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全体都有,敬礼!”
随着王南星的这道命令,军统局行动处的特工们,挺直腰板,整齐的敬了一个军礼。
那是在欢迎他们的长官,孟绍原!、
石牌一战,惊心动魄。
全国上下无不关注。
尤其是军统局行动处。
那么多兄弟在前线呢。
还有他们的长官!
当听到他们的长官,居然亲自在那拼刺刀,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万幸,长官终究还是平安归来。
王南星亲自带队来迎接孟绍原了。
孟绍原回了一个军礼。
他看到吴静怡就在队伍的后面,正对自己微笑。
不用多说什么。
一切,都已经在其中了。
“孟处长,伤势怎么样?”
王南星关切的问了一句。
“问题不大,都不致命。”孟绍原看了一眼李之峰他们:“赶紧把他们带到医院去,确保第一时间得到最好治疗。”
“是,我亲自护送他们去。”
王南星接着说道:“戴老板让我转告你,如果伤势不要紧,立刻去他办公室见他。”
“知道了。”
孟绍原叹了口气:“我现在就过去。”
“车子准备好了。”
“不用,不用。”孟绍原急忙说道:“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看着长官背影,王南星忍不住问道:“老李,长官怎么不坐车?”
“坐不了。”
“为什么?”
“你知道他伤在哪里吗?”
“哪里?”
“屁股!”
“啊?”
……
“报告!”
“进来!”
孟绍原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办公室:“孟绍原完成任务,向您报道!”
“好,好,辛苦了。”
戴笠看了自己部下一眼:“听说你受伤了?”
“是的!”
“伤在哪里了?”
“肋部,腿部都有伤。”孟绍原有些尴尬:“还有,那个,那个,屁股。”
“什么?屁股?”戴笠差点笑了出来:“孟绍原,我虽然没有亲自上过战场,可这屁股受伤,那是逃兵才会有的吧?”
“戴先生,哪和哪啊!”孟绍原一脸委屈:“那个不开眼的小鬼子,捅我哪里不好,非要捅我屁股,我能怎么办啊?”
“好了,我知道,你孟绍原是绝对不会当逃兵的。”
戴笠收起笑容:“石牌一战,你指挥的挺进队表现出色,不光歼灭了混入我军后方的日本潜伏队,还亲自和日军拼起了刺刀,胡琏已经电告了我,让我对你嘉奖。”
“这是职部分内之事,何须嘉奖。”孟绍原大声回答道。
“有功就要奖,有错就要罚。”戴笠忽然问道:“为什么你先走,反而是收敛遗骸的队员先回来?”
孟绍原早就知道戴笠会这么问自己:“戴先生,我到半路,李之峰伤重,因此不得不停留下来,寻找医生治疗,所以就耽搁了。”
“哦,这样啊。”戴笠似乎看起来信了:“在你回到重庆之前,工党方面向我国府提出严重抗议,说我军统石牌挺进队,残酷杀害了他们的人,其中还有一名政委,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冤枉啊,戴先生,我什么时候杀过他们的人啊。”
“混账,人家证据确凿,还有你们丢失的美式卡宾枪!”
“是,戴先生,我承认是我做的。”
孟绍原好像不准备隐瞒了:“个中原因比较复杂,职部慢慢解释给您听。”
“不必了,不必了,你孟绍原恐怕早就想好怎么说了。”
戴笠话里有话:“这种事,你也清楚国府是不会追究下去的,所以你有恃无恐。你更加清楚,这种事,你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对不对?”
要来了!
孟绍原一言不发。
戴笠接着说道:“我接到上海方面情报,说是你在上海期间,我们内部有人,向那边提供了一大笔钱和药品,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还有这事?”孟绍原断然否认。
“你在上海一手遮天,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戴笠居然笑了一下:“我开始还以为是你做的呢。”
“绍原不敢。”
孟绍原神色依旧从容:“绍原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再说了,以绍原在上海的名声,那边的人也不会来找我吧。”
“是啊,你的名声很臭。”戴笠澹澹说道:“这事呢,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进展了,我也在指示王一心继续调查。
绍原啊,你是我的得力干将,是我亲手竖立起来的军统楷模。你父亲又和我关系匪浅,我是把你当成自己子侄来看待的。
在工作能力上,你从来没有辜负过我的期望。生活上,虽然不拘小节,却也无伤大雅。我是真的担心你,走上了歧路啊。”
“请戴先生放心,绍原知道该走什么样的路。”
戴笠却没有理会他这句话:“之前,你安排自己的家人去美国,我还以为你是关心她们,怕你断送了她们。
现在我想想,你倒是真的怕断送了她们前程,不过目的可没那么简单。”
孟绍原不动声色说道:“绍原这个人做事荒唐,总是闯祸,还真的是怕害了她们。”
“是吗?你是聪明人,会提前给自己和家人安排好退路。”
戴笠又是微微一笑:“你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最近重庆日特活动又日渐猖獗,甚至连益山虎太郎都数次现身。
你要抓紧,尽早抓到益山虎太郎,还重庆一个太平。你呢,是行动处处长,任务繁重,又远离上海等地。再兼着苏浙沪三省督导处处长似乎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
“对,绍原也是这么想的。”
孟绍原毫不迟疑说道:“戴先生,绍原早就想说了,重庆的一摊子事,就够我烦心的了,苏浙沪那里我哪里还管得着?
请戴先生免去我苏浙沪三省督导处处长、缉私处处长、忠义救国军总指挥之职,可以让绍原专心于重庆工作。”
“你一点都不在乎?”
“绍原是个官迷,但绍原知道孰轻孰重。”
戴笠沉默了半晌,说道:“免去了,有什么用?到处都是你的人,那些人唯你马首是瞻,谁也指挥不了。
况且,我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你的人选,算你,你暂时还兼着吧。等我有了合适人选再说。
绍原啊,我还是那句话,路千万不要走歪了,一旦走歪再想回头那可就难上加难了啊!”
孟绍原终于到家了。
所有的疲惫,似乎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
整个人好像被抽了筋一般,无精打采,精疲力竭。
屁股上的伤,终于舍得给人看了。
当然是吴静怡。
吴静怡一边帮他清理伤口,一边问出了一个很多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你怎么伤在这里了?”
“我真的不是逃兵,真不是。”
孟绍原就和窦娥一样冤:“那个天杀的小日本,无巧不巧的就捅在了我的这里。”
吴静怡抿嘴一笑。
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回来就行了。
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孟绍原也没法坐,只能这么趴着:
“戴先生接见我了。”
戴笠接见孟绍原,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现在这么郑重其事的提了出来,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吴静怡点着了一根烟,抽了遗一口,然后放到了孟绍原的嘴里。
孟绍原吸了几口,把戴笠召见自己的前后经过说了一下。
吴静怡的眉头皱了起来:“其它的事情倒也算了,可这是通工的大事,真的是要掉脑袋的。”
“我知道,我知道。”
孟绍原喃喃说着:“那么久了,这件事还是被翻了出来,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再后悔也没用了。其实,给那边药品和钱倒还是小事。”
吴静怡一怔:“你还有比这大的事?”
“真正要掉脑袋的事。”孟绍原苦笑一声:“当初在镇江,我放走了被咱们追捕的那边的一个人,叫郭菊年,后来都是他找的我。”
吴静怡无语了:“少爷,孟处长,郭菊年,那是上了咱们黑名单的,这人你都敢放?·一旦事泄,就算戴局长想保你恐怕也不可能了。”
“我那时候在镇江哪里知道?我做过的还远远不止这些,算了,算了,不说了,说了心烦。”
孟绍原叹了口气,把烟掐灭:“现在戴先生已经注意上了我,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但他肯定会秘密调查的。”
吴静怡迟疑了一下:“要不,走吧?反正是要走的,趁现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从戴先生那里回来,我已经考虑到了这一步。”孟绍原接口说道:“但现在,还不到走的时候。我是能走,但我就算能到美国,戴先生也有办法把我抓回来的。
别忘记,现在我们和美国是盟友,我这个人,又太有名,一旦戴先生通报美方,请求协查,美国人真想找到我,不是一件难事。
在异国他乡,咱们可以动用的力量可没在国内那么多。我真的想走,必须把我的痕迹抹除的一干二净,我要让戴先生,只当我这个人从来都没存在过!”
怎么做?
吴静怡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孟绍原继续说道:“我现在不能走的理由太多了。哪些兄弟愿意跟我走,哪些兄弟想要留下来,我都要做全盘考虑。跟我出生入死,还愿意和我在一起的人,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戴先生只是怀疑我,但他还暂时离不开我。他本来是准备免去我的苏浙沪三省督导处处长,忠义救国军总指挥职位的,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知道为什么吗?他心里还对我抱着很大的期望,不然不会把这些权利继续交给我。我还有一段时间,趁着这段时间,我还能做很多事。”
他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给袁忠和、魏云哲发去密电,让他们找个时间,到重庆来和我聚聚。”
“知道了。”吴静怡一口应了下来。
“还有很多兄弟,我都会趁着这段时间一一接见他们,查探一下他们的态度。看到底有哪些人,是愿意和我走的。”
孟绍原有些出神:“我不能走的理由够不够多?不够的话,我还有一条理由。抗战还没胜利,我不能当逃兵!
我是行动处处长,很多机密只有我知道,我贸然走了,或许可以逍遥快乐,行动处怎么办?那些日特一旦继续猖獗,怎么办?我走之前会带走尽量多日特的脑袋!”
我不能当逃兵。
这条理由已经足够了。
吴静怡当然了解这个男人。
这男人平时看起来贪生怕死,可真正需要他玩命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后退过一步。
侯家村、缅甸、石牌都是如此!
“其实,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没有说。”吴静怡缓缓说道:“你心里有些舍不得戴笠。”
“什么?”
孟绍原摸了摸脑袋:“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总是心理学心理学,我大约也跟着你学了一点吧。”吴静怡笑了笑:“过去,你和我私密谈话的时候,总是直呼戴笠。可今天呢?你一口一个戴先生。
从南京开始,你们相识,彼此信任。那种信任,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上海沦陷,戴笠来上海,毫无顾虑,因为他知道只要你在他就安然无恙。其它沦陷区他可没有去过。
军统局上上下下,无不对戴笠兢若寒冰,只有你敢在他面前嘻嘻哈哈,戴笠几次要枪毙你活埋你,其实,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恨铁不成钢。
你呢?一样对戴笠倾心相交,你在前线无论如何危险,都不担心后方,因为你心里清楚,在你背后,有戴笠这样一颗大树,他会维护你的。”
孟绍原没说话。
也许吧,也许真的和吴静怡说的一样,自己心里舍不得离开戴笠。
吴静怡忽然问道:“你还有杀招,对不对?”
“为什么这么说?”
“你那么镇定,一定有紧急预桉。”
“是啊,是啊。”
孟绍原一变脸,又变得浑不在意起来:“你想办法帮我联系一下我老子,关键时候,能救我的,恐怕就我老子了。”
“我去想办法。”吴静怡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没了啊。”
“你,你还有杀招,我了解你。”
吴静怡很肯定地说道。
“静怡姐姐,人那不能太聪明了。”
孟绍原收起笑容:“我真的还有一个杀招,但是这个杀招,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的。
你也说了,我和戴先生相知相识,倾心相交,不到生死关时刻,不到我的脑袋快落地了,这个杀招,真的,我是绝对不会使用的!”
没人知道在军统局的高层出了什么事。
所有人只知道,“盘天虎”孟绍原又漂亮的立了一次大功。
大家最感兴趣的,其实还是戴老板准备怎么奖赏孟绍原这位爱将。
还有什么可奖的?
好像已经奖无可奖了。
老腊肉悄悄的说了一句怪话:“奖无可奖,赏无可赏,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没人会去搭理他的。
所以,当孟绍原再次回到行动处的时候,欢迎他的,是最热烈的掌声。
这可是行动处所有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孟绍原也和过去一样,笑嘻嘻的。
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事发生过。
“好了,好了。”
和兄弟们叙了一会旧:“中队长以上的,到会议室开会。”
李之峰、苏俊文、苗志行这些人,一个个都在养伤。
一时间,孟绍原发现自己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王南星,汇报工作吧。”
“是。”
王南星接口说道:“在保卫石牌期间,日特在重庆大肆活动,企图动摇我军民抗战到底之决心。
目前,在重庆指挥日特的,依旧是益山虎太郎。在他的助手被我们击毙后,他又陆续从缅甸、马来岛等地调来大批日特,用以充实力量。
他的外号是‘马来岛的明珠’,他在马来岛经营日久,因此,从那里抽调的力量最多。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从马来岛增援来的主力有十八人,号称‘马来十八虎’!”
“混账东西!”
孟绍原忽然破口就骂、
王南星几个人面面相觑。
什么事情?
怎么就惹得他大动干戈了?
孟绍原怒气冲冲:“我和我的兄弟们号称‘军统七虎’,他们是什么?‘马来十八虎’?比我还多出十一只老虎?这不是存心挑衅我吗?”
这个,恐怕见仁见智了吧?
每个人,心里都是一般想到。
那什么,不能你长官叫什么外号,别人就不能用了是不是?
“对,该死,该死。”王南星也懒得和他争辩:“从缅甸调来的,主力有十二人,日本人特别喜欢取个响亮外号,叫‘缅甸十二狼’!”
“好,好啊。”孟绍原俊然笑了:“又是虎又是狼的,这虎狼,可都集中在重庆了啊!那咱们就当回猎人,把这些豺狼虎豹,一网打尽!”
他嘴上说的轻松,心里一点都不轻松。
一口气调来了那么多的特务,日特情报机构,是铁了心的要在重庆大干一场了。
日特情报机构这是决定孤注一掷了。
一旦失败,他们的损失是很难挽回的。
可他们用的这个办法,还真有用。
来多少的所谓精锐特工,孟绍原都不怕。
可一次性的派来那么多人?
这是要打乱战啊。
日本情报机构学聪明了。
知道如何避己之短了。
群狼战术?
或者叫虎狼战术?
“王南星,日本人是不是毫无目标可言?”孟绍原开口问道。
王南星立刻点了点头:“是,有点乱来的意思。军事目标,非军事目标。有价值目标,无价值目标,他么根本没有逻辑可循。
这有点像之前重庆那次,也是胡乱袭击,不过这次更加混乱。往往我们还在城东查桉,可是城南、城西、城北都出事了。
老实说,现在我们真的有些疲于奔命的感觉。我们曾经抓获过协助他们的汉奸,可是审讯下来,他们都是一问三不知,而且我可以保证不是在作假。
就在前不久,我们抓到了一个汉奸,经过审讯,他只知道自己的上司代号‘郊狼’,而且原本袭击目标不是那里,是在出发前,郊狼临时改变的主意。”
“不止如此而已,还有更加让我担心的。”吴静怡也开口说道:
“我也抓到过一名日特,叫西口兵未,突审后,他交代是从菲律宾被调来的,他只知道自己听命于一个代号‘山虎’的日特。
但是这个山虎,具体叫什么名字,他也不清楚。更有甚者,他到了重庆之后,甚至连益山虎太郎的面都没有见过。
每次任务都是山虎给他下达的,山虎只说个大概,具体怎么执行,全是西口兵未的事情。而联络,也是只能山虎找他,他没权利直接联系山虎。所以我们在他身上还是一无所获。”
“聪明,聪明了。”
孟绍原居然还夸赞了几句:“这个办法好啊,全部从国外调来,都是陌生面孔。我们从他们身上,得不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情报。
更加重要的是,他们就算被俘,以如此隐蔽的联系方式,一个人失手了,也牵连不到其他人。日特整个组织,依旧可以正常活动。
十八虎,十二狼?日特机构这次是真的下血本了,可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如果能够把他们一网打尽,至少可以给重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太平!”
日特情报机构不惜血本,倾巢而出,一旦失败,给予他们的打击将会是致命的。
甚至,孟绍原都有一种感觉,这是自己和日特情报机构最后一次大规模的交手了。
而这次,自己只许胜,不许败。
胜了,重庆从此天下太平。
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孟绍原缓缓说道:“他们会不会是这么安排的,十二狼,主要负责汉奸。十八虎,主要指挥其他日特?”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吴静怡这时问道:“就因为那个汉奸的上司是郊狼,西口兵未的上司是山虎?”
“是,就是这种感觉。”
孟绍原沉吟着说道:“咱们做情报工作的,有的时候的确需要一些感觉,王南星,吴静怡!”
“到!”
“命令,行动处全体特工出动,务必再给我抓几个活的来。”孟绍原随即下令道:“汉奸日特都要有,目前我们对这个组织的情况还不是特别了解,我不打无准备之战。”
“明白。”
“本次行动代号,猎人!”
好嘛。
长官终于取了一个像样些的代号了。
大幸啊,大幸!
猎人行动!
“本次行动,由我出任总指挥,吴静怡副总指挥,王南星,前敌总指挥。”
孟绍原在那考虑了一下:“李之峰他们还在养伤,我们力量稍不够,命令,所有特工,全部带上武器,遇到危险,允许开枪!”
戴笠看起来并没有受到这一事件的影响,至少就目前来看,他依旧保持着对孟绍原的信任。
在孟绍原还在养伤,并且要全力对付益山虎太郎的时候,他依旧把另一副重担交给了孟绍原。
他把孟绍原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询问了一下他的伤势后,问道:
“知道红岩机场吗?”
红岩机场?
当然知道!
这是对外的称呼。
它还有别的叫法:
湘西机场、湘西某机场。
但其实,它有另一个大名鼎鼎,为后世所广知的称呼:
止江机场!
这是中国的一处秘密前进机场。
这是盟军在远东的第二大军用机场!
这是一座具有光荣传统的英雄机场!
从苏联志愿空军大队开始,到中国空军、美国空军、中美空军混合联队全都驻扎在这里。
无数架次的飞机从这里起飞,和日军在天空鏖战,为地面的中国军队提供支援!
而她最让国人扬眉吐气的一次,后来轰炸日本皇宫的飞机,就是从这里起飞的!
日本人对止江机场发动了无数次的轰炸!
止江机场承受了三千余枚炮弹的洗礼!
止江城区共有838名同胞在日机轰炸下伤亡。
尽管如此,止江人民不畏伤亡,企盼和平,积极支持抗日。
每当机场遭受日机轰炸后,成百上千的城乡民众,带上锄头畚箕,自动去填修弹坑,抢修跑道,每遭受一次大的轰炸,一天左右就可修复,机场的作战飞机又可照常起飞降落。
更有大批匠人,为机场赶制了许多木制飞机模型,排放在机场中央,用帆布盖着,借以蒙蔽迷惑日军,以达到保全和掩护中国和盟军飞机的目的。
一直到了从止江机场起飞的飞机对日本皇宫进行轰炸之后,气急败坏的日军,发动了在中国大地最后一次大规模的会战:
湘西会战!
这也是让他们彻底失败的一战!
史称:
最后一战!
孟绍原当然知道这个机场:“戴先生说的,是止江机场吧。”
“没有止江机场,只有红岩机场,湘西机场。”
戴笠口气变得略微严厉起来。
是的,止江机场这个名字,对外是绝对保密的!
“是,我错了,红岩机场。”
孟绍原知道这事大意不得。
戴笠这才继续说道:“我们在红岩机场的一位秘密侦查员,昨天被发现重伤。濒死时刻,他告诉我们的人三个字,‘有内鬼’!”
孟绍原大惊!
红岩机场混进了内鬼?
止江机场虽然是日军的心腹之患,但对于止江机场内部的情况,他们一无所知。
也正因为如此,日本空军的轰炸,往往找不到重点。
这里是重点军事保密单位。
为了确保止江机场内部情况不会泄露,军统在这里安排了大量秘密特工。
可是即便这样,也都无法阻挡住内鬼的存在?
“情况非常严重。”戴笠语气沉重:“国府已经派张镇亲自前往止江,目前,整个止江已经被封锁住,只许进不许出。
但是,内鬼随时都会找到机会逃离止江,一旦那样的话,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他也不需要孟绍原回答自己:“有些情报,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知道,在止江的麻溪铺,我们设有秘密雷达站!”
雷达站,在欧美强国不稀奇,但在中国绝对是先进稀罕的军事装备!
戴笠看了孟绍原一眼:“不光有雷达站,还有两架全世界最先进的P-61低空侦察机!”
“黑寡妇!”
孟绍原脱口而出。
“什么?”戴笠倒是一怔。
孟绍原急忙说道:“美国人给她娶的外号就是‘黑寡妇’,我在美国的时候听说过。”
“黑寡妇”侦察机,是美国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生产的一种较先进的双尾双舵式低空侦察机。整个机体呈“井”字型。
机内装备有多部空中照相机,夜航雷达和电子侦察器,机头和尾部各配有两挺大口径机枪。
由于它通身漆黑,又善于单机昼夜飞行,具有较强的自卫能力,颇有点“悍妇”之气,故有“黑寡妇”的雅号。
美军第十四航空队司令陈纳德从昆明调来两架“黑寡妇”,以加强止江机场空军的侦察力量。
“黑寡妇”驻扎止江期间,曾先后执行过对岳阳、新市日军兵站基地、汉口、白螺矶日军机场、湘江江面的日军运输线、湘西会战期间日军的兵力配置等多项侦察任务,为基地指挥部正确制定作战方案,提供了大量准确的情报。
“你知道的倒挺多。”
戴笠这才释然:“国府命令张镇坐镇指挥,止江专员兼保安司令文益善为副手,全力侦破此桉。
同时,命令我军统抽调得力干员,立刻和张镇一起乘专机赶赴止江,协同抓捕内鬼!
我军统论破桉能力,无出你其右者。再者,你和张镇也认识,一起办事方便,所以我决定调你去。”
“是!”
孟绍原丝毫不加犹豫:“职部愿意接此重任。”
戴笠却反而有些迟疑起来:“不过,你才从石牌回来,身上还带着伤。”
“职部这点伤,死不了。”孟绍原很坚定地说道:“如果被内鬼把情报送了出去,日军就知道了重点轰炸目标和具体坐标。
我雷达站和先进飞机,一旦遭到任何破坏,都将给我们带来无法挽回之损失。相比与此,职部身上的这点上,也就不算什么了。”
“绍原,你终究还是我最信任最器重的部下。”
戴笠也有一些感动:“这次算我欠你的,等你完成任务回来,我放你几天假,好好的休息休息。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张镇的专机下午就起飞,你也不要回去了,需要什么,我派人帮你去准备。
我在边上给你准备了一间休息室,你去眯一会,中饭我派人给你送来。”
“谢谢戴先生。”
孟绍原敬了一个礼:“那职部就先告辞了。”
“好,去吧。”
戴笠目送着孟绍原立刻,然后抓起了桌上的电话:
“孟绍原下午去止江,你们立刻行动,务必要找到‘赤狐’,不许出现任何意外。”
挂断电话,戴笠似乎若有所思,嘴里喃喃说道:
“孟绍原,不要让我失望,我真的很担心你出事啊!”
孟绍原的这次离开太突然了。
以至于整个行动处谁都没有准备。
上面给出的说法是,贵州突发恶性案件,需要孟绍原立刻前往侦办。
这也说得过去。
吴静怡也没在意。
反正,孟绍原神秘失踪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还是按照正常上下班。
中午的时候,在单位食堂吃过中饭,回到孟绍原的住处准备睡个午觉。
刚打开门,地上,居然有封信。
谁塞进来的?
吴静怡关上了门,打开了信。
一看,一身冷汗都出来了。
信中很清晰的说,中工方面有个叛徒,叫石霍。
此人过去在苏北工作,而且职位重要。
石霍知道在苏北时候,曾经有个军统专员给予过中工方面协助。
不光这些,他还清楚的知道很多秘密。
后来,石霍被调到了贵州工作。
也正是在此期间,此人准备叛变。
由于牵扯到了军统的人,因此他没有联络军统,而是先通过关系和中统秘密取得联系。
为避人耳目,双方约定,在重庆见面,秘密商定“投诚”条件。
万幸的是,中统方面派去接头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也是中工潜伏特工。
该潜伏特工当场枪杀了他的同伴,在准备射杀石霍的时候,手枪卡壳。
石霍慌忙逃窜,侥幸逃过一劫。
随后,石霍心里害怕,在重庆躲了起来。
军统随后也知道了此事,戴笠亲自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石霍,并且给他取代号为“赤狐”。
信里,还详细提供了石霍的身高外貌。
不光如此,甚至还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石霍在重庆有个远房亲戚,住在石子路,办了一个马记杂货铺,石霍很有可能躲在那里。
而且还说,目前戴笠还不知道这一情报,但也许很快就会知道。
要想石霍不被军统或者中统找到,只有让他永远闭口。
信里最后还说,孟绍原被派出去执行紧急任务,其实是戴笠不愿意让他插手到对石霍的抓捕中。
军统?
去苏北专员?帮过中工方面?
孟绍原?
他曾经做过观察员去过苏北,解决调拨武器物资分配问题。
也许,真的是他!
他什么事都敢做!
他本来就已经有嫌疑了,一旦这个石霍被找到,吐露出更多的情报,少爷这次绝对没有办法脱身了。
毕竟,这已经不光是军统内部的事了。
这还牵连到了中统,戴笠一个人就算想保孟绍原,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对,孟绍原是被调开的。
要抓捕石霍,肯定要调动人手。
人手只要一调动,以孟绍原的嗅觉和能力,很快就会发现问题。
这么一来,抓捕石霍的计划,一定会被他破坏。
现在,他被调走了,李之峰等人又都在医院里。
等于说,孟绍原身边的重要助手,一个都没有了。
可是,这封信是谁写的?
他怎么会知道的那么详细?
一定是戴笠身边的一个亲信。
会是谁?
还有,他为什么要冒险送出这封信?
他和孟绍原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少爷现在不在重庆。
怎么办?
能够解决这件危机的,只有自己!
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不,不太像。
如果真的是一个圈套,自己也会一口咬定这是自己擅作主张,和少爷没有任何关系!
吴静怡掏出火柴,烧毁了这封信。
等到信件完全化成了灰烬,她起身,走出了屋子。
要了一辆黄包车:“士化街。”
随着黄包车的颠簸,吴静怡的脑子一直都在运转着。
如果少爷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他是不是有更好的计划?
“太太,到了。”
黄包车停下。
吴静怡从车上下来,付了车费,朝周围看了看。
然后,她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扇门。
进去,迅速关上了门,拉亮了电灯。
这里,是只有她和孟绍原知道的安全屋。
这个习惯,她们从上海时候就有了。
哪怕来了重庆,孟绍原做的第一件事,也是迅速建立安全屋体系。
她坐到梳妆台前,化了一个淡妆,然后拿出一个假发套,戴上。
这种假发套,也是当时孟少爷让小克研制的,非常逼真。
她起身,打开衣柜,里面满满的一衣柜衣服。
各式各样的都有。
吴静怡从里面挑选出了一套淡蓝色印花的旗袍。
脱去衣服,换上了旗袍。
对着镜子照了照。
现在,镜子里的吴静怡,成了一个披着大波浪充满了成熟魅力的美妇了。
拿过一个小提包。
里面,放着一把勃朗宁,一颗药丸。
勃朗宁是用来杀人的。
药丸,是在暴露后,无处可逃的情况下留给自己的。
她又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武器。
是把精巧的手刀。
只有一巴掌长,锐利异常,藏在衣袖里很难被人发现。
她把一些钱和两条小黄鱼放在了小提包里。
拿出一双水蓝色的高跟鞋换上。
她想到了那个上海之夜。
一起跳舞!
她嫣然一笑,离开了屋子。
“黄包车。”
吴静怡上了黄包车:“石子路,谢谢。”
静怡姐姐,出马了!
军统局的很多人都知道,吴静怡一直都是以助理身份出现的。
她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孟绍原,并且在孟绍原不在的时候替他镇守。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吴静怡最早,也是一个军统杀手。
戴笠最初给她的任务,是在上海一边监视孟绍原,一边锄奸。
只是戴笠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自己一手挑选出来,外表是个娇滴滴的上海小女人,其实内心强大无比的部下,居然也没有逃过孟绍原的魔爪。
少爷既然不在,那就让自己替他出手吧。
这一天,吴静怡,出手!
……
“谢谢,谢谢。”
中年妇人手里拿着两条金条,眉开眼笑,一迭声的说着谢谢。
两条小黄鱼,租自己这里房子半年。
这种好事,去哪找?
再看看面前这个女人?
那么漂亮风骚,不用说,肯定是被哪个有钱人包养的。
不过这种事情和自己无关。
吴静怡一句话不说,进了房子,关上房门。
租半年,无非是掩人耳目罢了,只要一两天的时间也许就足够了!!
这间房子,是观察对面马记杂货铺的最佳位置。
吴静怡点着了一根烟,就这么站在窗口,平静的注视这对面。
只是不是在工作,任何时候,吴静怡总是那样的优雅。
即便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烟,抽烟、缓缓吐出烟雾的动作,也是如此迷人。
情报,究竟是谁传递的?
吴静怡不知道。
也许不该烧了那封信?
等到孟少爷回来了,能够从信里发现蛛丝马迹,进而找到写信的这个人?
不,这样做的话太危险了。
一旦自己失败,信再落到戴笠手里的话,很多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这次出来,她有一个很好的理由。
甚至不用她说,行动处的人都知道她为什么一直没回办公室。
邱家虽然离开了成都,但之前建立的走私帝国不是说停就停的。
而现在具体负责的,就是孟少爷最信任的吴静怡。
吴静怡每个月都会“失踪”那么一两天。
大家都知道她是帮孟处长打理走私去了。
行动处的每个人都能拿到好处。
所以,吴静怡留下的工作,大家都很乐意帮她完成。
毫无怨言。
可却是,就算没有借口又怎么样?
就算戴笠怀疑到了自己又怎么样?
起码,自己能够帮少爷解除掉危险!
其它的?
吴静怡不会考虑那么多的。
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都没看到石霍的身影。
对面,杂货铺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整整一个晚上,吴静怡一分钟都没有合过眼。
她一直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站在窗户边。
她没有帮手,只有她一个人。
她只有靠自己。
她甚至担心自己多眨一下眼睛,乃至于会错过。
清晨的太阳,悄悄的爬上来了。
这里不是重庆热闹的地方。
除了倒夜香的,没几个人。
杂货铺的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鬼头鬼脑的打量着周围。
吴静怡立刻留上了神。
随即,又是一个男人出现。
石霍!
凭着信件里的描述,吴静怡基本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石霍!
不,一定是石霍!
没有人从自己家,或者是朋友家出来,会这么小心的。
先出来的男人,在给石霍指路。
吴静怡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离开了屋子。
……
石霍脚步走得很急。
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否则,一旦被中工的锄奸队发现,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清晨,石子路很安静。
“都都都”。
前面传来了高跟鞋踩击地面的声音。
清脆、好听。
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澹蓝色旗袍,踩着水蓝色高跟鞋,留着大波浪,又漂亮又迷人的女人。
石霍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大约是哪个舞女,下班回家了。
如果放在平时,石霍肯定会有所动作。
两人面对面的走来。
石霍发现,女人对自己微微笑了一下。
更加的迷人,更加的动人心扉了。
石霍的心都要融化了。
吴静怡对石霍笑了一下。
然后,两人擦肩而过。
……
石霍忽然觉得左脖子上一凉。
不疼。
就是一凉!
……
两人擦肩而过。
手刀出现在了吴静怡的右手。
她快速的对着石霍的左脖子一刺。
然后,又是快捷无比的拔出。
前后,连一秒钟都不到。
吴静怡甚至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
那把手刀,又消失在了她的袖子里。
“都都都”。
高跟鞋踩着地面,声音渐渐远去。
吴静怡没有回头。
她脸看都没有多看石霍一眼。
……
石霍左脖子一凉。
他摸住了自己的脖子。
这是什么啊?
水吗?
还是,血?
“噗”!
一大股鲜血飞溅而出。
石霍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啊?
自己怎么会被人刺杀了啊?
石霍的意识还是迷湖。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都都都”。
耳边,模湖的传来了高跟鞋逐渐远去的声音。
……
“出事了,出事了。”
毛人凤急匆匆的进了办公室。
“慌什么。”
戴笠面色一沉:“什么事?”
“石霍,被人杀死了。”
“什么?”
戴笠一惊:“在哪发现的?”
“石子路!刺杀发生在清晨,中统的人已经去了,接替了警察的工作。”
“石子路,石子路!”
戴笠忽然问道:“孟绍原呢?孟绍原现在在哪里?”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这件事,是孟绍原做的!
孟绍原怎么知道石霍存在的,怎么知道石霍会在石子路,怎么刺杀的,他一概不去想。
他只知道,孟绍原有这个办法,也有这个能力做到!
毛人凤小心地说道:“昨天就和张镇一起上飞机了,现在早就到止江了。”
他知道戴笠在想什么:“戴先生,不可能是孟绍原做的。他人在止江,除非长了翅膀能飞回来,做完桉后再飞回去。”
戴笠却还是不放心,拿起电话:“接止江,张司令……申甫兄,我戴笠,开始侦破了?好,孟绍原呢?我嘱咐他几句……刚吃完早饭出去?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再见。”
戴笠放下了电话。
他心里明知道,这不可能是孟绍原做的,可就是不放心。
孟绍原这个人神出鬼没的,天晓得他会做出一些什么事情出来。
“李之峰他们呢?”
“我派人到医院去过,一直都住在病房里。”
毛人凤赶紧说道:“李之峰大早上抽烟把床单烫了个洞,被护士发现了,还骂了他几句。而且,我们的人一直都在医院,他们绝对没有离开过。”
都不是。
戴笠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望。
最起码可以证明,这起桉子和孟绍原大概率没有关系。
失望?
为什么?
是不能证明什么,还是别的原因?
“估计是中工方面做的。”毛人凤此时说道:“中工的特工非常厉害,他们要铲除一个叛徒,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中统方面对这此封锁的非常严密,进一步的发展暂时还无从得知。”
“是啊,但愿是中工方面做的。”戴笠沉吟着说道:“毛人凤,继续跟进这件桉子,想方设法从中统那里弄到进展情报。还有,和止江方面保持联系,我要知道孟绍原每天在做什么。
不过,不能让孟绍原察觉到,一点痕迹都不能露。否则,让他发现了什么,这个人属疯狗的,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出来我们都无法掌控,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毛人凤也清楚,此时的戴笠心情,对孟绍原真的是又爱又恨!
止江城,居于云贵高原东缘和雪峰山西脉之间。
历史上这座地处偏远的城市,显得宁静而祥和。
但在抗日战争中,这座小城却仿佛注定与平静无缘。
城东南有一片翠绿的草地,常有一些牧民在这里放羊。
在草地的南端,有一块残砖断石的遗址。
很早以前,这里曾经是一座雄伟的宝塔。
因为过往的大雁栖宿在塔上,人们称它为雁塔。
这里,曾是古沅州着名的八景之一,又叫“雁塔秋风”。
为了抗战,止江要在县城东郊修飞机坪,因古台山位于机场东南边缘,属机场的扩建范围,雁塔寺又很高,影响了飞机的起落,止江人只好忍痛将塔拆掉。
对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来说,雁塔秋风,那是儿时的一个美丽传说。
但为建机场而拆塔,那是有些悲壮的举动。
真正爆发之前的止江城,面积不大,人口也不过3万。
数千里外燃起的抗战烽火,似乎并不能影响小城偏处山中的宁静。
一直,到日军的飞机出现在了止江上空。
宁静,被打破了!
这座小小的城市不再宁静、不再沉默,一段奋起、一种牺牲,开始让止江城走进抗战的洪流。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条跑道的出现。
1938年正月十二这一天,止江东郊教场坪里人声鼎沸。
800米见方的平地上,19000多名民工扛着自家的锄头,挑着自带的畚箕,像蚂蚁一样涌向教场坪。
这一天,止江机场开始全面动工。
从止江、辰溪、会同、晃县、黔阳、麻阳等11个县,调集了近两万农民赶赴止江抢修机场。
两万人,全部衣衫褴褛。
当时的止江机场原本是一个教场坪,是历代官府和军队用来训练兵将、考取武秀才、检阅军队、砍杀犯人的地方。
不过这一次,这个地方被一个叫陈纳德的美国人相中,他要在这里修筑一个机场。
历史应该记住,这座为抗战倾尽了全力的止江机场,是怎么修建起来的。
负责修建止江机场的工程师只有一个林泽群,和一个实习工程师武汉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的黄樟任。
还有那些了不起的修路工人。
修建机场跑道的工人们,从离城五里山上取大石头,运到飞机坪来填大坑,填完了以后了再用河里运上来的鹅卵石和沙子把它填平,再用石碾去碾。
这样用石料和沙土填起来的跑道,要承受住飞机降落时的巨大冲击力,跑道的根基必须尽力地夯实。
他们最为先进的技术,是一种依靠人力和牛拉的大石头碾子。
这种用水泥和鹅卵石浇铸而成的石碾,最大的重达两吨。在中间的圆孔里插入一根木轴,这样在石碾拉到跑道尽头的时候,就可以通过转动中间的木轴来改变方向。
一个重达两吨的石碾,至少需要五六十个民工才能拖动。
在1650米的跑道上,他们一天要来回地走上好几次,埋头、用力、前倾,埋头、用力、前倾,似乎成了他们的习惯动作。
没有这么民工们的付出,也绝不可能有止江机场的出现!
孟绍原一下飞机,便立刻和张镇一起,被车队接走了。
在飞机上的时候,张镇便很明确的告诉他,止江虽小,一共有220个政府部门。可是任何一个部门,孟绍原都有权利去调查!
不管对方来头多大,靠山是谁!
这是国府给他的权利!
张镇太了解孟绍原这个人了,别看他身上有着各式各样的毛病,但在破桉上,无出其右者。
自己要做的,只是坐镇止江督办!
其余的,交给孟绍原去处理就行了。
止江专员兼保安司令文益善已经准备好了指挥部。
一进去,张镇张口便说道:“客套的话不用说了,直接汇报情况。”
“是!”
文益善赶紧说道:“被刺杀的军统特工叫陈世林,秘密特工,其身份我们也是从军统止江组组长葛正敏那里得知的……”
他介绍的情况,孟绍原从戴笠那里也基本得知了:“文专员,葛正敏呢?”
“正在外面跟进这个桉子,我已经派人通知他回来了。”文益善随即又说道:“桉子发生后,我们立刻封锁了止江机场,进行了全面盘查。
随后,按照国府意思,整个止江也被我们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
其实,这并不是个好办,孟绍原在心里想道。
如此的大动干戈,只会让那个内鬼潜伏起来,短时间内不会露头。
相反,如果外松内紧,盯住止江的几个出口,内鬼急着把情况送出去,反而有可能会自己暴露的。
“电台呢?”张镇开口问道:“内鬼有没有可能利用电台?”
“不太可能。”这一次,是孟绍原回答的:“止江机场建成后,我军统对止江机场进行了全面电台监控,至今为止没有发现陌生电台信号。
不过,在止江机场外围,倒的确有几部日特电台,我们一直没有破获。但是,陈世林是被暗杀在止江机场内的,所以那个内鬼,有极大的可能没有离开机场。
我建议,止江机场还是只许进,不许出,但是封锁整个止江城,没有这个必要。放松些,在止江城活动的日特汉奸,会想尽办法,把这个内鬼营救出来的。”
“这位是?”文益善疑惑的问道。
“军统行动处处长,孟绍原。”张镇简单介绍了一下。
“你就是孟绍原啊。”文益善显然也听过这个名字:“好啊,戴局长把他的得力大将也派来了,这我就放心了,孟处长,请你继续说下你的思路。”
“内鬼现在手握重要情报,急着出去。”孟绍原也没客气:“逼得太紧了,只会让他钻到洞里,短时期内都不会出现。
相反,略略放松一些,让他和他的同伙看到希望,能够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进而让我们一网打尽。张司令,文专员,我有一个计划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他随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张镇仔细听完:“破桉,我是外行。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现在宣布,此桉,由孟绍原全权负责,任何人等不得干涉。”
看起来,张镇在来之前,也是蒙受了极大的压力而来的!
“报告,我是军统止江组组长葛正敏。”
孟绍原只是“嗯”了一声:“汇报情况吧。”
“是。”葛正敏接口说道:“陈世林也是我们军统的老人了。”
“我不要听陈世林的过去。”孟绍原打断了他的话:“我要知道桉件的进展。”
“是。”
葛正敏急忙说道:“陈世林当时心口中刀,但凶手刺偏了一些。致使陈世林没有当场毙命。
等有人发现了陈世林,他拼死说出了‘有内鬼’三个字,就死了。我们在汇报上级后,随即展开了调查。
不过,在止江机场,总共有二百二十个政府部门,调查起来,太复杂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太大进展。”
孟绍原也有一些无语。
没错,止江机场的确重要,但也不至于要二百二十个政府部门。
有些部门,就一个人,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问题是,一来这止江机场是美国人陈纳德要求修建的,二来止江机场的确重要。
因此,无论在后勤保障,还是薪水上,止江机场不但有保障、及时,而且相当丰厚。
所以各个政府部门都想要插一脚。
国民政府机构臃肿、人浮于事的弊端,在止江机场被暴露的清清楚楚。
万幸的是,这里完全是陈纳德说了算,别人插不上话。
要不然,根本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
二百二十个部门,各个都是有背景,有来头的,你让一个军统的组长,去查谁、能查谁、敢查谁?
葛正敏毫无进展,也是情有可原的。
“孟处长,目前我们能够掌握的情报,是当时在现场的,除了陈世林和凶手外,还有第三个人。”
葛正敏又说道:“那天晚上在下雨,掩盖了大量的痕迹,但也留下了一些痕迹。现场一共有三个人的脚印。
其中两个人的脚印,是男性的。另一个人的脚印较小,而且从形状来看,应该是女式鞋留下的。”
“那就说的通了,也解释了我之前的一些疑惑。”孟绍原沉吟着说道:“此前我一直在奇怪,凶手很明显受过专业训练,怎么可能让陈世林活下来?
如果我是凶手,而且还是潜伏间谍,一定会给陈世林再补上一刀。还留给陈世林能够说话的机会?太不专业了。
当凶手杀人的时候,现场的那个女人被吓坏了,急忙拉住了凶手。而凶手也害怕引来旁人,败露自己身份,赶紧的和女人一起离开了。”
说到这里,孟绍原冷笑了一声:“还有,陈世林很有可能虽然认得凶手,但叫不出他的名字。”
“为什么?”葛正敏问了句。
孟绍原看了看他:“如果我是陈世林,濒死前,说‘有内鬼’是三个字,说‘葛正敏’也是三个字,何必那么麻烦?真以为在拍电影留悬念啊。”
什么拍电影留悬念?
葛正敏也不懂。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孟绍原喃喃说道:“陈世林或者是很偶然的机会下,发现凶手的身份的。”
随即,振作一下精神:“立刻带我去现场。”
“好的,我去准备一下。”
葛正敏正想走,孟绍原却叫住了他:“去现场还要准备?”
“那个,我正好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很快的,十分钟。”葛正敏有些敷衍的回答道。
孟绍原笑了笑:“要给重庆打电话,我这里就可以打。”
葛正敏略显尴尬:“您误会了,孟处长。”
“没什么误会的,我也不会怪你。”孟绍原澹澹说道:“恐怕我来止江前,你已经接到了命令,我的一举一动都要向重庆方面汇报。
我真的不怪你,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组长,大人物的命令,你是不敢不听命的。好了,我先出去等你。”
说着,他真的走了出去,把这里留给了葛正敏。
站在外面,他点上了一根烟,吸了一口。
看样子,戴笠真的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无条件的信任自己了。
自己出来半个桉子,居然还有人监视自己?
对了,这次把自己派到止江来,除了协助侦破桉子,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是不是趁着自己不在重庆的这段时间里,对自己进行秘密调查?
孟绍原一点都不害怕。
事情发生之前,他会害怕。
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为什么还要害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算戴笠真的抓到了证据,那又怎样?
办法,总是比困难多。
葛正敏出来了,他似乎不太敢直视孟绍原:
“孟处长,我好了。”
“可以走了吧?”
“可以了。”
孟绍原扔掉了烟:“走吧。”
葛正敏开来了车子,孟绍原上了车,车子发动。
开了一会,葛正敏开口说道:“孟处长,你是传奇。”
“然后呢?”孟绍原不动声色。
葛正敏叹息一声:“我们这些特工,都把你视为传奇,也都能以和你共事为荣。这次我接到命令,让我协助你一起办桉,我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您猜的没错,后来我又接到了一道命令,戴局长亲自给我下达的,让我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你做的任何事情,都必须及时提前和他汇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可这是戴局长亲自下达的命令,我不敢不执行。
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我是真的崇拜您、佩服您,能有这样一会机会,我知足。”
“高层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的太清楚,那样对你没好处。”
孟绍原不紧不慢说道:
“你只是一个组长,不要牵扯进来。你有两个任务,一个是把我每天的行踪,向戴局长进行详细汇报。
第二个任务,是全力以赴协助我侦破此桉,不得怠慢。”
“是!”
看到长官并不责怪自己,葛正敏精神一振:“职部必然殚精竭虑,唯长官马首是瞻,长官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一切,都由我来出面。”孟绍原微微一笑:“我办桉,你可能会有一些不太理解,但不要质疑,按照我吩咐的去办。
这次桉件办完,我估摸着,你有机会升官了。”
这个升官,不是因为破桉成功。
而是,成功的监视了自己。
既然自己已经被怀疑了,何不干脆一些,把功劳直接给了葛正敏!
张镇为了迅速破桉,也是下了死命令的。
孟绍原可以动用一切资源,调查任何他想要调查的部门。
为此,文益善也专门做了配合。
两个班的宪兵调来了。
领头的是是个排长,李介。
他的任务,是听从孟绍原的调遣,寸步不离的保护孟绍原。
张镇也担心。
万一随着调查的深入,凶手对孟绍原也起了杀心怎么办?
凶桉现场,已经被清洗干净了,再加上人来人往,查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里,是止江机场三号物资仓库边上的一间杂物房。
孟绍原看了看杂物房,走出来:“陈世林的身份是什么?”
“巡夜的。”葛正敏急忙回答。
“哦。”
孟绍原又看了一下周围,一指前面:“那里!”
他带着葛正敏来到了前面十几米远的地方,随即说道:“就是这里,当天晚上,陈世林就在这里休息。
这个地方是个拐角处,还有遮挡,别人不太会注意到这,可是这里的人,却能够看到对方。
那天夜里在下雨,陈世林在这躲会雨,他看到一男一女撑着伞路过,很晚了,还在下雨,怎么有人出来?
他是秘密特工,处于职业警惕,当他看到这一男一女进了杂物间,立刻跟了上去,趴在门口偷听。
他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重要情报,验证了对方内鬼身份,不过,应该是不巧,他发出了动静,被里面的人听到了。”
他详细的重演了整个桉件发生的经过。
陈世林正想离开,凶手却已经出来了。
陈世林想用巡夜人的身份做为掩护。
凶手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甚至还会编造出自己正在和那个女人幽会的借口。
陈世林以为自己没有暴露,刚一松懈,凶手的匕首就刺进了他的胸口。
凶手身边的女人看到杀人了,大惊失色,一把拉住了凶手。
这时,远处传来了手电筒的光。
凶手担心暴露,赶紧带着女人从右手边的路离开了。
而当后来者发现了陈世林,他只来得及说出了三个字:
“有内鬼!”
葛正敏听得很仔细,听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前面是不是长官说的这样,我不知道,但当时是有人来了。也是个巡夜的,叫严运。
他当晚想偷懒,寻思着到杂物间睡上一觉,没想到却发现了陈世林倒在了血泊中。对了,我已经带来了。”
片刻功夫,严运被带了过来。畏畏缩缩的,
“我当时一看是陈世林,吓坏了。”
严运交代道:“陈世林说了‘有内鬼’,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敢大声叫人。”
孟绍原问了句:“你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没有。”
严运很肯定的回答道:“除了陈世林,我谁也没有看到。杀陈世林的人,很可能从右边走了。”
孟绍原刚才判断的,凶手就是从右边离开的。
他却又问了一句:“你怎么那么肯定,凶手是从右边离开的?”
“左边,是宿舍区,人多眼杂的,杀人的,肯定不敢从那走。”
严运不以为然的回答道:“中间吧,我正好过来。只有右边有条小道可以走。”
“嗯,当时我也是这么分析的。”葛正敏也接口说道:“我亲自去查过右边那条小道,什么也都没有发现。”
“再仔细的查一下,多派几个人去。”孟绍原在那想了一下:“每一处草丛,每一个角落,都要仔细的查,也许就有发现了。”
“是。”
葛正敏立刻叫过了几名特工去再检查一遍。
“走,带我去看看陈世林的尸体。”
陈世林的尸体和遗物,被暂时安放在了一个房间里。
抽了半包的烟,火柴盒里剩下几根火柴。
几把钥匙,一些杂物。
一本军统特工证,按照葛正敏说的,这本特工证所有在止江机场潜伏的特工全部携带。
一旦发现情况,可以立刻出示证件,要求机场方面协助。
而每名特工特工证都有标准携带方式,即贴身存放。
孟绍原拿起特工证看了一会,似乎很有兴趣。
然后,他把这本特工证放到了口袋里。
按照规矩上缴销毁。
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可疑的。
接着,就是陈世林的尸体。
致命一刀在心口部位。
中国缺乏法医,数量非常有限。
在止江机场更加不用说了。
葛正敏等人都是凭借经验判断。
凶手这一刀稍稍刺偏了一些,所以才能让陈世林还有机会说出“有内鬼”三个字。
孟绍原也没有刻意去检查尸体,只是盯着尸体看了一会。
然后他转身:“把严运叫进来。”
严运再次被叫了过来,抖抖索索的。
“东西呢,拿来。”孟绍原一伸手。
严运一个哆嗦:“什、什么东西?”
“戒指,陈世林戴的戒指。”孟绍原指了指陈世林的尸体:“你瞧,他的左手中指,有个常年佩戴戒指的痕迹。
可是现在戒指不见了,凶手杀手人仓皇逃窜,难道还是凶手拿的?刚才我在陈世林的遗物里也没有发现,所以拿走这枚戒指的只有你!”
严运“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我该死,我该死,我一时贪心,看到陈世林戴着戒指,我就偷了。我是畜生,不是人。戒指被我卖了,我赔钱,我赔钱。”
“算了,人都死了,肯交代就行了。”
孟绍原叹了口气:“记住这次教训,贪心有的时候会害死人的。”
“是,是!”
严运明显被吓坏了,浑身颤抖。
“带下去吧。”
孟绍原挥了挥手。
他也懒得和这种小人物多废话。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特工拿着一个打火机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我们在小道那里找到了一个打火机。”
这是一个美制的打火机。
孟绍原接了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哪里找到的?”
“在小道左侧草丛里,不多加注意还真的发现不了。”特工请功似地说道:“还是我往里多走了几步,看到的。”
“好,把他的功劳记上。”孟绍原拿着打火机说道:“走,咱们再去看看。”
“还去?”那特工一怔:“我们都仔细检查过了,在没有什么了。”
孟绍原笑了笑:“再仔细查查,没准还能有新的发现呢?”
“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特工一指前面的草丛。
孟绍原走了进去。
他只草草的打量了一下。
然后,又朝周围看了看。
接着,便走了出来:“葛正敏,你怎么办?”
“这个打火机是美国货,稀罕物。”葛正敏接口说道:“没谁会把他扔了,而且还在这里,应该是凶手在逃跑时候不慎掉落的。”
“是啊,凶手在逃跑时候不慎掉落的。”
孟绍原喃喃说道:“在止江机场,除了美国人,能有这种美国打火机的不多吧?”
“不多。”葛正敏的眼睛亮了:“我们就从这个打火机上下手。”
孟绍原微微点头:“我确定,很快会有收获的。葛正敏,你亲自带人负责。李介!”
“到!”
宪兵排长李介上前一步。
“你协助葛组长,一旦证据落实,即刻逮捕。”
“是!”
孟绍原把玩着这个打火机,点着,灭掉,又点着,又灭掉:
“凶手啊凶手,我确定,你就要现身了!”
……
孟绍原坐在那里,用自己的打火机点着了一根烟。
他很惬意的抽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圈。
似乎,在他看来,只要找到美国打火机的主人,就能够抓到那个凶手了。
“找到了,找到了。”
葛正敏兴冲冲的冲了进来。
仅仅只有过去了三个小时。
孟绍原特意抬腕看了一下时间。
“这个时候止江机场外联办公室主任罗家杰的。”
葛正敏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那个美国打火机:“是美国飞行员比勒尔送给他的,为了确证,我特意去找比勒尔做了调查,比勒尔也证实了这一点。
还有,我经过秘密调查,在止江机场,罗家杰有个情人,是资料室的科员贝乐珍,不过,我暂时找不到贝乐珍。
有个女人在现场,应该就是贝乐珍。再加上这个打火机,基本证据确凿了,我还一边看管住罗家杰,一边让人去罗家杰的宿舍进行了搜查。”
搜查结果也很快出来了。
在罗家杰家中,找到了一枚匕首。
匕首非常锋利,对比陈世林的伤口,基本吻合。
“就是他!”
葛正敏狠狠的右手拳头一拍左手手掌:“他就是那个内鬼!”
孟绍原倒也不特别兴奋:“是啊,他就是那个内鬼,立刻逮捕罗家杰,就在这里,突审!”
……
罗家杰被带来了。
他长得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眼镜,人看着挺斯文。
他茫然不知所措:“怎么了,你们抓我做什么?”
主审的,是葛正敏,这也是孟绍原特别安排的。
“罗家杰。”
葛正敏冷冷的盯着他:“说吧,你是什么时候被日本人发展成间谍的?”
“什么?间谍?”罗家杰明显被吓了一跳:“天地良心,我怎么会是间谍,你们不要乱冤枉人!”
“冤枉你?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抓你的。”罗家杰这样的人,葛正敏也看得多了:“我再问你,是不是你杀死了陈世林!”
“血口喷人!”罗家杰大声叫了出来:“我怎么会杀死陈世林?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死了,你们别赖到我的头上。”
葛正敏拿出了那个美国打火机:‘这个,是不是你的?’
罗家杰仔细看了一下:“是我的。”
“那为什么在我这?”
“我怎么知道。”罗家杰一脸茫然:“我打火机前几天不知道放哪了。到处找都没找到,我还想问你呢,我打火机怎么会在你那?”
“怎么会在我这,你比我更清楚。”葛正敏放下了打火机,又拿起了一把匕首:“这个呢?这个你认识吗?”
“不认识,哦,不,认识,这是匕首。”罗家杰有些慌乱起来:“但这把匕首,不是我的!”
“在你宿舍里找到的,不是你的是谁的!”葛正敏用力一拍桌子:
“罗家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怎么杀的陈世林!”
“冤枉啊,冤枉啊!”罗家杰大声叫屈:“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对天发誓,这事和我一点关系没有!”
葛正敏皱了一下眉头:“贝乐珍呢?她是不是你的情人?”
“是,是的!”罗家杰哪里还敢隐瞒:“她是我的情人,我承认。”
“她人呢?”
“我也不知道啊。”罗家杰摇了摇头:“我已经有两天没有见着她了。”
“她是不是跑了?”
“跑了?她为什么要跑啊。”罗家杰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又没做坏事,我没老婆,她也没男人,我们俩在一起,也不算道德败坏吧?”
“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次,是孟绍原一声冷哼:“给我把他带到隔壁去,准备好刑具,我要亲自监督给他用刑!”
连连的哀求声中,罗家杰被两个如狼似虎的大汉一把拉起,拖去了隔壁。
孟绍原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葛组长,你怎么看?”
葛正敏却皱了一下眉头:“孟处长,请恕职部斗胆,我感觉,罗家杰好像不太像凶手。”
“为什么?”
葛正敏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审过不少犯人,算是有点经验,罗家杰给我的第一感觉,就不是那个味。”
“什么味?间谍味?”孟绍原冷冷说道:“间谍难道会明着告诉你,我是间谍?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掩饰自己。”
“不是,职部倒不是这个意思。”葛正敏壮着胆子说道:“如果他真的是间谍,但从他的表现来看,完全是不合格的。
这样的人,不太可能在止江机场潜伏那么长的时间,我怀疑罗家杰是不是被人给栽赃了?”
“混蛋,什么栽赃!”孟绍原却勃然大怒:“罗家杰就是间谍,一会一用刑,什么都招了!”
“是,是!”
葛正敏不敢再说什么。
只是,传说中的地表最强特工,似乎也没有那么神奇。
罗家杰身上的疑点很多。
仅仅凭着一个美国打火机,一把匕首,不算是确凿的证据。
本来自己也认定了罗家杰是凶手,但初次交锋之后,自己疑惑很大。
罗家杰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太像凶手。
而且,更加不像是一个合格的间谍,哪有这样间谍?
可他没有办法,长官已经认定罗家杰就是那个凶手了,自己一个小小的组长是没有办法扭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