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行动!”
“是!”
“等等。”
许诸刚想发出命令,听到这句话,立刻停了下来。
“等等,等等。”
孟绍原嘴里一直不停的喃喃说着。
他的脸色,也逐渐的变得难看起来。
许诸一言不发。
“不对,不对。对,对啊?可是万一不对呢,怎么办?”
孟绍原在那自言自语。
许诸根本不知道他在那里说什么。
过了一会,孟绍原异常艰难地说道:
“命令,停止行动,所有人,立刻撤离。”
“是,立刻传达命令!”
许诸平静的应道……
……
“田先生。”
川本小次郎站了起来,他冷冷的看着田七。
完了吗?
可是,田七忽然看到,川本小次郎对着自己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田先生,是我错怪你了!”
怎么了?
田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一句话也没说。
“伪装车队,从火车站平安到达领事馆,没有发生任何袭击事件!”
田七若无其事的笑了。
可是他的一颗心,却终于放下来了。
一定是孟绍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
这不对。
就在孟绍原下达命令的那一刻,他忽然察觉出了不对。
之前,脑海中总有一些零星不对的地方。
但他并没有特别重视。
可是随着行动即将开始,这种感觉愈发的强烈起来。
为什么?
……
“小徐,帮我带点吃的回来呗,我这手里的事太多了。”
“不行啊,我吃完还有事呢,你叫别人吧。”
“成。忙死了,谁有空帮我带点吃的回来啊?”
……
离开办公室前,职员的对话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孟绍原的脑海中。
每个人都很忙。
日本人也很忙。
吉川五门被杀,席志富跑了,还有一个日本海军军官被杀。
这些,无论是日本陆军还是海军情报部门都无法真正推卸责任。
那个什么特使也即将到达上海。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对领事馆特务机构伸出援手?
老实说,侯群峰的确是个比较重要的人物,但还没有到那种特别重视的程度。
按照日本陆、海、外务省的矛盾来说,不互相拆台已经相当不错了。
在自身都难保,忙的不可开交的情况下,帮对手的忙?
这不符合他们的性格。
再退一步说,真的向领事馆伸出了援手,也是川本小次郎在负责。
川本小次郎一直都在怀疑田七。
是羽原光一传给田七消息的。
这又是为什么?
这当中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一个陷阱?
孟绍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佐证自己的这个想法。
甚至,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可是,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一旦成真的话,这将会严重威胁田七的安全。
之前田七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放弃这次行动,会失去抓到侯群峰的一个最好机会。
可是,孟绍原宁可放弃这个机会。
必须绝对确保田七的安全。
一丝一毫的险都不能冒!
许诸已经传达了停止行动,全部撤离的信号……
……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田先生。”
川本小次郎意气风发:“程群峰前天到达南京,我们对消息采取了绝对封锁,今日,秘密从南京启程,现在已经安全到达大日本帝国驻沪领事馆!”
“恭喜你,川本先生。”
田七打了一个酒嗝:“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们的下一步举动,我对程群峰一点兴趣没有,而且我不想再被人怀疑了。”
川本小次郎再度尴尬起来:“我还是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原谅,田先生。”
羽原光一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要在意,田先生,只有渡过最复杂考验的人,才是值得我们信任的真正朋友。”
说完,他举起了酒盅:“其实,我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怀疑对象……”
……
“参与这次行动的特工。”一回到办公室,孟绍原立刻把吴静怡叫了进来:“除了甘宁,许诸,其余十五人,全部官升一级,并且立刻将他们送到重庆,参加……参加高级特务培训班,具体的,我亲自和戴先生联系。”
非常不近人情。
可他必须要这么做。
一旦这十五名特工中在未来有人被捕、叛变,并且交代出这次失败行动的话,那么,田七将重新成为怀疑对象。
用十五名特工来保护田七一个人,孟绍原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
……
“这个世上当然有孤胆英雄,可是一个成功的潜伏间谍,从来不是孤胆英雄。在他的身后,有一个,几个团队在为他服务。有几十人、几百人、甚至是几千人随时准备为其牺牲。当他传递出一份具有重大战略价值的情报,那么这种牺牲,是完全值得的。
可笑可悲的是,这个潜伏间谍不知道为自己服务的人是谁。而这些为他服务,并且牺牲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死的。甚至,有的人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死。情报战线,从来都是这么残忍,每一个人,都只是一枚棋子。
孟绍原,民国……”
……
樊迪申,44岁,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特工。1938年6月到达重庆,进入重庆高级特务培训班。
6月15日,因将手枪私自带回家,遭到逮捕,其后被关押在重庆特别秘密监狱。
1944年12月获释。
仅仅因为这么一点小罪,他被足足关押了6年!
获释当天,被交于一个信封。
信封里有一张纸条和一张支票。
一万美金的支票。
纸条上只写了三个字:
“受苦了!”
此后,樊迪申被晋升为少校,国军某部军事观察员。
……
赵旺武,28岁,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特工。1938年6月到达重庆,进入重庆高级特务培训班。
6月底,因对一名军官妻子说了几句轻薄的话,被捕。
1945年1月获释。
他同样得到了一个写着“受苦了”三个字的纸条,以及放着一万美金支票的信封。
赵旺武被晋升为上尉,后长期从事后勤工作。
……
孔录贤,30岁,军统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特工。1938年6月到达重庆,进入重庆高级特务培训班。
为人谨慎小心,从不惹事。
7月2日,经过秘密举报,在其宿舍搜到和日本人往来的信件,虽然孔录贤大声叫屈,还是遭到逮捕。
1943年4月,在监狱中自杀。
1945年6月,他的妻子得到了一个装着两万美金支票的信封。
信封里也有一张纸条:
“你的丈夫,是英雄!”
没几日,孔录贤被追赠为陆军中校。
那一天,孔录贤的妻子嚎啕大哭。
不是因为支票,而是丈夫这么多年的冤屈终于被洗刷干净。
……
孟绍原点上了一根烟。
可是抽在嘴里,有种苦涩的感觉。
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万一那不是个陷阱?
万一侯群峰真的走的是那条路?
那么非但辜负了田七冒险送出来的情报,还白白损失了十五名特工。
“孟主任,花儿醒了。”
“知道了。”孟绍原掐灭了烟站了起来……
……
“孟大哥!”
一看到孟绍原,花儿终于嚎啕大哭。
那么多天的委屈,彻底的得到了释放。
她一哭,伤口都在做疼。
可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比起心里的疼,身上的这些疼痛算得了什么呢?
她没了亲人,本来以为田七是她的亲人,可她发现自己错了。
孟绍原,已经是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了。
她死死的抓着孟绍原的手,一刻也都不肯放松:“杀了他,孟大哥,帮我杀了田七这个畜生,帮我报仇,报仇!”
“花儿,冷静,我会的。”孟绍原只能这么安慰她:“我保证,我一定会杀了田七为你报仇的!”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花儿翻来覆去的,不断重复着的,一直都是这三个字……
……
好不容易稳定住了花儿的情绪,看着她缓缓睡去,孟绍原才悄悄的离开了病房。
医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一看到他出来便说道:“伤势绝大部分会逐渐愈合,骨折处需要好好静养。总体来说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完全恢复。不过……”
“不过什么?”
“我怀疑她怀孕了。”
“什么?”孟绍原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这几天,他已经是第三次听到有人怀孕了。
但三次的心情都完全的不一样。
“还无法确定,需要再做一次检查。”
“我知道了。”
孟绍原喃喃地说道。
花儿怀孕了?
不能让田七知道,决不能!
这个消息有可能让田七重新变成一个正常人。
可更多的可能是负面的。
一个特工,尤其还是一名潜伏特工,一旦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怀孕了,自己即将有孩子了,他的心态会迅速发生变化。
他会牵挂自己的孩子,他会变得不再那么坚定无比,他在应当献身的时候会出现犹豫。
因为他有孩子了。
他甚至还有叛变的可能。
因为他有孩子了,他想看到自己的孩子。
活着,看到!
“吴静怡。”
“到。”
“从现在开始不许花儿和外界进行任何接触,严格封锁消息,等到她的伤势可以下地,立刻把她送到重庆去,严加看管,同样不许和外界接触!”
孟绍原终于知道自己那天的决策是正确的了。
真的是一个陷阱。
就差那么一点,田七就要暴露了。
这是幸运。
也是一个警示。
日本人正在不断的提高自己。
从孟绍原到达上海的第一天开始,他利用自己的知识和智慧,利用日本人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不断取得胜利,稳稳的占据着上风。
可是,日本人也在进步,而且进步非常大。
他们在学习自己的对手,检讨自己的错误。
孟绍原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上海的工作将会变得越来越紧张。
距离土肥原贤二临危受命,到达上海组建“土肥原机关”已经没有多少时候了。
那时候日本在沪特务机关将完成真正意义上的合作。
然后,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汉奸们粉墨登场的时候了。
真正的挑战正在等着自己。
“侯群峰、辛壮文从南京乘坐汽车秘密抵达上海,随即就进入了日本驻沪领事馆。”
袁忠和在那汇报情报的时候,孟绍原是闭着眼睛的。
“日本人非常狡猾,我们一直都在领事馆正门进行监视,但始终没有发现他们出来。随后,我们和在领事馆的内线取得了联系,才知道侯群峰等人在领事馆与武官广泽伯满进行了十五分钟的会谈后,在领事馆特务熊谷健一的护送下,秘密从侧门离开,目前下落不明。”
孟绍原虽然闭着眼睛,但每一个字都听得非常仔细。
“日本人预计在七天后召开新闻发布会,所以这段时候侯群峰一定不会抛头露面,要想弄清楚他现在藏在哪里非常困难……”
“不难。”
孟绍原终于睁开了眼睛。
“孟主任。”袁忠和随即说道:“我们正在对侯群峰可能的藏身处进行排查……”
“上海地图。”
“是!”
孟绍原凝视着上海地图,办公室里一片鸦雀无声。
过了好久,孟绍原开口说道:“我说不难,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只要他还在这个地方……”
这一刻,孟绍原的脑海里,没有其它任何的杂念,一段接着一段的信息,一个接着一个的想法,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之中出现。
他仿佛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是在那自言自语:
“侯群峰是领事馆特别重视的一个对象,领事馆肯定要把他牢牢的控制在手里……日控区虽然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可是领事馆绝对不会把他安排到那里去……而且从领事馆到日控区的一路上,还有可能出事,所以日控区可以排除……公共租界地图!”
一副公共租界地图替代了上海地图。
孟绍原心无旁骛:“中区、西区,我们的力量活跃平凡,领事馆的特务力量相对最为薄弱,他们不会冒险让侯群峰待在这里。公共租界东区地图!”
地图再次被换上。
“这一块,日本浪人杂居,比较混乱,如果是我不会选择这里。”孟绍原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叉:“这一块,是日本侨民聚集的地方,除了民宅,没有适合居住的地方……那么,只有这一段了……汤恩路到嘉兴路,给我寻找一个旅馆,主要由日本人居住,交通便利,除了正门外,后方侧门都适合疏散,还有一点,应该距离嘉兴路捕房比较近……”
“亚荣旅馆!”
负责监视那一带的季双脱口而出:“这个旅馆,距离嘉兴路捕房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不接待中国人,一楼几乎天天都有日本巡捕。”
“就是这里!”
孟绍原非常肯定地说道:“侯群峰就藏身在亚荣旅馆!”
袁忠和这些老人,对于孟绍原再熟悉不过了,一点都不觉得惊奇。
可是,沈力这些新人,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就这么判断出了?
孟主任根本没有见过侯群峰,也没有任何关于他消息的情报,光凭着分析就找到了侯群峰的藏身处?
这怎么可能啊?
“我立刻安排人手进入亚荣旅馆。”季双立刻接口说道:“争取尽快查明侯群峰具体住的房间。”
“不急。”
孟绍原却缓缓说道:“你知道他藏在哪个房间,怎么动手抓捕?那里日本人的势力很大,强攻没有可能。而且你怎么弄清楚?直接去问?”
季双一时无语。
“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孟绍原此时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将会亲自去一趟亚荣旅馆。
抓捕侯群峰不但失败,而且差点暴露了田七。
并且还被迫让自己损失了十五名手下。
他这次需要让日本人知道,不管你们把侯群峰藏在哪里,自己都一样可以找到!
这大上海,对于日本人来说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
“你们的任务。”
孟绍原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布控公共租界,日本特使即将到达上海,全力以赴弄清楚他到达的准确时间,所有行程。”
“是!”
尽管部下回答的非常响亮,但孟绍原知道,以日本人目前的重视程度,保密工作会做的滴水不漏。
靠着他们无法弄到情报。
还得靠田七和苗成方传递出来的情报。
可自己必须掩护他们。
今天已经露了一手。
那么以后呢?
一旦得到了田七或者苗成方的情报,孟绍原就有用武之地了。
他可以在部下提供的情报里,随便找出一份,然后编造出自己是如何分析出那个日本特使全部情况,并且还会刻意把自己的“神奇”渲染出去的。
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那些活跃在日本心脏部位的同志们。
……
“支队长。”
一出去,沈力就小心翼翼的问道:“目标真的住在亚荣旅馆?”
“怎么,不相信?”
“不是,就是觉得太神奇了一些了。”
沈力抓了抓脑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人都没见到,就对着地图,就能知道对方藏身在哪,有些太让人惊讶了。”
“有你惊讶的时候。”袁忠和点着了一根烟,慢吞吞地说道:“别说这了,就我们的这位孟主任,哪怕你面对他一句话都不说,他也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沈力张大了嘴:“真的?这本事哪里可以去学?”
“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沈力真的凑了过去。
袁忠和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找几个漂亮的女人送给孟主任,他就会传这门本事你了。”
“啊?”
袁忠和坏笑起来。
站在黄浦江边,听凭江风吹过,孟绍原真想吟诗一首。
“黄浦江,你真美,你真是……”
没了。
对于一个毫无艺术天分的人来说,你让他写一首诗出来实在是太难了。
看了一下时间。
等的人应该快到了吧?
来之前接到消息,滇军第60军已经到达徐州前线,并且迅速完成了布防。
辛旅长又再次问起了自己儿子的情况。
你不能怪他大战在即,还那么牵挂自己的儿子,而不把主要心思放在如何作战上。
将心比心,当父母的谁不会这么做?
“绍原君。”
身后,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
孟绍原转过身来。
真柰子!
好久没见的真柰子!
“真柰子。”孟绍原微笑着。
“绍原君。”真柰子也微笑着:“好长时间没有见了,我很想你,让我好好的看看你。”
孟绍原微笑着走到了真柰子的面前。
“啪”!
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到了绍原君的脸上。
我靠!
怎么是个女人就能打你家孟少爷的巴掌啊!
孟少爷都挨了女人多少巴掌了啊?
“你是个很坏很坏的男人!”
大约这个时代“渣男”这个词还没有发明,真柰子的眼里竟然带着泪花:“你说过你会娶我的,你是骗子,你结婚了,是吗?告诉我,你结婚了!”
“是的,我结婚了。”
孟绍原“真诚”地说道,眼看着真柰子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滚,早就准备好的电影台词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但是,我要你知道,哪怕我结婚了,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永远想着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
真柰子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骗子,骗子,你是个大骗子!”
嗯?这几句电影台词还不够?那就再来几句。
“其实爱一个人并不是要跟她一辈子的。我喜欢花,难道你摘下来让我闻?我喜欢风,难道你让风停下来?我喜欢云,难道你就让云罩着我?我喜欢海,难道我就去跳海?”
这几句话,前面出自电影“半生缘”,后面的来自于“纵横四海”,那是顶顶打动人的著名电影情话。
别说真柰子这样一个小姑娘了。
孟绍原这么一说,之前在南京时候说过的“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全部浮现到了心头。
真柰子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了孟绍原,泣不成声:
“绍原君,你这个骗子,大骗子……我知道,我们很难在一起,可我就想和绍原君在一起……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绍原君和女人是难得有负罪感的。
可是这次真真切切的有了负罪感。
真柰子18岁生日都还没过呢。
自己真的有些无耻。
真的有些渣男。
抗战,一切都是为了抗战胜利。
孟绍原自己欺骗了自己,他抱着真柰子,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的,我保证,会给你一个幸福的,你想要的结局。
但现在不行,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公开和你在一起。等到战争结束了,我无论去哪都会带着你在身边。”
真柰子究竟还是太年轻,也太喜欢这个男人了。听到这话,她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真的?”
“真的!”
孟绍原郑重其事的发誓。
绍原君发誓那是一定要做到的。
说带你真柰子在身边那就一定带。
当然,还要带上蔡雪菲、祝燕妮、由梨爱……
好辛苦。
真柰子掏出手绢,擦去了眼泪:“我等着,绍原君。”
终于把真柰子摆平了,孟绍原这才说道:“你带到亚荣旅社吗?”
“知道,很多日本人都住在那里。”
“要怎么才可以住进去?”
“需要有领事馆颁发的侨民证,如果是从外地来的,那么也要通过领事馆,或者是日本巡捕房,或者有具有侨民证的人担保。”
“你父亲最近很忙吧?”
“是的,好像在准备接待什么人,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
孟绍原问的清清楚楚,然后这才说道:“真柰子,我这几天也有空,我们一起住到亚荣旅社去好不好?”
真柰子是天真,不是傻。
听到这里,她终究还是猜出了孟绍原的真实目的:“绍原君,你又准备利用我是吗?如果不是因为这,你还不会来见我的,是吗?”
孟绍原尴尬了。
妹妹哎,我来见你得冒多大的危险啊?
先不说身份会不会暴露,让戴笠知道我还在和你搞三搞四,那个活埋自己的大坑还在等着自己呢。
“真柰子,你误会我了。”
孟绍原硬着头皮:“我每天都在想着你,可我特殊的身份,让我没有办法见你。这次正好有任务,所以……”
“绍原君,你不要再骗我了。”
真柰子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在骗我,在利用我。我虽然年纪小,可是你不要忘了,我的父亲毕竟是松本大佐。”
她看着孟绍原:“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喜欢你,我知道这不对,可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还有……想天天听到你的情话……”
完了,完了。
孟绍原发现自己心里的负罪感更加深了。
这女孩子自己肯定得要负责啊。
要不然等到抗战胜利了,真柰子怎么办?
她的命运会非常悲惨的。
孟绍原决定特别特别认真的发个誓:“真柰子,你听着,我孟绍原这辈子绝不辜负你,将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是我孟绍原的女人,天地为证!”
“绍原君,别说了。”
真柰子紧紧握住了孟绍原的手:“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哪怕将来爸爸会骂我,打我,不认我这个女儿,我也愿意。我带你去亚荣旅社。”
孟绍原点了点头。
这看起来是在和真柰子说,其实这也是个暗号。
对面,一直在那监视保护孟绍原的许诸,当看到这个动作,立刻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道:“远远的跟着,不要靠的太近。黄包车,上!”
一辆黄包车,很快便停在了孟绍原的面前:“先生,太太,要用车吗?”
一声太太,让真柰子脸红了,可是心里又别有一番滋味。
孟绍原带着真柰子上了车:“亚荣旅社。”
“姓名?”
“野原新之助。”
“您是从哪里来的?”
“山东。”
“山东?”
一听说是从前线来的,亚荣旅社老板满脸尊敬:“听说那里的战斗非常激烈?”
“非常抱歉,我无权透露这些。”
“啊,是的,是的,是我多嘴了。您是帝国的英雄,请允许我表达对您的敬意。”
“这是我的侨民证,我为野原先生做担保。”
真柰子递上了自己的侨民证,还有一张纸。
一看到这张纸,旅社老板的脸色便变了一下。
这是日本驻沪领事馆签发的“特殊身份许可”。
在日本占领上海之后,开始出现这种“特殊身份许可”。
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拿到这种证件。
这种许可证,除了可以当特别通行证使用,在公共租界和日控区来去自如,而且还可以购买许多战时的紧俏物资。
并且在紧急的时候,可以向日本领事馆、日本巡捕房、当地日本商社寻求帮助。
孟绍原早就知道这种“特殊身份许可”的存在,一直想弄一张,但恐怕伪造起来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旅社老板在接过这张许可证后,立刻客气的说了一声:“请稍等。”
他一手拿着许可证,一手拿过一本名单,仔细核对。
这份名单,也是领事馆交给在沪日本主要单位的,上面有详细的获得许可证的人员名字、编号,还附有许可证持有者的照片。
这也是为了防止假冒者的出现。
核对无误。
现在,旅社老板可以确定,这位松本真柰子,长辈一定是大有来头的,要不然怎么可能持有这张许可证?
他态度恭敬的交还了许可证:“如果有松本小姐为野原先生担保的话,那么就没有问题了。”
啊,还有这位野原新之助,是从前线来的,又有特殊身份许可证的持有者为其担保,也一定身份不凡。
孟绍原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啊,什么时候自己能够拥有一份“特殊身份许可证”就好了。
但想想,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我这次来上海,有特殊任务。”孟绍原随即说道:“所以,我没有来过上海,更加没有来过您的旅社。”
“是的,我明白。”
旅社老板完全能够明白这种特殊身份的人的特殊性。
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子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我的旅社,从来都没有接待过一位野原新之助先生……啊,这是您的房间钥匙。要用餐的话,二楼我们有一个餐厅。”
“谢谢。”
……
“绍原君,您为什么要用野原新之助的名字?我觉得流川枫的名字真的很好听。”
一进房间,真柰子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
流川枫的名字使用的太频繁了,得换一个。
至于为什么要用野原新之助?
我能告诉你我特别喜欢蜡笔小新这头小色狼吗?
“这个……我随便取了一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
真柰子看了一下时间:“那我……先回去了……”
“别啊。”
孟绍原拉住了真柰子:“我们都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了,我心中真的很想念真柰子……”
真柰子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孟绍原素来色胆包天,他从腿弯处抱起了真柰子。
反正祝燕妮和蔡雪菲双双传来捷报,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中日混血儿了。
他妈的,那松本仁继不成了自己的老丈人了?
……
“祝司令,这是我们给您准备的带到上海去的。”
孔川博和郭永镳一脸殷勤。
刚刚接到电报,免除祝燕妮一切职务,所兼各职由孔川博代理,祝燕妮本人回到上海述职。
而且还专门派了人来句容接她。
算着时间,上海到句容不远,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能到了。
大家心里一片雪亮,孟主任哪里是让祝燕妮回去述职,这是担心祝燕妮肚子里的孩子,让她回到上海养胎呢。
孔川博和郭永镳没少费心思。
什么苏北的散养老母鸡、田埂里刚抓的黄鳝、新鲜榨出来的菜籽油……
满满当当的。
看着不像回上海养胎,倒是去上海做买卖的。
“那么多东西,怎么带啊。”祝燕妮眉头紧锁。
“能带,能带。”孔川博赶紧说道:“上海方面肯定不会来一个人,我们这里呢,再调出一个班,化妆一路护送您到上海。全部携带短武器。”
“那成吧。”祝燕妮迟疑着。
“您瞧,这是我们孝敬给孟主任的,烦您给带回去。玉笋茶。”
“得了,你们也不用拍他的马屁,你们的心思我知道。”祝燕妮笑着说道:“你们不就是担心我一走,给你们的补给物资会短缺了?放心吧,这里就好像我的第二个娘家,燕子支队也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将来物资补给,一定先紧着你们。”
“祝司令英明,祝司令圣明。”孔川博犹豫了一下:“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这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孔川博赔笑说道:“这话呢,原本不该我说的,可您都说这是您的娘家了,我们都是您的娘家人,所以就算您怪罪我,我也非说出来不可。
这孟主任呢,我听说是有夫人的……您别生气,您听我说完……您也是夫人那,地位一般无二,孟主任那是绝对不会偏心的,这点我拿脑袋担保。
可夫人都是夫人,这就有个谁大谁小的问题了。您大人有大量,不在乎这些,可我们这些娘家人在乎啊,您在孟家的地位,就是我们的脸面。”
“就是就是,这事我和老孔商量过。”郭永镳接口说道:“万幸,您肚子争气,有了孟主任的骨肉,那说话的时候腰杆子就硬了啊,这谁大谁小的位置呢……”
“成了。”祝燕妮打断了他们的话:“我看你们不是娘家人,那是一对狗头军师。如果是太平时节,我一定争个家里谁说了算,可现在在打仗。
孟主任要和日本人斗,要和汉奸斗,每天都处在危险中,难道让他回到家里,还要为两个女人在争谁大谁小的事情伤神?这家,我不会去争的。”
“您瞧瞧,您瞧瞧。”
孔川博一竖大拇指:“要不然怎么您能当司令呢,这觉悟就是高。”
“要不怎么孟主任那么信任祝司令呢?”郭永镳“啧啧”称叹。
“老孔,郭司令。”祝燕妮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让孟主任调你们去北平吧?”
“为什么?”
“我那有个亲戚,认识的多人,在天桥撂一摊子给你们说相声呗。”
……
孟绍原心满意足。
真柰子娇羞无限。
绍原君什么都好,可就是有点……太色了。
“走,吃饭去。”
“可我……不想起来,还想睡会。”
“起来吧,懒虫,这都几点了啊!”
……
二楼的餐厅里,来用餐的客人已经不少了。
满耳传来的,都是日语。
两个日籍巡捕走了上来,熟门熟路的自己找位置坐下。
“听说了吗,又发现假的日元了。”
“是的,该死的支那人。”
两个巡捕的对话清晰的传到了孟绍原耳朵里。
“而且,假的日元做的越来越逼真了,普通人几乎难以辨别。”
“现在人心惶惶的,据说前线发的军饷,也都发现了大量的伪钞和假军票。”
“是那个该死的季云卿做的,他的良心非常的坏。”
孟绍原要了一壶清酒,美滋滋的喝上一盅。
假钞?
做假钞的就坐在这里呢。
“前线最新战报。”
一个日本人出现在了餐厅:“我二十余万威武的帝国铁血之师,已经向徐州发起全面攻势,帝国的旗帜,即将在徐州飘扬!”
“万岁!万岁!”
餐厅里响起了一片的鬼哭狼嚎。
“不过,听说滇军已经增援到了徐州!”
“滇军?”一个日本人不屑地说道:“我在云南待过,那是一支毫无战斗力的队伍,当地的老百姓称呼他们是砍脑壳的部队,当地人常年抽鸦片,当然干不了重体力活,打仗?笑话!。那些边境少数民族聚集区更是夸张,当地老百姓很小时候就抽大烟。
甚至婴儿时候得了病,做母亲的就把鸦片烟吹到孩子鼻子里面。这些地区超过三分之一男人到了三四十岁就无法做重体力劳动,只能在家带孩子,扫扫地,家里的农活都只能由妇女去做。这样的部队,怎么能够打仗?”
一阵的哄笑声传来。
放屁!
孟绍原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声。
那是过去的滇军,不是现在的滇军!
就和出川抗战的川军一样!
以前军阀混战中滇军都是为了张大帅,王大帅去拼命,战死了没有任何荣誉,打赢了也不过多分几块银元而已。官兵都是混口饭吃,根本不愿意拼命,谁拼命不就是傻了?
此次却是民族战争,为了国家民族而作战。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抗战失败,国家民族灭亡,大家也都一起完蛋。这就和和之前的军阀混战完全不同啦。
滇军官兵自从七七事变爆发以后,上上下下一致要求和日寇决战。
滇军的60军最油滑的老兵,也瞬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本来60军多数排长、班长及一部分老兵,经历过军阀战争战火的考验,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
连以上军官,大都出自于云南陆军讲武堂,有很强的作战指挥能力。
他们所缺的就是战斗意志而已,现在战斗意志也有了,战斗力自然突飞猛进了。
很快,这些你们看不起的滇军,就能给你们吃上一个大大的苦头了!
孟绍原慢吞吞的喝着酒,一直都在寻找着侯群峰的踪迹。
可是始终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住在亚荣旅社的,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的日本人,也有一些从前线来上海的日本商人特务。
不过这些特务明显没有受过培训,说话的时候毫无顾虑。
有的甚至在那高谈阔论目前中国的经济问题。
全部不是目标。
很快,一个餐厅服务生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在一张空的桌子上放了三副碗筷。
过了没有多少时候,三个人走进了餐厅。
什么话也没有说,一坐下来,菜也没点,服务生直接就上了三分鳗鱼饭。
一句话都没说,埋头就吃。
吃的速度很快,才吃完,服务生又拿来了两份便当,其中的一个,拎起来,和自己的同伴又急匆匆的离开了餐厅。
这个过程,孟绍原一直都在观察着。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很镇定,坐下来之前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开始有条不紊的吃饭。
而另一个人,就不太一样了。
他始终都在东张西望,而且脸带紧张。
尤其是在吃鳗鱼饭的时候。
那两个人吃的津津有味,这个人却吃两口,皱下眉头,显得很不合口味的样子。
侯群峰!
这个人一定是侯群峰!
那两个人是保护他的日本特务!
而带走的两份便当,是给留在房间里的辛壮文和看管他的人吃的。
孟绍原基本有底了。
他叫过服务生,在吃饭的单子上签了字。
现在可以证实,侯群峰的确住在亚荣旅社。
具体住在哪个房间,也很快就会弄清楚的……
……
房间里面弥漫着一股股难闻的味道。
这是一个原本只能住三个人的房间,现在却挤进了五个人。
自从住进来之后,没有打扫过,因为安全问题窗户也没有开过。
吃饭、抽烟、脚丫子味。
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那么多天可想而知。
一份便当放到了辛壮文的面前。
他一句话都没说,拿起来就吃。
他的右眼角有一片的淤青。
那是被日本人打的。
他看了一眼闷着头大口抽烟的侯群峰。
这个混蛋,把自己骗到了上海,然后他投靠了日本人。
辛壮文从小受到宠爱,特别贪玩。
但他绝对不想当个汉奸!
自己的爸爸是堂堂的滇军旅长,正带着滇军奔赴前线抗日!
自己身为他的儿子,要是当了汉奸,那是给辛家,给整个滇军丢脸!
辛壮文也反抗过,可是却遭到了日本特务的一顿殴打。
他强迫自己忍受下来,他需要找到一个逃跑的机会!
其实这个时候在那抽烟的侯群峰,日子也不好过。
在云南的时候,曲焕章虽然是当地大名鼎鼎的药王,但是家教甚严,从不允许自己的家人花天酒地。
这次投靠日本人,又跑到了花花世界上海,原本以为,那将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
可现在却给了他当头棒喝。
在云南,曲焕章再严厉,至少吃喝住行上是不用担心的。
但到了上海呢?
你看看住的这地方,五个人挤在一起。
还不如云南曲家一个佣人住的房间呢。
美酒美食美女更加不用提了。
每天吃的都是一成不变难吃的鳗鱼饭。
侯群峰都快要崩溃了。
早知道是这样子,放着云南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上海来受什么苦啊?
可是现在后悔也都已经晚了……
……
“我出去一下。”
“绍原君,你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呢?”
“我要抓两个人回去。”
“会死人吗?”真柰子忍不住问道:“自从南京回来,我很怕看到死人。”
“我不知道。”
孟绍原淡淡地说道:“不过,很多时候我不太喜欢暴力。”
他杀过不少的人。
但每次的任务,如果可以用到脑子的话,他绝对不用用暴力的方式……
……
“津根先生,实在是太闷了。”
侯群峰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我们出去转转吧,这到了大上海,我都没好好的看过这里呢。”
“侯先生,请忍耐。”
负责保护侯群峰的津根说道:“上海,很多人都想对你不利,所以你暂时还不能出门,这是总领事先生特别吩咐过的。”
侯群峰叹了口气,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
“新田先生,好久没见了。”
“我不想见到你,真的不想见到你。”新田由贵一声叹息:“因为每次见到你,总没有什么好事。”
孟绍原笑了笑;“你的公子现在已经到了美国,衣食无忧,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不,我一点都不感谢你。”新田由贵非常肯定地说道:“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帝国的。可是现在我身处泥潭,根本无法自拔。说吧,这次你又要我出卖什么情报给你?”
“和那个日本特使有关的一切资料。”
新田由贵苦笑了一下。
和孟绍原合作是件很古怪的事情。
自己是帝国的叛徒,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一旦暴露,将是死路一条。
可问题是,和他合作,不但能够使自己得到大量的金钱,而且居然还能够让自己立功。
所以,孟绍原对于新田由贵而言,就等同于鸦片。
明知道有毒,但却根本无法忍受它的诱惑。
新田由贵在那沉默一会:
“此次来上海的日本特使为板内康英少将,他是土肥原贤二好友,主要负责调查吉川五门被刺案,具体到达时间为明日上午。
接待他的工作由松本仁继和谷繁原道同时负责,并且接受调查。所有情况一律保密,不得对外泄露,别说是我,现在他们两个在做什么,他们最亲信的部下,也不知道。
听说为了彻底排除隐患,这次参与保护板内康英的特务,都是从南京、苏州等地调来的,本地特务一律不用,最大限度的切断你们的情报来源。”
日本人是动足了脑筋了。
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吉川五门的悲剧再发生第二次的。
“新亚饭店方面的情报你了解多少?”
“不多,由于谷繁原道大佐奉命进入公共租界参与保护以及接受调查,目前他的工作,由他的助手小松敦志全权指挥。其它的,我也不知道了。”
“足够了,新田先生。”孟绍原心满意足的拿出一个信封放到了他的面前。
里面放的是钱,同时,这也是收买他灵魂的最好的武器!
天气变得有些冷了,按理说,四月底五月初的上海不会如此。
孟绍原喝了一口咖啡。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无法习惯咖啡的味道。
咖啡馆的门推开。
一个穿着风衣,戴着礼帽的人走了进来。
嗯,有点味道了。
这和孟绍原在自己那个时代,电影电视里看到的特工形象很相似了。
就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特工似的。
他来到孟绍原的面前坐下,压低嗓门向服务生要了一杯咖啡。
一直等到咖啡上来,他也没有摘下帽子。
代号:“青城”!
程义明直属潜伏特工陈荣阳!
孟绍原的同班好友!
“领事馆的勤杂工也是你的人?”
一开口,陈荣阳就这么说道:“他紧急通知我你要和我见面,如果不是他准确说出了接头暗号,我还以为是日本人对我的试探。”
“想你了,想见你。”
“你想我?”陈荣阳半点都不相信:“我可是程书记直接指挥的人,和你一个系统,不是一个部门,再说了,你孟少爷那么急着见我,可没什么好事。”
“难道我的名声现在这么坏了吗?”孟绍原笑了笑:“我们好歹可都是同学啊。现在状况怎么样?”
陈荣阳沉默一会,才苦笑一声:
“我被调到了领事馆,以补充那里的特工力量,主要负责教导那些新来的日本特务,军统的一些情况。顺便,还教他们一些汉语和上海的风土人情。
你知道可笑的地方在哪里吗?日本人经过对我的调查,已经信任我了,但陆军情报部门认为,我的价值并不是特别大……”
孟绍原也不作声了。
一个特工,尤其是潜伏特工,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千辛万苦完成潜伏,并且得到了敌人的信任,可是得到的评价却是“价值不大”。
这还有一层意思:
打入冷宫。
总要的核心情报,根本无法接触。
一身的本事根本无从发挥。
这是悲哀,也是讽刺。
“程义明这个人,政工工作做的非常出色,而且为人也坚忍,要不然,不会被降级到苏州,又在最短的时间里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孟绍原有些无奈:“但是在一线的情报工作,尤其在如何潜伏上,就稍稍欠缺一些了。如果是我,在你‘叛变’前,会把你提拔到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陈荣阳轻轻叹息一声:“我只能尽可能的利用我的身份,来想方设法的获得一些情报。”
“荣阳,听我说。”孟绍原现在很想苗成方在这里,告诉自己的这位同学,一个真正的潜伏特工应该怎么做:
“潜伏人员,不要试图撬开一个保险柜,然后从里面得到一份至关重要的情报,这几乎就不可能。
有一个出色的老特工告诉我,真正优秀的潜伏人员,要善于从零星的片段中,把一份情报重新拼接起来。”
说起来容易,但要真正做起来可就难了。
“我会努力尝试一下。”陈荣阳似乎对这些并不是特别的在意:“这次我们见面,程书记不知道吧?”
“不知道,我有一些事情,想你帮忙,看在同学的面上。”
“说吧,就知道你孟少爷找我,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我需要你帮我打一个电话。”
当孟绍原说出了自己要打的电话,以及电话里的内容,陈荣阳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样,能不能够办到?”
“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在执行一个任务。”
孟绍原言尽于此。
陈荣阳默默的喝了一口咖啡:“绍原,我们一起从杭州警官学校毕业的,可是现在咱们双楼社的四个人,只有你混得最好,升的最快。
我现在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潜伏特务,何广涛在武汉似乎得罪了什么人,一直受到排挤。老侯,侯丹梁叛变了。”
“什么?叛变了?”
孟绍原一怔:“不会吧,日本人没打到南昌啊,他怎么叛变了?”
“所以,你孟大主任春风得意,哪里还会去在乎我们这些过去的同学。”陈荣阳的话里带着一丝讥讽:
“老侯从警官学校回去后,按照你教他的,讨好他的上司,别说,还真管用,他上司对他非常信任。老侯手里的权利也渐渐变得大了。
这人一有权啊,就要变坏,老侯在外面养了一个女的,听说他老婆还闹了几次,也没什么用处。他上司拿了他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不了了之。
养了小的,开销就大,老侯的那点钱也经不起折腾啊。后来,他就把目光盯到了他保管的任务经费上。他是一再挪用,眼看到了交账的日子,老侯开始慌了。
也是凑巧,南昌正好出了个‘清本专案’,破案过程非常简单,缴获了一大批的赃款,都暂时由老侯看守,老侯动起了这笔钱的脑筋。
他带着钱和自己的姘头跑了,上面雷霆大怒,他的上司都被抓了。上个月,老侯跑到了南京,正式投靠了日本人。”
还有这种事?
孟绍原怎么也都没有想到侯丹梁居然会叛变。
“还有更加让你哭笑不得的。”陈荣阳看了一眼孟绍原:“老侯对日本人说,他是你孟绍原的同学,对你最最了解,所以日本人还很器重他。”
孟绍原无语了。
自己的名字居然还可以这么用?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荣阳,你为什么不在日本人面前打我的牌子?没准日本人也会器重你的。”
“日本人早做过调查了。”
陈荣阳摇了摇头说道:“他们知道我和你是两个部门的,对你的情况知道的不多。老侯虽然一时得到日本人的信任,可是很快就会露馅的。”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绍原,你现在大权在握,有机会,也多关心关系你的这些同学,别到时候,想看都看不到了。”
孟绍原默默的点了点头。
“成了,我不能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陈荣阳看了看左右:“你交代我的事情,我会办好的。看在同学面上,我想拜托你件事。”
“你说。”
“万一有一天我暴露了,牺牲了,记得帮我看看我的家里人。可万一我要是没死,想办法干掉我,我不想当一个真的叛徒!”
……
上海,军统特别办公室。
“明白了,我立刻就着手去办。”
吴静怡把孟绍原的要求全部记录了下来:“孟主任,你这是要干嘛啊?”
“好玩。”
“好玩?”
吴静怡摇了摇头。
鬼知道这位孟主任想要做什么。
“对了,苏北方面来了电报,祝燕妮和叶蓉已经启程,孔川博和郭永镳还专门派了一个班的力量护送她们。”
“这是在拍我的马屁啊。”
孟绍原一听,笑了笑:“祝燕妮在的时候,要吃的要喝的应有尽有,现在她回上海了,他们也担心物资供应会不会断绝啊。”
“没办法,上面调拨的物资只有那么一点。”吴静怡也有一些无奈:“壮大敌后武装,破袭日军后方,口号喊得震天响,实际表示一点没有。
咱们还算好的,听说有的游击队,连吃的都没有,没办法,只能抢劫老百姓的,结果老百姓怎么骂?这哪里是游击队,比日本人还凶残。
3月30日,日军进攻盐城,我盐城游击纵队奉命袭扰,可是被打散了,纵队司令邹德威,化妆躲到了老百姓的家里,结果你猜怎么着?老百姓把他捆绑起来交给了日本人。”
“什么?”孟绍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盐城各乡各村的抗日情绪也很高涨啊,按理说不至于如此啊?
“这个邹德威,在日本人没到之前,到处抢钱抢粮食,他们本来就粮饷不足,上面也没人管。结果到了后来,他的胆子越来越大,甚至发展到了强尖民女,霸占人家老婆的地步。”
吴静怡叹息着说道:“老百姓对他是恨之入骨啊。都说日本人怎么祸害没亲眼见到,可是邹德威就是个大祸害。
绑他的,就是被他霸占了老婆的丈夫和家里的亲戚,他们把邹德威仍在了日军的必经之路上,还在他身上写明了他的身份。
做完了这些,那个丈夫就加入到了村里的壮丁队,准备和日本人干,没人看不起他,也没人说他是汉奸,都把他当成除害的英雄!”
“都说官逼民反,咱们的名声啊,就是这么慢慢被败坏的。”
孟绍原无奈地说道:“我几万军统特工浴血疆场,豁出命来和日本人干,可要出了这么几个害群之马,老百姓能不切齿痛恨吗?
我们的牺牲,没人知道。我们破坏了多少大案,杀了多少日特和汉奸,老百姓不知道,老百姓只知道那些害群之马把他们坑苦了。
做了一百件好事,只要做一件坏事,大家记得的,就是你做的这件坏事。全民一心,共同抗战,你他妈的连自己人都祸害,你指望别人和你一条心?”
孟绍原没办法解决这些事,他没权利去命令别人怎么做,连自己指挥的这些队伍里,不也一样出现了这样的害群之马?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小松敦志少佐在上海服务已经三年半了,可只进过公共租界一次。
帝国的圣战已经开始,上海被占领了。
小松敦志少佐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好好的游玩一下大上海了,可是没有想到,任务却更加的重了。
尤其是上次吉川五门死在了新亚旅社,鸡飞狗跳。
小松敦志长时间的都处在高负荷的工作中。
根本无法得到好好的休息……
……
“板内康英将军即将到达。”
松本仁继面色严肃:“我们在接受调查的同时,还必须要确保将军阁下的安全,否则,我们这些人就只能切腹自尽了。”
“这次万无一失。”
谷繁原道同样也不敢掉以轻心:“参与保护工作的,全部是从外地调来的,即便我们之中有内奸,也无法得到任何情报。”
“报告。”
川本小次郎走了进来。
“情况?”
“苗成方一直都待在自己的住处,没有离开半步,连吃的喝的都是叫人送进去的,好像他的身体不适,懒于活动。”
“我就说,苗成方是值得信赖的。”松本仁继看起来很满意,然后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羽原光一:
“少佐阁下,苗成方是藤原将军信任的人,我想你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将军阁下的眼光吧?”
“啊,是的,我想我错了。”
羽原光一若无其事的回答道。
……
二十四个小时前。
“苗先生,我们遭遇到了重大的挫折。”
川本小次郎特意来看望了苗成方:“吉川五门遭到刺杀,这让所有人都成为了怀疑对象,为此,上级特别派了特使来调查此事。”
“是吗?”
苗成方放下了手里的书:“吉川五门的死,我大致也听说了一些,又是那个孟绍原做的。这个人在大上海无孔不入。”
“是的,所以我们同样担心这次特使阁下的安全……”
特使?姓名?职务?目的?苗成方迅速开始思考。
川本小次郎郑重其事地说道:“特使阁下绝对不能再出现任何的意外了,否则这将是大日本帝国上海特务机关的耻辱……您很了解军统,也很了解孟绍原这个人……”
自己的最后一个政府身份是中调科的,为什么说自己了解军统?为什么要说自己很了解孟绍原?自己和田七不一样,不是孟绍原的部下。
除非身份暴露了?
不,如果真的身份暴露了,自己不会坐在这里了,苗成方很肯定自己的判断。真正想要了解孟绍原,现在他们应该找的是田七!
他这么说的目的是?
川本小次郎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这次迫切需要你的协助……苗先生,我想邀请你一起参与对特使阁下保护的计划制定中!”
邀请我?
我是“黄蜂”,资深潜伏特务,受到藤原归川的直接领导,咱藤原归川不在中国的情况下,与松本仁继大佐进行合作。
邀请我苗成方的,应该是松本仁继大佐,而不是你川本小次郎!
苗成方顺口问道:“我应该怎么协助你们呢?”
“特使阁下,将于明日中午11点乘坐火车到达上海,并且在护送下,进入到公共租界……”
不对。
如果是乘坐火车来的,那么一下火车,应该是立刻进入日本虹口海军基地或者是新亚饭店。
一是安全,二来,吉川五门是死在新亚饭店的。
当然,也不排除直接进入公共租界,召见陆海两部门日本特务的可能,领事馆同样也是安全的。
“路线是这样的……”
川本小次郎拿出了一份手绘地图:“我们准备了两条进入公共租界,到达领事馆的路线图……”
苗成方听的非常仔细。
你明确的告诉了我特使到达的时间,现在,居然连那么详细的路线图都告诉我了?
这不合理。
你凭什么这么信任我?
你凭什么知道的那么详细?
松本仁继呢?
是松本仁继让你这么做的?
还是不对!
两条路线,都存在一个问题。
都存在一个周围状况比较复杂,适合伏击,不适合防御的地方。
两边一堵,车队将是瓮中之鳖。
第一条路线里,在接近槟榔路路时候,明明可以转到澳门路,为什么偏偏要进入顺宝弄?
就为了更快的进入到领事馆?连几分钟都耽误不起?
顺宝弄可是一块不错的伏击点!
第二条路线也同样存在这样的问题。
设计出这样的路线……还把特使到达的准确时间告诉自己……
只有一种可能!
日本人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们在试探自己!
苗成方从地图上抬起头来:“川本先生,我认为两条路线都存在危险,比如这个地方很容易成为一个伏击点……”
……
“苗成方和田七的嫌疑,都可以解除了。”
松本仁继看起来很满意:“当然,迎接将军阁下这么重要的任务,还是不宜让中国人参与的。如果这次情报再有泄露,那么问题就出在我们中间了……”
苗成方真的没有嫌弃?
起码用目前来看的确如此。
羽原光一有些心不在焉。
就和川本小次郎不信任田七一样,自己同样也对苗成方有所怀疑。
但现在看起来,这种担忧都是多余的了。
那么,过去的那些情报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假设。
川本小次郎必须要做一个假设。
假设田七和苗成方其实真的都是中国人的间谍,只是隐藏得特别深,没有暴露而已。
情况就是这样的了:
自己认为田七是值得信任的,川本小次郎认为苗成方是值得信任的,所以在试探中,都是理所当然的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的。
从一开始,自己内心已经排除了田七的嫌疑,川本小次郎也同样本能的排除了苗成方的嫌疑。
所以,对两个人的考察,都是抱着漫不经心的,甚至有些等着看对方好戏,希望对方的观点是错误的心态去做这件事的。
这种心态,是错误的,甚至是致命的。
自己信任田七,因为他是樱井特工队的救命恩人,他的一切,都是樱井公浦介绍的。
川本小次郎信任苗成方,是因为他是藤原归川将军的资深卧底。
可是对这两个人,自己真正了解吗?
苗成方和田七为什么同时叛变?
苗成方是如何和田七走到一起,并且说服他的?
自己调到上海不久,一无所知。
对田七的屡次刺杀,还几乎要了他的命?
如果他是个高级潜伏间谍,他的身份只有军统寥寥几个高层才知道,中下层的那些特务根本无从得知。
他们对田七的第一想法,就是干掉他。
那么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羽原光一特别希望自己的这些设想是错误的。
至少,在对田七的试探中,他的表现非常出色。
他没有泄露出任何情报。
如果自己的判断是错的,田七解除了一些嫌疑,那么这个人毫无疑问是自己最出色的同盟。
上海特务机构太复杂了,派系林立,斗争不断。
羽原光一这个外来者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获得真正权利,一个强有力的同盟是必不可少的。
田七能够满足这一切。
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田先生!
……
“孟大哥。”
“那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花儿的眼睛里带着泪花:“我……我有身孕了?”
“花儿……是的……”
“田七的,田七的。”
花儿喃喃地说道:“是那个畜生的。我不要,孟大哥,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
“听我说,花儿。”
孟绍原知道该用上自己的专业知识了:“田七是个畜生,但孩子并没有过错,他在你身上孕育出来,已经是你的一部分了。花儿,听我的,把孩子生出来,把他抚养成人,起码,你还有个念想,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多么可耻的人!”
他的父亲不可耻。
他的父亲是个大英雄。
孟绍原在心里一遍一遍这么说着。
“孟大哥,我听你的。”
花儿低声说道。
现在,孟绍原已经成为了她唯一的依靠了。
“伤好了,我送你去重庆。”
“知道了,孟大哥。”
……
“孟主任,你的衣服和车子都准备好了。”
孟绍原点了点头,他收好了枪:
“保姆行动,正式开始!”
……
大上海,光怪陆离。
战争,似乎并没有对公共租界造成什么破坏。
一副大大的广告悬挂在那里,说的是有名的“百乐门”大舞厅,新到了几个黑色皮肤的舞女。
这些舞女大方热情,还会跳让男人欲仙欲死的舞蹈。
“先生,黄包车要伐?”
小松敦志少佐微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来,是想趁着这短暂的时机,好好领略一下大上海的风情。
“老板。”
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一把拉住了小松敦志,让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暴露了。
“老板,我那里有苏州来的姑娘,顶顶漂亮的,只有十八岁,老板去看看伐?”
小松敦志还是摇了摇头。
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来到了他的面前:“先生,静安寺怎么走?”
这是接头暗号!
小松敦志随即回答:“我也是从外地来的,不认识。”
“先生来自哪里?”
“常熟。”
年轻男人朝周围看了看:“小松敦志少佐?”
“是的,是我。”
“我是稻名秀树少尉!”
“我是稻名秀树少尉!”
“十人斩,稻名秀树?”
“真是不好意思,是我。”
十人斩,稻名秀树!
这个名字,可是不少日本人听过的。
在日军中,有臭名昭著,罪行累累的所谓“百人斩”向井明敏少尉和野田毅少尉。
但他们所谓的百人斩,杀的大多数普通的中国平民或者是国军伤兵。
但这个稻名秀树就不一样了。
淞沪会战,他所在的部队是比较晚支援到上海的,据说一上战场的第一天,他就杀了三个国军士兵。
之后的两天时间里,他又陆续杀了七个。
一直到负伤被迫离开战场。
所以,他就有了这个外号:
十人斩!
货真价实的杀了十个中国军队的士兵。
他的一个叔叔,是日本驻沪领事馆的官员,通过关系把他调入了领事馆,名义上负责领事馆的安保,实际上从事特务工作。
小松敦志少佐虽然官衔远远超过稻名秀树,但却从未真正上过战场,因此一听领事馆方面居然派了大名鼎鼎的十人斩来接自己,顿时倍感荣幸。
“少佐阁下,车在那里。”
稻名秀树非常客气的把小松敦志带到了一辆轿车里。
车窗上悬挂着厚厚的黑色丝绒,把轿车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
“开车。”稻名秀树吩咐了一声司机,然后这才说道:
“支那军统非常活跃,而且我们内部出了奸细,也许您来公共租界的消息已经泄露,所以我们必须确保您的安全。”
“啊,稻名阁下,真是费心了。”
“确保您的安全,那是我的责任!”
稻名秀树一声叹息:“自从吉川五门遇刺,草木皆兵。这次特使阁下来到上海,我很担心谷繁大佐和松本大佐在调查中会遇到什么麻烦。”
“少佐阁下。”稻名秀树插话道:“我只是一名少尉,有些事情我是不该说的。可是,既然是我来接待您的,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我们都是部下,无非奉命行事,上级的事情,我们似乎不该过问,否则,我想如果传出去的话……”
“啊,是的,是的。”
小松敦志恍然大悟。
他很感激稻名秀树对自己的提醒。
这次特使阁下来到上海,就是为了调查吉川五门之死。
连谷繁原道大佐和松本仁继大佐都被牵连进去了。
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是闭嘴。
司机轿车开的非常平稳。
一路上,稻名秀树大致介绍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特使先生到达上海后,负责保护他的都是从外地调来的特务。
而公共租界的特务,则负责外围警戒,以及监视军统特工。
为了确保做到万无一失,经过谷繁原道大佐的建议,成立了陆军、海军、领事馆的联合办公室。
陆军方面,为川本小次郎少佐;海军方面,是小松敦志少佐;领事馆方面,则为稻名秀树少尉。
由于川本小次郎少佐正在负责监视任务,所以临时办公室从军衔上来看,是由小松敦志少佐负责的。
这个办公室的主要任务,就是随时等待上级命令,并且在第一时间完成。
全部分发武器,必要的时候,充当士兵使用。
办公地点,是由领事馆方面提供的。
轿车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少佐阁下。”
稻名秀树率先下车。
这是一幢两层楼层。
稻名秀树简单介绍了一下,过去这是一家公司,后面带着仓库,属于日本驻沪领事馆的资产。
一到门口,站岗的人立刻伸手拦住了他们:“证件。”
稻名秀树和小松敦志掏出了自己的证件。
“少尉阁下,你的不用检查了。”站岗的翻看了一下小松敦志的证件:“请稍等。”
他走了进去,应该是去打电话核实了。
嗯,保卫工作做的非常扎实。
小松敦志心里很是赞赏。
等了几分钟,那个人出来,把证件还给了小松敦志:
“少佐阁下,真是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一走进去,发现各个办公室不断的有人走进走出,非常忙碌。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当中,还有一些是穿着军装的。
这些穿军装的应该都是领事馆的吧。
“少尉阁下。”
一个军曹迎面走来:“刚刚接到命令,一个小时之后有重要人物来检查这里,请你们去办公室值班,随时等候指示。为了确保安全,30分钟之后,电话一律切断,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办公室。”
“是的,知道了。”
稻名秀树转身对小松敦志说道:“少佐阁下,请跟我来。”
尽头的一间屋子里,忽然传出了一声惨叫。
“那是?”
小松敦志问了一声。
稻名秀树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一点时间,我带您参观一下这里吧。”
他带着小松敦志来到了一楼最后的一间屋子,推开门:“这是我们临时设置的审讯室。”
里面,两个彪形大汉正在审问一个吊在那里的犯人。
犯人浑身都是鲜血,被打得惨不忍睹。
一根鞭子,就浸泡在水桶中。
“这是军统特工,刚刚被我们抓获的。”
稻名秀树说着来到犯人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用僵硬的汉语说道:
“说,你的上级,谁。你的,和谁联系,受苦,不要!”
“呸!”
特工冲着稻名秀树啐了一口。
“啪!”
稻名秀树狠狠的扇了特工一个巴掌:“用刑,用刑,必须拿到他的口供。”
说着,拿手绢擦了一下脸:
“少佐阁下,带您去别的地方看看。”
“这些该死的支那特工。”小松敦志也是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稻名秀树带他去的,是后面的仓库。
小松敦志惊讶的发现,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刑场。
正在行刑的,是两个年轻的中国人,一男一女,从打扮上来看,好像还是学生的样子。
“他们都是学生。”稻名秀树的话证实了小松敦志的猜测:“他们鼓动游行,反对帝国圣战,必须要杀一儆百,遏制住这种风潮,所以我们秘密逮捕了他们。”
小松敦志看到,两个刽子手,拿着两把尖刀,毫不迟疑的捅进了两名学生的心口。
大股鲜血从心口流出,两个可怜的学生变成了尸体。
小松敦志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这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公共租界果然不太一样。
做特务工作就该如此。
对待敌人决不能容情。
这些,都是帝国的敌人,或者是潜在的敌人。
“这里,每天大约会处决八到十名支那人。”稻名秀树若无其事地说道:“支那人很多,杀不光,杀不绝。可是,他们总有一天会被我们杀怕的。”
又一个浑身是血,衣衫不整的人被带了进来。
而且居然还是个女人!
显然,她认识稻名秀树,一看到便咬牙切齿的用中国话大骂:
“畜生,畜生,你不得好死!”
稻名秀树一伸手,一把手枪交到了他的手里。
他没有丝毫犹豫,“砰砰砰”,对着女人连开三枪。
女人的尸体趴倒在了地上,一股股的鲜血从她的身下流出。
稻名秀树把手枪交还给了同伴:“也是军统特工,刚被抓到的时候,很有女人味道,所以,我让我的手下‘品尝’了一下她,哈哈哈。”
他放肆的笑了出来。
小松敦志也会意的笑了。
“十人斩”名不虚传。
他的心中赞叹不已。
对待支那人,就该这么无情。
不管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在公共租界真好啊。
小松敦志甚至有些羡慕了。
大致参观了一下,稻名秀树带着小松敦志回到了办公室。
没一会,铃声响了起来。
稻名秀树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掏出了烟:“抽烟?”
“谢谢。”
小松敦志点上了烟。
他很好奇,是什么重要人物要来检查这里?
特使阁下?
很快,他就有答案了。
一些嘈杂的声音传来。
好像来了不少的人?
紧接着,大约就在办公室外不远,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
“松本大佐,这里的工作我很满意。”
松本大佐?小松敦志心里一怔,是松本仁继大佐?
外面的那个松本大佐说道:“谢谢夸奖,将军阁下。”
将军阁下?难道真的是特使阁下到了?
随即,将军阁下又说道:“谷繁大佐,海军需要学习陆军和领事馆的经验。”
“哈依。”
“谷繁大佐,偶尔遇到挫折没有关系,关键是如何从挫折里吸取经验。”
“哈依。”
啊,真的是特使阁下。
谷繁原道大佐也在。
小松敦志又惊又喜。
他看到稻名秀树微笑着朝自己摇了摇头,立刻醒悟过来。
是的,现在自己正在执行特殊任务,冷静,一定要冷静。
不管门外的是谁。
“将军阁下,谷繁大佐。”松本大佐又在那里说道:“二楼是临时办公室,今天我们就在那里办公,并且接受将军阁下的调查,以及部署下一步的工作。”
“那就要麻烦你了。通知领事馆方面,尽快把那个支那人的什么药王的亲戚带来,一定要注意安全,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否则,这将是你们新的耻辱!”
“哈依!”
特使阁下真是忙碌啊。
“稻名君,支那人的什么药王?”
“曲焕章,向支那军队提供了大量的药物,良心很坏。”
“是的,良心很坏。”
“不过,我们已经找到了对付他们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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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等待实在有些无聊。
还好,稻名秀树少尉是个有趣的人,向他说着上海的风土人情,奇闻逸事。
过了半个小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进来的人态度颇有一些傲慢,把一份文件忘办公桌上一放:“立刻办理。”
也不等对方说话,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真是骄傲啊。”稻名秀树拿起了那份文件,看了一下,随即递给了小松敦志:“急件。”
立刻密捕常玉清,带到此地,进行突审。同时,将住在亚荣旅社之侯群峰、辛壮文带至此处。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下面,是松本仁继和谷繁原道的联合签名。
的确是谷繁大佐的笔迹,小松敦志再熟悉不过了。
“八嘎,常玉清,这些支那人果然不值得信任。”小松敦志咬牙切齿:“我现在立刻逮捕他!”
“不必打草惊蛇。”稻名秀树微微一笑:“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解决。”
小松敦志一怔,随即醒悟过来,但是有些迟疑:“可是现在电话全部都被切断!”
“我们有两位大佐的手令,可以使用紧急电话。”
小松敦志再度见到了这里戒备森严的等级。
在检查了两人的证件、手令,以及打电话询问证实后,才被允许使用紧急电话。
“我是小松敦志,立刻让木本中尉接电话……木本中尉,是我……我的身体很好……由你亲自押送常玉清到……”
“汤乐路363号。”
“汤乐路363号……如果常玉清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放下电话,还特别解释了一下:“如果在电话里我没有加上‘我的身体很好’这一句,就代表我遇到了危险。”
“是的,这是我们必须的防范。少佐阁下,请去办公室商量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吧。”
……
“少佐阁下,我留在这里等待下一步的指示,我调拨五个人,两辆轿车由您指挥,带着手令,去亚荣旅社把人带回来。”
“好的。”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您一下,虽然我也为领事馆工作,但我不得不说,领事馆的那些人,官僚气氛非常严重,有的时候,不得不对他们采取强硬的态度。尤其在这特殊时刻。”
“我明白了,请放心吧,稻名君,两位大佐阁下交代的任务我一定会顺利完成的。”
……
新亚饭店。
“木本中尉,您找我?”常玉清小心翼翼的问道。
“常先生。”木本中尉笑了笑:“刚刚接到命令,请你立刻跟我去公共租界,有重要任务交给你。”
“好的。”常玉清长长的松了口气。
自从吉川五门遇刺,所有的人都成了嫌疑对象,半步不许离开。
井上日昭都被软禁了,失去了这个靠山的常玉清,几乎每天都要被日本人提审一次。
现在看起来,自己的嫌疑被排除了,日本人终究还是要启用自己了。
“木本中尉,需要召集人手吗?”
“不必了,我亲自带人护送你去。”
……
亚荣旅社。
小松敦志带着五个人杀气腾腾的闯了进来。
旅社老板一看这个样子,根本不敢阻拦。
“有五个人,住在一起,房间!”
“您是?”旅社老板小心的问了声。
小松敦志亮出了证件。
“啊,是少佐阁下,失敬了。”
尽管海军少佐在公共租界不好用,可是也不是旅社老板可以得罪的:“他们在308房。”
“备用钥匙。”
“在这。”
……
一打开308房,小松敦志带着自己人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
里面的特务大惊失色,还没有来得及拔枪,几枝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
侯群峰和辛壮文完全就被吓到了。
“啊,是小松少佐。”
一个特务认出了小松敦志,立刻放下心来:“少佐阁下,您怎么来这里了?”
“是津根君啊。”小松敦志示意手下放下了枪:
“我奉命来带走侯群峰和辛壮文,这是手令。”
松本仁继大佐和谷繁原道大佐联合签发的手令。
特务有些为难:“少佐阁下,我们隶属于领事馆,奉命保护他们。我必须征求一下领事馆,得到同意后才能放行。”
“八嘎!”小松敦志凶相毕露:“任何企图阻拦的,格杀勿论。我没有时间在这等你。”说着,一挥手:“带走!”
那个特务津根有些无奈的阻止了自己的手下。
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侯群峰和辛壮文被带走了。
“津根君,这也太不讲理了吧。”一个特务不甘心的问道。
津根苦笑一声:“这些陆军的海军的一向都是那么嚣张,我们得罪不起啊。”
自从赤木亲之死后,外务省在上海的势力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啊……
……
“您办事真是雷厉风行。”
稻名秀树让人把侯群峰和辛壮文带了下去,赞叹不已:“领事馆的那些家伙没有为难您吧?”
“有点小小的阻碍,但是我解决了。稻名君,您真不该待在领事馆,那里无法发挥出您的才华。”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稻名秀树一声叹息:“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了,我想去海军,还希望少佐阁下帮我美言几句。”
“没有问题。”小松敦志看了一下时间:“木本中尉也快到了。”
“还要请您出去接一下。”稻名秀树把一份文件交给了小松敦志:“常玉清带到后,立刻交给我进行突击审问,而您,带着您的人,立刻去这个地址,进行秘密抓捕。”
“这是?”
“孟绍原的特别助理,是个女人,她今天会去这里进行接头,化妆成日本人。”
“孟绍原的特别助理?”小松敦志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是的。”稻名秀树郑重其事地说道:“少佐阁下,这是我们的人费了重大牺牲才弄到的情报,请务必要成功!”
“放心吧,就算牺牲我的生命,我也一定完成任务!”
“报告,外面有小松少佐的部下求见。”
“是木本他们来了!”
……
“少佐阁下,我奉命把常玉清带到。”
“少佐阁下。”常玉清讨好的打了一声招呼。
小松敦志根本没有理他:“稻名君,人就交给你了。我现在立刻执行抓捕任务。”
“拜托了,少佐阁下。”
“放心吧,一会见。”
……
小松敦志冷冷的盯着那家料理店。
女性,三十多岁,左脸颊有个痣,会带着一名助手。
小松敦志牢牢的记住了这些。
“少佐阁下,我们来抓谁?”木本中尉问了一声。
小松敦志看了看周围,声音压的很低:“孟绍原的特别助理。”
“什么?”木本中尉大吃一惊:“她们真是大胆,竟敢开日本人聚集的场所。”
“还有什么比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接头更加安全的?因为我们也都无法想象。”小松敦志冷笑一声。
“目标出现。”
门口,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在一个年轻女性的陪同下出现了。
三十多岁,左脸颊有一颗痣,特征完全符合!
“行动!”
小松敦志一声令下,所有特务立刻冲了上去。
两个女人被吓傻了。
“你们……”
年轻一些的女人刚一开口,已经被木本中尉用手枪在她的脑袋上来了一枪托。
接着,小松敦志也是一枪托砸到了穿和服的女人脑袋上。
砸晕了两个女人,小松敦志大声说道:“帝国情报部门,她们是支那特工!”
这么一说,站起来正想阻止他们的那些日本人,又纷纷坐了回去。
看着这些帝国特工把两个被砸晕得女人带了出去,有人还叹息一声:“这些支那的特务啊,简直无处不在。”
“可我们也有英勇的特工在保护着我们!”
……
小松敦志真的非常满意。
了不起啊,一天之内,接连出色的完成了两个任务。
谷繁大佐知道了,一定也会开心的。
尤其是在特使阁下在的时候。
车队停了下来。
到了,汤乐路363号。
嗯,为什么门口没有人站岗?
小松敦志有些奇怪。
要知道,特使阁下和两位大佐都在里面啊,万一被敌人发现在这个时候偷袭怎么办?
“少佐阁下,大门好像没锁。”木本中尉小心翼翼的地说道。
“你,进去看看。”
“是。”
两分钟不到的时间,木本中尉就慌里慌张的冲了出来:“少佐阁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什么?这不可能!”
小松敦志大惊失色,疯了一般的闯了进去。
里面有,真的是空荡荡的,
忙碌的办公人员一个都看不到。
他冲进了审讯室。
没有行刑法的,也没有犯人。
他又冲到了仓库。
尸体呢?
这里一样一个人都没有!
他疯狂的跑到二楼。
他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口,看到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感谢你的合作,少佐阁下!”
“轰”的一下,小松敦志的脑袋几乎要炸开了。
他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少佐阁下,少佐阁下。”
一个手下急匆匆的进来。
“又有什么事?”此时的小松敦志心烦意乱。
“那个被我们抓到的女人醒了,她说,说……”
“快说!”小松敦志完全没有了耐心。
“她说自己是日本驻沪总领事馆武官广泽伯满的妹妹!”
“所有参与本次行动的人员,全部分发赏金!”
吴静怡看了一眼下达命令的孟绍原,然后居然说了一句笑话:
“明白,稻名秀树阁下!”
……
一切,都要从一个电话开始说起……
……
日本驻沪总领事馆,中午12点30。
大家都去吃饭,午休了,这段时候,绝大部分的办公室里都没有人。
陈荣阳用早就偷配好的钥匙打开了武官广泽伯满办公室的门,溜了进去。
他接了新亚饭店的电话。
日本人如果要查的话,很快就能查出电话是从这里打出去的。
可是,陈荣阳并不在乎。
在等待接通的时候,他看到广泽伯满做的日程安排:
4月29日,妹妹将去屋船料理店。
“我是小松敦志。”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
“少佐阁下,请明天上午8点30到达愚园路……接头暗号……”
“我可以问下这是谁下达的命令吗?”
“少佐阁下,我无权告诉您……但是,您应该知道您的上级正在公共租界,现在所有的调动命令,都经由领事馆方面下达……”
“啊,我明白了。”
……
小松敦志放下了电话:“是从领事馆打来的吗?”
“是的,已确定,是从领事馆打开的。”
“好的。”
……
最关键的一点是,为了确保日本特使板内康英少将的安全,所有特工一律从外地调入,所有消息一律对外封锁。
松本仁继和谷繁原道的部下,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们的长官!
……
4月29日上午8点30。
公共租界,愚园路。
那个年轻人在对完暗号后问道:
“小松敦志少佐?”
“是的,是我。”
孟绍原微笑着说道:“我是稻名秀树少尉!”
……
“这是我们的证件。”
“请稍等。”
站岗的拿着证件走了进去,然后做了一个手势:
保姆行动,开始!
……
许诸不会说日语,所以他很倒霉的扮演了被俘并在接受酷刑的军统特工。
他身上的“血迹”和“伤痕”,费了好几个小时才化妆完成的。
一个过去惯常用残酷手段审问别人的人,现在成了一个“犯人”!
化妆绝对不是万能的。
生怕小松敦志凑近,能够看出破绽,孟绍原抢先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许诸的头发,用僵硬的汉语说道:
“说,你的上级,谁。你的,和谁联系,受苦,不要!”
“呸!”
许诸冲着孟绍原啐了一口。
“啪!”
孟绍原狠狠的扇了许诸一个巴掌:“用刑,用刑,必须拿到他的口供。”
该死的孟长官,你还真打啊?
这一巴掌打的生疼生疼的!
许诸心里喃喃诅咒着……
……
“来了,开始!”
沈力和虞雁楚跪倒在了地上。
甘宁和他的助手把尖刀刺进了他们心口……
血袋上!
鲜血,飞溅而出。
沈力和虞雁楚“死了”。
……
“到我们了!”
两个特工,拖着满身是血衣衫不整的吴静怡走了出去。
吴静怡做梦也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演戏。
她冲着孟绍原就破口大骂:
“畜生,畜生,你不得好死!”
骂得爽,简直就是真情流露。
然后,孟绍原用三颗空包弹“结束”了她的生命。
趴在地上的时候,吴静怡挤碎了身体里藏着的血袋。
一股股的鲜血从她的身下流出……
……
谷繁大佐,海军需要学习陆军和领事馆的经验。”
“哈依。”
“谷繁大佐,偶尔遇到挫折没有关系,关键是如何从挫折里吸取经验。”
“哈依。”
几个会说流利日语的特工,在办公室外停下,开始说话。
关键点在于,每一句话都要提到“谷繁大佐”。
此时在办公室里的小松敦志,始终听到对方提起“谷繁大佐”这个名字,自然而然会认为外面的人就是谷繁原道大佐!
而扮演谷繁原道的那个特工,只需要压低嗓门说出简单的“哈依”。
……
当然,参与这场精彩好戏的,并不只有这些军统的特工们。
还有两个关键人物。
一个是真柰子。
她从自己父亲那里,找到了父亲和谷繁原道大佐来往的公函。
那上面,有谷繁原道大佐的签名。
这时候,另外一个重要人物就要出场了:
辛逸晨!
被绑架到霍伊斯那里,被迫对假钞进行改良的造假大师辛逸晨!
到他派大用场的时候了。
别说,辛逸晨虽然是个无良奸商,但是在造假方面,他却绝对是大师级的。
他的手是如此的稳定。
他写好了一份公文:
立刻密捕常玉清,带到此地,进行突审。同时,将住在亚荣旅社之侯群峰、辛壮文带至此处。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然后,他惟妙惟肖的模仿了松本仁继和谷繁原道的签名。
只怕他们本人看到,也会认为是自己写的!
……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剧本进行着。
孟绍原亲自写的剧本!
保姆任务!
他没有费一枪一弹,就完成了这个任务。
利用小松敦志,带回来侯群峰和辛壮文。
顺带着,他还成功的把常玉清骗出了新亚饭店!
不,不是骗出。
是被日本人光明正大的带出来,然后亲自交给他的。
还是小松敦志的“功劳”!
孟绍原和他的特工们只负责演戏,完成这两个任务的,都是小松敦志!
也许,将来有那么一天,军统的功劳簿上得给小松敦志记上一功?
……
啊,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关键人物。
孟绍原只负责写剧本,可是整场大戏里,所有人应该如何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每个人应该在什么时间点出现在什么位置,都是很重要的。
而这,需要一个导演。
所以,一个真正的导演,被从军统的秘密监狱里放了出来:
伍知夏导演!
由花儿担任主演的“沪上云梦”的导演伍知夏。
或者叫他的本名伍宝红也行。
这个倒霉的家伙,惹了田七,一直都被关押着。
现在,他居然被释放了。
“协助我演好这出戏,你就将彻底得到自由。”
这是孟绍原对他说的。
伍知夏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了,他使出了自己全部的本事。
连细节方面都是一点一点抠的。
如果他将来拍的每一部电影都能够如此精益求精,那他早晚能够成为蜚声海内外的知名大导演!
……
一次完美的演出!
吴静怡和所有参与这次演出的特工们,是真的服气了。
干掉常玉清,把侯群峰和辛壮文从日本人的控制下弄出来。
这两个任务,之前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困难。
常玉清自己都无法离开新亚饭店。
侯群峰和辛壮文在亚荣旅社。
那里日本人云集,强攻根本没有可能。
可是,孟绍原偏偏就想到了一个办法,让一个日本人心甘情愿的帮着完成了这两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了这位平时看起来色色的孟少爷,还有谁能做到?
吴静怡倒是见怪不怪了。
这么稀奇古怪的办法,也只有孟少爷能够想到了。
在这世上,似乎就没有他完成不了的任务。
难怪戴处长那么宠着他。
就算他孟少爷犯了再大的错误,戴处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更加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孟绍原从陈荣阳那里得知广泽伯满的妹妹回去屋船料理店的时候,临时修改了剧本的大结局:
如何撤退的方式!
广泽伯满的妹妹也是倒了霉了,就是想去吃顿料理,结果却被当成孟绍原的助理被打了一顿!
一次完美的演出啊!
……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在面面相觑。
“有人……能够说点什么吗?”
身为特使,板内康英少将艰难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说点什么?
能够说什么呢?
自己太无能了?
不,并不无能。
他们的防范工作已经做到了极致了。
孟绍原太神奇了?
这样未免是长了敌人的威风!
“孟绍原,真的太厉害了!”
被临时叫来参加紧急会议,也刚刚知道这一突发情况的羽原光一终于第一个开口说道:“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将军阁下和大佐们在哪里,做什么,消息严格保密,我们都不知道,孟绍原却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羽原少佐,不要这么赞美我们的敌人。”谷繁原道不悦说道。
这次,他算是丢尽了脸面,自己的部下小松敦志好像被人像猴一样耍了。
“不,不。”板内康英却说道:“我不这么认为,我还没有到上海,满耳朵听到的都是孟绍原这个名字,我一度认为你们是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而故意夸大了这个人的本事,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孟绍原是真的有很大的本事。
我真是太好奇了,这个人的脑子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我们被他耍得团团转,看起来完美无缺的方案,却成了他可以利用的破绽?神奇,太神奇了。现在我觉得我们不该追究什么责任,而是应该仔细的研究这个人,甚至是努力的去学习他!”
羽原光一忽然觉得非常欣慰。
学习他!
好好的向孟绍原学习。
这个人无所不能。
这个人用的方式匪夷所思。
这个人简直不可思议。
学习他。
不要因为他是中国人就避讳这一点。
自己和他的差距很大很大。
虚心学习才能够一点点拉近和他之间的差距!
(可能大家都知道了,我江苏“苏联邦”十三太保驰援孝感,十三个独立团,几个独立营,加上数不清的游击队纷纷前往,乃至于出现以村为单位的驰援医疗队。苏锡常、苏北五虎……精兵强将全去了孝感。江苏省分包的是孝感,可咱们十三太保去了十三架包机、各市、县、区、村全部出动,加油,武汉!
无锡的好医生纷纷驰援,以至于我这些天在医院里看到的都是年轻医生。老爷子住了十八天医院,到现在都没有确诊。昨天戴上了呼吸器,估计这几天就要开病危单了。按理说,以我过去的脾气,早发作了,可这次,我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