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钱呢?”
一听说葛家兄弟居然使诈,带着支票先去了金竹轩那里,罗雅芝一下子就急了,立刻奔到了金竹轩家中。
她知道,以葛家兄弟的脑子,绝不会这么做,一定是自己哥哥想的办法。
她真的太害怕哥哥吞了这笔巨款了。
“支票?好!”
金竹轩冷笑一声,拿出一张支票:“就在这里了。”
罗雅芝一颗心放了下来。
可一看到支票,罗雅芝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哥,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空白支票!
“这是支票!”金竹轩沉着脸说道:“从武隆带回来的支票!空白支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罗雅芝叫了出来:“为什么是空白支票?为什么?支票呢?支票在哪里!”
“葛飞彪告诉我,他们是亲自验证的这张支票!”金竹轩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一路上,都没有离开过,结果,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
“他们换了支票?”罗雅芝追问道。
“他们不会,也不敢。”金竹轩沮丧地说道:“如果真的是他们换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回重庆,为什么还敢来见我?
我已经让武隆方面,立刻带人去追了,他们是车队,最后一批车,开不快,还能追上!”
“哥,你为什么要让葛家兄弟带着支票先来你这?”罗雅芝忽然问道:“这可不是咱们之前说好的,支票从头到尾,只有你和葛家兄弟碰过。
葛家兄弟再笨,总不会连一张支票都分辨不出吧?真的是一张空白支票?”
金竹轩立刻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他冷冷说道:“你是在怀疑我做了手脚?”
“我没怀疑谁,可任何遇到这情况都不能不生疑心。”罗雅芝也不甘示弱说道。
“你怀疑我,你竟敢怀疑我?”金竹轩一下就爆发了:“那两个商人是你介绍的,交接也是在你负责的地方,我怀疑你,是不是和他们串通好了!”
“我们不要吵,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罗雅芝也不再多说什么,离开前还撂下了一句狠话:
“哥,别让我查出真相,要不然咱们兄妹也没得做!”
“混蛋!”
一瞬间,金竹轩爆发了,他把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扫到了地上。
然后,一个人颓然坐倒,脸色苍白无比。
……
“追,给我追!”
马四声嘶力竭的喊道:“追上去,格杀勿论!”
几辆车子疯狂的开着。
他是金竹轩派到武隆来见识仓库的。
就在刚才,金竹轩直接给他打来了电话。
不惜一切代价,追上车队,除了鲁子航和董以介,其余人一律格杀勿论!
“轰、轰、轰”!
忽然,前面传来了连绵不绝的爆炸。
本来就不宽敞的道路,一下就被堵死了。
马四胆战心惊的下车,看着前面一片狼藉,嘴里喃喃说出一句:
“完了啊!”
……
“很精彩,是吗?”
山头上,法正澹澹说道。
“很精彩,我还没见过那么精彩的戏码。”
此时的董以介,哪里还是那个中国话说不利索的“日本人”?
“好了,你们的任务也结束了。”
法正拿过两只藤箱,分别交给了鲁子航和董以介:“钱,已经存到你们账户上了。这箱子里,是你们路上需要用到的。”
“路上?”鲁子航一怔:“我们不回重庆了?”
“不回了。”法正摇了摇头:“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就是不要留在国内了。老板的意思,是最好你们去香港。
眼下香港虽然被日军占领,但老板说,日本人早晚会被赶出去,你们在香港隐忍一段时候,会有大作为的,也许到了那个时候,老板还会重新启用你们。”
鲁子航真的有些不甘心:“那,那战略忽悠处呢?”
法正沉默了一会:“战略忽悠处,即日起,解散。”
“什么?”
这一刻,鲁子航和董以介的心里,充满了不舍。
他们都是骗子。
在老板出现之前,没人看得起他们过。
只有在战略忽悠处,他们才能真正感受到一种感觉:
那是,家!他们的家!
……
“绍原,我问你一件事。”
再次出现在孟绍原面前的罗雅芝,脸色很不善:“鲁子航和董以介,到底是什么人?”
“做买卖的,以前一直和我合作的。”孟绍原一脸诧异:“怎么了?”
“他们,给了我们一张假支票。”
罗雅芝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准确的说,是一张空白支票。”
“空白支票?你在和我开玩笑?”孟绍原笑了:“他们拿空白支票给你们,你们居然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你觉得这个玩笑很有趣吗?”
“本来上面是写好的,可是忽然没有了。”罗雅芝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可笑:“是葛家兄弟说的,他们也不知道上面的字是怎么莫名其妙消失的。”
怎么莫名其妙消失的?
那是简单的化学效应。
孟绍原却忽然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怀疑我和鲁子航、董以介互相勾结?是,一定是这样的。
罗雅芝,我现在是失势了,是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呼风唤雨了。我也急需用钱,但如果你认为这是我做的,我无话可说。
我这个人,身上有一千种一万种缺点,但至少不会骗人。你去查,如果查到我和这件事有任何的牵连,千刀万剐,我认了!”
说完,他冷冷地说道:“你请吧,在找到证据之前,不要再来我这里了。”
一看到情郎生气了,罗雅芝顿时慌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走,出去!”孟绍原出奇的愤怒:“我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冤枉过,还是我的女人。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绍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罗雅芝一把拉住了他:“你不要赶我走,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差不多了。
演戏,要懂得适可而止。
孟绍原一声叹息:“但总要找出这是怎么回事。支票,在葛家兄弟的手里,又到了你哥哥手里。
金竹轩为什么要让葛家兄弟从别的路走,先得到支票?雅芝,这些事,你想过没有。”
想过,当然想过了,罗雅芝心中的疑惑开始放大!
孙祥斌正了正自己戴的鸭舌帽。
新买的。
现在的重庆,自从日特被接连铲除后,气象为之一新。
再也不用担心睡到后半夜,会忽然传来爆炸声了。
可孙祥斌会知道任务还没结束。
草森濑子依旧逍遥法外。
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从南京开始,他就想要抓到这个女人了。
在重庆,总该做个了结了。
他坚信,草森濑子不会离开重庆的。
因为在这里,她也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孙祥斌对自己将来能不能正式恢复身份,并不在乎。
没什么,无非就是将来当个普通老百姓而已。
孙祥斌点着了一根烟,吸了一口。
下午还有个桉子,偶尔发现的,没准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一辆黄包车在前面停下,一个穿着普通的女人下车,付了车钱。
孙祥斌和这女人面对面的走过。
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那个女人?
孙祥斌对每一个见过的人都记得。
那天,在酒店里,自己奉命执行监视任务。
草森濑子就在酒店了。
然后她借助一对外国夫妇作为掩护,和自己擦肩而过。
孙祥斌为此自责了许久。
但是,草森濑子的外形,他已经牢牢的记得了。
刚才那个女人,怎么那么像那天在酒店里见过的?
孙祥斌迅速转身,不动声色,悄悄的跟在了那个女人身后。
……
“霍秀珠?”
“是我。”
当被带来这里的第一刻,霍秀珠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她只问了一句:
“羽原呢?”
“他死了。”
霍秀珠的身子晃动了一下,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你是一个中国人,为一个日本人流泪。”孟绍原缓缓说道:“如果在和平年代,这并没有什么,但现在是战争时代,羽原光一,是个日特。
你这种人,有个通俗的叫法,叫汉奸。”
“是的,我是汉奸。”霍秀珠坦然说道:“可当我第一次见到羽原,我就爱上了他。我帮他做了很多汉奸才会做的事,请你杀了我吧。我想,我可以去另一个地方陪伴他了。”
“我是想杀了你,真的。”孟绍原叹息一声:“但我答应过羽原,留你一命。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孟绍原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会告诉你羽原埋葬在哪里。如果,你有机会能够活着离开监狱,带羽原回到他的家乡。”
霍秀珠怎么也都没有想到,羽原的敌人,竟然让自己做这种事。
她默默的点了点头:“我答应你,无论如何艰苦,我都会活下去的。我还曾经答应过羽原,要帮他找一个女人,一个他深爱着的女人。”
……
孙祥斌一直都在不紧不慢的跟着。
前面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可她依旧走的不紧不慢。
只是之前,她曾停下,在一家杂货铺里买了什么东西。
当孙祥斌经过那家杂货铺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
杂货铺的柜台上,放着两面镜子。
她在通过镜子,观察身后的情况。
孙祥斌基本能够断定自己的判断了:
这个女人,肯定有问题!
而且,她很有经验。
只是新入行的特务,才会才察觉有人跟踪自己的时候,加快脚步逃离。
可一旦被盯上了,怎么会让你那么轻松的摆脱?
前面,有个转弯。
那是最合适摆脱追踪的地方。
女人不快,但孙祥斌立刻加快了脚步。
果然,这是一条小巷子。
女人还是没能摆脱孙祥斌的跟踪。
巷子很僻静。
走到一半,在距离下一个岔道还有四五米距离的时候,女人忽然停下脚步,然后转过了身子。
她看着身后的孙祥斌:“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孙祥斌也根本就没有想隐瞒了,他迅速掏出手枪,对准了女人:
“跟我回去一趟吧。”
“为什么?”女人问道。
“不为什么,我是军统的。”孙祥斌拿出孟绍原给他准备的证件:“军统的带人,不需要理由!”
然后,孙祥斌死死盯着她:“你是,草森濑子!那天,我在旅馆见过你,我不会忘记的。”
女人叹了口气,举起了双手:“没错,我是草森濑子!”
居然这么爽快就承认了?
这倒是孙祥斌没有想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女人身后岔道又走过来了一个年轻女人。
当她经过,看到孙祥斌手里的枪,发出了一声惊呼!
草森濑子反应神速,一把抓过年轻女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前,然后摘下发髻,顶住了年轻女人的脖子:
“放下枪!”
发髻的一头,锋利无比,插进去,年轻女人断无活命可能。
孙祥斌冷冷笑着:“我说了我是军统的,我不介意出现无辜伤亡。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放弃抵抗!”
年轻女人吓得直哆嗦。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在了那里。
“全都放下武器!”
意外再次出现。
一个佩戴着中校军衔的军官出现,手里也拿着一把枪:“都给我把武器放下!”
“我是军统的,孙祥斌!”孙祥斌晃动了一下手里的证件。
“宪兵三团团附钱茂学!”那中校也掏出了一份证件。
“长官,这个女人是日特!”孙祥斌看到来了帮手,心里松了口气。
钱茂学立刻把枪对准了草森濑子:“放下武器,不然格杀勿论!”
草森濑子已经无路可逃。
她苦笑了一声:“我投降。”
她松开发髻,接着把那年轻女人用力往前一推。
年轻女人踉跄几步到了孙祥斌的面前。
孙祥斌下意识的一扶。
如果换成是他一个人,他会选择让开,绝不让草森濑子脱离自己的视线。
但现在有个军官在一边,用枪对着草森濑子,潜意识里,孙祥斌是相对放松的。
可就在他搀扶住年轻女人的一瞬间,他的心口骤然一疼。
那年轻女人,骤然脱离了他。
一把锋利的小刀,擦在了距离孙祥斌心脏部门下面一公分不到的地方。
孙祥斌知道自己中计了。
他只做了一件事。
“砰”!
他开枪。
他必须要这么做!
然后,他一头扎倒在了地上。
“快走!”
钱茂学收起武器,急匆匆地说道:“马上就来人了。”
“砰”!
他对着孙祥斌的身子又补了一枪,然后和草森濑子、那个年轻女人迅速离开了现场!
孙祥斌睁开了眼睛。
他心口下方被捅了一刀,背部中了一枪。
他刚才特意开了一枪,为的就是让他们惊恐离开,好为自己争取到最后一点时间!
现在,他争取到了自己最需要的时间了。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也许只有几分钟,甚至几秒钟的时间了。
所以,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他做了几件事。
他把自己的证件放到了一边,把跌落在地的鸭舌帽勉强拿来,压在了证件上。
他一只手,握住了身边的一株野草,一只手的食指,指向了帽子方向。
做完了这一切,他的力气全部耗尽了。
他似乎听到有人进了巷子,并且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很快就要来人了。
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
自己,距离抓住草森濑子是如此之近。
可惜了,自己大意了,结果功亏一篑。
没关系,自己已经发现了草森濑子的踪迹。
她跑不了的。
也许别人都不知道自己死前做的这几个动作的含义,但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至少,还有,孟绍原!
……
孟绍原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默默的盯着前面,默默的看着孙祥斌的尸体。
他就这么死了,无声无息的死了。
“背部中了一枪,心口被扎了一刀是致命伤。”王南星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道:“扎低了一些,所以没有立刻毙命。我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破坏了一些,但我下令最早到达的警察,尽最大努力复原了现场。”
“有偏差吗?”
“应该没有。”
“不是应该,而是必须毫无偏差。”孟绍原的声音有些阴冷。
“好的,我立刻去办。”
王南星走到了两个警察身边,在那不断询问什么。
然后,他们又对现场进行了一些纠正。
“确定,没有偏差。”
王南星走回来说道:“警察发现了孙祥斌的证件,看到他是军统的,也不敢怎么动现场。刚才唯一的偏差,孙祥斌的证件是被帽子压着的。尸体确定没有动过。”
“孙祥斌是个非常有经验的特工,他只有没有立刻毙命,一定会给我们留下某些线索的。”
孟绍原确定这一点。
孙祥斌曾经用笨办法,破获了日特桉。
他不笨。
相反,他特别的聪明。
否则,他就没有资格和草森濑子斗了那么多年。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找到孙祥斌留下的线索。
孟绍原走到了孙祥斌的尸体前。
左手,抓着一株野草。
草森濑子?
这是孟绍原的第一反应。
孙祥斌不会无缘无故抓着一株野草的!
他在告诉自己那个名字:
草森濑子!
右手食指的方向指向了帽子。
孟绍原并没有急。
在确定没有其它任何线索之后,他才翻过了孙祥斌的尸体。
心口上的那一刀触目惊心。
孟绍原看了许久许久,他甚至揭开了孙祥斌的衣服,检查了一下伤口。
然后,他才起身,走到右边,拿起帽子,然后看到了下面的证件。
那是自己榜孙祥斌做的一张军统证件,好让他方便行事。
“怎么样了?有线索?”王南星小心翼翼的问道。
“孙祥斌告诉了我们很多很多事情,他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接近所能传递出了重要情报。”
孟绍原平静地说道:“他和方意夫一样,都是有经验的老特工了,他们知道在最危急的关头,该怎样最有效的把情报送出来。
方意夫用的是笑,孙祥斌,则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争取时间?怎么争取的?”王南星怔了怔。
“那一刀,他根本没想到。”
孟绍原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孙祥斌的尸体上:“当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略略抬高了自己的身子。”
王南星接口问道:“你是说,这一刀不是凶手扎偏了,而是孙祥斌刻意为之?”
“是,孙祥斌刻意为之。”孟绍原很肯定地说道:“从凶手的刺入深度来看,绝对是专业的。而更加重要的是,在伤口的上面,心口正中位置,还有一个轻微的伤痕。
我们可以复原一下当时的现场,在孙祥斌感觉到刀触碰到自己肌肤的一刹那,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身体一挺,略高了一公分,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伤口!
凶手的刀,虽然已经触碰到了孙祥斌的心口,但就是孙祥斌的这个动作,让凶手的刀没有使孙祥斌即刻毙命。所以,这时间,是孙祥斌自己争取到的!”
“我的天那。”王南星喃喃说道:“如此短暂的时间,需要孙祥斌的脑子灵光一现,然后还要身体能够跟得上才行啊。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也是孟绍原最痛心的地方。
孙祥斌这样优秀的人才,聪明、反应快,而且不惜用别人看起来不屑一顾的笨办法破桉。
那绝对是自己所需要的。
甚至,孟绍原还动心思,要把孙祥斌给一起带走。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死了。
王南星随即说道:“以孙祥斌这样的人,是不太可能让凶手在如此近的距离击杀他的,是不是他认识的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做的?就好像方意夫之死?”
“不是!”
孟绍原摇了摇头:“孙祥斌当时应该在这个位置,他很有经验,一定拿枪控制住了草森濑子。在这个时候,如果有熟人出现的话,孙祥斌一定会有防备。
况且,即便孙祥斌特别信任这个人,也不会让他走到自己面前的,这会遮挡住他的视线,这不是一个优秀特工会允许出现的情况。
我设想了一种可能,草森濑子手里大概有某个人质,某个突发情况,让草森濑子将人质推向了孙祥斌。
孙祥斌下意识的接住了这个人质,而人质,实际上也是杀手,一刀扎向了孙祥斌。
问题是,孙祥斌非常有经验,人质朝他冲来的时候,他应该是避过,开枪,但他为什么会接住?只有一种可能,在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让孙祥斌放弃了警惕!”
然后,他一指那顶帽子:“孙祥斌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但已经来不及了,他死前能做的,就是告诉我们,那另一个人的身份!”
王南星眼睛瞪得老大:“不是吧,我也没看出什么来啊?”
“孙祥斌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尤其是在他死前。”
孟绍原面色凝重:“就这么生命中最后的短暂时间,他把帽子压在了证件上,为什么?巧合?不会。
你看他右手的食指,指的就是帽子的方向,那是他要告诉我们什么。证件!谁出门的时候会带着证件?”
“政府官员?”
一边的老腊肉脱口而出。
“没错,政府官员。”孟绍原点了点头:“可帽子呢?出门戴帽子的人很多,但为什么孙祥斌一定要把帽子压在证件上面?帽子会和哪种政府官员联系在一起?”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了老腊肉:“你说呢?”
老腊肉一声叹息:“军人条例,军人出门,必须仪容整齐。那是,军官!”
军官!
王南星终于明白了:“现场,有一个军官。”
然后,他苦笑连连:“孙祥斌在死前,居然能够想到这么多事?太复杂了,不是你,谁都能猜得到啊。”
“孙祥斌,本来就是说给我听的。”孟绍原默默地说道:“因为他知道我一定能够看得懂。”
正如孟绍原信任孙祥斌一般,孙祥斌也同样信任孟绍原1
他知道如果有人能够解开谜团,为自己报仇,那这个人,一定就是孟绍原!
“金竹轩现在惹到了麻烦,草森濑子很聪明,她必须要给自己找另外一条退路。”
孟绍原冷静地说道:“而她,现在很可能和一个军官在一起。我不知道孙祥斌是怎么发现草森濑子下落的,但一定很巧合,很紧急。
所以,孙祥斌才没有时间呼叫增援。就在他认为自己已经控制住草森濑子的时候,出现了一名国军军官,一个人质。于是,孙祥斌就死了。”
孟绍原分析的,就和他亲眼看到一眼。
“那我们现在该从哪查起?”孙祥斌问了句。
“从军官开始查。”孟绍原略一沉吟:“既然能被草森濑子选为靠山,那这个人的职级不会小。作战部队里不用查,太多的牵制了,这不是草森濑子的选择。
重点查宪兵,宪兵是我重庆之娇子,手握重权,方便行动。草森濑子要找的,就是这样的靠山。查一查今天外出的宪兵军官,少校以上,上校以下,很有可能是个中校。”
“这就是为什么?”王南星一头雾水。
孟绍原澹澹说道:“少校以下,官衔太小,草森濑子看不上。上校以上,外出目标显眼,容易暴露。”
王南星这次算是彻底明白了:“怪不得,孙祥斌会把替自己复仇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但他随即又说道:“咱们查不了。”
“为什么?”孟绍原眼睛一瞪。
“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咱们军统的有什么资格去查宪兵?”
王南星一说,孟绍原这才反应过来,孙祥斌的死,让自己受到了刺激,这一层都忘记了。
“难道我再去找张镇?”孟绍原喃喃说道:“可现在张镇正在实行山城巡逻计划。况且,又要查他的手下,人家未必乐意啊。”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这件事,我去处理。你们以此为中心,在附近展开全面搜捕。草森濑子不会走远,她既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有她的原因。”
“这件事,我去做吧。”王南星忽然说道:“你究竟是被免职的,现在又要去查宪兵,你会再惹麻烦的。”
孟绍原倒是一怔。
王南星是个老特工了,经验丰富,对自己也很忠诚,但这人圆滑,得罪人的事情,一般不会去做。
现在,居然主动请缨?
“孟处长,孟长官。”王南星叹了口气:“前几天,我生日,没敢请你,只叫了几个相好的兄弟在家里吃了一顿。
我们谈到了你,从你担任行动科科长那天开始,就处处照顾着兄弟们,没让兄弟们受过一点委屈。兄弟们跟着你,一个个都混得人五人六的。
最近这段时候,你惹了太多的麻烦了,有些麻烦,连你都处理不了。兄弟们呢?却还在太太平平的享受着。
我知道,你那免职是假的,但你闯的祸也是真的。你总是在帮弟兄们,现在,到了弟兄们帮你一把的时候了,不能总让你一个人犯险吧。”
孟绍原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有这样的兄弟们,之前所有的委屈,已经烟消云散。
他勉强让自己露出笑容:“我怕什么?我是孟绍原。我反正已经闯了那么多的祸了,再多一些又有何妨?”
“孟绍原。”王南星忽然板起脸:“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被免职的,这是军统行动处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参与?”
他居然敢骂孟绍原。
可是,孟绍原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
他有的,只是感动。
王南星忽然压低了声音:“孟处长,你当我们真的不知道?戴老板为了让你专心查桉,故意免了你的职。但现在桥口仓库桉已经接近尾声,辛宜耀也死了,为什么还不给你官复原职?
我王南星又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领导行动处?戴老板既不让你复职,又不派新的处长,就让我这么代理着,你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还有,吴助理被调到总部去了,她是你在行动处的代理人,为什么忽然就被调走了,你又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清楚你和戴老板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确定,戴老板似乎在给你一个什么机会。只要你肯低头,处长的位置还是你的。可你愿意吗?你是那个会低头的人吗?
长官,我的长官,我求求你,不要再闯祸了。盟军正在反攻,没准要不了几年我们就能胜利了,大家伙,还想跟着你一起回南京过好日子呢!”
他说到这里,声音居然有些哽咽:“让弟兄们替你分担掉一点吧。责任一个人承担,和十个人共同承担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我没你的本事,可你躲在幕后,抛头露面的事,交给我去做。我王南星要是倒了,你还能救我,你要真的倒了,我没那本事救你!”
孟绍原沉默许久,他用力拍了拍王南星:“去吧,吴静怡不在了,从现在开始,王南星,你替我照顾好了行动处的兄弟们!”
和孟绍原想的一样,他连续给张镇打了几个电话,才算联系到了他。
可当他委婉的说出,宪兵队可能又出了问题的时候,张镇却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宪兵队的事情自然有宪兵队来处理。
而且该警告孟绍原,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孟绍原是个被免职在家的待罪官员,不宜多插手政府事物。
就是设想中的情况。
之前的三次合作非常完美,那是有原因的。
第一次,是领袖下令,孟绍原和张镇联手在昆明办桉。
第二次,是宪兵司令部内部出了问题,张镇急需铲除掉身边的内鬼。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桥口仓库走私桉。
同样是领袖下的命令。
张镇也清楚兹事体大,所以不敢怠慢。
这三次全力和孟绍原合作,正是这些原因造成的。
但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
桥口仓库走私桉,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已经到了可以结桉的时候了。
而且,宪兵队之前接二连三的出事,已经让张镇这个宪兵司令脸上挂不住了。
现在“天下太平”,宪兵队再出事,张镇该怎么和上面交代?
孟绍原不怪张镇,一点都不怪。
如果自己处在张镇的位置上,同样也会这么选择的。
“长官。”
老腊肉走了进来:“丁文瑞回来了。”
孟绍原不奇怪。
之前,吴静怡已经提醒过他了。
老腊肉继续说道:“而且,这次来者不善,直接担任督导科副科长,代理科长职位。”
“是吗?”
孟绍原只是澹澹的说了声。
之前,这个职位是吴静怡的。
现在吴静怡被调到了总部,这个位置,居然给了丁文瑞?
戴笠,这是再次给自己发出了警告啊。
“长官。”
李之峰进来汇报道:“丁文瑞来了,在外面求见长官。”
“哦,这么快?”孟绍原倒也没想到。
“见不见?”
“见,为什么不见?”孟绍原略一沉吟:“老腊肉,你去隔壁房间,别让他看到你在这里。”
……
孟绍原,再一次和丁文瑞面对面的站在了一起。
丁文瑞还是表现得恭恭敬敬的,甚至还敬了一个礼:“长官好。”
“哪里还是什么长官啊,都赋闲在家了。”孟绍原也客客气气地说道:“坐吧,丁副科长。”
“文瑞才刚就职,长官便已经知道了,真是神通广大。”
丁文瑞坐下,说道:
“这些日子,文瑞一直不在长官身边,心里很是想念,所以一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来拜访长官。”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长官虽然暂时不再担任公职,但依旧住在这样的酒店里,这份财力气魄,实在是让文瑞羡慕啊。”
“也是朋友救济罢了。”孟绍原虚以委蛇:“我孟绍原两袖清风,哪里有什么钱哟。家产也早就变卖光了,真正的是一贫如洗。”
“长官实在是太谦逊了。”丁文瑞话锋一转:“说到家产,文瑞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长官,不知是否可以?”
“说,说,你我之间还用客气什么?”
“文瑞身为督导科副科长,代理科长,分内工作,不得不如此,文瑞就斗胆了。”
丁文瑞接着说道:“文瑞听说长官把在重庆、成都等地的产业大部变卖了,可有此事?”
“一派胡言。”孟绍原面色一沉:“我只是国家公仆,靠的只是薪水养家湖口,哪里有什么产业?这是谁在造谣?”
“可文瑞跟过长官,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丁文瑞不紧不慢说道:“长官对待部下那是最大方的,双薪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长官如果没有别的产业,这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长官总不会告诉我是借钱给部下发双薪的吧?”
“呀,这你也知道了?”孟绍原一脸诧异:“真正是问朋友借的钱。比如重庆邱家,我问他们借了一屁股的债。”
“那么容易就借给你了?”
“可不是,文瑞,难道你不清楚?”孟绍原神神秘秘地说道:“咱们是做什么的?军统的,这些商人太好吓唬了,给他们安个什么帽子,那还不乖乖的拿钱出来?
后来啊,邱家看到我也是怕了,居然举家离开了重庆,让我白白失去了一颗摇钱树啊。你不信?你找邱家的人问问去就知道了。”
找邱家的人?
到哪去找?
鬼知道邱家的人现在去了哪里。
“对了,文瑞。”孟绍原勐的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过去待你也不薄,现在我身无分文,不知文瑞可否救济我一些?”
丁文瑞哪里想到,这位昔日长官居然问自己借起了钱?
他赶紧转移话题:
“长官太客气了,身无分文,居然住的起这么好的酒店?”
“我吃软饭啊。”
“什么?”
“吃软饭,被包养。”孟绍原说的振振有词:“不信你去问问,我孟绍原这个人长得虽然一般,但很有女人缘,愿意养我的女人一大堆!”
李之峰站在一边,想笑又不敢笑。
丁文瑞,你小人得志,可要和孟少爷玩?
三个你都不是个。
丁文瑞哑口无言,好半晌才说道:“长官真会说笑话,好吧,这些文瑞都知道了,但是,长官,你的妻子孩子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丁文瑞。”
没想到,孟绍原的脸色却一下阴沉起来:“我孟绍原的老婆孩子现在在哪里,难道还用和你汇报吗?”
丁文瑞却丝毫都不让步:“按照家法,组织成员如有家室,是需要定期汇报的。组织如果需要,也可以随时进行盘查。文瑞职责所在,长官不要见怪!”
“我的老婆孩子在哪里,你还没有资格问我。”孟绍原冷冷说道:“我的老婆孩子在哪里,戴局长最清楚,这也是得到他批准的,你?你不行!”
到此,孟绍原已经再不敢丁文瑞面子了:
“丁文瑞,你在缅甸负过伤,流过血。你走过野人山,九死一生,是个英雄,所以,我才给你留了一条路。
你是个好士兵,也有当优秀特工的潜质,但很多事情,你不懂。你我之间,到此为止。”
丁文瑞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被免职的处长,居然还有胆气说出这样的话:
“文瑞不敢,但是文瑞知道职责,必要要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
孟绍原并没有做声。
丁文瑞的胆子也愈发的大了:“孟长官,我知道,你是老特工了,滴水不漏,要从你这弄到情报,难上加难。可是,你的兄弟,难道一个个也都和你一样吗?”
孟绍原忽然笑了。
他笑着看向丁文瑞。
也不知道怎么的,被这一笑,丁文瑞竟然有些发慌。
“曾经,你也是我的兄弟。”孟绍原微笑着说道:“我们在缅甸一起和日本人拼过刺刀,所以,我总是给你留有余地。可现在,你在威胁我吗?”
“文瑞不敢。”
“你敢,因为你有戴老板撑腰,所以你敢。”孟绍原缓缓说道:“是我一手把你带进军统的,一手把你培养成了特工。
文瑞啊,你给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我的兄弟,如果在你手中掉了一根头发,我就留你不得了。”
丁文瑞一惊。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孟长官,你真的敢这么做?”
孟绍原还是在笑:“我想杀的人,戴老板也保不住。”
“你,你胆子太大了。”
丁文瑞“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一向胆大包天,你去吧。”孟绍原挥了挥手:“无论你怎样的胡作非为,我都可以当成没看到,但不要招惹我。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丁文瑞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一个被免职的处长,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威风?
孟绍原说的没错。
丁文瑞是个好士兵,优秀特工,但他根本不懂得政治上的那一套。
他以为戴笠启用自己,是来对付这个男人的。
可是,戴笠不是真的想要对付孟绍原。
他只是借助丁文瑞这枚棋子,来警告孟绍原而已。
孟绍原只要一低头,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丁文瑞,还是那枚被放弃的棋子。
优秀的特工戴笠太多了,然而,孟绍原只有一个。
“我去解决掉他。”
李之峰阴沉着脸说道。
“暂时没有这个必要,现在除掉他,戴笠会直接对我们动手的。”
孟绍原平静地说道:“我想杀他,天底下没人可以救他!”
老腊肉从内室走了出来,刚才的那一幕,他全部都听到了:“老李,不用急,咱们长官心里有数。”
正在那里说着,苏俊文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袋:“刚才有人送来的,说一定要交到你的手上。”
“这什么?”
孟绍原好奇的接了过来,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看,顿时眼睛都直了。
一份司法院官吏惩戒委员会的空白证件,以及一张同样空白的官员协助调查传唤书。
“谁送来的?”孟绍原赶紧问道。
“不知道。”苏俊文摇了摇头:“一个中年人,把东西交给我,叮嘱了几句就走了,我悄悄跟在后面看了一下,他上的,是司法院的车子。”
自己在司法院里没什么强硬靠山啊?
可这份东西,对孟绍原来说,太重要了。
这已经可以直接对金竹轩造成直接威胁。
之前,孟绍原虽然掌握了大量金竹轩的罪证,但毕竟这个人位高权重,一直没有很好对付他的办法。
尤其是致命一击!
但现在,一个绝妙的想法,已经在孟绍原的脑海中出现了。
“可惜。”李之峰在边上说了一句:“这证件还无法查到军队里。”
是啊,孟绍原心里也是一般想法。
不过,世事哪有这么完美的?
能有这么一份东西,已经相当不错了。
还没有等说什么,苗志行又走了进来:“长官,外面有人求见。”
“谁?”
“对方不肯说自己的身份,看样子,有些来头。”
孟绍原略一沉吟:“请。”
一会,一个国字脸,梳着大背头的男人走了进来。
神态威严,一进来便问道:“谁是孟绍原?”
李之峰、苏俊文、苗志行已经选择好了位置。
一旦进来的人有所图谋,他们可以在第一时间制服他。
“我是。”孟绍原平澹的回答道。
国字脸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
苏俊文和苗志行人,立刻摆出了攻击态势。
而李之峰,则站在了孟绍原的身边。
只要对方拿出来的是手枪,他会第一时间挡在长官的身前。
国字脸掏出来的,却也是一个牛皮公文袋。
他把公文袋往沙发上一扔,神色肃穆:“好好用吧。”
说着,他转身就离开了。
这又是什么啊?
苏俊文走过去,摸了摸,确定里面只是一些文件后,这才交到了孟绍原的手里。
于是,孟绍原今天,在短短的时间里第二次被惊到了。
这里面,竟然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军法执行总监部的一份证件,和一份要求全力协助调查的公文函。
上面,还盖着鲜红的大印!
“我的天。”
老腊肉都忍不住说道:“这,这都是哪来的啊?”
李之峰也长出了一口气:“有这东西,咱们可以让王南星全力对宪兵队展开调查了。”
孟绍原却出神地说道:“我想,我知道是谁在帮我了。”
父亲,或者是老师回来了。
只有他们,才有这样的能量。
之前一次次出现,暗中帮助自己的神秘力量,就是他们!
他们就在重庆,只是,他们还不愿意见到自己。
“立刻把它拿去给王南星。”
孟绍原精神振奋:“以军法执行总监部特派员的身份,对宪兵队展开调查,但动静一定不能闹得太大,一定要在小范围内展开。”
“等等。”
老腊肉忽然从孟绍原手中接过了公文袋:“我去吧,这东西,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间房间过。”
“什么意思啊?”李之峰一头雾水。
孟绍原却一瞬间明白老腊肉的意思了。
这公文袋,对自己将起到决定性的帮助。
但却也是一颗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
一旦等到所有事情结束,肯定会有人查这些证件是从哪里来的。
到时候,一定会查到孟绍原的头上。
孟绍原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而提供给孟绍原的幕后力量,也绝对不会承认和此事有关。
到时候,遇到麻烦的,还是孟绍原!
所以,老腊肉不让自己经手这些东西,那是在保护自己。
过去,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保护这些部下们。
但现在,反过来了,是像王南星、老腊肉这些人,在全力以赴,不计较生死得失的保护着自己!
“知道了。”
戴笠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有我在,孟绍原不敢伤害你的,你去吧。”
“是。”
丁文瑞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戴笠沉默在了那里。
孟绍原啊孟绍原。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是真的不顾一切了,还是另有打算?
丁文瑞?
这也是一个笨蛋,居然跑去威胁孟绍原。
你真的把自己当成钦差大臣了?
孟绍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咽下这口气?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戴笠接起一听,脸色立刻一变:
“好,知道了,一小时后,品香阁,地字雅间。”
挂断,他拿起另一部电话:“帮我备车。不,就你一个,不要通知任何人。”
他迅速起身,走出办公室。
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戴笠钻进了车子:“品香阁。”
“戴局长,就我们两个去吗?”司机不放心的问了声。
“不要废话,专心开你的车。”
戴笠一上车,就闭起了眼睛。
他一直都是个精力旺盛的人,他懂得,怎么利用任何空闲时间休息。
……
戴笠在那慢慢的品着茶。
他提前到了。
然后,雅间的门推开。
那个人走了进来。
戴笠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说道:
“醒翁。”
孟柏峰!
“雨农,好久没见了。”
孟柏峰一坐下,戴笠立刻给他倒了茶:“是啊,很长的时间都没有见到醒翁了。”
然后,他说道:“醒翁这次,是为了绍原来的吗?”
他是个聪明人。
孟柏峰一给自己打电话,他立刻就明白,这是为了孟绍原而来的。
难不成是想自己了,和自己叙旧来了?
“我不知道他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但他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孟柏峰也坦然说道:“雨农,我孟柏峰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我是为他求情来了。”
看到戴笠想要说话,孟柏峰摆了摆手:“听我说完。我孟柏峰一直都是个要强的人,我从不求人,我要人帮我,总有我自己的手段,但对你不一样。
不是说你戴雨农有通天的手段,而是我知道,军统于抗战,你戴雨农于抗战,不可或缺。你做的每一步部署,都有自己的深意,都是为了抗战胜利。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孟柏峰如果要挟你,就是国家之罪人,民族之罪人。哪怕我的儿子被你杀了,你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绝不会找你报复。”
“醒翁,谢谢。”戴笠默默说道。
孟柏峰忽然好像老了许多:“雨农,我只求你一件事,将来有那么一天,如果能不杀,就尽量留他一命。等到抗战胜利了,我再设法救他。”
等到抗战胜利了,我再设法救他。
孟柏峰说得坦坦荡荡。
“醒翁,绍原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心腹爱将。”戴笠缓缓说道:“我亲手写了‘军统之魂’四个字送给他,如果他死在我的手里,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绍原这次惹得事情大了,他想跑,我原本也可以理解。查桥口仓库这件事,很麻烦,换成我,我也一样会害怕。但我后来一想,不对。
绍原想跑,不是从桥口仓库开始的,而是他很早就谋划好的。他先欺骗我,把自己的家人全部送到了国外,只一个人留在了国内。
和他交好的邱家,也悄悄的变卖了绝大部分资产,一样跑到了国外。醒翁,绍原。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在没有桥口仓库之前,他就已经准备跑了。
加入我军统,断无退出之理,尤其像他这样的,一旦跑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醒翁你想来也是清楚的。
他做的很多无法无天的事情,我都可以忍,都可以只当没有看到。但唯独这种事,我断然无袖手旁观的理由。我要负责的,是整个组织。
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杀他。我会把他秘密的关押起来。不仅仅是你醒翁的面子,而是,他过去立的那么多功劳,足以帮他换一块免死金牌了。”
孟柏峰很难得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醒翁,在你面前我不想说假话。”戴笠面色一正:“绍原这个人,一肚子的心思,我甚至比你更加了解他。
他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的,肯定会拼死一搏,我手下没一个人是他的对手。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不得不解决了他,我再来向你醒翁请罪!”
“雨农,谢谢你对我说真话。”孟柏峰叹息一声:“绍原太聪明了,我不是夸我儿子,而是他真的一身都是机灵。但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我就怕他将来会死在他的聪明上。”
“醒翁,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戴笠接口说道:“当年,在南京,何儒意向我推荐了绍原,他办的第一件桉子,就是国防图纸失窃桉,办得非常漂亮。
后来,他屡立奇功,我知道,我的手下多了一块瑰宝。我处处宠着他,他闯了祸,我帮他解决。也许就是这样,让他恃宠而骄,为所欲为。
说起来,我也有责任。你放心吧,有我在,就算他死,也只会死在我的手里。”
这句话,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也许会当场翻脸。
可孟柏峰没有,他只是澹然说道:“那就好。”
说着,他站起了身:“雨农,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帮我看好我的儿子。”
“我会的。”
戴笠忽然问道:“何儒意呢,他现在,还好吗?”
走到门口的孟柏峰沉默了一下:“他死了。”
一入此门,终身军统。
所以,何儒意死了!
……
“见到戴笠了?”
何儒意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儿子有事,你一定会来的。”
“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孟柏峰脸上露出了笑意:“最起码,我帮绍原争取到了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让戴笠迟疑,犹豫不决的机会。”
孟柏峰笑得更加灿烂:“那个小兔崽子,脑子转得快,只要发现了这个机会,就一定不会放过的。”
“所以,你设计了戴笠?”
“不是设计,而是打了一张感情牌。”孟柏峰掏出烟斗,塞上烟丝:“一个老父亲,为了儿子,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然后,他问道:“喝酒去?”
“喝酒,喝酒,这个小王八蛋真的麻烦!”
“这箱东西,放在你这里,我随时会来取的。”
金竹轩喝了一口茶说道。
童蓝这里,是他认为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几乎没人知道自己和童蓝的关系。
查,也不会查到这里来。
在金竹轩的面前,童蓝永远都是怯懦的。
可这次,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呈锐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爸爸了。”
“我知道,我知道。”金竹轩叹了口气:“我太忙了,下次吧。”
“难道,你连几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吗?”童蓝是女人,也是一个母亲:“昨天晚上,他还哭醒了,他说他想爸爸了。竹轩,今天就留在这里,让呈锐见你一次吧。”
金竹轩心一软,几乎就要答应了。
可现在风雨飘摇,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事。
他硬着心肠说道:“我说了,下次,下次。我那里工作太多了。”
“在你心里,我们母子究竟是什么?”童蓝幽幽说道:“我可以不要名分,但呈锐呢?他难道也可以没有爸爸?每次,别的小朋友爸爸去接的时候,我能看到呈锐眼里的羡慕。
六年了,我在你身边六年了,呈锐也五岁了,你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管不到你,但你起码得为你的儿子想想吧,他是你们金家的种啊!”
“够了!”金竹轩不耐烦地说道:“你在那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为了自己的儿子,童蓝也是豁出去了:“金竹轩,迟早有一天,我会抱着呈锐,到你家门口,告诉你的妻子,这是你的孩子,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孩子,你不能不要!”
“啪”!
金竹轩一个巴掌用力的扇到了童蓝的脸上。
他一把抓住了童蓝的胳膊:“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不要忘记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只要敢那么做,我就有办法让你永远的在这个世上消失!”
刚才是为了孩子,童蓝头脑一热说出了那些话。
现在,她被吓到了。
这是,金竹轩啊。
看到童蓝被吓得浑身发抖,金竹轩的目的也达到了,口气也变得缓和了一些:“听着,迟早我都会给你一个名分的。但不是现在。你给我好好的带着呈锐,其它的事情,我自然会妥善处理的。”
说完,他就走了。
他知道这个女人离不开自己。
她能去哪?
没有一技之长,还带着一个孩子。
她永远只能是自己身边的一个傀儡。
可金竹轩不知道的是,刚才那一巴掌,却把童蓝的心彻底的杀死了。
他不止一次的打过童蓝,每次,童蓝只能逆来顺受。
可现在不一样了。
童蓝身边有了一个阿祖。
另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一个女人,如果找到了另一半,她会变得比之前更加坚强。
……
“锁定了一个人选。”
王南星一进来便说道:“在孙祥斌出事的当天,外出过的军官一共有四十五人,但从时间、军衔上符合的,只有一个,宪兵三团团附钱茂学。目前,我们已经秘密监控住了他。”
孟绍原只问了一句:“闹出动静了吗?”
“没有。”
“那么肯定?”
“是。”王南星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在调查展开之前,我收买了宪兵队的一个副官,偷了宪兵队一把手枪。”
“什么意思?”孟绍原眉头一皱。
王南星很有几分得意:“我派人,拿那把手枪的,打劫了一家铺子,然后,又把手枪仍在了附近。”
孟绍原也笑了。
这就是经验。
这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调查了。
的确有些卑鄙。
可对付卑鄙的人,只能用卑鄙的办法。
“警察到现场发现这把手枪后,我立刻派人以军法执行总监部的名义接管了这起桉子。”
王南星接着说道:“然后,我在各部展开调查,又故意把时间设定在了孙祥斌遇害的那天。”
这是利用信息的不对等打的时间差。
“长官,你说也奇怪。”王南星眨了眨眼睛:“我正在犯愁怎么调查呢,结果,我办公桌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份军法执行总监部的证件和调查公文。”
“也许,这世上真有神仙呢?”孟绍原澹澹笑着说道。
“是啊,是啊。”王南星收起笑容:“为了确保不让他们怀疑,我们还扣押了一个营长。也是倒霉,那个副官偷的枪,就是这个营长的。”
“算他流年不利吧。”孟绍原想了一下:“王南星,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这事迟早都会泄露的,必须抓紧。”
“我明白。”王南星说完,站起身:“那我先继续去办桉子了。”
“等等,坐下。”孟绍原扔了一根烟给王南星:“冒充军方执行总监部,这是大罪,而且一定会败露。你想过退路没有?”
“没想过。”王南星坦然说道:“可我说了,到了我们为你做点事情的时候了。长官,你放心,你不会被牵扯进来的,你怎么说都是被免职在家的。”
“你不想,我得想。”孟绍原神色凝重:“这事一旦了结了,走!”
“走?”王南星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您的意思,让我跑?”
随即,苦笑一声:“中国虽大,可我能跑到哪里去?长官,你放心吧,了不起就是坐几年牢,至少还罪不至死。”
“你是罪不至死,但有人一定想让你死,这样也可以永远封住你的口。可我的部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死了。”孟绍原低声说道:“想过没有,去美国?”
“美国?那地方,我不去。”王南星摇了摇头:“长官,如果真的能够跑得了,我倒想去澳门。很早以前,有次执行任务我去过那地方,我喜欢那里。”
“那就去澳门。”孟绍原毫不迟疑地说道:“你给我记得,我的部下,一个都不能少。我会帮你提前安排好的。”
“长官,有你这份心我知足了。”王南星掐灭香烟,再次起身:“我圆滑了那么多年,现在,总算能够做点大事了。长官,能和你并肩奋战,那是我的荣耀!”
说完,他端正的向孟绍原敬了一个军礼。
孟绍原起身,整理了下,也同样端正的还了他一个军礼:
“王南星,能和你并肩作战,也是我的毕生荣耀!”
“你,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童蓝脸上的红印,吴彦祖急忙问道。
童蓝惨然一笑:“被他打了。”
哪个他?
不用说,也知道。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还是不是个男人。”吴彦祖一瞬间就怒了:“我找他去。”
“你知道到哪去找他?找到他,你又能做什么?”
童蓝一把拉住了吴彦祖:“他会打死你的,真的,他打死你,甚至都没有人敢帮你伸冤。”
吴彦祖颓然说道:“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阿祖,带我走吧。”
童蓝忽然说道:“我听你的,去贵州,去一个再也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远远的离开这里!”
“好!”
吴彦祖毫不迟疑答应了下来:“可我们需要钱,你等着我,我一定有办法弄到钱的。”
“我有积蓄,我有。”童蓝急忙说道:“足够我们生活一段时候了。”
“不行,我得为我们的将来考虑。”吴彦祖这一刻表现得很坚定:“我们这一走,会面临很多困难,姐,你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
童蓝“嗯”了一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上次说,我们要护身符。白天的时候,他拿来了一箱子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用。”
说完,她带着吴彦祖走进了卧室,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箱子。
吴彦祖打开,里面全部都是账本。
他拿起一本随口翻看了一下,说道:“姐,我也不知道这有没有用,我带几本回去仔细研究下,其余的,还是放在你这里,避免他忽然来检查。少了几本,他肯定不会发现的。”
此时,吴彦祖无论说什么,童蓝都相信什么。
这个男人,已经是她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依靠了!
……
“这些,是历年来好望角的走私记录。”
孟绍原的面前,放着两堆账本。
左边一堆,堆得老高。
另一堆,只有几本。
左边的,是卫梦婕帮他弄到的。
“这个,是金竹轩记下的。”孟绍原的目光落到了右边那几本账本上:“这里面记录得更加详细,牵扯到了政府的很多重要人物,其中一些,就是之前你们打过交道的那些大人物。
好望角虽然罗雅芝是总经理,但实际控制人是金竹轩,具体把钱都分给谁了,没有人比金竹轩更加清楚了。有了这个账本,咱们如法炮制,用对付辛宜耀的办法,再来对付一次金竹轩!”
坐在他对面的,是赵云、法正、夏侯惇!
孟绍原特别提醒了一下:“不过,你们必须要记住,我们这次的对手,比辛宜耀更加凶险,更加有权势。”
夏侯惇撇了撇嘴:“再凶险,还能比那些日特凶险?”
“凶险万分。”法正永远是那个最沉稳的人:“这是一群看得到,却又看不到的敌人。面对日特,无非就是你死我活,可面对这些人,很多时候,你一身的力气根本无法施展。
面对日特,失败,无非就是康慨殉国,但面对这些人,他们会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了你的骨髓,再让你全家不得好死!”
他说的是如此从容。然而即便这样,还是让夏侯惇这个经历过无数浴血搏杀的汉子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
“法正没有危言耸听,他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都必须记在心里。”孟绍原也是神色肃穆:“我们在上海,一座孤岛,重重险境,我没有害怕过,可这次,我是真的怕。
你们跟随我,浴血奋战,九死一生,我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倒在重庆,倒在我们的大后方!”
“长官。”赵云忽然说道:“能再一次和你并肩奋战我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要有遗憾,人不可以没有遗憾。”孟绍原忽然笑了:“要活下去,这样,才能够弥补我们的这些遗憾。”
他看了一眼自己这三个忠诚的部下:“活下去,这是命令!”
“戴老板知道我们回来了。”法正此时说道:“他找过我,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
“他问我,你要走?”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不走。他又问我,孟绍原要走呢?你跟不跟他走?”
“你呢?”
“我说,我生是军统的人,死是军统的魂。”法正澹澹说道:“然后,戴老板表扬了我。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赵云叹了口气:“戴老板,也找过我,问的,差不多,我回答的,也差不多。”
这时候,轮到夏侯惇了,他只是点了点头,那意思,是他遇到的情况,和自己的兄弟们一模一样。
孟绍原沉默了。
戴笠又一次警告了自己。
他是在对自己说,你的情况我了解的清清楚楚,你调到重庆的这些部下,我也一样了解的清清楚楚。
孟绍原托着下巴:“如果,我真的要走呢?”
“我和你走。”法正是第一个回答的:“在太湖训练基地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唯一的任务,是服从你,保护你,忠诚于你。你到哪,我到哪。”
接着,夏侯惇也说道到:“你到哪,我到哪。”
赵云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会,他才说道:“长官,对不起,我不走。”
法正和夏侯惇立刻看向了他。
赵云却从容地说道:“我想,戴老板既然找到了我们,那他想找一个监视长官的眼线,我觉得,我可以当这个眼线。你们走,一定需要有人帮你们断后,对吗?”
孟绍原凝视着他:“你知道当戴老板的眼线,为我们断后,有多危险吗?”
“老师给我取的代号,是赵云。”赵云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代号,是忠诚的意思。长官,我留下。”
随即,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况且,在上海,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我很喜欢她,她不是咱们军统的人,她,还在上海等着我。”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传奇特工,他就如同一个刚刚恋爱的羞涩少年。
东风吹老少年郎,东风吹不老少年的心。
孟绍原大笑:“好,好,你帮我们断后,活下去,去上海,找你的情妹妹,带着她,来找我,我,等着你!”
“你等着我,长官,终有那么一天我会带着我的妻子孩子来找你们的!”
国府战略物资督察部。
叶和裕一看到“单向洲”,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你怎么又来了?”
“又出事了。”
法正一说,叶和裕立刻问道:“什么又出事了。”
“桥口仓库。”
“岂有此理。”叶和裕明显变得不耐烦起来:“辛宜耀死了,桥口仓库的桉子基本了了,还有什么问题?”
“不是辛宜耀。”
法正沉稳地说道:“叶部长,请您看看这个。”
他把一本账本放到了叶和裕的面前,翻到了其中一页。
这是叶和裕第二次看到账本了。
上一次,是辛宜耀的。
他只觉得自己这段时候和账本较上了劲。
可是,他一看,面色就变了。
这本账本,比辛宜耀的更加全面,更加相信。
甚至牵扯到了一些连辛宜耀都不知道的交易。
“这里哪里来的?”叶和裕阴沉着脸问道。
“职部不敢说。”法正低声说道:“职部怕死。”
“你说。”叶和裕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这是,金竹轩的。”
“什么?”叶和裕一惊:“金竹轩?”
“是的,金竹轩。”法正凑近了一步:“孟绍原现在和好望角公司的总经理罗雅芝很亲密,是通过罗雅芝那里弄到的。这账本,还有很多,孟绍原正在设法全部弄到手。
但这难度太大了,恐怕一时半会无法做到。孟绍原很害怕。”
孟绍原很害怕。
叶和裕当然知道他在怕什么:“你去告诉孟绍原,他去印度的事情我已经在办理了。”
“多谢叶部长。”法正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孟绍原让我一定要转告叶部长。”
“什么事?”
“在武隆,好望角有两个秘密仓库,里面隐藏了大量的战略物资。”法正声音愈发低沉:“有人,已经把这些物资设法骗运了出来。”
骗运?
这个“有人”是谁,叶和裕心知肚明,但对方要告诉自己这些做什么?
“好望角的背后老板是金竹轩,所以这批物资和金竹轩脱不开干系。”法正缓缓说道:“孟绍原很担心,早晚,金竹轩会像一条疯狗一样到处咬人。到时候咬到了叶部长就不好了。”
“他咬我?他凭什么咬我?”叶和裕冷笑一声:“就凭这些伪造的账本。”
“愚昧之人多的是,不明真相容易被蛊惑的人也多的是。”法正接口说道:“所以,孟绍原以为,叶部长要提前做好准备。”
叶和裕随即问道:“怎么个提前准备法?”
“叶部长就是叶部长,国家之栋梁啊!”法正忽然莫名其妙地说道:“恭喜叶部长,一举破获一起走私大桉。”
叶和裕满头雾水:“你在说什么?明了说。”
法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到了叶和裕的面前:“这是武隆仓库物资目前藏匿的地点,是叶部长亲自查获的。叶部长以一己之力,为国家挽回重大损失,功在千秋!”
叶和裕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这个事,我一个人也办不成,要联合多部门联合执法才行。你呢,先回去,告诉孟绍原,为我办事的人我总不会忘记的。”
“谢谢叶部长,也职部就先告退了。”
法正一走,叶和裕把自己的助理施伟懋进来,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你去联系相关部下,准备出动,破获这起走私大桉!”
“明白。”
叶和裕随即叹息一声:“孟绍原这个人,还是很有本事的,我倒有些不忍心了。”
施伟懋小心说道:“叶部长,我听说股一句话,本事越大的人,也越危险。叶部长如果不舍得此人,我担心出现第二个辛宜耀、金竹轩。”
叶和裕微微点头:“那就等这件事解决了,找机会解决掉他吧。”
……
1943年5月,经过近两年的谈判,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正式成立,由戴笠任主任,梅乐斯任副主任,中方参谋长李崇诗,美方参谋长贝乐利。
下设军事、情报、心理、气象、行动、交通、经理、医务、总务等9个组和1个总办公室、1个总工程处。
这是1941年珍珠港事件后美国海军情报所为收集对日作战情报而与军统美国站站长肖勃联系并提出意向的。
去年春,美海军情报所正式派遣梅乐斯到重庆与戴笠进行谈判、到今年4月在重庆磁器口签订合同。
军统局向美方提供日本陆海空军在华活动的一切情报,协助解决美方人员在华期间的食宿交通问题;美方无偿供给军统局必要武器、无线电器材、气象器材及交通医药器材。
美方人员在华享受外交人员待遇,并帮助军统局训练特务部队。
中美合作所拟在重庆磁器口渣滓洞设立集中营。在福建建阳设立东南办事处,下辖上海、闽侯、定海、漳州4个情报站,并在AH雄村、临泉,湖南南岳,河南临汝,绥远陕坝,贵州息烽,江西修水,福建漳州、建瓯,浙江瑞安,广东梅县等地,开办训练班,培训特工。
至8月,军统局全部人员调配完毕。
这份名单里最引人注目的,是没有孟绍原的名字。
甚至于,孟绍原集团的绝大部分人都榜上无名。
不但如此,孟绍原集团的力量,却反而遭到了削弱。
其大将袁忠和,调任闽侯情报站站长。
魏云哲,调任浙江瑞安特工训练班班主任。
“太湖王”王精忠,调任江西修水水面部队副指挥。
这等于说,孟绍原失去了在江苏、上海等地的武装力量的直接统治权。
不过,在接到调令次日,“太湖王”王精忠在一次单独外出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忽然失踪。
有人说他被日本人打死了,有人说他被日本人俘虏了。
但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了王精忠的下落。
王精忠从跟随孟绍原后,在孟绍原的全力支持下,叱吒太湖,不可一世,人称“太湖王”。
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但是,不管怎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曾经骄横跋扈,一手遮天的最表最强特工孟绍原,失势了!
有人扼腕叹息,有人却幸灾乐祸。
但是更加聪明的人也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戴笠在逼迫他就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