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通灵的人。
所谓的通灵,无非就是一场多人配合,精心设计好的骗局而已。
比如,故意把买票的队伍拉长,在排队的过程中,人们会因为无聊而聊天,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有人会说自己的女儿叛逆,交友不慎,完全不听妈妈的话。
而她说的这些,清楚的落到了在一边负责“维持秩序”人的耳朵里。
各种各样的家长里短,汇集到了一起,再由托米斯?祝,从当中选择一些出来,到舞台上,表演他的“神奇”。
至于能够报出对方的姓名,就更加简单了。
针对被选中的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就足够了。
那位章德惠章大律师,是送上门来的。
他一来,就和朋友抱怨自己的轿车在路上坏了。
然后,早就准备好的扒手,顺走了章大律师的钱包。
剩下的,就是等托米斯?祝,施展他的“神奇”,为章大律师找到他的钱包了。
扒手也不吃亏,正门被抓住,后门就被放了。
还能够拿到一笔报酬。
托米斯?祝,在所谓的“通灵”过程中,当然也会说错话,但这并不重要。
人类是有选择性相信思维方式的。
你对他说了十个预言,只要有一两个是对的,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相信。
这也是有些江湖算命的,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其坚信不疑的原因。
“魔法”,说穿了一钱不值。
至于让一个观众在箱子里消失,也难,也简单。
箱子底下是空的,连接着到另一侧的暗道。
要让观众配合并且还不揭穿,无非两个办法,一个是用托。
这个办法,在这个时代用的魔术师特别多。
另一个,则是后世不少魔术师都掌握的瞬间短暂催眠法。
了不起的托米斯?祝,毫无疑问用的是后一种办法。
用来让吴四宝上当的办法。
吴四宝一直都很喜欢戏法马戏,再加上别人的大肆渲染,一定会心动。
最关键的是,佘爱珍失踪到现在音讯全无,当他听说托米斯?祝能够凭借通灵找到失踪人的下落,那么对于处在困境里的人来说,绝对是根救命稻草。
吴四宝完全按照设计好的圈套主动嗯,一步步的踏进了陷阱里。
孟绍原记不得“托马斯·金”是自己用过的第几个化名了。
他唯一在乎的,是自己是否能够用最短的时间控制住吴四宝。
催眠术这种东西,对付意志力强大的人来说是毫无用处的。
万幸的是,吴四宝不是这样的人。
他走进了道具箱,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了……
徐福崽好像疯了一样巡遍了整个舞台,但却根本没有找到吴四宝。
他只发展了一条密道。
密道的一头通往大门,一头通往剧院外面。
托米斯·金,以及博光马戏团的人全部都消失了。
徐福崽气急败坏的抓住了新蟾的老板,老板倒也不怕他。
新蟾可是有镜湖老太爷的股份在里面的。
他只告诉徐福崽,博光马戏团的人租了戏院,而且打听清楚了这下面本来就有一条密道。
这还是当年太平天国打上海时候,原主人找人挖的。
徐福崽知道自己上当了。
吴四宝就这么被自己“弄丢”了。
“徐福崽?”
就在徐福崽和他的人六神无主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你是谁?”
心烦意乱的徐福崽没好气的问道。
年轻人淡淡地说道:“我叫小忠,绑架吴四宝的参与者之一。”
几把枪在一瞬间同时对准了他的脑袋。
徐福崽一把抓住了他:“混蛋,四爷在哪里?不说我杀了你!”
“孟老板就知道你会说这句台词。”小忠居然笑了笑:“吴四宝被绑架了。我肯定不贵告诉你他在哪里。你不用威胁我,我只是个小人物,不值钱。你也不用想,孟老板会答应我来换吴四宝,真的,我不值钱,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吴四宝松开了他,红着眼睛:“说吧,要怎么办?”
“跟我来。”
小忠说着,走到乐角落那里。
徐福崽不甘心,可还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小忠看向了他:“吴四宝和佘爱珍都在我们手里,两个换两个,交换那两个外国人。”
“我做不到。”小忠立刻说道:“现在那两个外国人,被日本人看着,我弄不出来。”
“你可以的。”小忠微笑着:“看着的有几个日本人?”
“两个。”
“吴四宝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手下,难道两个日本人还摆不平?”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徐福崽迟疑着根本不敢答应。
小忠慢吞吞地说道:“我听说吴四宝对你们都不错,他还救过你的命,怎么现在需要你们卖命的时候,你就怕了?”
这些话,都是孟绍原教他说的。
孟绍原和小忠打过交道,他看出这个人讲义气,而且冲动。
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好利用的。
小忠继续说道:“你救出那两个外国人,吴四宝并不知道,你只需要把全部的责任承担下来就行。
然后,我们会安排米离开上海,永远的都补回来了。我也算是报答了吴四宝对你的恩情。”
徐福崽沉默着。
过了许久,他一咬牙:“我救出外国人,你们真的会放了四爷和爱珍姐?”
“我们要他们做什么?”徐福崽不屑一顾:“再你的眼里,他们是宝,可是在孟老板的眼里,杀他们如杀一狗。想要他们的命随时随地都可以。”
徐福崽喘息几声:“说吧,怎么交换?”
“给你一天的时间,做到后打这个电话。”
小忠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接着该怎么做,电话里会告诉你的。”
“好!”
徐福崽小心的收好了电话:“可我要警告你,车骗我,要不然哟拼了命也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首先,我们不会骗你。”
小忠冷冷地说道:“还有,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拼命?和我们?你拿什么来和我们拼命?你的命,和我一样不值钱,日本人都不敢说这样的话,你有什么资格?”
徐福崽怔在了那里。
小忠在离开的时候还特别提醒了一下:“记得,你只有一天的时间来换回吴四宝夫妻!”
徐福崽准备玩命了。
吴四宝救过他的命,无论如何,他也要把吴四宝夫妻给救出来。
至于他会面临什么?
徐福崽并不在乎。
几个他认为信得过的人,他被悄悄召集了起来。
“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徐福崽大致说了一下:“现在,四爷和爱珍姐都在军统手里,生命随时危在旦夕,你们怎么说吧。”
“干吧,那两个日本人,没啥好怕的。”
吴四宝的手下,一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而且吴四宝过去待他们不错,他们从来不去想这事可能带来的后果。
“那成。”
徐福崽也不再迟疑:“记得,不要弄伤人,真的见血,这事情就大了。”
说完,他看了一下时间:“一会就吃早饭了,趁着这个时候动手!”
开弓没有回头箭。
徐福崽知道,这是一次冒险,有可能拿生命在赌。
可是为了四爷,他也不在乎那么多了……
……
淹本目庆和山冈知重的任务,就是看管住两个被绑架的外国人,不许发生任何意外。
他们尽忠职守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就连晚上睡觉,也是两个人分开来睡的。
“淹本先生,山冈先生,吃早饭了。”
“辛苦了。”
两个日本人刚一起身,忽然,骤变突发。
五个人,在徐福崽的带领下,冲了进来。
“你们想做什么!”
淹本目庆和山冈知重大惊。
他们的手刚伸到腰间,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枪口对准了他们。
“不要动!”
徐福崽的眼睛都是红的:“我不想出人命,可是别逼我。老刘,你和小谭,去把两个外国人带出来!”
“八嘎!”
淹本目庆大声叫了出来:“你们这是在造反。”
“放屁!”徐福崽嚎了一声:“在四爷家里,我们造谁的反!给我听着,四爷要是出了任何问题,你们他妈的谁都活不成!”
爱德华和辛西娅被带来出来。
遭到绑架的这两个年轻外国人,面容憔悴,一脸惊恐,嘴里不断的在那说着什么。
“闭嘴!”徐福崽一指日本人:“把他们关起来,看着这两个外国人。”
说完,他急匆匆奔到电话那里,拿出纸,按照上面的号码拨通了电话:
“我是徐福崽,得手了……好,我知道,一个小时后那里见面。”
一挂断电话,立刻迫不及待说道:
“走,换四爷和爱珍姐去!”
……
“我说过,你一定能够见到你的妻子的。”
孟绍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算是言出必行?”
吴四宝讥讽的说了一声。
他上当了。
他想去接受通灵,可是当他醒来,却成了军统的俘虏。
然后,他终于知道,所谓的“托米斯·祝”,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孟绍原!
败在了孟绍原的手里,也没什么丢人的。
最重要的是,“托米斯·祝”,真的兑现了他的“诺言”:
你很快就能够见到自己的妻子。
吴四宝真的看到了佘爱珍。
这对夫妻彼此四目相对,一脸苦笑。
佘爱珍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怎么也被他们抓了?”
“你有一个好手下,徐福崽。”
孟绍原淡淡地说道:“四十五分钟前,徐福崽和他的同伙,分乘两辆轿车出门,就快要到了。”
吴四宝盯着他:“你不怕我找你报仇?”
“报仇?”孟绍原一声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找我报仇?”
他也懒得和他废话:“带下去,看好了,准备交换人质。”
“孟区长。”小忠忍不住问了一声:“我们好不容易抓住了吴四宝夫妻,干脆,人质一交换,干掉他们算了。”
“干掉?”孟绍原微微摇头:“干掉他们的机会很多,可让他们活着,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
吴四宝无非只是季云卿手下的一个打手。
他对上海的大局影响不大。
可是佘爱珍被绑架**,已经让他和日本人的关系发生了重大转变。
尤其是这次徐福崽冒险对付了日本人。
日本人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吴四宝的,但又暂时不能吴四宝。
而吴四宝呢?不会再对日本人那么忠诚,甚至还会想着如何报复。
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做起事来势必不顾后果。
这就是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
他活着,远比死了更加能够发挥出作用。
“孟区长,来了!”
远远的,两辆轿车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就看到几个人,如临大敌的带出了两个被捆绑着的人质。
人质被用枪指着脑袋,一路带了过来。
“徐福崽,没有必要那么紧张。”
孟绍原笑了笑:“我说过交换人质,就一定交换,我要杀你,再多的枪你也没用。”
徐福崽却一点都不肯放松:“四爷和爱珍姐呢?”
孟绍原挥了挥手。
片刻,同样被捆绑着的吴四宝和佘爱珍带了上来。
“四爷,爱珍姐,你们还好吗?”徐福崽大声问道。
“还好!”
吴四宝一样拉高了自己的声音:“小徐,这两个外国人你怎么带出来的?”
“淹本目庆和山冈知重被我给关起来了!”
徐福崽的话,顿时让吴四宝的一颗心沉到了底。
完了,完了。
他居然把日本人给关起来了?
到时候怎么和日本人交代啊?
可徐福崽却根本管不了这些了:“姓孟的,交换吧!”
他率先让人给爱德华和辛西娅松绑。
接着他看到,吴四宝和佘爱珍也被解开了束缚。
所有的枪口对举了起来。
任何一点动静,立刻会引发一场枪战。
孟绍原却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爱德华和辛西娅互相搀扶着,才不至于让他们因为害怕而瘫软在地。
一步步的,终于走到了这里。
小忠立刻带人接住了他们。
孟绍原微微一笑,然后用英语说道:
“欢迎回家,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
当听到这句话,早就处在崩溃边缘的辛西娅,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爱德华也是泣不成声,他哽咽的问道:“你们是谁?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是你母亲的朋友。”孟绍原坦然说道:“很抱歉让你们在上海遭遇到了这些,但我可以保证的是,从现在开始,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们了。”
“先生,我想立刻见到母亲!”
凯拉女士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泣不成声。
在上海,有困难,找少爷。这句话很多人都听过。
但当真的有事发生到了自己身上,凯拉女士最初还是信心不足的。
可孟绍原真的办到了。
爱德华和辛西娅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尽管身体有些虚弱,因为受到惊吓而变得略有些神经质,但总体状况还是不错的。
“孟,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凯拉女士眼含泪花。
确实,没有任何语言能够表达她内心的激动。
“感谢你为凯拉做的一切。”
霍伊斯接口说道:“财富、权利,对你来说都并不是最重要的,但我想到了一个感谢你的办法,不过要请您稍等几天。”
稍等几天?
什么感谢?
孟绍原也不在意:“霍伊斯,我们是合作伙伴,帮助你,原本也是我的责任。你想要报答我,我需要你帮我办两件事。”
“请说吧,孟。”霍伊斯毫不犹豫地说道。
“第一件,把凯拉女士孩子被绑架案,给我造足了声势。”孟绍原把心里的计划说了出来:“不要直接点名,但要让人一看,就是日本人做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要隐晦的指出,在营救爱德华的过程中,有人暗中出力,这才能让营救顺利完成。”
“有人?谁?”
“季云卿,吴四宝。”
“上帝啊,是这两个坏蛋。”霍伊斯喃喃说着:“为什么还要帮我们辩解呢?他们都应该下地狱。”
孟绍原笑了笑:“霍伊斯,打倒对手,可不只有拳脚这一个办法。”
“好吧,我明白了。”霍伊斯耸了耸肩:“尽管我不是特别乐意这么做,但既然是你要求的,我一定会去尽力尝试的。”
“第二件事,武汉沦陷,我们的交通运输变得非常不便。”孟绍原随即又说道:“日军虽然占领广州,但广州湾属法国租借地,法国利益因为日本侵华受到严重损害,所以对华采取的是同情态度,广州湾是深水良港,必然成为华南沿海唯一仍可自由通航的国际口岸。”
随着中国沿海城市陆续沦陷,再加上武汉失守,广州湾成了当时中国唯一可以自由通商的港口。
而广州湾到广西柳州的公路已经沟通,内地所需物资均由广州湾转运,必将一跃成为出入中国的商业重镇和航运中心。
而且由于各地游资汹涌而至广州湾,各类大酒楼、洋行、银号、百货、杂贷、金铺、剧院、舞场等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商业蓬勃繁荣。广州湾商业鼎盛时期,人称“第二香港”。
这一点孟绍原还是非常清楚的,他的走私业务,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会严重的依赖广州湾。
孟绍原沉吟着说道:“我们在上海的伪钞业务,目前暂时趋于饱和,继续大规模的投放伪钞,对我们未必有利。所以我想全力全力开拓广州湾。霍伊斯,我已经和乔伊赏脸过了,他非常的赞成,也准备和我一起联合派遣一个商业小组奔赴广州湾。但那里是法国人的地盘,要想和法国人搞好关系,我非需要一个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亲自去一趟才行。”
他说的是“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给足了霍伊斯面子。
霍伊斯非常感兴趣。
他来中国是看准了战争良机来发财的,而在之前的伪钞合作中,已经让他赚的盆满钵满。现在当孟绍原提出了一个新的商业合作模式,霍伊斯毫无疑问是感兴趣的。
“我认识一些法国人。”霍伊斯立刻说道:“其中不乏一些很有权势的法国人,而且广州湾就在香港边上,我还可以得到来自香港的支持。所以,由我去是最合适的。”
“那就好。”
孟绍原本来就是这个目的:“你尽快动身,到了那里,你需要作出重大决定,都由你自主决定。霍伊斯,这不是间谍战,而是关乎到上海互助组织未来的巨大经济利益。”
你没法和这些外国人说要爱中国之类的话。
利益才是他们最在乎的。
“我会的。”霍伊斯点了点头:“但我在等一份电报,等电报到了之后,我就立刻动身。”
孟绍原有些好奇他在等什么电报。
可他没有问出来。
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是不是?
自己这一方面,他派出了的是商业上的得力助手许成波。
许成波到达广州湾后,会迅速的和安格斯国际洋行联手开发广州湾,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站稳脚跟。
同时,他还会在那精心组建一个商业团队,负责未来的商业运营。
战争愈演愈烈,可这,也是孟绍原走私帝国急速扩张的大好机会。
小忠走了过来,在孟绍原耳边低声说道:“孟区长,吴助理刚才来了电话,有紧急情况,让他尽快回去。”
“知道了。”孟绍原转身说道:“凯拉女士,请带爱德华和辛西娅回去好好的休息,并且告诉他们,上海,还是个美丽的城市。他们的遭遇,不要在他们的心里留下阴影。”
“谢谢你,孟。”
凯拉女士拥抱了孟绍原:“愿上帝能够保佑你!”
……
“什么情况?”一进办公室孟绍原就问道。
“南京方面密电。”吴静怡立刻接口说道:“南京梁鸿志伪政权维新政府立法院院长温宗尧已经到达上海。”
温宗尧?
那可是个铁杆汉奸。
这家伙当过两广护**都司令部外交局长,南京梁鸿志伪政权维新政府成立后,立刻担任立法院院长,参与和日本华中驻屯军签订一切条约的活动,出卖国家权益。
对了,自己的那个老爹怎么说来着?
他判断汪精卫一旦叛变,必然会成立伪政权,而孟柏峰的目光盯上了司法院院长的职位,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这个温宗尧!
“干掉他!”孟绍原毫不迟疑说道。
一来,温宗尧已经是属于很有级别的大汉奸了,孟绍原现在是军统上海潜伏区代理区长,能够干掉这么大的一个汉奸,也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孟绍原杀掉的汉奸不少,但如同温宗尧这一个级别的,那还从来没有过。
没准自己这次一旦成功,“代理”这个头衔就能够去掉了。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能帮父亲除掉一个竞争对手。要知道,司法院院长的职位一旦控制在孟柏峰的手里,还将来会发生什么可就难说得很了。
汪精卫和日本人大约做梦也都不会想到,未来的堂堂司法院院长,居然是个中国潜伏特工!
“我就估计你要盯上温宗尧。”
吴静怡对这位孟大少爷的脾气那是再了解不过了:“我已经派人开始跟踪日本各特务联络点,并在那想方设法搞到温宗尧的具体行踪。不过,刺杀温宗尧和我们刺杀别的汉奸不同,他的身份特殊,位高权重,日本人会特别的防范的。”
“一样杀。”
孟绍原杀气腾腾:“他在南京,我倒还一时没有好办法解决,可他居然敢到上海?不把他的命留在这里,那我还是孟绍原吗?”
为了自己的老爹,温宗尧此人也是必杀不可。
吴静怡心里也和明镜一般,孟少爷这个人别看平时吊儿郎当,特别好色,可是一旦决定执行一个计划,恐怕没人可以阻止他……
……
“这是今天你要学的。”
孟柏峰点着了烟斗:“明天我们学美国历史。”
“什么?”田七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们要对付的是日本人,学什么美国历史?”
“光懂得中日历史,那不过是草莽之辈。”孟柏峰淡淡说道:“将来要成大事,各国历史都要懂一些。抗战早晚都会结束的,难道你准备一辈子当个特务?”
田七一时语塞。
“你的日语尚可,不过英语不行。”孟柏峰自顾自地说道:“我看你还是有些语言天赋的,我不光要教你美国历史,还要教你英语、拉丁语,法语……”
啊!
田七懵了。
自己是潜伏特工,不是语言大师,要教自己这么多门语言做什么?
难道抗战结束后又,孟柏峰想让自己改行当老师去?
再说了,学那么多门语言,那得多费功夫啊?
“天赋是其一,刻苦乃是正途。”孟柏峰面色一沉:“你平时谁几个小时?”
“大概六个小时。”
“年轻人要睡那么长时间做什么?”孟柏峰连连摇头:“我看你每天少睡两个小时,吃饭你总得要十五分钟吧?缩短到五分钟,一日两餐,又可以挤出二十分钟。少喝点水,少上几趟厕所,又是时间,这么一算你每天能够多出来几个小时。”
田七咽了一口口水。
我的妈呀,这位孟先生是要把自己往死里逼啊。
“再说正事。”孟柏峰话锋一转:“温宗尧要到上海了,我估计,此人来了,只要被孟绍原知道,必然想方设法除掉他。我们这里,得帮着他弄清楚温宗尧的全部行踪。”
“这个交给我。”田七点了点头说道:“按照我的估计,会让我和李士群参与到对温宗尧的保护中,有办法摸清楚。”
“不。”孟柏峰忽然说道:“让李士群去,你要尽量避免接触!”
“温宗尧于11月18日到达上海,并于同日入住陈箓家中。”
吴静怡汇报道:“19日,和土肥原贤二进行了会面,双方就未来合作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交谈。”
陈箓?
又是陈箓?
孟绍原冷笑一声。
难道真的以为陈箓家里,是铜墙铁壁,攻不破的吗?
来个大汉奸就住在陈箓家?
这些汉奸和日本人,那是有恃无恐了!
“温宗尧在陈箓家深居简出,绝不和外界发生任何接触,要想对他进行刺杀,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干脆进入陈箓家中,直接解决。还有一种,是在他离开上海时候动手。”吴静怡继续说道:“但后一种的难处,在于我们无法直接掌握温宗尧的离沪时间!”
“那就前一种吧。”孟绍原慢吞吞地说道:“不光是温宗尧,把陈箓也给干了。”
“那就非要调出我们一早就安排好的棋子刘海山了。”吴静怡沉吟着:“刘海山自从答应秘密加入军统,一直都表现得很正常,要想顺利进入刘海山家中,非需要他的内应不可。”
孟绍原点了点头:“这事让甘宁去办,想办法和刘海山联系上。”
……
可惜,事情进展的并不如孟绍原想的那么顺利。
温宗尧来了上海,陈箓却去了南京。
而且还把他认为非常忠诚的刘海山一起带走了。
这一来,等于陈箓躲过了一次死神。
可是之前制定的刺杀办法,却无效了。
一个像只乌龟一样躲在深宅里不出来的汉奸,还真的有些不好对付。
总能够想到办法的。
“孟区长,霍伊斯来了。”
“哦,是吗,请。”
没一会,霍伊斯走了进来,满脸春风,看了一眼吴静怡:“亲爱的女士,我可以单独和你的老板说几句话吗?”
“啊,当然可以。”
吴静怡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什么事,弄得那么神秘?”孟绍原顺口问了一声。
“我亲爱的朋友,请你站起来,来到我的面前,好吗?”
霍伊斯很客气的说了一声。
搞什么鬼?
孟绍原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走到了霍伊斯的面前。
“孟绍原先生!”
霍伊斯的面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感谢您给予善堂骑士团的无私帮助,在我们的姊妹需要帮助,彷徨无助的时候,是您冒着危险,救出了两个可怜的孩子。您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善堂骑士团的教义。善堂骑士团愿意吸纳一切善良的,愿意在他人最困难时期给予帮助的人。为此,我们决定授予您‘善堂金色骑士’的称号。”
什么?
骑士?还是金色骑士?
孟绍原一下懵了。
“您愿意接受吗,我的朋友?”
“啊,愿意。”
孟绍原如梦初醒。
实事求是的说,所谓的“骑士”,无非只是一个组织的荣誉称号,并不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可是一旦拥有了这个称号,就等于正式成为了善堂骑士团的一员。
将来,也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和这个组织进行接触了。
他们可是在各国政府拥有巨大势力,并且千余年来,保存了无数骑士团遗留财富的组织啊。
更何况,有了骑士这个身份保护,没准将来还会帮到自己。
成为善堂骑士,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么,请接受我们的骑士勋章!”
霍伊斯郑重其事的掏出了一枚勋章,佩戴在了孟绍原的胸前。
和凯拉女士佩戴的会长很像。
当中一个十字,周围两边有八个尖角。
唯一不同的是,凯拉女士是白色的十字,而孟绍原佩戴的则是金色的十字。
“恭喜你,我的朋友。”
霍伊斯拥抱了一下他:“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我和你和做假钞的老外是一家人?
孟绍原美滋滋的看了一眼勋章,突然恍然大悟:“你一直等待的电报就是这个?”
“是的,我的朋友。”
霍伊斯笑着说道:“凯拉女士是我的姊妹,姊妹遇难,你挺身而出,让我感激不尽。”
“将来我要有事找你们帮忙,也就光明正大了?”孟绍原问了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那当然,我的朋友。”霍伊斯忽然想起了什么:“当然,可不能是坏事,那是违反善堂骑士团宗旨的。”
不是坏事,不是坏事。
再说了,真是什么坏事,就凭着你家孟少爷的脑子,能让你们发现了吗?
金色骑士,孟绍原?
有点意思。
做梦也没有想到,霍伊斯带给自己的礼物居然是这个。
孟绍原又美滋滋的看了一眼勋章……
……
“田七,李士群先生。”
“柳川阁下。”
“南京政府的温宗尧,已经到了上海,并且和土肥原阁下进行了一次友好的见面。”
柳川康纯面色严肃:“今天,他将代表南京政府,和机关长阁下签署一系列的上海、南京合作协议。我想派你们,去公共租界接触温宗尧先生,并且确保他的安全。”
这么突然?
田七一怔。
之前没有任何的风声。
日本人的思路正在变换。
接连的泄密事件,让他们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防。
像接温宗尧这么大的事,也是突然之间宣布的让人猝不及防。
也许会让保卫工作变得有些慌乱,不那么尽善尽美。
但对于防止机密外泄而言,这反而是个非常好的办法。
尽善尽美的计划,需要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去准备,也间接的造成了泄密的可能性。
“柳川阁下。”田七脑海里想到了孟柏峰曾经对自己说的话:“太突然了,我今天情报总部正好有一项重要任务,实在脱不开身,还是请李士群先生去吧。”
“哦,是吗?”柳川康纯略有一些不满。
“是的,柳川阁下。”田七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和羽原中佐准备进行一次抓捕行动,全都计划好了。迎接温宗尧先生,我们也才知道,军统方面不可能会有任何消息,所以应该是非常安全的。”
在所有中国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忽然把温宗尧接来,是柳川康纯一手安排的。
他也确信这绝对不会泄密。
在那迟疑了一下:“好吧,那么,李士群先生,这就要辛苦你了,我已经派了几个日本人,当做你的帮手。”
“谢谢。”
李士群坦然接受下了这一任务:“那么,我就去准备了。”
“好的,在接到温宗尧之后,并且在他安全回到陈箓家之前,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必须集中在一起,不许和外界发生任何形式的联系。”
“明白,柳川阁下。”
“田副主任,请留步。”柳川康纯叫住了田七。
“什么事,柳川阁下。”
“有件事你可能听说过了。”柳川康纯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请田七坐了下来:“我们安放在吴四宝那里,负责协助他看管两个外国人质的特工,遭到了吴四宝手下的绑架。”
“我听说了。”田七点了点头:“是一个叫徐福崽的人带人干的。这个人被吴四宝救过,所以对他忠心耿耿。他救出那对外国人,交换了被绑架的吴四宝和佘爱珍。”
“吴四宝这个人,你认为怎么样?”柳川康纯问了一声。
“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能说。”
“哦,为什么?”
田七坦然说道:“我在为日本效力,季云卿在为日本效力,吴四宝一样在为日本效力。我评价了,我有私心。我可以和任何人说,但就是不能和柳川阁下你说。”
柳川康纯顿时来了兴趣:“为什么可以和别人说,就是不能和我说?”
“柳川阁下在戴笠身边潜伏那么多年,好人,坏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我没资格说,这是其一。”田七缓缓说道:“其二,和别人评价吴四宝,别人也许就信了,但柳川阁下不同,您有自己的主见,我说了,反而会增加您对我的不好印象。”
柳川康纯笑了。
他第一次发现田七居然这么会说话:“那么,田副主任,现在是我拜托你说。”
“既然柳川阁下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好隐瞒什么了。”田七发现孟柏峰教给自己的这套,真的很管作用:“季云卿投靠日本,是他畏惧日本的强大。吴四宝投靠日本?目的不纯。他无非是想借助日本人的实力,来扩张自己的势力,在他心里没有忠诚二字可言。
这次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一旦他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犯,那么会不顾一切的夺回来,中国还是日本,都是他可以利用的棋子。他现在不反,早晚必反。中国人常说的脑后有反骨的人,大概就是他这一类人了,还请柳川阁下明鉴。”
“和我想的一样。”柳川康纯皱着眉头说道:“这个人暴戾、残酷,用好了,是一把称手的刀,可是一个不巧,很容易会把自己的手给割伤。”
“没准还会要了刀主人的命。”田七不慌不忙说道:“所以在他锋芒毕露之前,我的建议是找块钻头,不断的敲打它,一直到它的刀口变钝,那样就不会伤到刀主人了。”
“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柳川康纯喃喃说道。
田七这个人很有意思。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
他和吴四宝不是一类得的人。
他是那一把更锋利更得心应手的刀!
“温宗尧已被秘密接出,时间路线全部不明,具体负责人李士群。”
“目的?”
“和土肥原贤二签订上海、南京情报合作条约。”
“知道了,我负责把这份情报送出去。具体会在这里待多久?”
“不知道。”
“住在哪里?”
“新亚饭店。”
“我去想办法弄清楚。”
孟柏峰站起了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
有根头发乱了,他还特意用手熨得服服帖帖才满意。
不管到了哪里,仪表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新亚饭店自从吉川五门遇刺后,进行了全面的整顿。
从经理到下面的服务员全部换了。
土肥原贤二来到上海后,对饭店的安保又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升级。
对外地来的同行、汉奸的招待,几乎全部都在这家饭店里。
同时,为了营造日控区的“繁荣”,尤其是“和善”,打造一个“太平盛世”的幻象,他采用了先施、新新百货的办法,启用了大量的女性工作人员。
有的是从特务机关抽调出来的,有的经过了简单的特务培训。
孟柏峰从黄包车上下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新亚饭店门口站岗的宪兵。
刺刀雪亮。
孟柏峰鄙夷的笑了下。
既然要营造所谓的“太平盛世”,又何必再把刺刀亮出来?
他从容的走到了门口,掏出了证件。
检查的非常仔细。
确认无误,证件还给了孟柏峰。
他镇定的走进了新亚饭店的大堂。
二楼至少有七八个特务。
有三个房间被他们隔离起来了。
那么,温宗尧一旦入住新亚饭店,很可能就在二楼的房间里。
负责大堂的,是一个穿着和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一对夫妻走了进来,放下行李,办理入住手续。
孟柏峰悄悄的用脚把下面作为支架的行李挪开一些,接着在一边找地方坐了下来。
没一会,行李因为支架松动,支撑不住,散落一地。
“啊,真是不好意思。”
那个大堂经理赶紧一路小跑过来,一个鞠躬:“给你们添麻烦了,赶快,帮先生太太把行李送到房间。”
服务员手忙脚乱。
时候到了。
孟柏峰掏出手绢,擦着眼泪,轻声抽泣。
没有什么,比男人的眼泪更让女人无法抗衡。
果然,才抽泣了几声,那个大堂经理很快注意到了。
她怔了一下,紧接着来到孟柏峰的面前:“先生,您怎么了?”
“啊,真是抱歉。”孟柏峰用手绢擦了一下眼角:“我失态了,给您添麻烦了。”
他说的是正宗的日语,又长得英俊潇洒,仪表堂堂,很容易博得女人的好感。
再加上刚才的哭泣,更加让大堂经理产生了好奇和同情。
到底是什么事让一个男人在这里哭泣啊?
“先生,您需要喝一点什么吗?”
“给我一点酒,麻烦了。”
“好的,请您稍等。”
不一会,大堂经理就给他端来了一杯酒。
孟柏峰喝了一口:“谢谢您,您如此的美丽动人,又是这样的善良,我能够请教一下您的名字吗?”
被一个男人当面这么一夸,大堂经理脸上一红:“我是菅野智子,请多指教。”
“智子,多好听的名字啊。您忙吗?可以陪我坐一会吗?”
菅野智子看了看大堂,没客人了,于是在孟柏峰对面坐了下来:“当然可以了,您还没有告诉我您刚才为什么如此伤心?”
“我叫孟柏峰。”孟柏峰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啊,您是中国人?您的日语说的那么好,我还以为您也是日本人呢。”菅野智子有些吃惊。
“我的确是中国人,但我和日本的渊源很深。”孟柏峰叹息一声:“年轻的时候,我来上海,认识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姑娘,叫夕子。她也是个日本人,我们真心相爱,是的,就在这里,新亚饭店,我们总是一起用餐,快乐的说些开心事。
可是,她要回国了,当时我有事,又没有办法陪她一起回日本。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我心爱的爱人。最后一次有她的消息,听说她已经嫁人了。我很难过,真的非常难过。以后每次我来上海,总会来这个地方坐坐,刚才我又想到了我的爱人。”
这是一个多么痴情的男人啊。
一个又英俊,又痴情的男人,往往更加容易得到女人的好感。
“你呢,智子,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和丈夫一起来上海的。”智子的脸色一阵黯淡:“可是我的丈夫,为了天皇陛下战死了,前段时候,我被安排到了这里。”
“真是抱歉,我不该问这些的。”
“啊,没有什么,这不是您的错。”
“说些有趣的事吧。”
孟柏峰开始滔滔不绝,从上海的夜景,说到苏州的园林。从中国的古老文化,说到日本的传统。
一桩桩,一件件,如数家珍。
当中总会不经意的说出一些笑话,逗得智子不停的抿嘴发笑。
“啊,真是对不起。”看到有客人进来,智子有些恋恋不舍:“我得去招待客人了。”
“等等。”孟柏峰叫住了她:“请也帮我准备一个房间。”
“好的,您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我当初和夕子,总是住在二楼,可以把我安排在那里吗?我想缅怀一下过去。”
菅原智子有些为难:“恐怕,这两天不方便。”
“为什么?”
“二楼有重要客人,这是上面特别吩咐的,除非是有特别批示,否则普通客人没有办法入住。”
“真是可惜。”
孟柏峰叹息一声:“我会在这住几天的,那就随便帮我安排一个房间吧。这是我的证件。哎,真的好想回忆一下过去啊。”
“您稍等。”
智子帮他办理入住手续去了。
孟柏峰惬意的喝了一口酒。
当特工,不总是腥风血雨。
放松点,再放松点。
要弄到一份情报,也不总是要龙潭虎穴。
等了十来分钟,智子重新走了过来:“您的房间帮您办好了。啊,还有,刚才我查了一下,二楼的客人明天下午3点会离开,到时候如果您还在,我一定会帮你安排到那里的。”
“好的。”
孟柏峰拿过房间钥匙,忽然说道:“您什么时候下班?”
“您的意思是?”
“和您聊的真不尽兴,在您的身上,我仿佛又看到了夕子的影子。您要是愿意的话,下班后,来我的房间,我们可以继续聊些别的,我会准备一瓶好酒的。”
智子的脸又红了:“孟先生,您的这个话,很大胆,也很无礼。”
“为什么要遮着瞒着呢?”孟柏峰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看到了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难道提出要求也不可以吗?我从来不喜欢压抑自己。你呢,你会来吗?”
智子迟疑着:“我不知道,也许我下班后还有事。”
也许?
孟柏峰笑了笑:“我等你,一定会等着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然后,他站了起来:
“我现在就出去买酒,好酒。”
他真的走出了酒店。
伸手叫了一辆黄包车:“电话局。”
……
“客人明天下午3点离开饭店。”
孟柏峰挂断了电话,走出了电话局,重新叫了一辆黄包车:“带我去买瓶酒。”
……
孟柏峰带着一瓶酒,又走进了新亚饭店。
智子一看到他,脸总是会红。
她想避开孟柏峰炽热的眼神,可是又忍不住看向他。
接着,脸更加的红了。
孟柏峰微笑着走到了接待台那,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给我接重光堂……我要找土肥原贤二。”
这一来,不光是接待员,就连智子也朝这里看来。
“土肥原阁下,我是孟柏峰……是的,我在新亚饭店……啊,你不要来看我……不,不,也不要派人来,我很忙……是的,我就是通知一下你……啊,是办理一点私事。什么?温……他也在?不要和我说,我对这个人没有兴趣……”
他从容的挂断了电话,朝着智子微微一笑,悄悄的扬了一下手里的酒……
……
“是谁?”
“孟柏峰。”土肥原贤二重新接通了一个电话:“孟柏峰在新亚饭店,帮我查一下他在做什么?”
放下电话,土肥原贤二对柳川康纯说道:“关于季云卿和吴四宝,近阶段必须加强对他们的监视,季云卿的问题还不是特别严重,可是吴四宝实在是太大胆了。”
“我已经在那安排了。”
柳川康纯的话音刚落,电话又重新响了起来,土肥原贤二接起电话听了一会:“是吗?好的,我知道了。他的所有费用,都算在我们账上。”
“怎么了?”柳川康纯问了一声。
“孟柏峰,风流才子。”土肥原贤二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你知道他去新亚饭店做了什么事情吗?他勾搭上了菅原智子。”
“她又是谁?”
“新亚饭店的大堂经理,很有几分姿色,她的丈夫,在上海之战的时候为天皇陛下尽忠了,追求她的人很多,没想到,孟柏峰三言两语就勾搭上了她。”
“真是一个好色的人啊。”
“不,不,一个风流的人。”土肥原贤二却不同意这个看法:“一个没有任何爱好,总是处处掩饰自己的人,那么他一定在隐藏什么秘密!”
“明天下午3点,温宗尧会离开新亚饭店。”
“情报来源可靠?”
“非常可靠。”孟绍原也没有办法说,这是我家老爷子提供的情报啊?
吴静怡来到了地图前:“温宗尧一定还会回陈箓那里。日控区我们很难动手,最好的机会,就是他进入公共租界之后。一共有七条路可以选择,但最终他一定会通过其中的四条路,那是他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
“我们就要在这四条路中选择一条他最有可能通过的。”
孟绍原并没有看地图:
“负责保护他的,是李士群。这是李士群到上海后,真正亲自负责的第一个任务,李士群这个人的性格,摇摆不定,多疑善变。我们很难确定他会走哪条路。南斯里路。”
“为什么?”吴静怡一怔:“你怎么可以确定他会走那条路?”
“我不确定。”孟绍原笑了一下:“他可以在这四条路里选择任何一条路,我要做的,是逼他走我设定好的路线!”
吴静怡知道这位孟少爷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也不追问:“如果李士群也在车队里,那正好把他一起干了。”
“他不会在车队里的。”孟绍原非常肯定地说道:“我说了,这个人性格多疑,他也担心我们会从某些方面得到情报,对温宗尧进行刺杀。他可不愿意牵扯进去。所以,他一定是事先部署好了路线,以及遇到紧急情况后的处置方案,在幕后遥控指挥!”
说完,略一沉吟:“让许诸带队,抽调精干力量,再从这里领一批武器。告诉他,我会亲自指挥这次袭击!”
亲自指挥?
吴静怡可不知道,孟绍原为了帮自己老爹除掉政敌,那是准备自己撸起袖子管上阵了!
……
1938年11月22日。
“孟桑,我要上班了。”
“不用上班了。”
孟柏峰一个翻身,又抱住了智子:“我已经帮你请假了。”
“请假,你帮我?”
“我直接和土肥原贤二打的电话,这今天你就安心陪我,不用上班了。”
“啊,您居然为了我们的事,直接给土肥原阁下打电话?”
“为什么不行呢?”
“那整个新亚饭店都知道了!”
“那又怎么样呢?当我孟柏峰的女人不丢人。”
“您可真坏……啊……您太坏了……”
儿子哎,情报我提供给你了,剩下的,就你自己搞定吧。
别耽误你爹我在这里风流快活。
孟柏峰很有一些同情自己那个餐风露宿的儿子了……
……
“温宗尧3点离开新亚饭店,4点进入租界。”
李士群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消息有泄露可能没有?”
“绝对不会。负责接温宗尧的是一批人,负责送温宗尧的是另一批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好,韩立,你给我记得了,务必谨慎小心。温宗尧是南京政府要员,绝对不能出事。一共四条路线,你都记清楚没有?”
“全部记清楚了。”
“一旦出现任何不正常的情况,即刻改变路线。再和我说一遍什么是不正常的情况。”
“是。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不该出现的车辆出现……”
韩立滔滔不绝,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嗯,光记住没有用,而是要活学活用。”
李士群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去吧。”
……
孟柏峰终于起床了。
智子下床的时候,两只脚都是飘的。
她实在没有想到,孟柏峰的精力居然会是如此的旺盛。
如果能够一直待在这个男人的身边,那真的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了。
可她也知道这不可能。
像这样的男人,是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把他永远栓在自己身边的。
孟柏峰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走,吃饭去。”
……
他带着智子,就在新亚饭店吃的饭,完全无视那些智子同事异样的目光。
他还喝了点酒。
算是分别的酒吧。
他可不会一直盯着一个女人的。
吃完饭,他又带着智子,去对面犹太人开的酒吧,喝了下午茶。
然后,他看到几个保镖,从新亚饭店急匆匆的走出,东张西望,如临大敌。
过了会,在四个人的护卫下,温宗尧出现了!
“砰”!
孟柏峰在心里开了一枪。
你死了,温宗尧。
当汉奸真的那么快乐吗?整天提心吊胆,就生怕有人来刺杀自己。
“哎。”
孟柏峰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孟桑,你有心事?”智子关切的问道。
“是啊。”孟柏峰唉声叹气:“也许晚上,也许到了明天,土肥原贤二就会来找我了。”
“那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孟柏峰点了点头:“有个人就快死了,而我是怀疑对象。”
“啊,是你杀的吗?”
“我?我不杀人。”孟柏峰摇了摇头:“我甚至讨厌看到鲜血。智子,也许有人也会来问你的。你知道你要怎么做吗?”
“我?”智子一惊:“你要我怎么做?”
“老老实实的回答。”孟柏峰淡淡说道:“我怎么认识你的,和你说了一些什么话,甚至于怎么勾引你的,哪怕他们问你在床上几次,你都要老老实实的回答,一丝一毫都不要隐瞒。”
智子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孟桑,您又在和我开玩笑了。”
“也许吧。”孟柏峰若无其事地说道:“要做一个诚实的人,和我一样诚实的人。”
一个诚实的人:
孟柏峰!
……
“韩队长,进公共租界了。”
“全面戒备,走四达路。”
“是。”
车队迅速进入了四达路……
……
“四点了。”
“哦。”孟绍原有些懒洋洋的:“他们也进公共租界了。”
杂货铺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许诸接起电话:“是我……知道了。”
随即放下电话:“孟区长,他们进了四达路。”
“知道了。”
孟绍原拿起了边上的瓶装水,喝了一口。
这种水,是从美国引进的,最早的翻译命叫“蝌蝌啃蜡”。
不知所云。
当然,后来换了一种翻译名字,那就人尽皆知了:
可口可乐!
要知道,这个中文译名,可是可口可乐公司花了整整350英镑的巨款才征集到的。
最早进入中国市场的时候,中国人觉得它的味道极其古怪,所以销量很差。
后来换成了“可口可乐”的名字,销量开始逐步上升。
换一个名字而改运气,很有一些中国玄学的成分在内。
孟绍原都没想到,在这个以杂货铺为掩护的联络点内,居然能够看到可口可乐。
“请弟兄们每人喝一瓶。”
孟绍原很大方地说道。
“什么啊?就这?”许诸一脸的不乐意:“孟区长,您是官越做越大,可也越来越抠门了啊。这玩意我喝过,可口可乐,和个药水似的,有什么好喝的?您要真想请兄弟们,任务完成后,一人赏两瓶洋河大曲,那才过瘾。”
“土老帽。”
孟绍原悻悻然骂了一声:“洋河大曲给你代言费了啊?”
“啥?代言费?那是啥玩意?”
……
“停车!”
轿车戛然停下。
前面,喇叭声声,爆竹阵阵。
有人今天娶媳妇!
“不对!”
韩立骤然警醒:“都下午四点多了,这时候娶媳妇?有问题,掉头。”
“往哪走?”
登蜡路那里太远,不行。
“白保罗路!”
“是,白保罗路!”
……
“孟区长,刚刚车队在四达路那里掉头,奔向了白保罗路。”
“哦。”
孟绍原又开了第三瓶可口可乐:“别急,一会就朝咱们这里来了。哎,那谁,再给我开一瓶。”
“要不,您先把账给结了吧。”
杂货铺老板,联络点负责人陪着笑脸说道。
“岂有此理,我堂堂的军统局上海潜伏区代理区长会赖你的账?”
“不是,孟区长,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联络点每个月都要报账,这玩意价钱又大,让我贴可贴不起……还有,那个……我可听说您一直赖账……”
他妈的,这是谁造的谣啊!
……
“停车!”
车队再次停下。
韩立眼睛死死盯着前面。
不对,还是不对。
白保罗路这里怎么忽然多了那么多的小贩?
还有那几个顾客,在摊子上,又不买东西,还东张西望的。
“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不该出现的车辆出现……这些汇集到一起一定有问题!”
韩立牢牢记得李士群告诉自己的话!
“掉头,去南斯里路!”
……
“孟区长,您看几瓶可口可乐的钱,您就别为难我了。”
“我他妈的……”
“报告孟区长,车队在白保罗路那里掉头了。”
“好,准备,进入伏击位置!”孟绍原立刻放下可口可乐瓶子,快步离开店里。
“哎,哎,您这钱还没给呢。”
联络点负责人看着孟区长的背影,一声叹息:“吴助理那说的一点都没错,信神信鬼都别信孟少爷啊。”
……
“所有人全部到位。”
“准备好,听我命令,堵死两头,准备动手!”
孟绍原端起了望远镜。
远方,一个由四辆轿车组成的车队疾驰而来。
他慢慢的举起了手。
“准备!”
这是1938年11月22日,下午,上海公共租界南斯里路。
下午4点30。
几声剧烈的爆炸,忽然震动了整个上海公共租界!
1938年11月22日下午4点30,在上海公共租界爆发了震惊中外的“刺温案”。
根据巡捕房现场勘探,以及走访目击证人之后,描绘出了当时现场的大致场面:
一个由四辆轿车组成的车队,在经过南斯里路的时候,忽然前后都发生爆炸,从爆炸的角度和效果来看,显然是经过精心安置的。
爆炸的效果极其惊人,这造成的前后两辆轿车当场损毁。
然后,袭击者动用了机关枪、冲锋枪,甚至是手榴弹。
遭到突然袭击的车队,毫无还手之力。
而刺杀者表现的非常凶猛。
他们就是抱着不留活口的目的来的。
他们冲向车队,向着每辆轿车里补枪。
从现场弹头来看,刺杀者每个人至少打空了两个弹匣。
而在撤离的时候,还没有忘记朝每辆早已没有活口的轿车里扔了两枚手榴弹。
这造成了事后确认遇难者身份的工作变得非常困难起来。
最终经过千辛万苦的验证工作,证实了死难者其中之一,为南京维新政府立法院院长温宗尧!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日伪丧胆,国人振奋!
23日,重庆国民政府发来委员长贺电,贺电中说,经此一役,大振国人抗战到底之信心,夺奸佞群丑魂魄,稳定沦陷区民心云云……
总之,有委员长亲自嘉奖,这已是军统局上海潜伏区之最高荣誉!
戴笠的嘉奖电也随后到了,一共有两份。
一份是给军统局上海潜伏区的,是些官样嘉奖文字。还有一份是单独给孟绍原的。
上面嘉奖的字只有两个:
“甚好!”
然后,跟着还有一行字:
“奖励参与行动有功之士法币两万元!”
钱呢?
只有电报,没钱!
“他妈的,玩空手道呢?”
孟绍原悻悻然的骂了出来:“奖励两万?钱呢?光有电报,看不到钱,这不是摆明了让我掏钱?合着钱我出,好人他戴先生做啊?”
吴静怡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世上,能够治得了孟少爷的,恐怕也只有戴局长了吧?
……
土肥原贤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温宗尧死了?
温宗尧又死了?
土肥原贤二只能用个“又”字。
想杀谁就杀谁?
军统简直已经动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全面调查!
可是,该从何调查起呢?
“有一个人,也许有嫌疑。”
负责亲自侦破此案的柳川康纯有些艰难地说道:“孟柏峰!”
“嗯,说下去。”
“当时,孟柏峰也住进了新亚饭店,而且还和菅原智子打得火热,我秘密提审了菅原智子,从她嘴里,我得到了一些情报。”
“是啊,孟柏峰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新亚饭店?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他一住进去,温宗尧的行踪很快就暴露了?他是有可能得到这些情报的。”
土肥原贤二皱着眉头:“可奇怪的是,他又主动和我汇报了他的行踪,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去了新亚饭店,生怕自己不会成为嫌疑对象,一点隐藏都没有。”
在那想了好大一会:“立刻提审……不,立刻把孟柏峰这里来。柳川君,你亲自去,一定要客气一些,这个人的名气大,关系广,而且听说年轻时候脾气也不好,万一,我们怀疑错了,会惹出很大的麻烦的。甚至会影响到汪精卫的决定。”
“知道了,我亲自去。”
“还有,把我们刚刚运到上海的机器也准备好。”
……
坐在土肥原贤二面前的孟柏峰,依旧是那样的从容镇定,在烟斗里塞上了烟丝,抽了一口,然后开口说道:
“土肥原阁下,是为了温宗尧被刺案找的我吧?我成了嫌疑人了?”
“啊,不是,不是的,孟先生怎么可能会是嫌疑人呢?”土肥原贤二略有一些尴尬:“只是,孟先生一住进了新亚饭店,次日温宗尧就被刺,有一些巧合了,所以我找孟先生,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无非就是证明我的嫌疑而已。”孟柏峰淡淡说道:“好吧,我承认,温宗尧的遇刺,的确和我有关!”
啊!
土肥原贤二和柳川康纯面面相觑,这一问,居然自己就主动承认了?
土肥原贤二内心的疑惑反而更甚:“孟先生,请不要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
“开玩笑?哪有把脏水往自己头上泼的?”孟柏峰的目光落到了屋子里一台奇怪的机器上,还有坐在机器后面的一个人:
“这是什么?”
“啊,孟先生,给您介绍一下新科技。”土肥原贤二立刻说道:“这是从美国引进的,叫做‘多项记录仪’,又叫‘基拉测试仪’,或者是……谎言测试仪!”
谎言测试仪,测谎仪!
第一台实用的侧谎器是在1921年由约翰·A·拉森发明的,当时他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医学系学生。
取名为“多项记录仪”的这种机器,是组合了血压计和呼吸计而发明的,能够连续记录血压和呼吸这两项指标。
1926年,美国发明人伦纳德·基拉专利注册了另一种测谎器。基拉是组合了拉森式测谎器和GSR装置后而发明成功第一台实用的测谎仪。
孟柏峰好奇起来:“谎言测试仪?这机器能够检测出是不是在说谎话?”
“这是我们的科学博士和田麻河。可以由他来向您介绍一下。”
和田麻河面无表情:“我们专门从美国购买了这种新式仪器,并且经过了多次测试,百分百的准确率无法做到,但绝大部分的谎言还是能够通过科学的判断来检测出的。”
孟柏峰按灭了烟斗:“那么正好,就让我来当一个实验者吧。”
土肥原贤二本来正愁怎么在不激怒孟柏峰的情况下提出这个要求,现在他居然主动申请,求之不得:“孟先生,那怎么好意思……”
“行了,不用来这套了。”孟柏峰站起身,走到了测谎仪的面前:“你在这里准备了什么谎言测试仪,不就是为了用来对付我的?”
……
“孟先生,那么,我们就开始了?”
“开始吧。”
“姓名?”
“孟柏峰。”
“年龄?”
“45。”
“性别?”
孟柏峰看了看自己:“你说呢?”
“请你说。”
“男的。”
“那好,孟先生,请你说一个谎话。”
孟柏峰想了想,又看了看和田麻河:“和田博士,你很帅。”
和田麻河哭笑不得:“你说的是谎话,但请不要再开我的玩笑了……那么,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孟柏峰先生,你是军统的吗?”
“不是!”
“有谁指派你潜伏到我们身边吗?”
“指派?谁能够指派我?委员长是我的挚友,王先生是我的知己,戴笠受过我的恩情,谁有资格指派我?”
“温宗尧被刺案和你有关吗?”
“当然有关,我已经承认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请你告诉大家。”和田麻河神色严肃:“你是怎么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以。”
孟柏峰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说道:“我知道温宗尧到了上海,而且被土肥原阁下了日控区,那么他一定是住在新亚饭店的。我观察了一下,二楼的保安最严密,然后我特意接近了菅原智子,从她口里套到了充分的情报,判断出了温宗尧离开的日子……”
他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柳川康纯实在是忍不住了:“你既然不是军统的人,不是潜伏间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人,或者权利。”孟柏峰淡淡回答道:“女人我多的是,那么我只有一种可能这么做,权利。汪先生早晚会成立正统国民政府,我盯着司法院院长的位置很久了。温宗尧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除掉他,就没人再和我竞争了。”
土肥原贤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就为了这个原因?”
“这是个很大的原因。”孟柏峰面色严肃:“你是中国通啊,土肥原阁下,中国的历史上,为了权利,尸山血海的事情太多了,杀个人算得了什么?愿意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人俯拾即是,少了一个温宗尧,算得了什么呢?我直接打电话给军统上海办公室,告诉了他们温宗尧离开酒店的确切消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做了。”
屋子里的人简直都难以置信。
“最后一个问题。”柳川康纯都觉得有些荒谬:“你是直接和孟绍原联系的吗?”
“是的。”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上下级关系?还是别的?”
孟柏峰叹息一声:
“无可否认的是,孟绍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我多希望他是我的儿子啊。我姓孟,他也姓孟,土肥原阁下,你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我要是能够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也许我真的会加入军统的。”
土肥原贤二的目光落到了和田麻河的身上。
和田麻河关闭了机器:“他说的,全部都是真话,甚至我找不到任何些微的说谎话的痕迹。”
“我说过,我是一个诚实的人。”孟柏峰重新点上了烟斗。
他真的是一个诚实的人。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一句谎,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的。
说谎话的最高境界,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可每一句话都在掩饰自己的最大谎言!
孟柏峰就是这样的人。
日本人问什么,他就老老实实的回答。
做一个诚实的人。
土肥原贤二和柳川康纯面面相觑。
机器不会说谎,科学不会说谎。
间接的证明了孟柏峰也没有说谎。
甚至土肥原贤二都在怀疑,还有比孟柏峰更加诚实的人吗?
自己试探着一问,他就老老实实的全部说了出来。
“孟先生。”土肥原贤二觉得实在太荒谬了:“你说,我该怎么处置您呢?”
“为什么要处置我?”孟柏峰觉得很惊讶:“我出卖了一个自己的政敌而已,借助着敌人的手干掉了我的另一个敌人。温宗尧是死了,可你们一样可以找到张宗尧,赵宗尧。中国什么都缺,可温宗尧太多了,愿意和日本人合作的也太多了。譬如我。
我样样都比温宗尧强,搞政治、搞外交、甚至于搞情报工作。我的人际关系也远远的超过了温宗尧,甚至可以帮你们和重庆的那个委员长牵上线。所以你们非但不能动我,而且还要保护我,等到汪先生的正统国民政府成立,你们要确保我可以成为司法院院长。”
土肥原贤二哭笑不得。
他不但杀了温宗尧,现在还勒索起他们来了。
可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是中国人的内斗。
典型的内斗。
已经死了一个忠诚的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人了,不能再死一个了。
更何况,孟柏峰身上的价值太大了。
“好了,死都死了。”孟柏峰漫步经心:“温宗尧来上海做什么?签订合作条约的,条约既然已经顺利签署完成,他也没什么价值了。再说了,我的身份是什么?至少我到现在还是重庆国民政府的人,还是你们的敌人吧?你们怎么可以怀疑我是潜伏间谍呢?”
这些话说的倒一点都没错。
无论是南京维新政府的行政院院长梁鸿志,又或者是温宗尧,都不是日本人最满意的对象。
他们真正中意的,是吴佩孚、唐绍仪这样的人。
当然,汪精卫才是最完美的人选。
一个温宗尧,死就死了吧。
最最重要的,他妈的他真的是重庆政府的人。
之前什么怀疑他是潜伏间谍,在这句话面前完全成了谬论。
我代表重庆政府铲除了一个汉奸,你们当然可以抓我。
问题是,我又是代表汪精卫来和你们谈判的。
土肥原贤二叹了口气:“孟先生,您真的给我们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啊,柳川君,关于温宗尧之死,告诉南京方面,经过我们的调查,温宗尧先生不慎泄露了自己的行踪,结果被军统方面所利用。”
倒霉的温宗尧。
他死了,可还要他自己来承担死因。
死不瞑目,说的大约就是这类的人。
“谢谢,土肥原阁下。”孟柏峰淡淡谢了一声。
“这次的事情就算了。”
土肥原贤二连连摇头:“可是,孟先生,不要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了。你要做什么事,最起码和我们商量一下。”
“我早就和你商量过了。”
“什么时候?”
“我一住进新亚饭店,立刻和你打了一个电话,我如果想隐瞒自己,又何必要这么做呢?我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新亚饭店,你为什么没有怀疑我的目的呢?”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争辩了,孟先生。”土肥原贤二赶紧摆了摆手:“这件事情过去了,过去了。”
“事情是过去了。”孟柏峰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是李士群亲自指挥的第一个任务,却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我过去也很器重李士群,但现在看来。”
他没有再说下去。
土肥原贤二和柳川康纯却都明白了。
他们是花费了很大精力,才把李士群拉拢来的,并且对他寄予了厚望。
但是他最早提出的,和军统以强硬对强硬的办法,却遭到了沉重打击。
然后,他亲自负责保护的温宗尧又死了。
那么他的能力,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强吗?
孟柏峰又给自己装上了烟丝,点着,惬意的吸了一口。
他要在日本人的心里播种下种子,然后慢慢的等待发芽、长大……
……
“孟柏峰离开后,遇到了矢野梨子,和她攀谈了很久,矢野梨子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矢野梨子是谁?”
“她是宪兵队小队长矢野尧一的妻子。”
“那个十人斩矢野尧一?”
“是的,就是他。”
“他是中条流的弟子,作战非常勇猛。”土肥原贤二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孟柏峰此人风流成性,被他看中的女人,十有**难逃他的魔掌。柳川君,你帮着照看点,千万别让他因为女人出事。”
柳川康纯一样觉得头疼。
你遇到这样的人,能够怎么办?
“柳川君。”土肥原贤二问道:“你觉得孟柏峰这个人怎么样?”
“风流好色,做事不择手段,非常善于利用对手和自己身边的人。”柳川康纯不假思索说道:“但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做过的事,他能够坦然的说出一切,证明他心里没鬼,对我们还是忠诚的。”
“是啊,本事越是大的人,越有自己的脾气。”土肥原贤二缓缓说道:“孟柏峰就是这样的人,而且他的忠诚……”
土肥原贤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人,就明摆着告诉你,这事情就是我做的,你能拿我怎么办?你心中就算怒火万丈,可是再仔细一想,还真的不能拿他怎么样。汪精卫一旦被我们成功策反,组建新的政府,那么梁鸿志的南京政府,地位势必发生变化。其实我现在忽然觉得,孟柏峰不是在为自己除掉政敌,而是在为汪精卫铲除未来可能存在的对手!”
柳川康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啊,不是你的提醒,我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孟柏峰是汪精卫的人,而且他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他其实还是重庆国民政府的人,杀个温宗尧,他……这个人太聪明了,怪不得汪精卫那么的信任他。”
“算了,算了,过去了。”土肥原贤二无可奈何:“将来汪精卫过来后,一定要重点观察,培养这个孟柏峰。他是汪精卫的人,但也可以通过他和重庆方面拉上线。哎,我就担心他的风流迟早会害了他。什么女人不能看中,居然看中了宪兵队小队长的妻子。”
“不好。”柳川康纯忽然变色:“我忽然想起来了,为了打击支那人的士气,监侦科科长川本小次郎提出了一个‘秋计划’,而最先启动‘秋计划’的人选,就挑中了矢野尧一!”
“秋计划?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个秋计划?”
土肥原贤二皱了一下眉头。
“其实,这和情报工作无关,只是单纯的为了打击支那人的士气,所以并没有直接向你汇报……”
……
孟绍原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了一段历史。
温宗尧死了。
这个大汉奸本来还可以活很多年。
可他现在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历史还会被改变吗?
会发生蝴蝶效应吗?
孟绍原不知道,也无所谓。
“小太爷到!”
一看到孟绍原下了轿车,“范园”里的青帮弟子立刻拉长声音唱道。
“绍原老弟!”
因为“闲话一句”,不知化解了多少上海滩的江湖风波,又不知有多少人因为“闲话一句”,江湖一点水的无形威力而心悦诚服地拜在他门下的镜湖老太爷张仁奎亲自迎了出来。
这“闲话一句”,后来也被杜月笙模仿的惟妙惟肖。
“老太爷,绍原给你请安了。”
“哎哟,绍原老弟,你我兄弟之间还来这一套。”张仁奎“哈哈”笑着,一把拉住了孟绍原的手:“走,走,我一个浙江好友,给我送来了一点好茶叶,一定要请你来尝尝。”
茶水端上,张仁奎得意非凡:“怎么样?”
“喝不出。”谁想到,孟绍原一句话就大煞风景:“我哪品得出茶叶好坏。”
张仁奎一怔,随即又大笑起来:“我说兄弟啊,你好歹也是威震上海的上海王,怎么连个茶叶好坏都分不出?”
“老哥哎。”孟绍原理直气壮:“茶叶我是分不出好坏,可你喝过可口可乐没有?”
“那东西我听倒是听过。”张仁奎接口道:“但我听说和中药似的,还有人说,美国人心眼坏,在这个什么可乐里面下了药,想要破坏咱们中国人的体质。”
“哪有这种说法。”孟绍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乐呢,好喝,而且一定会风靡世界,要说它的缺点嘛,顶多也就是快乐肥宅水吧……”
“什么?什么快乐水?”张仁奎听的瞠目结舌。
“啊,没事。”孟绍原赶紧岔开话题:“老哥,你今天找我来,可不仅仅就是为了让我品尝茶叶的吧?”
“没错,我给你看样东西。”
张仁奎拿出一样东西,放到了孟绍原的面前。
封面上,写着“挑战书”三个大大的汉字,翻开来,居然是日本人要和张仁奎公开比武打擂!
打擂台?
孟绍原看到这整个人都有一些懵了。
(张仁奎以年近八十高龄,和日本人打擂台确有其事。和其对擂的日本人,也是以真实人物为蓝本的。当然,当中会加上一些蜘蛛自己的夸张。)
打擂台?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孟绍原经历过了无数的事情,可就是没见过打擂台!
自己那个时代,倒是有某些所谓的“大师”,弄个什么擂台,虚张声势的摆上几招。
可这不是给传统武术长脸,是在丢脸!
武术有没有?
有!
传统武术能不能实战?
能!
可随着时代的发展,尤其在枪炮大规模使用后,传统武术发挥作用的地方就越来越少了。
于是乎,实战性、搏击性的精髓开始渐渐消失,武术越来越变得注重花架子了。
最可怕的就是居然发展出了武术套路动作,而且还要评级。
一群人,在那按照套路动作演个不休,一点都不能出错。回头望月就是回头望月,连接个黑虎掏心就是黑虎掏心,绝对不能乱了。
评委在那看了,好,你的动作连接的好,给你个武英级。你的动作连接不顺,居然还加上自己的套路动作,那不行,武英级是别想了,只能给你个武松的哥哥级!
还有两个人在那对打,一招一式事先不知道排练了多少遍。一招锁喉枪,对方一定使用随风摆柳躲过去的。
什么,你想用铁索横江?
出局!
不按规定动作来,你被淘汰了!
那不是武术,那是在表演。
什么是真正的中国传统武术?
比如戚继光创造出来的“辛酋刀法”,就是在和倭寇对决的惨痛教训中,综合中日两国刀法之长处,取日本刀法之长,补中国刀法之短,学之于敌用之于敌,最终在战场上,尤其在御倭、御鞑和万历壬辰援朝等战中大放异彩的一种实战型刀法!
绝不是那种花架子刀法可以比拟的。
可惜,后世的人,一是因为枪炮的普及,二是因为自身过分注重美观,于是能够实战的东西几乎看不到了。
孟绍原发现自己居然真的要看到一场擂台赛了!
不对啊,他镜湖老太爷,那是眼看着直奔八十岁的人,虽然身体依旧硬朗,可是这把年纪了还能上擂台?
自从上海沦陷,张仁奎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日本人极力想要拉拢的对象,可是他老太爷一身傲骨,誓死不向日本人低头,相反还积极为抗战呐喊!
日本人为了打击张仁奎的抗战意志,打击中国人的自信,于是派人送上了一份挑战书,向张仁奎发出打擂台的战书。
而比武地点也是日本人精心挑选的,在上海最热闹的静安寺!
他们要在上海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打败张仁奎,打垮中国人的自信!
日方挑战者:
矢野尧一!
日本宪兵队小队长,中条流刀法传人!
时年二十九岁!
而张仁奎时年七十三岁!
“他妈的,日本人真想的出来?”孟绍原看了这份挑战书忍不住骂道:“让一个年轻力壮的,挑战一个老头……啊,老哥,我不是故意的……”
这还用打?
你让一个年轻后生去和一个老头比武,结局基本都能猜到。
“你这么想,日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张仁奎一点都不在意:“他们认为矢野尧一必胜。而我呢?一旦拒绝比武,那日本人势必会大做文章,说我张仁奎害怕了日本人,不敢公开上擂台云云,其心歹毒,其意可诛!”
“老太爷,我代替你上!”孙青生忍不住大声说道。
“你还不够格。”张仁奎笑了一下:“日本人可是点名挑战的我,换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会被他们找到借口。”
“上?上个屁!”孟绍原忍不住开口骂了出来:“他小日本想挑战就挑战?那我也挑战!我,我找个日本娘们玩搏击!”
张仁奎“哈哈”大笑起来:“兄弟哎,你要找日本娘们玩搏击那是你的事,可现在日本人欺到咱头上来了,那就不成!”
说着,老太爷的面色一正:“我决定接受挑战!”
“老哥哎!”孟绍原可是真的急了:“您可得三思啊。”
自己也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这场挑战,更加不知道结局如何,问题是,老太爷的年纪真的大了。
“怎么,兄弟你不信任我?”张仁奎忽然出现了久违的傲气:“我张仁奎当年靠着一把大镰刀,活劈了辩帅张勋麾下第一汉奸,‘瘟神’韩虎。还是靠着这把大镰刀,横扫江浙,得了一个陆军上将。直皖大战,依旧是用这把镰刀帮着齐燮元赶走了卢永祥!老了老了,日本人既然找到了我,也是让这把大镰刀重出江湖的时候了!”
孟绍原听他说的豪气干云,也不再坚持:“老哥哥神勇不减当年,既然老哥哥已经决定,做兄弟的,一定在那天带着我的手下人来给老哥哥你捧捧场!”
“哈哈,好!”张仁奎笑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张仁奎的这条命,阎王可以要,小鬼可以要,可就是不能给了日本人!”
……
张仁奎接受日本人挑战,将在静安寺公开设下擂台的消息,长了翅膀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上海滩。
青帮弟子又是愤怒又是振奋。
他们都知道老太爷七十三岁的人,日本人看中这点,毫无廉耻的发起挑战,欺人太甚。
振奋的是,老太爷和他的大镰刀传奇故事,青帮弟子那是人尽皆知的。可亲眼看过的人就实在是太少了。
老太爷亲自上擂台比武,那可是这辈子只能见到一次的事情。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考虑的就没那么多了。
在他们的眼里,小日本居然敢向中国人挑战?过去尽听说北平、天津等地有比武了,没想到在上海也能一饱眼福。
而在工部局方面,也是很乐意看到这一幕发生的。
中日之间正在发生的战争他们管不着,可是中日之间有什么矛盾,直接放到擂台上去解决多好?
这还能极大的增加公共租界的影响力,促进当地经济消费!
每个人都已经在迫不及待的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了。
……
“比武啊。”孟绍原坐在办公室里,一直都在那里发怔。
“太不公平了!”小忠愤愤说道:“日本人怎么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让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去挑战一个七十三岁的老人?”
吴静怡也觉得匪夷所思:“孟区长,你的主意多,想个办法,能够让这场比武变得公正一些。”
“比武啊。”孟绍原又是一声叹息:“要是我能够卖票收费多好啊。”
噗!
吴静怡和小忠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什么?
这位大少爷在那想什么啊?
那么严肃的比武,他在那里想着卖票收费敛财?
“你们说,工部局也不会允许我卖票的是不是?”孟绍原唉声叹气:“这帮家伙,是真正的一点经济头脑都没有。”
“孟区长。”吴静怡严肃地说道:“说真的,我真的很想打你。”
“你打我?”孟绍原无所谓:“想打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排队去。”
小忠连连摇头,可也不能和吴助理这样说孟区长:“孟区长,干脆我去组织一批人,等到比武结束了,干掉那个矢野尧一算了。”
“你放屁!”孟绍原骂了一声:“老太爷要赢了,干掉矢野尧一毫无意义。可要是输了,咱们干掉矢野尧一,不等于给了日本人大做文章的借口?你说你跟了我这么多日子了,这脑子怎么还是转不过弯来?”
“后天就要比武了,真没办法?”吴静怡有些不甘心的问了声。
“没办法,真没办法。”孟绍原沮丧地说道“我连矢野尧一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想办法?可那天,我一定会给老太爷捧场去!”
……
比武?
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比武?
孟柏峰摇了摇头。
日本人的用意,真的是歹毒啊。
自己之前就知道了川本小次郎提出的这个计划,叫做“秋计划”。
矢野尧一只是打前锋的而已。
张仁奎肯定会接受比武的。
他的那个结拜兄弟,孟绍原也肯定知道了。
你说张仁奎是怎么想的?居然和自己的儿子结拜?
想当年,自己混迹上海,还和张仁奎结识,自己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老太爷”。
现在呢?
难道见到自己儿子,自己还得叫声“小太爷”不可?
现在,这个小太爷也无计可施了吧?
儿子不成,老子出马吧。
小太爷?
我呸!
……
孟柏峰拿起了公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宪兵队?我找矢野队长……矢野队长?你不要问我是谁,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太太,在和人私通……”
“八嘎!混蛋!”
“真的,我亲眼看到的,我给他们送茶水的时候……啊,不,我偷听到的,我不是服务生……你的妻子是叫梨子吧?他们会在您去参加比武的那天,在盛东旅社幽会……房间号是308……我的妻子也背叛了我,所以我很同情您……”
“你可以确定?”
“可以确定,请您不要提前动怒,女人,我很了解,他们是矢口否认的,除非你能够在床上抓到他们。保重,矢野君。”
孟柏峰挂断了电话。
他从容的走出了电话局,想要拦黄包车。
可没一辆黄包车在他面前停下的。
为什么?
啊,对了。
孟柏峰哑然失笑。
自己穿了这么一身破衣服,谁还肯停下来载自己啊!
1938年11月26日。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日子。
可是一早起来的上海市民,一个个都兴奋得很,遇到相熟的人,问的说的都是几乎相同的话:
“看打擂台去?”
“肯定去啊,早点去,不然没有好位置了。”
打擂台!
大上海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的。
而且还是和东洋人打擂台啊。
别看小日本占领了东洋,可是擂台上,他们一定占不了好。
不光是普通的上海市民,上海武术界也都被震动了。
上海武术界的领头人,就是大名鼎鼎,15岁就打败外国拳师,以迎面三脚和十八罗汉手闻名天下的万龙心!
自从护送善款,他派出了手下的十三太保。可要不是得到孟绍原的暗中保护,这善款可就悬了。
拳脚再厉害,也打不过枪炮。
万龙心深知此理,自那以后,再继续练习武术的同时,他也开始学习起使用现代武器。
而他的那些徒弟,自从抗战爆发,全部从军,为这破碎山河,洒下自己一腔热血!
张仁奎要打擂台的消息传出后,万龙心亲自组织上海武术界,到现场为镜湖老太爷呐喊助威!
打擂台定的时间是下午1点。
现在是11月底,中午开始阳光足,气候合适,便于发挥。
“老太爷不该答应这个时间点啊。”孟绍原一声叹息:“他上了年纪了,中午吃完饭,总会小睡一会,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生理机能也都适应了。1点打擂台,他会觉得困顿的。”
“那怎么办?”
“小忠,你帮我去办一件事。”
孟绍原叫过小忠,低低交代了一下。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准备。”
“吴静怡。”
孟绍原又把吴静怡叫了过来:“你立刻去老太爷那里,就说我孟绍原包下了‘如意菜馆’,我请他吃壮行酒!10点30准时吃!”
“好!”
孟绍原一声冷笑。
自己不会打擂台,但至少可以确保张仁奎以饱满的精神应战!
……
矢野尧一和他的团队,昨天就进入到了公共租界。
可是矢野尧一看起来却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自己的老婆在偷汉子?
不,不会的。
造谣,一定是在造谣。
梨子是爱自己的!
可是这想法不能有,一旦有了,就会在脑海里不断的出现,心里好像被猫抓了似的。越是不想想,脑子里却偏偏越是会出现!
“矢野君,川本阁下会在12点的时候到达。”
“好的。”
矢野尧一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声。
……
上午10点20,如意菜馆。
“老太爷到!”
随着这个声音,孟绍原站起身,一抱拳:“老哥哥!”
“兄弟!”张仁奎大笑着走进:“你好大的排场,为了给老哥哥我壮行,还特意包下了整个菜馆!”
孟绍原也不多说,看了一下时间:“上菜。”
这个时间点吃饭,未免早了一些。
孟绍原却说道:“老哥哥,你要相信我的话,从现在开始一切按照我的吩咐来做,成不成!”
“当然,我不信任兄弟你信任谁?”张仁奎想都不想便回答道。
10点30。
菜一会就上齐了,四菜一汤,一小壶烫热的黄酒,一大盆的米饭。
孟绍原自己不吃,只是坐在那里,负责陪张仁奎说话。
他让张仁奎喝了两盅黄酒,便不再让他喝了。
“老哥,吃饭。”
张仁奎饭量极大,吃了满满两碗,这才心满意足。
10点50。
“老哥哥,散会步。”
孟绍原陪着张仁奎起身,就在饭店里散步起来:“老哥哥平时吃完中饭都有午睡习惯吧?”
“是啊,每次都会小睡上一个小时,有事的话,半个小时也够了。”
“这人的身体啊,会适应这个时间点。”孟绍原缓缓说道:“他不在乎到底是什么时间睡,而是吃完中饭后,自然而然就有睡意了。要是不睡,整个人一下午都会没有精神。”
11点。
小忠从饭店二楼走了下来:“都好了。”
“老哥哥,请吧。”
“兄弟,去哪?”
“二楼,我给你专门准备了一间休息的房间。”
二楼的一个雅间,被临时改造成了一个房间。
里面放着一张床,枕头被子一应俱全。
窗户全部被封住了,一丝亮光都透不进来。
“老哥哥,我12点再来叫醒你!”
孟绍原和小忠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从现在开始,菜馆里不允许有任何的声音。
喝了两盅黄酒,促进睡眠。
一个小时的深度睡眠,质量是最高的!
……
“我,出去一下。”
“矢野君,这个时候你去哪?”
“啊,我去给梨子买点东西。”
“矢野君真是一个爱老婆的好男人啊。记得,川本阁下12点到。”
“放心吧,不会耽误事的。”
矢野尧一转身走了出去,面色阴沉……
……
盛东旅社,308房。
站在门口,矢野尧一的手都有些颤抖。
梨子在不在里面?
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不会在的。
他哆嗦着手敲下了房门。
不一会,门开了。
是个男人开的门。
他疑惑的看着矢野尧一:“你是谁?”
“让开!”
矢野尧一一把推开男人,冲了进去!
“轰”的一下,当他看到房间里的景象,整个脑袋都炸开了。
“啊!”
床上,那个女人惊叫一声,拿过被子遮住了自己。
矢野尧一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梨子!
床上的这个女人,是梨子!
真的,是真的。
梨子真的背叛了自己!
“喂,你谁啊?”孟柏峰一脸的不满。
“混蛋,我是她的丈夫!”
矢野尧一好像一个疯子一般叫了出来。
他转身,一拳就朝着孟柏峰打去。
孟柏峰从小就练过,他能躲过这拳。
可他没有躲。
他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一拳。
“啊!”
“啊!”
两声“啊”同时响起。
孟柏峰惨叫一声,捂着脸倒退几步……我日你个小日本……他心里把矢野尧一的祖宗都骂了一遍。
第二声“啊”,是梨子发出的。
她不顾一切,掀开被子冲了过来,甚至都忘记自己是赤身果体的……她一把抱住了孟柏峰:
“求求你,求求你,尧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矢野尧一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那是自己的妻子啊。
可现在,她居然什么都没穿,就这么抱住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而且,竟然还在为这个男人求情?
矢野尧一彻底的崩溃了。
他转过身,脚步蹒跚,一步步走了出去……
……
12点。
孟绍原敲了几下门,然后耐心的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门开了,张仁奎伸了一个懒腰:“睡得真舒服。”
孟绍原笑了笑:“我给你准备好了温水,洗把脸,然后喝会茶,老哥上次请我喝茶,这次我也特意请人弄了点好茶。”
养精蓄锐。
这是孟绍原能够为张仁奎做的!
……
“川本阁下!”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川本小次郎点了点头。
“秋计划”是他一手制定的。
他甚至连挑战的时间都是精心设定好的。
“矢野君,你怎么了?”
川本小次郎忽然发现,矢野尧一的精神有些不对。
“啊,没有什么,昨天没有睡好。”
矢野尧一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他能够说什么?
告诉对方,自己的妻子在外面有男人了?
然后自己成为一个天大的笑柄吗?
“一会的擂台有问题吗?”这才是川本小次郎最关心的问题。
“放心吧!”矢野尧一杀气腾腾:“对付一个老头,我一定会把他撕裂的!”
他发誓,一定要把全部的羞辱和愤怒,发泄到张仁奎的身上!
……
“好茶!”张仁奎赞不绝口。
孟绍原也品不出有多好:“老哥,慢慢喝,比武的地方,距离这里只有三分钟的路程。”
此时,外面已经人声鼎沸。
无数的市民,无数的中国人、日本人,已经纷纷赶到了这里。
中日擂台大战!
孟绍原看了一下时间。
12点30。
“老哥,咱们出发吧。”
“走!”
……
1938年11月26日,静安寺!
人山人海!
一个擂台,就在前面。
川本小次郎、矢野尧一早早的就到了。
矢野尧一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镜湖老太爷,张仁奎到了!
孟绍原就陪在他的身边。
川本小次郎一怔。
孟绍原也来了吗?
早知道……
算了,算了,就算准备好了对付孟绍原,他也一定早就有了安排。
……
“老太爷!”
一来到擂台,上海武术领袖万龙心,带着一批上海武术界的同仁迎上:“老太爷今日为我中国争光,辛苦了。”
“万兄弟太客气了。”张仁奎一拱手:“我若今天不幸落败,为我中华武术挽回面子的重任,就拜托万兄弟了!”
“老太爷不会败,一定不会败!”万龙心目光落到孟绍原的身上,客客气气说道:“孟老板,很久没有见了。”
孟绍原一笑。
万龙心上前,低声说道:“上次承蒙孟老板照应,还没有来得及当面道谢。”
“万先生不要那么客气。”孟绍原笑着说道:“今日的主角,可是我们的老太爷才是!”
张仁奎一挥手。
孙青山拿着一个蒙着布套的武器走了过来。
张仁奎看了看:“我的大镰刀,今天或许可以嗅到日本人的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