完了。
这些年,他和万承安彼此合作,彼此利用。
万承安想要利用和控制住大泉瑞吾。
反之,大泉瑞吾一样也是这种想法。
所以,他和万承安之间交往的全部证据,都被他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现在看来,这是个最愚蠢的做法。
他完了。
万承安也完了。
“全部打包,连人带文件都给我带走!”
苏俊文精神抖擞,大呼一声,随即又看了几个俘虏一眼。
……
万承安从轿车上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公文包。
他朝左右看了看,然后快步走到一户人家。
再次确定没人跟着自己,他小心的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门开了。
“表妹。”
万承安赶紧闪了进去。
他没注意到,自己叫的这位“表妹”,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门,关上了。
“东西,我都带来了。”
万承安刚说出来,就听到一个男人问道:“万组长,什么东西啊?”
几个当兵的,从另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徐副官?”万承安一怔:“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呢?”
徐副官一声冷笑。
身后士兵冲上来,一把夺过了万承安手里的公文包交给了徐副官。
徐副官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包的钱:“万组长,半夜三更的,还来送钱啊?”
万承安面色大变:“徐副官,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徐副官冷笑一声:“奉赖处长命,即刻逮捕万承安!”
还没等万承安来得及说话,两个士兵已经如狼似虎的把万承安打倒在地。
接着,一只麻袋,套到了万承安的脑袋上!
……
万承安悠悠醒来。
他的脑袋晕乎乎的。
周围也是漆黑一片。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好像,是一间囚室?
他摸索着摸到了门那里,拼命拍打着门,大声叫着:
“我是万承安,谁敢关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似乎,他的叫声起作用了。
有人在外面开门。
万承安后退了一步。
门打开了。
忽然,囚室里灯光亮起。
万承安一时有些不太适应,用手遮挡住了眼睛。
接着,他听到一个笑嘻嘻的声音说道:
“万组长,怎么这么大的脾气啊?”
一听到这个声音,万承安就呆住了。
他有些畏惧的朝前看去。
他看到了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孟绍原!
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
孟绍原应该已经死了!
“你在想,黄金甲,不,是沉香木,为什么没有拦住我,是不是?”
孟绍原微笑着帮他说道:“这个时候,算起来,沉香木,啊,就是大泉瑞吾,要么死了,要么被抓了。”
万承安的嘴唇开始颤抖起来。
孟绍原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你还在和南宁频繁联系的时候,七天前,我就已经秘密潜入了桂林。
对付你这样的人,我不偷偷摸摸做点事,不行啊。你在等你的赖刚赖大处长来救你吗?可惜啊,赖处长已经抛弃你了!”
问题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