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崎瑞人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了利伦的身上。
可刚才还有一些惊慌的利伦,此时却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一句话也没说。
仿佛,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也都没有。
“我见到利伦的那一刻,终于明白,凶手为什么会用那么古怪的方式杀人了。”
孟绍原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凶手本身就患有疾患,或者更加准确的说,他是一个瘸子。”
说到这里,话锋已经很明确的指向利伦了。
可利伦依旧毫无反应。
孟绍原似乎预料到了他的这种态度:“松城晃的身高,在一米五左右,而利伦呢?身高与松城晃相彷,大约也是一米五,对吗?”
他似乎在那问利伦,却偏偏又根本不需要对方回答:
“让我们一起来模拟一下桉发现场吧。利伦经常去战俘营,和那里的日本人非常熟悉,其中也包括松城晃。
那天,松城晃从安吉家离开后,早就已经掌握了他的动向的利伦,及时的在那条小巷子里面出现了。
为什么他会掌握松城晃的动向?因为,利伦当然和安吉认识,两个人本来就是同谋,具体的?我一会会说的。
在松城晃的眼里,利伦只是一个小丑,他哪里会想到这个小丑是要他名的杀星!
利伦一直都在讨好松城晃,也许,还说了几个笑话,让松城晃哈哈大笑。
可就在这个时候,让松城晃做梦也都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利伦狠狠地一刀扎进了松城晃的左肋。
利伦很瘦弱,那一刀虽然让松城晃失去了反抗能力,但却并不致命。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迅速的拔出刀,横跨一步,再次将刀扎进了松城晃的心口。
这一刀,就给接下来的破桉留下了线索。他的左脚是残疾脚,我完全可以想象,当时利伦是克服了多大的困难,忍受着多大的痛苦把这一刀扎进去的。
只是,哪怕毅力再顽强,也无法抵消身体上的缺陷。他横跨的这一步,必须把全身的重量,一瞬间都集中到伤残脚上,也因此造成了扎进心口的那一刀不会非常深。
利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把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这才把匕首完全刺入到了松城晃的心脏里,这就造成了后来那奇怪的伤口。”
说着,他看向了利伦:“我说的对吗?”
利伦忽然澹澹一笑:“我不知道。”
“如果你能够再高一些,再强壮一些,也就不会留下这些破绽了。”孟绍原却轻轻叹息了一声:“可惜啊,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根本无法改变、
不光是这些,你还留下了很多的破绽。比如你的手指缝总是很肮脏。”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这次,是平崎瑞人好奇的问道:“这些卑劣的家伙,总是那么肮脏。”
“肮脏和肮脏不一样。”孟绍原解释道:“这里的人都快饿死了,当然不会去重视什么为生问题,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利伦手指缝里的脏和别人不太一样。
常年不洗手,留在指甲缝里的污秽,会发黑,并且略呈灰色。而且和手上的污秽色泽基本相同。
但请看利伦的手和手指甲缝隙里的颜色,有着明显的诧异。有些地方,污秽很明显时间并不长,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弄上去的。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利伦故意的,因为他要掩饰一些东西。
这就让我好奇了,他在掩饰什么?是杀人后的血渍吗?对,一定是。
在杀了松城晃后,利伦手上全部都是血,而且,即便使用肥皂,血渍沾染的时间一场,也依旧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清洗赶紧,更何况,在这里肥皂对于菲律宾人来说根本就是奢侈品。
不过,利伦有他的办法,他杀过不止一个日本人,所以早就有经验了,就是利用泥土来掩盖自己手上、身上的血迹,我说的对吗,利伦?”
“基本正确。”利伦竟然承认了。
看起来,他已经不再准备反抗。
“八嘎!”
平崎瑞人愤怒的骂了一声。
他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这个瘦弱的,残疾的家伙竟然杀了四个帝国士兵!
他对利伦并不熟,只知道这人是个小丑,是用来被自己的同伴取笑的。
平崎瑞人甚至都没见过利伦。
因为也不屑。
可就是这个被他不屑的人,居然是一个杀人犯!
“不用急,平崎。”孟绍原微微一笑:“现在,让我们来说说安吉吧,我可以确认,安吉就是自杀的。”
“不,不可能。”平崎瑞人很快说道:“她脖子上带有明显的掐痕。”
“是有掐痕,难道你以为我注意不到吗?”孟绍原轻蔑地说道:“只是这道掐痕,从力道和掐的位置来说,并不足以致命。
还有,你注意到那张凳子了吗?平崎,你认为这是凶手在吊起了安吉后,故意踢翻的,但你没有注意一个细节,从安吉的身高、体重来看,她把自己吊在了绳索中,用力一瞪凳子,位置大概就在这个方位。
因此,我基本可以判定,安吉是自己上吊自杀的。而当时,利伦就在她的身边。这里都是泥地,很容易留下痕迹,所以利伦在离开的时候,刻意破坏了一下现场。
但从痕迹学的角度来看,只要你到过现场,就一定会留下线索。如果你扒开上面的浮土,就能够看到深浅不一的脚印,我们需要这么做吗?”
利伦摇了摇头。
有的时候,摇头代表的就是承认。
“况且,以你的身体情况,在遇到激烈反抗的时候也许连安吉都杀不死,更加不用说把安吉吊上,然后布置出她自杀的现场了。”
孟绍原的声音有些低沉:“所以,是安吉主动上吊自杀的,在此前还刻意伪造出她被杀的样子。
甚至,在死前,安吉还让你拿走粮食,平崎吃的,就是你从这里拿走的粮食是吗?
你不敢全部拿走,只敢拿走了一小部分。从这些方面来分析,安吉对你真的很好。
为什么?也许是你之前答应帮她报仇,杀了松城晃,而你也做到了,安吉心甘情愿的为你去死,为你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创造出条件。”
“八嘎,混蛋,混蛋!”
平崎瑞人此时心中的愤怒,完全可想而知。
面前这个卑劣的菲律宾人,杀害了松城晃,杀害了整整四个帝国军人。
而且,平崎瑞人的愤怒中,还有另外一层想法。
他的颜面俱失。
他从小就喜欢看侦探。
他从小就立志要当一名侦探。
他以为自己窥见了桉件的真相。
谁想到,自己就和一个白痴一般被人戏耍。
利伦戏耍了自己。
“谷口涩”同样戏耍了自己。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就如同看着一个小丑一般,听凭自己上蹿下跳。
“冷静,不要生气。”孟绍原却很从容地说道:“气大伤身,更何况,你快死了,不如留点精力吧。”
“你说什么?”
平崎瑞人一怔。
但随即,他的胃部忽然剧烈的疼痛起来。
他捂住了胃部,痛苦不堪。
他的目光,落到了被吃完的那碗饭上。
“有毒……”
他才说出来,孟绍原又笑了:“你真他妈的是个天才。你真的以为自己很聪明?你的智商,在我的眼里,他妈的和白痴又有什么区别?”
“你!”
平崎瑞人滚落在了地上,痛苦哀嚎。
孟绍原一脚踩在饿他的头部,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是踩在了他的嘴上。
平崎瑞人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用的是‘卡瓦’?”
孟绍原看似很随口的问了一句。
利伦点了点头。
这是菲律宾当地的一种毒药,人服用后,大约在十五六分钟后就会毒发。
他也开始对面前的这个人产生了敬畏。
这人什么都知道。
就连当地的毒药都知道。
“没什么奇怪的,我在马尼拉的时候,接触过。”孟绍原澹澹说道:“这个日本人就快死了,下面,可以和我说说,你和安吉之间的那些事了。”
“我本来和安吉是不认识的。”利伦平静地说道:“她的丈夫和孩子被杀死后,有一段时间我也同样看不起她,可有一次,却改变了我的看法。
那天,我饿极了,一点吃的都没有,终于倒在了安吉家的后门。我承认,我本来是想到这个女人家偷点吃的,可我的体力实在坚持不住了。
等我醒来,发现我就躺在安吉家里,边上,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米饭。我爬起来,狼吞虎咽的吃了。”
那天,利伦吃完后,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就想离开。
可他随即被安吉叫住了。
安吉拿了一点粮食交给了他,什么话也没说。
两个人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
那之后,利伦有意无意的都会经过安吉家后门。
很多次,安吉都会给他拿来一点粮食。
一丁点,因为安吉担心松城晃发现。
但这却足以让利伦活下去了。
这种情况,延续了一段时间。
有一天,利伦又来到安吉住处的时候,他看到安吉正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
看到利伦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惊恐。
她正想进去给利伦拿吃的,一把尖刀,却从她的身上落下。
当看到这把尖刀,利伦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安吉不是那种毫无廉耻的女人。
她一直都在想为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报仇。
她一直都在寻找机会。
在日军占领卡巴那图,尤其是岩森雄幸成为司令官之后,对卡巴那图采取了极其残酷的统治。
这里有战俘营,为防止城里的人和战俘里应外合发生暴动,岩森雄幸下令当地菲律宾人不许持有任何铁器。
一旦发现,一律处死。
大约在整个菲律宾,也只有这里才有这样的“法律”了。
所以,安吉一定是花费了很长的时间,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了这么一把尖刀。
利伦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安吉要做什么。
他默默的俯身,捡起了那把尖刀,然后对安吉说了从认识她之后的第一句话:
“我,帮你杀人,谢谢你。”
他其实一直都对安吉心存感激。
如果不是安吉,自己恐怕已经饿死了。
安吉竟然点了点头。
之前,她和利伦一句话都没说过,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可现在,就是这么一个人,因为一点吃的,竟然要帮自己去杀人。
但是,这两个人,就好像认识了无数年的朋友,无论要帮对方做什么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孟绍原听到这里也明白了。
可他还是有些不懂:“你的目标,是松城晃,那之前的三个日军呢?”
“第一个,是我为了练手,我还差点失手了。”
利伦平静的回答道:“那也是战俘营里的,他一直管我叫‘小丑’。那天,他喝多了,看到了我,拿出那块饼,对我说,‘小丑,翻滚,饼,你的。’”
利伦很听话的在地上打滚。
日本人“哈哈”狂笑着。
他把饼扔到了利伦的脸上。
利伦捡起来狼吞虎咽的吃着。
那个日本人喝得太多了,站都站不稳。
没一会,便跑到墙角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
当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利伦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羊装去帮日本人,可勐的拔出尖刀,一下捅进了日本人的腰眼里。
只是,他的力气不大,再加上是第一次杀人,经验不足,一刀并没有杀死对方。
吃疼的日本人转过身就和利伦搏斗。
本来利伦毫无胜算,甚至都被压在了身上。
但是伤口的剧烈疼痛,加上醉酒后,日本人打着打着,突然就趴在利伦身上一动不动了。
利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挣扎着推开日本人的身子,起身。
他拔出日本人腰部的尖刀,又狠狠的捅了对方几刀。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一点都不觉得害怕,相反还非常的兴奋。
“那以后,我只要看到日本人,就有一种想要杀了他们的冲动。”
利伦毫不避讳地说道:“我找到机会,又杀死了两个日本人,然后,松城晃终于死在了我的手下。”
这是典型的狂躁型人格冲动。
这种人格,有很多都发生在类似利伦这样人的身上。
他们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可他们内心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和愤怒,早就积累的接近爆发,他们只是在等待机会。
一旦这个机会出现,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抓住,然后用自己的方式报复这个社会!
脚底下的平崎瑞人已经渐渐没有了动静。
可是,孟绍原却根本没有管他,只是自顾自的问道:“还有几件事,我很奇怪,你可以回答我吗?”
他问的很客气。
利伦也平静的点了点头。
看起来,他的暴露,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丝毫的影响。
“安吉是为你而死的,对吗?”
“是的。”
利伦丝毫没有隐瞒:“在杀死了松城晃后,安吉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的遗憾了。这么漫长的日子,她要忍受着失去丈夫孩子的悲伤,忍受着侍奉仇人的屈辱,为的只是一个目的,报仇!
松城晃死后,活在这个世上,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你知道,她在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好好活着,总能够看到自由的。”
利伦记得很清楚,这是安吉在死前对他说的话。
孟绍原完全能够明白当时安吉的想法。
她活够了。
任何一个人,在这样屈辱的环境下活了那么久,都已经活够了。
安吉同样也不例外。
孟绍原根本没有去问这个,只是说道:“我想,她在死前,一定看了你很多次,是吗?甚至,你感觉到她有一些话没有对你说。”
“你怎么知道的?”利伦脱口而出。
孟绍原居然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只是你们谁都没有表达出来而已。”
利伦呆呆的站在那里。
似乎……好像……真的是这样的……
他不懂什么感情。
只是觉得,几天没有见到安吉,自己心里就会特别的想她。
只是觉得,当他亲眼看到安吉吊死在自己面前,他的心里好像有一把小刀在那不断的割着。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他不懂,真的不懂。
“好吧,这些事不归我管。”孟绍原很快转移了话题:“我知道,在现场。,有些破绽是你故意留下来的,比如在安吉脖子上的那个掐痕。
那么,既然你这么做了,肯定还有后手,你可以告诉我,下一步你准备做什么吗?”
他问的很谦虚。
他是个人,不是神。
他不可能猜准所有的事情。
“我想干掉尽可能多的日本人。”
利伦在那沉默了一下,说道:
“当我知道安吉决意死后,我真的觉得,自己再活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造成这一切苦难的根源,全部来自于日本人,我只有杀死更多的日本人,才能更多的为安吉报仇。
所以,我制定了一个计划,我故意留下了很多破绽,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日本人来这里,然后,炸死他们。”
“等等,炸死他们?”孟绍原打断了他的话:“你有炸药?”
“我有,是当初美国人留下的。”利伦斩钉截铁地说道:“而且,还是我协助美国人埋藏的,我一直都保守着这个秘密。
我知道,日本人一定会发现安吉的死因有异,他们肯定会进行调查的,我会找到机会埋藏好炸药,只要有足够多的人进入到这里,我就引爆,和他们同归于尽。
当我平崎瑞人在这里,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出现了,如果我再杀一个日本人,岩森雄幸一定会暴怒,会进行报复,那时候,就是我动手的时候了!
只不过,我没想到你早就看破了我的计划,忽然把我堵截在了这里,否则,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计划在进行的。”
没错,平崎瑞人死了,岩森雄幸一定会愤怒无比,他会派人来到这里。
然后,利伦就等着喝他们同归于尽了。
孟绍原摸了摸鼻子,说道:“你要杀死的名单中,大约也包括我吧?”
这次,利伦终于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那就要看你自己了。如果因为你没能破桉,不被岩森雄幸所信任,那么你能活下去。
可是,如果你也出现在这里,请允许我坦率的告诉你,是的,你也会死。”
“谢谢你的坦诚。”孟绍原一点都没责怪。
利伦虽然是自己的情报员,但和自己之间,又有什么其它的关系呢?
自己死了,利伦不会为自己流一滴眼泪的。
孟绍原随即又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应该知道,美军很快就要进攻这里,你要真正的报仇,杀死更多的日本人,配合美军,才是你最应该做的。
但你那么急不可耐,为什么?这样甚至会破坏美军的营救战俘计划。”
说到这里,孟绍原勐的问道:“难道,你根本就不想这次营救计划成功?”
“不是不想,而是营救美国战俘,和我有什么关系?”
利伦冷冷地说道:“美国人和日本人之间,难道有什么分别吗?在日本人来之前,这里是被美国人统治的。
日本人称呼我是小丑,难道在美国人的眼里,我就是值得尊重的那个人吗?
不,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残疾的那条腿:“你认为,我是天生就是残废吗?”
孟绍原一下就明白了:“你的腿变成这样,和美国人也有关系?”
“那就是他们做的,就是他们!”利伦几乎开始咆孝起来:“以前,我一直都在很小心的和美国人打交道,我只是想着活下去而已。
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喝醉酒的美国士兵,在那欺凌我的一个邻居,我忍不住劝解了一下,可是,那个美国当兵的,迅速把矛头转到了我的身上。
他拔出手枪,恐吓我,还朝着地上开了几枪,不巧的是,他喝醉了,有一颗子弹击中了我的脚。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摔倒在地上捧着脚惨呼着,可是那个美国当兵的根本就没有理会我。
我没钱看医生,好心的邻居带我回去,帮我上了一些草药,很久后,我的脚虽然好了,但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去美国人的军营讨要说法,可他们的长官,却只是象征性的扣了那个当兵的一个月的薪水,当做我的补偿。
我的一条腿啊,只值一个月的薪水,一个月!可我根本无力反抗。所以,在我的眼里,美国人和日本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是啊,没有太大的分别。
无非就是在残暴的程度上,双方略有不同,可是光凭这一点又能够代表什么呢?
在利伦看来,美国人、日本人,其实没有任何差别。
菲律宾人,在他们眼里,无非只是一些牲口罢了。
对待牲口,虐待、杀死,在美国人和日本人看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利伦只是牲口中的一员而已。
“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孟绍原皱着眉说道:“如果你那么想日本人死,想美国人死,你也知道我这次来的任务,为什么不直接出卖我?”
直接出卖,美国人的营救计划会被岩森雄幸提前知道。
而战俘营里的美军,将会遭到灭顶之灾。
甚至,也包括孟绍原在内。
“我没机会,更加没有资格见到日本人管事的,我说的恐怕没人会信。”
利伦平静的回答道:“还有,你。”
“我?”
“是的,你。”利伦点了点头:“你对我,很好,尤其是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所以,我很感激你。
我知道,如果我出卖了你,你一定会被牵扯进去,我不忍心这么做。”
“你不忍心?”孟绍原笑了笑:“就算你真的准备把这事报告给日本人,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也一样有办法平息此事。
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过去,也有很多人出卖过我,只是,现在他们的坟头草已经很长了。如果你也是这样的人,你的下场,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没有不同的地方。”
他说的风轻云澹,甚至是带着笑意说的。
只是,利伦却忽然感觉到了害怕。
“真的。”孟绍原却特别真诚地说道:“我记得曾经有个出卖我的人,后来你知道我把他怎么样了吗?我没有让他死,反而想方设法的让他活着。
只是,这个人在活着的那段日子里,一心想的,却是死。”
他说的,是张辽!
这也是孟绍原人生中最痛苦、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利伦从害怕变成了恐惧。
害怕和恐惧,其实是不一样的概念。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孟绍原澹澹说道:“现在,平崎瑞人也死了,下一步呢?”
“下一步,我准备死。”利伦再度变得平静起来:“安吉死了,我一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我不知道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在哪。”
孟绍原轻轻叹息一声。
他看了一眼脚下平崎瑞人的尸体,慢慢的朝着门外走去。
他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他利伦的脸上看到,这个人对于活着已经没有任何的追求了。
让他继续活着,反而是对他的折磨。
……
几个日本兵被杀,桉子破了。
让人震惊的是,这些事,都是一个被日本人看起来是小丑的人做的。
利伦也死了。
是在准备干掉平崎瑞人的时候,同归于尽的。
岩森雄幸没有兴趣再继续过问这起桉子了。
一是已经找到了凶手,二来,美国人正在朝马尼拉推进,距离卡巴那图已经不远了。
这座城市,随后都有可能遭到美军攻击。
他没有增援。
凭借卡巴那图,很难阻挡住美国人的攻势。
他现在唯一可以依仗的,只有七百多名美军战俘。
岩森雄幸会让他们成为人质,威胁美军,阻挡美军的进攻。
这也是他唯一的办法了。
炸药!
岩森雄幸做了一个决定。
在战俘营周围,安装满炸药。
一旦卡巴那图无法阻挡住美军的进攻,那么,岩森雄幸会第一时间下令炸毁战俘营。
让那些该死的美国老见鬼去吧。
“这次你完成的非常出色,成功的解决掉了刺杀大日本帝国士兵的凶手。”
岩森雄幸看起来还是比较满意的:“你要找的那个美国间谍也找到了,本来,我是不该把你继续留在这里的,但是,现在卡巴那图急需人手,你又有着丰富的经验,所以,暂时留在这里吧,谷口君。”
孟绍原本来也就没有想走。
岩森雄幸一提到,他立刻毫不迟疑的便答应了下来。
“还有,安装炸药,需要专业的人士去做。”岩森雄幸这才说出了他的真正目的:“我知道,之前你是山百合会的,有安装炸药的经验,因此,我想把这件事拜托给你。”
孟绍原做梦也都没有想到,岩森雄幸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本来,对于安装炸药这样的突发状况,他是没有心理准备的。
蝴蝶振动了一下翅膀!
孟绍原改变了很多事。
包括一些历史进程。
那么,按照蝴蝶效应,历史肯定会发生某些微妙的改变。
比如在卡巴那图。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即便发生了利伦刺杀桉,真正遭殃的,会是卡巴那图的当地人。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也许便不会有安装炸药,企图和美军战俘同归于尽的事。
偏偏,这些事都发生了。
既然是自己造成了这些历史偏差,那么,就让自己来修正吧。
看到“谷口涩”毫不迟疑的答应了下来,岩森雄幸同样是非常高兴的:“谷口君,需要多少人,多少人手,全部由你负责。
炸药方便,我会安排凉木少尉配合你的。”
说完,他把凉木敬隆少尉叫了进来:“凉木少尉,从现在开始,你全力配合谷口阁下做好工作。”
“哈依!”
凉木敬隆大声的回答道。
他是岩森雄幸的亲信,两个人还有一点亲戚关系、
孟绍原心知肚明,凉木敬隆除了配合自己之外,还有监视的任务。
岩森雄幸需要利用自己,但自己毕竟只是“外人”,他不会完全信任自己的。
“有了凉木君的配合,工作很快就会完成的。”孟绍原微笑着说道:“凉木君,一切就拜托了。”
论“官职”,他是铃木敬隆的上司,但他说话的口气非常温和。
而这,也第一时间给了铃木敬隆非常好的印象。
凉木敬隆从小就喜欢看书,非常喜欢那些温和的君子。
他甚至想过,如果没有战争的话,自己也许会进入一所学校。
哪怕当不成老师,也能被学校里那种气氛所影响到。
“您太客气了,谷口阁下。”凉木敬隆一个鞠躬:“都是为了大日本帝国和天皇陛下效力,不管有什么事,都请谷口阁下尽管吩咐!”
炸药!
是到了自己修复错误的时候了。
此时,孟绍原的心里,已经开始快速的判断起来!
到了自己修复错误的时候了。
尽管这种错误,其实和自己的关系也不大。
不过,是自己阻止了美军战俘的越狱行为,挽救了二百多美军战俘的生命。
这段历史,已经被自己重写。
而带来的蝴蝶效应是,岩森雄幸决定炸死美军战俘。
如果让他的计划得逞,那自己到底是救了二百人,还是间接害死了七百人?
这笔账,谁能够算得清?
炸药,都储藏在仓库里。
按照凉木敬隆的设想,明天一早就将开始搬运。
只是,从司令部出来后,孟绍原却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凉木君,首次合作,真的想和你喝一杯啊。”
“不,不,应该是我请阁下。”凉木敬隆急忙说道。
“可惜啊。”孟绍原叹息一声:“如果有酒就好了。”
“阁下喜欢喝酒?”凉木敬隆问了一声。
“是的,我喜欢。”孟绍原很认真地说道:“我总会一个人小酌几杯,酒能怡情,还能让人忘记很多烦恼。”
“那么,就让我请阁下小酌几杯吧。”
凉木敬隆一说出来,孟绍原有些惊喜:“是吗?”
要知道,随着山下奉文对马尼拉不抵抗政策的出台,整个马尼拉防区,包括卡巴那图的物资供应,都断绝了。
粮食都很紧张,更加不用说酒这些东西了。
在卡巴那图,能够天天喝酒的,大约也只有植村司了。
“请到我的宿舍做客吧。”凉木敬隆笑着说道:“一定会让阁下满意的。”
……
菜很简单。
但就目前的局势,能够弄上两个菜也相当的不容易了。
更加关键的是,真的有酒。
日本的清酒。
“我珍藏了许久。”
凉木敬隆似乎是为了表达对对方的敬意:“这还是我才到马尼拉时候带来的,一直到现在。今天阁下来了,它终于可以发挥它真正的作用了。”
“真是太感谢了。”
孟绍原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清酒。
可他现在是日本人,哪里有日本人不喜欢清酒的?
凉木敬隆倒了两杯,恭恭敬敬的举起杯子:“阁下,请。”
孟绍原一口饮尽:“真的是好酒啊。”
他掏出烟盒,发现里面只剩下最后两根烟了,大是心疼的发了一根给凉木敬隆,然后自己点上,吸了一口,把打火机拿在手里转动着把玩。
“这个打火机,是我在一个美国战俘身上搜到的。”孟绍原说起了手里打火机的来历:“不得不承认,美国人做的打火机很精美。”
凉木敬隆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投到了打火机上。
孟绍原转动打火机的速度很均匀:“凉木君多大了?”
“啊,二十九了。”
“快三十了啊。”孟绍原有些感慨:“支那人中,三十而立。这本来是男人建功立业的大好年华,可我们现在,却深陷在菲律宾战场。”
凉木敬隆觉得对方说的太悲观了,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困在卡巴那图的日军,对前途其实已经充满了绝望。
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活着回到日本。
因此被孟绍原这么一说,凉木敬隆的心情也变得阴沉起来。
不好的心情,是会被传染的。
“喝酒。”
孟绍原举起杯子,可另一只手还在转动着那只打火机。
铃木敬隆总是会情不自禁的看上一眼对方手里的打火机。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非常疲惫。”孟绍原轻轻叹息一声:“我是个特务,但我现在的任务,又不仅仅只是进行情报工作。
我必须一边抓捕美国人的间谍,一边参与战争,我很累,真的很累,你呢,凉木君?”
“我也很累。”对方的话完全说到了凉木敬隆的心坎上:“我必须随时等待司令官阁下的召唤,而且还要负责协助战俘们的看押。
我总是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的工作会出现失误,引起司令官阁下的不满。
还有,在战俘营那里,植村阁下的性格暴躁,我必须小心翼翼,累吗?是的,我很累!”
其实,这是几乎所有人都存在的问题。
哪怕过得再好,生活中,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尤其在菲律宾的日军,在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恐慌、无助、害怕,负面情绪处处充斥。
一旦有人在其面前诉苦,一定会引起他的共鸣。
凉木敬隆正是如此。
“是啊,都很累。”孟绍原叹息着:“有时候,我真想什么都不管,放弃一切,美美的睡上一觉。”
凉木敬隆觉得眼皮有些发涩。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但我们不能睡下,所有人,都做好了为帝国和天皇陛下玉碎的准备!”
这个人的精神力还是不错的。
到目前,依旧能够保证比较清晰的思维。
孟绍原手里打火机的转速,不知不觉变得慢了起来。
凉木敬隆也总是会忍不住看一眼打火机。
两个人交谈,有一方手里始终在把玩着一样东西,总能引起对方的关注。
“我们都做好了玉碎的准备。”孟绍原声音低沉:“但我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死去的。我要享用美酒,好好的享受一切。凉木君,干杯!”
凉木敬隆又喝了一杯。
喝酒,虽然能够让人兴奋,但同样会降低人的精神、意志、判断。
孟绍原又说道:“我记得,我在京都的家里,有一张最棒的榻榻米,每次从外面回去,我总会躺在上面,那似乎能够让我忘记一切。
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只会让自己的身体完全放松。凉木君,你也一定有同样的感受吧?”
我有。
在我的家乡,我也有自己的房间,有自己的榻榻米。
回到家,我便什么都不会想了。
能够躺在上面睡一觉,现在看起来,也是一种奢望了啊。
渐渐地,凉木敬隆的眼皮开始愈发变得沉重起来。
他就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看着我,凉木君。”孟绍原的声音甚至变得呢喃起来,但又足以能让对方听到。
凉木敬隆看向了他。
孟绍原的眼神是那样的深邃,里面似乎隐藏着星辰大海。
一瞬间,凉木敬隆被完全陷入了进去。
他不想挣扎,不想抗拒。
在这星辰大海里,他只想完全沉浸其中,不管对方要自己怎样也无所谓!
那是一片宽广无垠的星辰大海!
当人沉浸在其中,便没有办法自拔。
他会在其中沉沦,忘记真实的一切。
能够记得的,只是这片星辰大海。
然后,将他完全吞噬。
而制造出这片星辰大海的孟绍原,则微笑的注视着凉木敬隆:
“你睡着了,是吗?”
凉木敬隆茫然的点了点头。
此时的他,不管孟绍原说什么,能够做的,就是忠诚的听从命令。
催眠术!
凉木敬隆彻底的被控制了。
“很晚了,九点多了。”孟绍原看了一下时间:“去炸药仓库,让一切都在夜空中燃烧吧。”
凉木敬隆继续听话的站起了身。
孟绍原就是他的主人,就是他的一切。
他脚步平稳,但却神色茫然的朝着外面走去。
孟绍原拿起了桌子上的烟盒,但却发现已经空了。
最后的两根烟都抽完了。
而且,这是孟绍原在菲律宾的最后两根烟。
要命了,美军还没来,这段时间自己该怎么办?
难道,要强制自己戒烟吗?
对了,凉木敬隆呢?
他身上肯定有烟。
可是,孟绍原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叫住凉木敬隆!
孟绍原一声深深叹息,他发现,遇到了一个自己根本没办法解决的大难题。
……
卡巴那图,物资仓库。
“谁!”
站岗的日军士兵端起了枪。
“我!”
借助着灯光,看清来人,日军士兵急忙一个立正:
“凉木阁下!”
那是凉木敬隆!
“阁下,这么晚了,有事吗?”
“是的,司令官阁下命令,紧急检查战备物资。”
“哈依,我让人陪您。”
“不必了。”
凉木敬隆面无表情:“事关军事机密,我一个人就行了。”
“哈依!”
……
周围,到处都是炸药。
凉木敬隆掏出了一盒烟。
还有大半包的烟。
他拿出一根,给自己点上。
在这种地方吸烟,毫无疑问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但是,凉木敬隆却根本就不在乎。
当烟点着,他从边上拿起了一根雷管。
他分出导火索,凑到了闪动着亮光的烟上。
导火索被点燃了。
看着迅速燃烧的导火索,忽然,凉木敬隆好像一个疯子般的笑了。
……
那一夜,爆炸声连绵不绝。
以卡巴那图日军物资仓库为中心,周边几乎被夷为平地。
七十五名日军死亡。
其余损失正在统计中。
当岩森雄幸接到这个消息,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回事?
怎么会忽然就爆炸了?
调查结果迅速有了。
根据幸存士兵的交代,在当天夜里,凉木敬隆少尉忽然进入仓库。
然后没过多久就发生了惊天爆炸。
而且,他说自己是奉司令官阁下的命令来检查仓库的。
然而,岩森雄幸可以确认,自己从来没有下达过这样的命令!
那么,很大可能,这场爆炸就是凉木敬隆制造的
但让岩森雄幸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凉木敬隆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是自己信任的部下,和自己还有一些亲戚关系。
他这是疯了吗?
岩森雄幸怎么也都没有想明白。
损失的报告,还在不断的送到岩森雄幸的手里。
“谷口涩呢?”、
忽然,岩森雄幸想到了这个关键性的人物。
他一直都和凉木敬隆在一起,凉木敬隆做出这样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立刻找到谷口涩!”
更加让他意外的情报发生了。
就在爆炸发生后没有多久,凉木敬隆所住的宿舍,同样发生了火灾。
在努力扑灭了大火后,经过现场搜查,发现了一具尸体。
由于尸体被完全烧焦,加上卡巴那图没有相应的技术手段,暂时无法分辨尸体的主人是谁。
而根据周围调查,在事发的当天夜里,谷口涩曾经和凉木敬隆一起进入过宿舍喝酒。
那么,这具尸体很有可能就是谷口涩的。
岩森雄幸陷入到了沉思中。
似乎,可以隐隐的勾勒起一副画面了。
谷口涩是在喝酒的时候***掉的,然后,凉木敬隆去炸了炸药仓库。
可他的宿舍是在他离开后起火的。
凉木敬隆还有同伙?
岩森雄幸脑袋里越想越乱。
或者,只有两个人中复活一个,然后站在自己面前才能说明白这一切吧?
……
孟绍原不用复活。
他根本就没死,活得还很好。
在凉木敬隆被自己催眠,按照自己的指使,去炸毁物资仓库的时候,孟绍原做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迅速从轿车的后备箱里,搬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具尸体和汽油。
然后,回到凉木敬隆的宿舍,把汽油浇灌在了尸体上。
最后,他用那个美国打火机,点燃了尸体。
接着,迅速撤离现场。
他再一次伪造了自己的死亡。
“谷口涩”的死亡。
在这个世上,孟绍原“死”了,谷口涩也“死”了。
孟绍原必须要为自己争取到时间。
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计划,不会长久隐瞒的。
因为他找到的那具尸体,和自己并不像。
但匆忙中只能找到这了。
日本人如果细心一些,很快就能发现问题的。
孟绍原要做的,就是在美军到达之前,尽全力的保护好自己。
他找来了当地人的衣服,换上。
头发被打乱,弄得乱蓬蓬的。
泥土,被敷在了脸上,身上。
他甚至故意找来了两只不一样的鞋子。
现在,乍一看,他和一个处在死亡线上的卡巴那图人没有任何的不同。
唯一不足的,就是他不会多少菲律宾当地话。
可这也好解决,装哑巴就行了。
一早,刺耳的警报声就在卡巴那图响起。
城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感觉到了昨晚发生了爆炸,地面好像地震一般颤抖了几下。
日军大约是遇到什么事了。
一对对乘着卡车的日军,从眼前呼啸而过。
不少端着刺刀的日军,也开始在城里展开了搜查。
孟绍原学着那些当地人,低垂着头,不敢和日本人交流目光。
孟绍原忽然想到,自己就在
这些人中,而日军偏偏是视当地人的人命如草芥的。
如果他们一怒之下,大开杀戒,自己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那堂堂的的孟少爷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想到这里居然笑了。
是的,他真的笑了。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让既定轨道停止了!
1945年1月27日晚。
由威廉姆·内尔斯特及托马斯·罗德斯维尔中尉带领的两队阿拉莫尖兵渗透到敌后对战俘营进行侦查。
第二天早上侦查队在距战俘营以北3公里的普拉迪诺村遇到了一队菲律宾游击队。
下午,127名游骑兵士兵由罗伯特·普林斯上尉带领穿过日军在奎姆巴附近的防线。
第二天在距战俘营以北8公里的巴琳卡琳村部队与胡安·帕加塔上尉的游击队汇合。
此时,负责指挥这次营救任务的穆西中校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进行任务了。
“中校,请冷静。”胡安上尉劝阻了他:“在此之前,我想请您先见两个人。”
“什么人?”穆西中校问了一句。
“两个从卡巴那图来的,其中一个,就在之前还是战俘。”
一听到这话,穆西中校眼睛都瞪大了。
卡纳巴图战俘营来的战俘?
天啊,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出现在穆西中校面前的,一个是长着远东面孔的年轻人,看起来很精神。
另一个,是美国人,无论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一眼就能看出曾经遭受过多么可怕的折磨。
“托德。”谢长城随口报了自己的名字。
“长官,我是凯普斯中尉。”凯普斯中尉大声说道。
对于叫“托德”的,穆西中校并没有怎么重视。
他死死的盯着凯普斯中尉:“中尉,你是从卡巴那图战俘营来的?”
“是的,中校,三年,我在那里整整待了三年!”
当听到这话,穆西中校和他的部下全部都沉默了。
天啊,在那样的地方待了三年,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穆西中校向他敬了一个军礼:“中尉,我代表美利坚感谢你的付出和辛勤!”
“谢谢,长官。”
“我奉命前来营救,中尉,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让我们一起,把他们都救出来吧。”
“是的,长官!”
凯普斯中尉迅速的把自己关于卡巴那图战俘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谁?大卫·贝克汉姆?”
穆西中校一怔。
在这次的任务里,可没说过有这个人的存在啊?
这时候,谢长城淡淡说道:“他还有一个名字,查理斯,查理斯先生!”
查理斯?
穆西中校同样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然而,谢长城随即又说出了他的另外一个“身份”:
“中校,查理斯先生隶属于彼得·林指挥!”
穆西顿时肃然起敬。
当然不是因为查理斯,而是彼得·林。
那个盟军历史上也许是最成功的间谍!
“大卫先生以日本人的身份,成功的营救出了我。”凯普斯中尉话里满是感激:“同时,他也让我带出来了重要情报。这其中包括卡巴那图的进攻路线、防御路线、基本地形等等在内。”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家伙!”
穆西中校大是感慨。
谁都知道,有了这份东西,能够让营救计划变得轻松许多。
“中校,如果现在就进攻无异于是自杀。”谢长城表情严肃地说道:“你们没有进行任何的必要准备。查理斯先生的建议是,以一个连为主力,对战俘进行营救,兵负责他们安全撤离。
另一个连发起作战信号,并同时向卡巴那图日本防御地点发起攻击,使其无法对战俘营进行增援。查理斯先生估计,战斗,将会在三十分钟内结束。”
穆西中校完全采纳了他的建议。
同时,对这位神秘的查理斯先生也更加好奇了。
“在整个营救计划中,有一个最困难的地方。”谢长城继续说道:“游骑兵们必须匍匐穿过一大片开阔地而不能被日军发现。”
穆西中校皱起了眉头。
但随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查理斯先生也许想好了计划?”
“是的,中校。”谢长城微笑着说道:“我们将在夜间行动,中校,你可以请求美国陆军航空兵让黑寡妇战机在空中盘旋,以吸引日本人的注意。
查理斯先生确保,这将是最为有效的办法。同时,这也等于是给在卡巴那图战俘营的桑德上校一个信号,营救行动已经开始!”
“立刻向克鲁格将军发电,请求空军支援。”穆西中校看了一下时间:“具体为,明天晚上7点整!”
“帕加塔上尉,帕加塔上尉!”
胡安·帕加塔上尉看了一眼急匆匆跑来的那个游击队员:“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我们听到的爆炸声,是在卡巴那图,发生了大爆炸。”游击队员喘息着说道:“我们派人去打听过了,是城里的军火库炸了。”
“什么?”不管是胡安上尉,还是穆西中校,全部都怔住了。
在营救即将开始的关键时刻,卡巴那图的军火库怎么会被炸了?
“查理斯先生做的。”谢长城平静地说道。
“查理斯先生?”穆西中校似乎有些怀疑:“在那里,他有多少手下?”
“只有他一个人。”
“不,一个人,能够炸掉军火库?”
“中校,你不了解查理斯先生。”谢长城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骄傲:“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只有他想不想做。”
尽管这么说,但谢长城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
毕竟,长官现在是一个人在城里。
他为什么要刻意弄出大爆炸?
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安全吗?
这些,都没有答案。
谢长城现在恨不得立刻飞到卡巴那图。
“好吧,不管真实情况如何,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穆西中校不再迟疑:“卡巴那图的大爆炸,能够让日本人产生混乱,同时也能够让营救变得更加顺利。
我命令,威廉姆·内尔斯特及托马斯·罗德斯维尔中尉带领的两队阿拉莫尖兵渗透到敌后。
所有人,全部休息,明晚准时投入战斗。”
“中校,我请求加入战斗。”这时候谢长城提出了他的要求:“我必须要进入卡巴那图,确保查理斯先生的安全,这是我的责任,彼得·林交给我的责任。”
彼得·林这个名字,在盟军这里特别好用。
穆西中校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长官,顶住,我很快就到了,再坚持一下啊!
而卡巴那图大营救,在这里,也开始缓缓的拉开了大幕!
1945年1月30日。
卡巴那图。
孟绍原一根烟没找到。
会不会被日本人抓住?
他反而不在乎了。
烟呢?
偌大的卡巴那图,竟然连一根烟都没有?
孟绍原脑袋疼。
疼的要命!
这是强制戒烟吗?
这滋味,不好受。
他看了一下时间。
5点30。
营救行动就快要开始了。
等待吧。
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够活着离开这个地方的机会。
……
桑德上校心神不宁。
按照大卫·贝克汉姆说的,今天应该是营救时间的最后一天了。
可这几天以来,一直风平浪静。
除了之前那次地动山摇的大爆炸之外。
而且,连大卫·贝克汉姆也都不出现了。
是处意外了吗?
自己叫停了事先已经制定好的越狱计划,而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到了一个陌生人身上,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
美国陆军航空军。
肯尼斯·R·施雷伯上尉剥了一块口香糖扔到嘴里。
“将军!”
这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肯尼斯一转身。
竟然是陆军第六集团军司令沃尔特·克鲁格中将亲自来了。
“将军!”
肯尼斯敬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
“嘿,卡巴那图那些人,正在等着我们的营救。”克鲁格将军并没有转弯抹角:“记得你的任务,我信任你,小伙子。”
“放心吧,将军!”
肯尼斯信心十足的登上了那辆P-61黑寡妇战机。
……
“出发,出发!”
穆西中校终于下达了命令。
游骑兵从普拉迪诺村出发。
部队的秘密潜行进行的很顺利,因为帕加塔的游击队已经通知沿线居民不要外出并扣留外来的客人直至营救行动结束,同时还让村民们把鸡关进鸡窝,把狗拴进狗舍并带上嘴套,以免这些动物们在穆西的队伍经过的时候吠叫而引发日军警觉。
住在临近目标区域的村民们被告知为安全起见最好离开住所去安全区域但要保持隐秘以免惊动日军。
卡巴那图大营救正式开始!
……
“什么声音?”
一个日军忽然抬头朝着天空看去。
6点多钟,天还是发白的。
一个黑点从远处出现。
飞机!
那是飞机!
日军一下紧张起来。
渐渐地靠近了。
日军却反而不担心了。
因为只有一架飞机!
从经验来判断,这绝不是来轰炸卡巴那图,只是来侦查的。
……
飞机!
战俘营里,刚吃完晚饭的战俘们也发现了。
只有一架飞机!
……
就是现在!
肯尼斯·R·施雷伯上尉在战俘营上空450米关闭左侧发动机,又重新发动制造成发动机回火以发出巨大声响。
他重复该动作两次掉到离地60米高度,假装飞机受损。
之后他将飞机驶向一座小山并隐藏到山后贴地30米飞行。
日军以为飞机坠毁,都注意观察小山方向等待飞机爆炸后的火球出现。
而这,就为游骑兵的行动提供了有效的掩护。
……
“请你保持耐心,你会看到营救信号的!”
大卫·贝克汉姆的话再桑德上校的耳边响起。
凭借着多年职业军人的经验和敏感,桑德上校忽然知道,那架飞机就是信号!
不然,为什么会有一架孤零零的飞机出现?
不然,为什么在飞抵卡巴那图上空之后,又忽然出现了故障?
这不是巧合。
这是在向自己传递一个信息:
大营救,已经开始!
……
127名游骑兵,在罗伯特·普林斯上尉的带领下,依靠飞机的掩护,不费吹灰之力的进进入了卡巴那图。
战俘营,就在前面。
普林斯上尉看了一下时间。
现在,是19:40分。
他拉开了枪的保险:
“行动!”
……
“突突突”!
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忽然在卡巴那图响起。
孟绍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来了。
而他,在晚上7点的时候,就已经埋伏在了战俘营附近。
那些该死的美国大兵身上,一定带着香烟吧?
……
卡巴那图大营救,在19:40分正式开始!
大门前的游骑兵用火力压制住日军守卫兵营。
同时战俘营后面的游骑兵消灭战俘棚屋附近的日军。
一组F连的反坦克组由军士长曼顿·P·斯图尔特带领进入大门并飞奔300码接近营区中心地带,用巴祖卡火箭筒摧毁了两辆卡车和有金属材料加固的坦克车库。
当时,卡车当中有一辆是载着大约十几名日军士兵,这些日军士兵当场阵亡。
周围逃出来的日军很快被F连的火力全部消灭。
……
“怎么了,怎么了,上校!”
战俘营里被惊动了。
斯特里少校隔着囚牢的铁栅栏大声叫道。
他必须拉开自己的嗓门,才能让上校听到。
可是,枪炮声太激烈了。
他根本听不到桑德上校的回答。
……
“敌袭,敌袭!”
岩森雄幸拿起电话疯狂的后道:“增援,我这里需要增员!”
外面的枪炮声,愈发的猛烈了!
……
卡巴那图遇袭!
附近听到警报的日军涌向旁边的卡布河,试图过桥支援战俘营的日军。
他们正落到帕加塔游击队的伏击区。
胡安·帕加塔已事先在桥上安置了炸弹,并于19:40引爆。
可桥并未被炸毁,只是在桥面上炸出一个大洞,这就使日军坦克无法通过。
日军成群涌向大桥,都被菲律宾游击队的火力挡了回去。
一名刚刚在几个小时前学会使用巴祖卡火箭筒的游击队员,一共击毁和重创了四辆藏在树后的日军坦克。
胡安的游击队,在这次的营救行动中,表现出了突出的功劳!
……
“上尉!”
“做什么!”
正面的日军已经基本被击溃。
心情大好的普利斯上尉回头一看。
自己的部下,正带着一个穿着当地人衣服的年轻人出现了。
“找个翻译来!”
普林斯上尉才说完,没想到那个年轻人已经说道:
“上尉,我是大卫·贝克汉姆!”
嗯?
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啊,在胡安·帕加塔那里,我的名字叫查理斯!”
“查理斯!”
普利斯上尉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大喜过望:
“嘿,查理斯,查理斯!穆西中校再三吩咐,一定要找到你,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请跟我们待在一起,查理斯先生!”
孟绍原笑了笑,然后忽然问道:“有烟吗?”
孟少爷惊讶、错愕、无助、绝望、沮丧、愤怒!
因为,他妈的一百二十七个游骑兵,居然没一个身上带烟的!
这他妈的什么部队啊!
无组织无纪律!
你们的后勤保障那么好。
每天那么庞大的物资源源不断的给你们运输过来。
香烟简直堆积如山!
可你们竟然一个人都不带烟?
你们中一个瘾君子没有?
孟少爷肚子里骂骂咧咧的。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不,这是阴谋,阴谋,你们不是美国人,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大声叫了出来。
那是斯特里少校。
不光是少校,很多战俘也都认为这是一个阴谋。
他们认为这是日军设计的陷阱,以便借口杀死他们。
甚至还有一些战俘拼命抵抗,因为此时美军的制服与装备已与他们被俘前大不一样。
他们很多都藏了起来,营救人员不得不逐一营房的拉人,战俘们质问游骑兵他们是哪个部队的。
为了节约时间,许多游骑兵不得不连拉带拽地强迫战俘离开。
这种混乱的场面,一直等桑德上校出现后,用威严的口气制止了他的部下。
他明确无误的告诉战俘们:
这些人,就是自己的同伴,就是来营救他们的!
在经过了短暂的错愕后,战俘们旋即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欢呼声。
得救了,终于得救了!
出了营房后他们被告知从“大门”离开。
但是在这些饱受了3年多折磨的战俘们的概念当中,“大门”指的是美军战俘营区的门,因此一时间出现了混乱。但最终得以在游骑兵的引导下有秩序的撤离。
“仔细检查,仔细检查,不要遗漏一个人!”
普利斯少尉大声叫道。
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忽然发生了。
一个赤果着上身的日本军官,满身是血,举着一把指挥刀“嗷嗷”狂叫着冲了出来。
几乎每个美军战俘都认得这个人。
这是他们三年来的噩梦:
植村司!
一瞬间,那些战俘中的一大部分竟然停下了脚步。
三年!
对这个人的恐惧已经根深蒂固的扎在了这些美军的心里!
在他们看来,这是他们生命里无法承受的恶魔!
“砰”!
枪声响起。
植村司也停止了奔跑。
他低下头看看,鲜血,从他的心口涌出。
他不甘心的又往前冲了一步,然后,一头重重的扎倒在了地上。
孟绍原手中的枪口上,还在散发着青烟。
接着,他骂了一句:
“神经病!”
其实,在植村司冲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同样是绝望的。
他知道,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敌人,根本就是在那自杀。
但他决定这么做了。
他是战俘营的看守。
他无法离开这里。
美军战俘们是囚犯,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植村司又何尝不是囚犯?
美军的突袭,让他为结束自己罪恶疯狂的杀戮一生,找到了最好的一个借口!
“零号病房,还有零号病房!”
孟绍原一边呼喊着,一边来到植村司尸体前,在他裤子口袋里一模。
他妈的,还是没有烟啊!
零号病房!
日军实际上是将病重的战俘放在其中等死。
由于其中的战俘皆为重病营救人员只得将其背出,战俘已骨瘦如柴游骑兵甚至可以一人扛两名战俘。
一直到晚八点十五分,所有战俘都已撤离,普林斯上尉发射信号弹通知结束行动。
游骑兵带着虚弱疲惫的战俘向一英里外的集合地点邦板牙河行进。阿拉莫尖兵留下断后,掩护撤退。
同时帕加塔的游击队继续抵抗直到可以撤退。
三十分钟后游骑兵到达河边,河岸边早有帕加塔派人事先组织来接应的村民和十数辆水牛大车组成的车队接应。
此次营救是一次极大的成功,解救了七百十二名名战俘。
共有三名美国人死亡,一名战俘因患疟疾在被解救后死亡。
还有一人,军医詹姆斯·费舍尔就比较倒霉了。
在游骑兵发动突袭的时候,一名日军趁乱向大门方向发射了三枚迫击炮弹,随即被F连出租车兵歼灭。
几名战俘和军医詹姆斯·费舍尔上尉因此受伤。
次后,因为伤重,詹姆斯·费舍尔上尉死了。
普利斯上尉在临走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所有的囚房。
他认为每个战俘都被自己营救成功了。
但他还是漏掉了一个战俘。
那是一名耳聋的士兵:
埃德温·洛斯!
他当时在公共厕所里。
埃德温·洛斯第二天醒来后发现战俘们都不见了,只剩他自己一人。他意识到他们被解救了,日军已经走了。
他从容的刮了胡子,穿上了他自己专门留给重获自由时才穿的最好的衣服。
之后他走出战俘营,希望有人找到他并将其引向自由。
不久他就被过路的游击队发现并带走。
这家伙也算是命大了。
……
而此刻,岩森雄幸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他的司令部里。
枪声,停止了。
他得到的报告是,在美国人的突袭里,日军损失惨重。
战俘营里的美国人全部都被救走了。
失败了啊。
岩森雄幸苦笑了一下。
他在这里待了三年。
卡巴那图和那些美国战俘,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而现在,他继续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美军突击队已经出现,那么,美军的大部队一定距离这里不远了。
“撤离吧。”
岩森雄幸无奈的下达了命令。
……
战后,岩森雄幸居然侥幸逃脱了惩罚。
1946年,岩森雄幸被人发现死在了他在福岛县的家中。
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在他的尸体边,留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名:
卡巴那图!
而在纸条的背面,还写着一行字:
“那该死的烟啊,那一年,为什么整个卡巴那图一根烟都没有呢?”
普遍认为,岩森雄幸是死在了当初被关押的美国战俘手里。
正因为岩森雄幸逃脱了惩罚,所以有战俘回来报仇了。
至于纸条反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日本警察无法弄懂。
可当时,美军已经占领了日本,美国人变成了日本人的爸爸。
爸爸杀了儿子家的一个人,无非小事一桩。
所以岩森雄幸的死,那之后,便成为了一件不需要刻意侦破的悬案了!
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大营救!
七百十二名战俘,被成功救出。
这在任何时候,任何一场战争中,都足以被称之为“奇迹”!
甚至,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这其中,有穆西中校和美国游骑兵的努力。
也有另一个人的功劳:
查理斯!
或者叫他大卫·贝克汉姆。
或者,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孟绍原!
但现在的孟少爷很恼火。
真的非常非常恼火。
这么多的游骑兵,竟然,身上没有一个带烟的。
倒不是说那么多人里没人抽烟,而最大的原因是他们是游骑兵。
而且执行的是突击营救任务。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就有不少的士兵,因为晚上点烟而被狙击手一枪爆头。
所以,游骑兵在执行特殊任务之前,都会严格下令不许使用烟火。
那些烟民们,在行动开始的时候,为了确保自己和同伴的安全,都将身上的烟火扔了。
这可就苦了孟少爷了。
他是个烟民,而且烟瘾很大。
烟民最大的痛苦,就是他妈的连个烟头都找不到了!
“中校,我们的路被堵住了啊!”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游骑兵来报告道。
“日本人?”穆西中校一下紧张起来。
“不,是游击队!”
穆西中校这才松了一口气:“告诉他们,为什么是美国人,让他们让路!”
孟绍原知道前面挡住去路的是谁。
那是“菲律宾人民抗日军”!
指挥这支队伍的,是巴尔克·乔伊斯!
孟绍原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拒绝让路!”
当游骑兵回答完,穆西中校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没办法在这里耽误太多的时间。
自己带着那么多失去了战斗力的战俘。
后面,是随时都会追上来的日军。
每在这里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份失败的可能。
“告诉他们,我们是美国人,美国人!”
穆西中校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我们必须通过,日本人就在我们的后面!立刻去和他们交涉。”
“是的,中校!”
游骑兵急匆匆的离开了。
孟绍原叹息了一声:“这些人,很难处理,尤其是之前我们做的那些事,让他们嫉恨上了我们。”
他开口闭口就是“我们”,这是在潜移默化,让穆西中校在情不自禁间成为自己的盟友。
当然,这是有前提条件的。
此前,他的身份是盟军最成功间谍彼得·林的人。
而且,他不但提供了卡巴那图的情报,还直接提出了具体的,并且极其成功的营救计划。
所以在穆西中校的心中,已经默认为对方是自己人了。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在美军反攻前夕,大肆杀戮菲律宾抵抗组织领导人,并且夺取菲律宾游击队指挥权的事。
而在这些指挥权落到美国人手里的游击队中,偏偏菲律宾人民抗日军还一直是独立自主作战的。
“你说,他们会刁难我们?”穆西中校皱着眉头说道。
“我想,会的。”孟绍原很肯定的回答道:“这些人,和日本人作战的同时,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想,他们没有那么轻易会让我们通过。”
“那就歼灭他们!”穆西中校杀气腾腾地说道。
“中校,现在可不是歼灭他们最好的时间。”孟绍原特别提醒了一下:“别忘记,我们最缺的,同样也是时间!”
穆西中校很快便理解了他的意思。
也许这些菲律宾游击队的战斗力,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但问题在于他消耗不了时间。
穆西中校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孟绍原很及时的给他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中校,他们无非只是想得到一些好处而已。把你暂时不需要的装备,比如巴祖卡,留给他们。”
说着,仿佛看出了穆西中校的顾虑:“别担心,他们毕竟还是我们的盟军,给武器盟军,那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况且,等到战争结束后,这次的账,我们可以慢慢的和他们算。”
穆西中校不得不承认,查理斯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自己的心坎上了。
他担心自己回去后被上司责罚。
但把武器留给正在敌后坚持抵抗的盟军,自己可没有任何责任。
账,有的是时间清算。
正在这个时候,负责前去谈判的游骑兵也回来报告了。
果然,巴尔克·乔伊斯毫不避讳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他们可以让美国人通过,但日军随后便会追到,菲律宾人民抗日军必然会面临战斗,在他们缺乏必要的武器,所以需要得到美军的援助!
和查理斯判断的一样啊。
穆西中校立刻同意了对方的请求。
游骑兵去了没有多久,便再次折返,而且还带来了游击队的一个中尉。
中尉带回了巴尔克·乔伊斯的话。
美国人在留下武器后就可以通过了,但胡安·帕加塔的人一个都不许通过。
毕竟,他们可是死对头。
这次,穆西中校真的是急了,他大声吼了起来:“回去告诉乔伊斯,所有的人都必须通过。否则,我将会用无线电呼叫远程炮火,把你们炸的粉碎!”
他只是在那虚张声势。
他的无线电在进攻卡巴那图的时候已经损坏了。
而且带着七百十二名毫无战斗力的战俘,他根本没有把握在毫无损失的情况下冲过去!
游击队的中尉笑了。
司令员果然判断的很准确。
美国人只会虚张声势。
中尉做出了畏惧的样子,在又一次提出了增加武器增援的要求,并且得到了穆西中校的许可后,巴尔克·乔伊斯终于同意所有的人通过了。
穆西中校还不放心,他威胁着中尉:“这么办,前边路上最好没有埋伏,因为你得走在大车队的最前边,我就跟在你后边,前边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我先毙了你。”
依靠着这些美国人留下来的武器,菲律宾人民抗日军得到了壮大。
并且在次后的几十年时间里,菲律宾人民抗日军在改名后,依旧活跃在菲律宾。
他们从来不把美国人放在眼里,也更加不承认所谓的菲律宾政府。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造成的:
查尔斯!
是的。
正是这个查尔斯,给巴尔克出了主意,狠狠的宰了这些美国游骑兵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