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第五刀翎敏感,似察觉到了什么,站在那儿,一直看着出口。
直到小鸟兄出来。
他一人走来,抱着方有容走来。
第五刀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看着小鸟兄走到跟前。
后者双手撑着尸体的掌心冰霜游走,千年玄冰凝聚,冰棺封锁。
他拖着冰棺放在地上,跪下了。
“对不起。”
其一,他的毒的确就解了,且冰凤血脉已觉醒,他,终于掌握了修行的力量,从此海阔凭鱼跃。
其二,冰凤之子,于天藏大陆都尊贵非凡,可他跪下了。
无阙的弟子们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们只知道只有死人才需要棺椁。
方有容,是真的死了。
第五刀翎冷眼看着他,眼底深沉,那气息凉冷可怕。
无阙的人竟无端不敢哭泣。
连呼吸都不敢。
直到出口那边又有一堆人出来。
秦鱼是最后一个。
她走出,朝这边看来。
那一瞬,目光对视。
第五刀翎目光沉沉。
好多人都在关注两件事。
1,那个手段通天的可怕人物在哪。
2,无阙的反应。
第一件事,他们都没发现,连尊者都查探不到对方所在。
第二件事,他们都留意到了青丘无阙跟第五刀翎之间那奇异的气氛。
只一对视。
白泽跟伏夏这些人是在冰宫,亲眼见到事情大概,再探究几分,大概也就直到一些纠葛了。
某些方面来说...方有容的死,跟青丘并非完全没有干系。
她赴的死,本该是青丘的。
瀚海朝伊跟柳如是在此前出来了,见到秦鱼出来后,两人对视一眼。
这个女人...好像跟此前不太一样。
秦鱼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
“师兄,我可能不会道歉。”
第五刀翎没说话,只是掏出传讯符,递给她。
秦鱼一怔,伸手接过,看了一眼。
只一眼,秦鱼捏紧了它,笑了下,眼底有些水光。
这一笑,有些奇异。
似笑,又似要落泪。
忽然,第五刀翎却伸手扣住了秦鱼的手腕,指尖一勾,往上勾了衣袖见到了皓腕上盘根错节的伤疤,似在修复。
而他指尖灵力探查到的——灵力亏空,灵魂枯竭。
在秦鱼皱眉要抽回手的时候,他另一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了怀里。
众人惊愕。
瀚海朝伊这些人眉目都是一跳。
扑面而来的青木松柏的气味,秦鱼也怔松了,手掌抵着第五刀翎的腰,想退身,却没法退。
她太虚弱了。
她没想过在人前做戏,却不想第五刀翎有此举。
但第五刀翎压低声音说:“你大师姐去之前予我发过传音,言明,若是她死了,你便是无阙的大师姐。”
“既成无阙弟子两行首,就不许在人前落泪,不论人死灯灭,不论宗门覆灭,这是祖训。”
“所以,你不能哭。”
但可以背对着所有人,在他怀里落泪。
他允许了。
缄默片刻,秦鱼阖上眼,手指微微拽紧了第五刀翎的衣摆。
“师兄放心,我孤道峰也有祖训。”
“道,孤者前行,往来祭生死,既行,且无悔。”
“既无悔,永生无泪。”
她的声音凉软,且沙哑。
入了耳中,像是潇潇夜雨。
瀚海朝伊听到了,偏头转眸,若有所思。
无阙的孤道吗,传下这句话的人,恐怕是那位吧...
就在此时。
尊者传音第五刀翎跟秦鱼两人。
“主君还未走,你们无阙小心些。”
秦鱼当然知道主君还没走,她甚至感觉到了那位主君在暗地里来回扫视试探的洞察魂念。
对方,尤其在他们无阙人的身上扫了很多遍,还有瀚海朝伊这些有背景有实力的人。
那个人若是没出现,必然本尊混迹在其余人里面。
这个主君不可能任由这么一个凶残的对手一直躲在暗处,而他白白承担了如此大的凶险。
但他也快走了。
秦鱼垂下眼,眼底冷意。
主君果真很快走了。
“他走了!是因为找不到你就走了吗,鱼鱼?”
娇娇对空间最为敏感,察觉到主君的离去,当即告知秦鱼。
“不,是因为别人来了。”
秦鱼刚说完,天空轰鸣。
小鸟兄抬了头,遥望天空乌沉沉。
那乌黑中,见了翻滚了血红。
妖气遮天蔽日。
“他们来了。”小鸟兄低低道。
尊者也见到了,深深叹一口气,这么特么一个烂摊子折腾的何止是主君一族,还有他呢!
这倒血霉了,摊上这么一波波变故。
妖族有了动静,妖气霸道之际,铺天盖地涌来。
刚在天墟九宫内屡屡历险的考核者们大多乏力,连百里纤裳这些个老东西都废了不少气力,何况他人。
如此强横的妖气碾压而来,十之八九的修士都几乎要下跪了。
“人族昌盛,却不想连冽鹿这等早已没落多年的破地儿都敢如此算计我妖族。”
“开战!”
“我妖族与人族,理应一战!”
“冽鹿主君夜玄,出来!!”
妖族一向狠厉擅战,说要开战,那就是真的要开战了。
在场人族修士除了天藏境的,就基本是冽鹿东部的,真真是一口大锅砸下来,脑门都肿一头大。
然而...主君夜玄没出息,走了。
怎么说呢,这厮当然不肯在场,其一是他遭了反噬,正是虚弱的时候,不可能在妖族最愤怒的时候出现,不然少不得要被对方攻击。
其次,他缺乏时间去做准备——推翻自己谋害玄女的事儿。
当然,说白了就是他怕死。
跑了。
秦鱼看穿了这个主君唯利是图贪生怕死的本性。
可主君不出现,等于这里所有的压力都被尊者,也就是东部执守官烈山承担了。
倒血霉了,真的,他招谁惹谁了。
官烈山面对妖族如此强势的态度,迎面高声道:“我人族与妖族,无论在哪个大境州都保持和平多年,虽说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尔妖族有所愤怒理所应当,但事情出了,就要解决,一事归一事,就这么全面开战,恐怕也于事无补,何况现今是我天藏境主掌天藏之选,上有仙门在意,天藏大陆举世关注,恐怕不宜。”
娇娇用自己小学毕业的语文阅读理解能力去综合概括了这话的内容——这破事是特么冽鹿的主君夜玄搞的,他杀妻害子,你们妖族找他去啊,非要在老子监督考试的时候来开战,作死啊!
妖族大概也心眼直,上头露出巨象轮廓的妖族大佬闷声闷气道:“夜玄既是冽鹿大境州的主君,跟他开战,就是跟冽鹿大境州开战,跟冽鹿大境州开战,也就是跟他开战,一样。”
一样你麻痹!
这逻辑真神了哈
在场冽鹿大境州的修士,无论修行高低,尤其是七王国的权贵高层们都想骂娘了。
人都是自私的,主君是高高在上,可现在主君如此恶劣,硬要拖着整个大境州给他犯的错买单,得死多少人?
何况,他跟冰凤玄女结合,拿了血脉好处,青云直上,又杀了人家得了凤血,好处都是他的,他们这些人何其无辜!
众人愤怒之声鼎沸,妖族却颇为强势。
反正他们不在意人族生死。
既然连主君都对付了,何惧整个冽鹿大境州。
官烈山只能板着脸说:“这恐怕并不一样。”
他又不能明说。
这果然非我族类,说个人话不直接点都听不懂。
官烈山无奈,正想着如何让这些妖族懂自己意思...
忽然,他眉心一动,侧头看向边上。
身边一个圆圈圈出现在地面。
定点传送。
嚯,好大神通。
必然有远境之大能者用大威能将人定点传送过来。
莫非是有人族前辈感应到妖族降临?
官烈山惊疑中,定点传送之下,有人来了。
一个...有点胖乎乎的、弥勒佛一般的大和尚,穿着土黄土黄的大袍子,腰上揣着酒红大葫芦。
他笑眯眯传送过来,瞧到眼前局面,愣了下,看看四周。
“咦,莫非老道我传的地方不对,这是妖族地盘?抱歉,我马上就走。”
他想走,却猛见到不远处瀚海朝伊那眯起的眼眸,冷光凉凉。
他悻悻,揉揉拳头,咳嗽了下,“好吧,朝伊你在,想必是没传错的,话说不是血龙吗?怎一下子来了一窝妖族?”
什么龙不龙的,人家说的这边是绝世渣男主君跟冰凤的事儿。
“还有我们龙族之人?”妖族那边也纳闷。
不过不管血龙在不在,这战,是肯定要打的!
“我道是谁,原来是桦野大境州的黄袍老道,你们人族说不想打战,其实反应还是蛮快的嘛,这么快就喊来了人,嘴上一套,背地里一道,千万年来如此虚伪就没变过。”
妖族大佬们冷笑,那目光颇为冷厉,纷纷扫过官烈山。
官烈山:“???”
无端又背锅的官烈山内心郁卒,但黄袍老道能来,的确是好事,毕竟代表桦野大境州的大势力,来比不来好。
所以他也没法解释,只耐心再奉劝妖族别打战,再委婉提醒要打可以,去别的地方,这边比赛呢....
奈何妖族的人就是“不听不听我不听,我就要打!”
官烈山的前列腺炎都要被气出来了,暗恨夜玄这个黑货,也没给这位还没下台的主君面子,当即告知,黄袍道人知道前因后果,表情很精彩,“你们这冽鹿的主君,还真是厉害啊。”
滚,老子不是冽鹿的!
官烈山一听到主君这俩词儿就脑仁疼,再看天边妖族气息越来越强。
“他们的大军恐怕在集结。”
完了,这事儿怕是要锤实了。
黄袍道人虽说很有来历,又是桦野大境州的,本来说得上话,但人族这种非我族类,委实没法说通,他也不多费口舌,就问:“官道友可跟天藏境上峰言明了?还未有消息?”
官烈山看了他一眼,眼白有些翻。
这不废话,要是有回应,他犯得着这样努力压着妖族?
否则这战不战的于他有何干系,反正他又不是冽鹿的人。
不过这大和尚大概嘴巴带风水,他这么一问。
官烈山就得到了回应天藏境回应。
打不打?
没说。
只说了一句——吾等,来了。
官烈山目光一闪,半响,天边另一端就显了华光。
华光溢彩。
金甲巨人仗剑而立,远远对着妖族低喝。
“我人族妖族和平近万年,无论何等原因,若战,必慎重,不可儿戏,既冽鹿主君不便回应,那吾天藏境金甲将尊上宗喻令,问尔等,是否真要开战?!!”
儿女情长,恩怨情仇,因为一方是人族大境州主君,一方是妖族高等凤族血脉,已经够得上族群开战的本因,但开战还需真正确认。
这是两个族群该有的气概。
所以金甲大将郑重询问,威严赫赫,气概万千。
被压制得不行有些怯怯的人族修士顿时找回了一些志气,纷纷目露精光,甚至心生一战之心。
不过官烈山等大佬听着这自家金甲将的话,皆是品出一点味道——主君不便回应,这是体贴呢,还是暗嘲呢?
看来,冽鹿的主君之战是要提前了。
官烈山跟黄袍道人对视一眼。
这开战吧,也是比拼气势。
金甲大将气势雄厚,妖族倒不如之前强势了,但指望人家退却是不可能的,这可是妖族!
妖族的人是没耐心了,见大军集结了,对方也来人了。
当即低喝:“自然要开战!冰凤玄女妍霜之子何在?!”
这一声低喝,众人也才留意到一个人。
小鸟兄站起来了。
他一站起来,原本毫无存在感的人就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冰凤之子,可能承继那高贵而强大无比的血脉?
妖族的人看着他。
他也抬头看着妖族大佬们。
其中为首者,巨象大佬开口问他,“吾等,自认妖族尊严不可违背,哪怕你母族一脉于我这边已近灭绝,但你既是夜玄之子,也是冰凤玄女之子,你需要表态。”
战还是不战,并不取决于他的态度。
但,他的态度依旧重要,会让这一战师出有名,让这一战更正式!
这是两个族群的尊严一战。
众目睽睽之下,小鸟兄微微仰面,让众人看见他那般不似于人间皮囊的躯体样貌,也看见这样的躯体之上弥漫上一层薄薄且玄美极致的冰晶。
也是顷刻间。
哗啦!
人体冰唤,偌大的冰凤展翅而启动,冰雪飞舞,冰霜凝体,飞天,十米长的巨翅伸展,天际一端倒映了那皑皑冰雪的绝境一般。
这是血脉传承的异象,也是高血妖族觉醒的标志。
小鸟兄在高空之上,声音凉冷且彻骨。
“战!杀戮夜云城,屠夜氏一族!”
“一个不留!”
——————————
清雅小镇,灵气逼人。
客栈之中,无阙的人已经接受了方有容陨落的变故,也接受了考核还没结束,他们所在的大境州从此就要与妖族开战的事实。
但他们都不是特别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自家宗门,一死,还有一伤。
“青丘师姐会好吗?”
“不知道,刚刚听言师姐说,青丘师姐灵魂重损,恐怕要陷入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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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比起其他宗门死了不知道多少个的损伤,他们无阙一死一伤乍一看没什么厉害,可世人都知道这损失其实已然巨大。
一个方有容抵得上多少天才?
就这么没了。
纵然紫炀宗这些宗门心里未必没有庆幸之感,但也被更大的悲观所掩盖。
要开战了,他们这七王国第一王国的第一宗,必然是要出最大力的。
毕竟荣誉跟承担往往相辅相成,不可能往日全享受荣耀,今日却规避战争。
这不可能。
所以紫炀宗等宗门之人早早被召回去开会。
长公主这些人也被喊了回去进行皇室会议。
当然了,因为昨日是开战之日,官烈山当场就宣布天藏之选的考核成绩留后再公布,至于每个人都有多少分,现在谁也不知道。
或许是气氛太沉郁了,一群人都陷入哀伤之中,解疏泠就主动转移了话题,“昨日那位尊者也无需我们交出玉珏就让我们走了,莫非是我们过出口的时候,就已经统计了?”
“想必是吧,我身上也就一块玉珏,出来就发现没了。”
“约莫是出来自动收走了。”
“天藏境的手段,自然了得。”
众人不咸不淡尬聊着,瞎几把扯淡,最后扯到青丘师姐娇养的那只肥猫仿佛又胖了一些些....
而且...
“什么毛病,青丘师姐都重伤成那样了,这小胖猫还有心思在那胡吃海喝。”
“就胡吃,没海喝,我仔细瞧了好一会,他光忙着吃,都没喝几口水。”
“....”
无阙的弟子们向来极为护短,这种护短还挺有限界,在无阙内跟无阙外——对外,我们家青丘师姐娇养的肥猫猫肯定比紫炀宗这种第一宗门养的护山兽还要尊贵可爱霸气侧漏,可对内,青丘师姐生死未卜,她辛苦养肥的猫猫竟如此没心没肺吃吃喝喝,简直太过分了!
众弟子怒目相对。
娇娇察觉到了,都没来得及咽下软糕,就叉腰哼唧:“你们瞪着我做啥!丘丘又不会死。”
解疏泠下意识以为这小胖子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娇娇的腮帮子上下蠕动,说:“有惦记的人,不会轻易离开的。”
众人一听,颇有些感动,对,有他们在,青丘师姐一定舍不得。
他们已经失去方师姐了,不能再失去一个青丘师姐。
娇娇翻着白眼说:“你们感动个啥劲儿,我说的不是你们,可爱的是我。”
众人:“...”
正当无阙一群人抑郁的时候,门开了,第五刀翎出来了。
“大师兄。”
“怎么样了,青丘师姐怎么样了?”
第五刀翎目光一扫,道:“瘫了。”
众人:“???”
————————
无阙的青丘师姐瘫了的第二天,天藏之选的登堂考核结果出来了。
虽然妖族大战在即,但那是整个冽鹿修真群体的事儿,以天藏境的威严,第一时间进行了调度,西北南三部不必说,东部七王国也必须要派人出战,按照以前传统,妖族若是降临,四处都有妖乱,自得有修行人除外剿杀,但这次是正式开战,很正统,逼格比较高,就没打算走野路子路线,是要真正开辟战场的,所以倒无关平凡人家什么事儿。
但这样一来,就需要正统调动大军了。
这也跟秦鱼他们没关系,不能影响考核,这是天藏境上峰下达的命令。
无阙弟子们得知这件事,十分惊讶。
“我的天,天藏境这么霸气的吗?所以我们这些人都不用参战?”
“不是我们,是通过“登堂”考核的人,积分满足“入室”考核条件,他们就不用参加。而没过的人,可以自愿,也可以符合征召去参军,至于青丘师姐,他们都得参加最后一层考核。”
“恐怕青丘师姐她参加不了了,还有有容师姐...”
众人低头,有些伤感,一时无言。
直到赢若若转过头,对着窗外轻轻说:“到底还是太弱了。”
是太弱了。
可他们的师兄师姐们不强吗?
那样高的分数....
骇人听闻。
——————
“现在有两种疗法,一种,长期的,比较温和,就是赶不上考核,第二种,短期,恢复大半,赶得上,但会损根基,你自己选。”
第五刀翎还挺民主,给了秦鱼选择。
秦鱼想了下,“第一种吧。”
第五刀翎:“我以为你会选第二种。”
秦鱼:“为何?”
第五刀翎:“你是一个无论如何也会尽力的人,如果放弃某件事,必不是因为自身条件,而是因为彼选择利益不足其他选择。”
师兄,你不觉得自己的师妹是一朵真善美白莲花了吗?
“所以...天藏之选的入室考核所能得到的利益,已经不在师妹你眼里了。”
搞得她好像唯利是图似的?
秦鱼瞧着第五刀翎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给她配药,她倚靠着身后软垫,笑了笑:“师兄是在试探我吗?”
第五刀翎转过头,捏着药瓶,眉目冷峻,“如果你觉得我是在试探你,那你允许我探查你的灵魂情况,是在纵容我的试探,还是故意让我试探?”
秦鱼愣了下,后皱眉,偏头浅笑了下。
“你们男人都这样的么...我可记得,明明是师兄你自己先伸手掐了我手腕。”
第五刀翎沉吟了下,反问:“我们..男人?”
那眼神,那语气,倒像是在忖度什么。
秦鱼暗想自己怕是把几个世界打过交道的狗男人都罗列成一类了。
事实上,她遇到的男人的确是心有谋略的居多。
少有怜香惜玉的。
名义上的夫君都那般,别提别人了。
秦鱼有些意兴阑珊,轻巧转移话题,“有些女人也一样。”
第五刀翎没说话,顾自继续配药,“既然你选第一种,那便按照第一种的来。”
秦鱼:“谢谢大师兄...师兄对我真好,若是能不要往药里面放那么多苦茶叶就好了。”
第五刀翎表情淡漠,抓了一把苦茶叶碾碎放进药盅里,“良药苦口。”
药不是因为苦,才良的。
师兄你逻辑有问题。
秦鱼发现好多人都喜欢给自己的药上做手脚。
这都什么心态啊,真变态。
“以前大师姐也...”
顿了下,秦鱼沉默了。
第五刀翎反而转头看她,“她的事,我会处理好,你养伤就是。”
他把弄好的药汤递过来,不容拒绝。
“喝。”
秦鱼接了,也喝了,但端着喝完的碗,在第五刀翎伸手要接过空碗的时候。
忽见这个羸弱的小师妹慢悠悠按住了他的手腕,盈盈可柔一般问了一个问题。
“师兄说的处理,是现在,还是此前?”
第五刀翎淡然稳重,“瘫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重病之人,不应忧思过重,尤其不该话里有话。”
秦鱼:“那我便直接一点问——主君之子能力有限,可杀人,却无灭人魂魄之能力,那么...师姐的三魂七魄去了哪?”
这个问题几乎暴露了三件事。
1,她去搜过方有容的三魂七魄。
2,要搜三魂七魄,也必须到方有容被击溃且重损魂魄的废墟宫殿前,以及到过树洞,两个地方散了的魂魄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三魂七魄。
3,还需了解主君小公子的能力。
三者合一,几乎等于承认她是谁。
但秦鱼没隐瞒,只为得一个结果——是不是有人快了她一步,提前搜集了方有容的魂魄,
当然了,她主动问出的问题,也让黄金壁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它顿悟了。
也猛然明白——一开始秦鱼就没打算接受方有容死的事实,她在一开始就搜寻方有容魂魄,可惜慢了一步。
至少,在废墟那慢了一部。
但这么一来,这个女人在后来表现出来的难过跟伤感又有几分真假?
它差点都信了!
黄金壁暗想自己服务的对象真的是越来越能做戏了。
——————
第五刀翎注视她良久,才说了一句话。
“你是因为我主动搜查你灵魂,才疑心上我。”
这是肯定句。
秦鱼垂眸,“我自问论情谊,绝不比师兄与师姐多年携手共事,方师姐陨命,师兄第一时间不是在意师姐的魂魄是否又眷于尸身上,并未探查,反而先在意我这儿...或许趋于心中妄想,我希望是师兄对我另有所图——比如疑心我是否搜集了树洞那儿师姐的残碎魂魄。”
她怀疑他,他也怀疑她。
她主动袒露了,为了心安,他倒也没隐瞒,估计也想把握时间。
第五刀翎对她的用词有点不感冒,“可我并未找到,只看出师妹一派虚弱的灵魂。”
秦鱼:“师兄觉得是我伪装?”
第五刀翎:“狼来了太多次,总有一次是真的。”
若非天藏大陆也有狼来的类似典故,秦鱼都以为此人是出自地球的天选者了。
秦鱼:“那现在问题来了,方师姐的魂魄...师兄会给我吗?”
第五刀翎:“为何是我给你,不是你给我?”
秦鱼:“自是因为方师姐更喜欢我。”
第五刀翎:“何以见得?”
秦鱼沉默了下,青葱细长的手指轻捏了被子,缓声道:“她每次责怪我的时候,都特别像我娘亲。”
第五刀翎拿过了碗,放在桌子上,转身要出去。
秦鱼忙拽住他袖子,“诶,师兄,你去哪啊...”
第五刀翎:“我去看看她的尸身,或许已然诈尸,倒省了许多麻烦。”
冷厉盘稳如山岗老树的人非要说冷笑话。
麻痹,把老娘冷到了。
秦鱼摸了下手腕,拧了下第五刀翎的袖子,“师兄...你就把她魂魄给我,让我....”
她好生乖巧绵软不择手段得求着,那声音里都满是矫揉造作。
第五刀翎冷漠抽回袖子,居高临下:“宗门对她自有安排。”
是宗门的意思?!
我看,有大佬在?
秦鱼一愣,正要发问。
第五刀翎手指一划,勾了被子一脚,把大半个被子直接劈头盖脸盖在了秦鱼身上。
像是在盖一具死尸。
“过几日自人来接管,尸身与魂魄一并给出,你若不想暴露,便将另外一魂一魄给我,省去你很多麻烦。”
秦鱼拉下被子,苍白着脸,按着胸口,黛玉痛心一般,“师兄这话我不明白,我能暴露什么呢?”
这都能装得下去?
黄金壁都觉得辣眼睛。
第五刀翎:“那个男人。”
秦鱼似恍然大悟,后又垂眸,拧搓着手指,好半响才抬头问第五刀翎:“师兄,觉得那个人是我?”
第五刀翎:“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但要么是你,要么是...”
他似也有些不确定,因为他并未察觉到这个小师妹身上有任何能跟那位拉扯一起的地方。
差距太大太大。
也就两种可能。
1,要么两人的确非一人。
2,要么两人是一人,但既手段高到那个层次,掩盖了自己的探查也不是不可能。
第五刀翎没有下完全的判断,秦鱼却是给了铁定的回答。
秦鱼:“师兄不曾怀疑此人为何要如此为师姐报仇吗?”
第五刀翎:“跟你有关。”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就有理由了不是吗?
秦鱼竟然承认了。
“自然跟我有关。”
承认了?
第五刀翎挑眉,不问不急,且瞧着她。
不该是承认,估计是有后手等着他。
果然。
秦鱼补道:“此人心悦于我,爱屋及乌。”
第五刀翎好久没回话,定定看着秦鱼。
秦鱼:“师兄不信?“
第五刀翎转过脸,不咸不淡:“不问方有容的前尘往事,不问我第五刀翎的手段与否,也不问你青丘的风花雪月,修行之路其慢慢,彼有体谅,互有释怀,不好?“
他这就是不追究不在意的意思。
谁都有秘密。
懂的保持分寸的人才能活得长久。
已经死一个人了,剩下他们两个。
现在如果要把一个死人“复活”,依旧要靠他们两个合作。
秦鱼:“所以重点还是在于...师兄你为何不把师姐魂魄给我,若你信我是那人,合该信我有此手段。”
第五刀翎走过来,伸出手,“我说过了,我不在乎你是谁,也不在乎谁喜欢你,更不在乎谁能上你的身。”
他拉住了被子上端两角。
秦鱼提防着他又给自己来一个“死人盖被法”,却没防住这人只是把她不轻不重按回了床上,盖到了肩膀。
“但我介意若是她的魂魄养于你身,供养她的是依旧是你的魂魄,必有损伤。”
“她是你们师姐,可我是她师兄,没能照顾好她,已然犯错,自然要照顾好你——这也是她的意愿。”
秦鱼愣住了。
第五刀翎冷着脸,还顺手掖了下被角,然后才走到门口,拉开门。
后面传来小师妹软软的声音。
“师兄,我现在觉得,你刚刚给我盖被子...比方师姐更像我娘亲。”
第五刀翎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好可怕的眼神。
秦鱼把被子盖住脸,装死。
() 秦鱼到底还是把方有容的一魂一魄给了第五刀翎,也说不上是信任后者,还是因为知道自己目前不宜养魂。
被各方盯上的人,也好意思再大操大办,不能高估自己,也不要低估别人,这是秦鱼自这次错误后导致方有容死亡的深深反省。
所以你察觉到方有容的魂魄在第五刀翎那后,就想着借助无阙的力量来复活她?
黄金壁太了解秦鱼了,闻弦歌而知雅意,故而猜想。
秦鱼:“若是我无所不知,这么选择也是没错的,可偏偏我不是,也只能先试探下了,不争一争,怎知道我这大师兄底子深浅,又怎知这无阙内里虚实呢。”
那你现在知道了?
秦鱼:“也不然知道但至少可以知道它对让方有容再活一次是有把握的。”
方有容非一般人,无阙若有根基有能力,必有安排。
秦鱼放了心,才交出了魂魄,又舍了最后一层“入室”考核,与妖族一战也有高个的顶着,那边夜氏主君家族的局也已经被她定死了。
解下来,她养伤就行了。
“登堂”与“入室”之间隔着的并不止100积分点,还有七天时间。
秦鱼第三天交出的魂魄,当天下午就被客人临门拜访了。
一般说来,外人大概也已知她重伤,信不信未可知,但在明面上总不好在人家重伤的时候还拜访什么的,看林黛玉病西施么?
可人家还是上门了,非道义?
倒不是,对方身份特殊,无阙的人不好拦着。
“谁?”
“黄袍道人跟潇湘夜雨城主,见不见随你。”
第五刀翎也就传个音问一下,“你若是不见,我对他们说你快死了就可以推托过去。”
秦鱼:“那我还是见一下吧。”
黄袍道人跟瀚海朝伊一进门就见到阳光明朗的偏房茶室上坐着一个人。
羸弱虚白,眉眼却很明堂雅致,让人看着就生有十足的好感。
本以为会见着一个沉醉于悲伤的师妹,却又没有。
黄袍道人端着前辈的稳重,一派和煦上前打招呼,且阻止了秦鱼要起身行礼的动作,自发上前坐下,还呼唤了瀚海朝伊。
各自的道行不同,道风也不同,不是所有修行人都爱讲臭规矩。
固然无阙的规矩比较重,雅正闻名于天下,但这个黄袍道人见秦鱼身体不宜,就主动自己不端起来,好让对方别见外。
“诶,都是自家人,别客气,朝伊,来,坐啊。”
瀚海朝伊拿冷眸扫了他一眼,拂袖坐下了,瞧了瞧秦鱼体态脸色,眼里敛了敛光泽,垂眸瞧着对方伸手欲倒茶,顿了顿,瀚海朝伊伸手先于秦鱼提了炉子上烧着的茶壶。
“青丘姑娘伤重,还是歇着的好。”
秦鱼抿抿唇,嘴角保持适度的温软,“其实还好,给两位倒个茶还行。”
黄袍道人:“青丘小友你这样的天赋,无法参加最后的考核,可惜了。”
他夸得突兀,却也不让人觉得反感。
毕竟是夸嘛。
结果这位风姿秀雅的姑娘。
“给下面的年轻人一点机会吧。”
黄袍道人顿了下,拢了下道袍,认真问:“不止青丘姑娘如今修行年岁几何?”
他理应是听人说过的,此时想确认一遍。
秦鱼还没回答,瀚海朝伊瞟过秦鱼,“二十了吧。”
才二十?果然才二十啊。
真是后生可畏。
黄袍道人摸了下光头脑袋,正要发一番感慨,后生可畏的青丘姑娘抬了眸子,三分认真,七分正经。
“城主姐姐竟知道?”
有什么不可知道的?这女的难道还不知自己查过她几十遍?
明知道还这么弄虚作假的,倒不像是故意调侃的,保不准有坑....
瀚海朝伊心头一咯噔,正警觉,瞟过黄袍道人想转移话题,结果这大光头嗓门不小。
“诶?你不是说你跟这青丘小友不熟吗?我要拖你来拜访拜访,你说你跟人家不熟,不方便来,转头你连人家修行多久都知道了...”
黄袍道人大大咧咧的,瀚海朝伊表情冷漠,那眼神凉凉觑着黄袍道人,把人家一老道都给看得毛骨悚然了。
秦鱼却笑了,状似好意解围,“其实城主姐姐大概记错了,外面说的都是十九年吧。”
黄袍道人:“奥,那是记错了啊?”
秦鱼:“其实也不算错,以前十九年,算上跟城主姐姐当时在夜雨城一别的日子,也算是二十年了。”
黄袍道人恍然大悟,转头看瀚海朝伊,“哎呀,你还算着日子呢?”
瀚海朝伊目光一扫,把一本纯良憨厚的大光头跟一般端庄秀柔的小师妹都给塞进了眼里。
俩贱人,没谁了。
黄金壁默默翻译下这位城主大美人的心声。
然后她当着两人的面,活生生往茶壶里扔了好几颗最苦最涩的仙柠果。
炖着茶。
她不苟言笑。
两个人眼皮子皆是狠狠一跳。
等下,这喝还是不喝呢?
黄金壁发了一排微信版假笑脸。
两人还是喝了。
黄袍道人:不喝怕出不了这个门。
秦鱼:不喝怕人家把我用被子捂死在床上。
忍着那难以描述的苦涩味,黄袍道人也是好耐心,苦着脸笑哈哈,“青丘姑娘不过元婴期,就能拿到三千四积分,位列第九,端是厉害极了!”
这是厉害吗?
这是不正常。
这大光头来试探的啊?
秦鱼心里透亮着,面上不动声色,“进去的时候虚得很,躲躲藏藏,大概也是胆子小,所以运气好,逮着两三次别人逃到跟前的机会,杀人夺宝了。”
这话很奇异,既有几分客气谦虚,又有几分乖张狠厉。
黄袍道人的笑更明显了,“厉害厉害。”
秦鱼:“客气客气。”
瀚海朝伊冷眼瞧着这一大一小虚伪得不行,还拿出了一些果子零食出来,忽而,门被推开了,胖嘟嘟的娇娇哒哒跑过来,跳上茶台,窝到秦鱼怀里,滚了一圈才扒着小案台,巴巴看到了上面的零食,眼珠子滴溜溜转。
那小眼神儿...
黄袍道人看了看它,若有所思,但面上微笑,“好可爱的猫猫,吃不吃啊?”
他想拿零食逗他,结果这猫不理他,转头问了他主人。“丘丘,怎么都是素的啊,肉干呢?我要吃肉干肉干...”
秦鱼按按他脑袋,略怪罪又宠溺,传音道:“没礼貌,黄袍前辈乃是僧门中人,怎么能吃荤。”
可她嘴里这么说,却又拿出一盘肉干来。
娇娇一爪子就抓了一半,另一爪子正要去拿另一半...没了。
被黄袍道人一粗短手指抓去了。
娇娇:“???”
住手!
娇娇迅速一爪子按住他的手。
“你是和尚!”
黄袍道人:“我不是啊,谁说我是和尚?”
娇娇:“你光头啊!”
黄袍道人:“我就是幼时毛发不健,这修行了,修为越高,头皮就越光流,我能有什么法子啊,不过我确实不是和尚。”
祖传发际线上移啊?
可娇娇还是按住了人家的手不动,坚定道:“我觉得你是。”
黄袍道人:“我真不是!”
娇娇:“你是!”
黄袍道人:“我....”
这死肥猫。
一人一猫争起来,瀚海朝伊没理他们,只问秦鱼:“真不参加了?”
秦鱼摇头,“人命可贵,当珍惜。”
瀚海朝伊虽知道这人何等厉害,背里深沉神秘,却也信她是不可能把方有容的死清描淡写放过去的。
若非方有容,她也见不到这人大开杀戒不是吗?
“这话不假。”瀚海朝伊给秦鱼续了茶,眉眼微垂,声音沙冷:“既有所得,当有所悟,一急一缓,稳而前行。”
这话是对秦鱼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秦鱼听进去了,揉着袖子上的摆纹,“我晓得,已有所失,必有醒悟。”
聪明人两句话交谈即可。
点到辄止。
瀚海朝伊也就不继续多说了,但自问得了秦鱼天大的助益,堂堂城主,尊贵非凡,此次另有前程,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思虑了下,她道:“其实这天藏之选,入微登堂入室,一贯连续,却又综合,登堂入室最为重要,一般说来全部尽力得高总积分最为有利,有利于入冽鹿大境州四部分决赛,但如果单部分极高,其他一部分缺失,也不影响总体——以我对天藏之选往届的了解,你这三千多分的登堂总成绩,足以拉高你的平均分,进入冽鹿四部分决赛。”
她的言外之意是分决赛能进就行,以秦鱼的能力,并不影响她在分决赛中得到想要的。
所以入室参不参加无所谓。
“如果能进,那再好不过了。”秦鱼应道。
黄袍道人:“必然要进啊,这天藏之选可不是儿戏,既能稳入,放弃这入室考核也没什么,毕竟天藏之选虽历届考核模式不一样,大抵都得有一个擂台比斗环节,这一次,登堂必定要动手,都没得躲避,你嘛,你年岁轻,修为低,太吃亏,能避过就避过,好过上了台,万一被哪些个不要脸的故意下狠手伤了根基,那就是进了四部分决赛也是白瞎,还不如好好养着,稳稳入分决赛,届时再图锋芒。”
这老道大抵是真看得上秦鱼,一副良苦用心。
秦鱼受用了,笑着点头。
两人也没说多久就提出告辞了。
黄袍道人大概是抢不过娇娇,只能悻悻吃那些素系灵石,但作为报复,他捞走了一大半,临走时还朝娇娇做了一个鬼脸。
娇娇气呼呼的。
出了门,黄袍道人吃着零食道:“他们无阙也算是厉害了,看着修行年岁都垫底,却个个拔尖,上头压着那些个修行千年的老狐狸,人家是压着修为却也带着道行,压制千年以下中青两代的不奇怪,这青丘端有些玄妙神秘,第九也就罢了,那方有容却也2800积分,第十八那个大师兄,叫什么来着?”
“第五刀翎。”瀚海朝伊道。
“对,第五刀翎,这人虽只是拿了一千积分,位列第88,看似不起眼,但我想着下面两个师妹都如此可怕,这当大师兄的,恐怕也有两把大刷子。”
大刷子?
瀚海朝伊走到栏杆前,似笑非笑,“能管着无阙两代大师姐的大师兄,何止是刷子。”
她曾没太在意过方有容,也低估过青丘,如今,可不敢再对无阙的什么人掉以轻心了。
“那是冽鹿的事儿了,就算是那夜玄挑起了跟妖族的战火,也自有冽鹿的处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就算骆驼瘦死了,冽鹿之上也有我们桦野大境州的顶着,再往上还有蔚川,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这话...有些诛心了。
这么大的战役,就真的无妨了?
但听到这番话的人是瀚海朝伊。
“这次开战主因跟夜玄跟冰凤玄女的恩怨有关,但天藏境、两大境州上峰以及妖族那边同意开战,其实也有别的原因。”
黄袍老道拍拍手上的碎屑,“说说看。”
瀚海朝伊双手负背,眺望远山近海,寥寥道:“偌大境州,千秋盛世,空有冽鹿,了无逐争。”
“有个人曾这样说。”
“这样铁一般的事实,未必只有一人看穿,但都缺一个时机。”
“如今就是最好的时机。”
“这冽鹿是棋子,还是棋盘,还看来朝。”
——————
这俩人来去,又有其他人来去,但也不多,大概是目前主君夜玄跟夜氏一族虽前途未卜,但无阙在风口浪尖是铁打的事实,加上众人要么忙着准备入室考核,要么准备调度人员参加妖族战役,正好可以避嫌。
所以能来的,很少。
瀚海朝伊两人是境外之人,身居高位,是无所谓,也有人...不宜来,还是来了。
其中包括海纳的纳青忻。
她没带别人,就带了一个老管家,其余谁都没带,这是代表她私人立场的意思。
但也够了。
无阙的人热情礼貌接待,但纳青忻也没见秦鱼,因为第五刀翎真的对外说自家小师妹快死了。
快死了,不得死前见一见啊。
纳青忻没那个意思,拜会了第五刀翎就走了。
“这真是怪了,都是以看青丘师姐的理由,可又都只是找的大师兄。”
“来去几波不多,都是这样的。”
“是很奇怪。”
众弟子狐疑,暗想虽然有点大逆不道,可自家青丘师姐死不死的难道不该打听打听吗?
“真是一群傻子。”
云出岫吃着柿子饼,朝自家一群师弟妹翻了个白眼,“真以为这些人是打着看望实瞧你们大师兄呢?不过是虚虚假假,双重试探罢了。”
() “那他们也没问啊,就那位海纳的王女,她一句话都没问过青丘师姐呢。”
“还问个屁!真要死了,你们还能有心思跟她谈天?”
弟子群里,出了这样大的事,第五刀翎不提了,那是天上端着面瘫脸的。
云出岫最稳得住的,也连带着稳住了下面一群小的,克己复礼,严谨修行,并不沉迷于悲痛中。
但...悲痛不够,不一定是自己克制得好,也因为还有一个人没死。
“你们的言谈举止告诉了她,咱家的青丘师姐还没到那份上。”
“想那纳青忻七八个心思弯弯绕绕的,还能看不出来?”
众人恍然,颜召:“我说她好几次瞧我了呢。”
解疏泠:“就看你了?也看我的,估计是觉得我跟青丘师姐关系好。”
颜召:“谁说的,我跟青丘师姐关系也好!”
云出岫:“是看你们两个居多,我瞧出来了。”
两人一喜,看吧,官方认证。
云出岫:“定是觉得你们两个是这里所有人里面脑子最简单最不会掩盖喜怒的。”
解颜两人一下子脸黑如墨。
最近众人心情沉郁,陡被这样一逗,倒也松泰了许多。
赢若若:“呐,长公主殿下派的那位郡主也以这个理由见的大师兄,其实也是在探问青丘师姐么...”
云出岫还是挺喜欢这个若若师妹的,淡淡道:“不,人家是真对大师兄有兴趣。”
众人:“....”
长公主是真性情啊,食色性也,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你看吧,外面那些人肯定是在编排我食色性也,就瞧着人家大师兄的美色...”
百里纤裳得了端木清冽的回报,纤细指头捏着血玉一般的葡萄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漫不经心编排自己的段子。
端木清冽:“外面的流言蜚语,殿下不必在意。”
百里纤裳扬眉笑,“那你见到了吗?”
“没见着青丘。”
“那就是见着第五刀翎了。”
“是,本来我以为此人不会出来,毕竟入室考核在即,但殿下事先说他一定会出现,果然,他露面了。”
百里纤裳:“总不是觉得你是我的人才故意得见的吧?反而应该避着,可他还是出现了,估计是怕你纠缠,要见青丘,为庇护着那小师妹,可真是费心了。”
端木清冽颔首,她也是这样的看法。
那位大师兄,是真的很不错。
“那也就说说,这次无阙的入室考核,论积分满三百才能入选的标准,无阙也有七人进入吧。”
“是,七人,第五刀翎三人除外,下面还有三个第一真传弟子,还有一个师妹,名为赢若若,术法天赋也是不俗。”
“是很厉害了。”百里纤裳眯起眼,慢悠悠说:“我百里王国第一宗紫炀,也不过是进了十五人,赤霄十人,天扈宗才一人。”
别看紫炀跟赤霄还是压着无阙,可细算起来...
“一个青丘,第九名,方有容第十八。”
“那长孙云鸿跟伏夏两人联手,从不曾分开,还有各地各方的人相让一些,在更低的危险下拿的积分也不过两千七,还在那两人之下。”
这就是差距。
“方有容剑道跟术法双修卓绝,能拿高积分不奇怪,那个青丘...就跟中了邪似的。”
端木清冽知道,若说以前这人对青丘的兴趣有七八十分,那现在就得活活翻了好几倍。
可又何止是百里纤裳呢。
天下人都极为震惊,连天藏境那边都有些狐疑,只是半分也不显露,也就没人能试探出来。
“算了,是何虚实,以后都能看出来,眼前最重要的是这一场劫难....是否会影响我的布局。”
百里纤裳冷眼瞧着皇宫方位,冷笑一声。
“就看这两天了。”
端木清冽目光一闪,“殿下要动手了?”
“原本觉得差不多可以了,但妖族这事儿一出,有些不好动,还缺一把火。”
百里纤裳垂眸,吃了第二颗葡萄,“这一把火烧了,我想要的就能得手了。”
彼时,云翳阁这边也有些波动,但很快平息了。
仿佛死了九个精心豢养的死士都是寻常小事。
这百里无双之境,天藏之选,很快波澜不惊。
入室考核前夜,白日天朗气清,夜里星河密布,绝美之夜。
各处皆有灵力吞吐安静,想是都在备考。
当然,也有“快死”的人在养伤。
修行中人,修养多日也没什么,一闭眼一修炼,几年过去的都有。
可秦鱼伤的是魂,伤了魂,最为难养,连带着灵力也不好恢复因为不能动魂修灵力,得等魂魄慢慢养回来了,再恢复灵力。
不能修炼,憋闷在屋子里,秦鱼也不觉得无聊。
娇娇整日陪着,却是打盹吃零食居多,而秦鱼自己则是看书。
此时也是。
门敲了。
“进来。”
秦鱼放下书,应了句。
第五刀翎进来,端了药。
“师兄都不准备着明日比赛么,怎还亲自来。”
“打架的事,还能怎么准备?找人陪练?”
将药递给她。
“你早日恢复就好。”
好师兄啊!
秦鱼心中温暖,正要感动一番。
“可以打你。”
“....”
算了,我喝药吧。
秦鱼乖乖喝了药,第五刀翎拿碗的时候,瞧到她手里的书。
阵道古籍,非寻常秘法。
他也不在意,窗外清风徐来,吹动帘子,显得卧靠软榻上的人单薄纤细,如薄纸一般。
第五刀翎手指一划,窗子自行关上。
“早点睡。”
他拉上了门,边上娇娇用尾巴推了推秦鱼的腰,“诶诶,我觉得这人还不错。”
秦鱼翻着书页,淡淡道:“是很好,可以托付终身。”
娇娇瞪眼,“我不是那意思啦。”
秦鱼挑眉瞧他,似笑非笑,“我的终身,这世上谁都托不起。”
娇娇:“哼哼,那是,我跟你说,这真正绝世的人都在天上呢,等以后上了天,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强者如云...不对,等上天,我得先带你去见我那师傅。”
禅师么?
“为何?”
“我咋知道,她说了,我难道还能不照做?”
你个小太子真是一点骨气都没得啊。
“不过鱼鱼,你真的不参加明天考核吗?”
“不参加啊,不是都对外说了吗?”
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对外说?
黄金壁忽然一问,秦鱼笑了,娇娇也托着下巴嘟囔:“对啊,你还让我这两天警醒点,是不是有人要对你不利?”
“对外说,当然是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不参加,可这么广而告之,反而很多人不信,大概世人都舍不下这天藏之选综合排名靠前能拿到的名声跟好处,所以自觉我一定会参加,也怕我参加后拿到好名次。”
你在引人前来。
黄金壁一说,娇娇猛然反应过来,“我靠,云翳阁!”
那什么主君是肯定不可能的。
因为秦鱼没暴露,对方真动手也不会找上她。
那就只剩下云翳阁了。
也是娇娇这一醒悟,它须臾就站起来了,扒着窗子往外滴溜溜看了两眼。
“鱼鱼,好像有人来了。”
他说的好像,说明对方很隐秘。
要知道娇娇是早就开始防备着的,连着两日监察,对方还能差点避过,说明...
来者强悍!
——————
“我出去,干死他!”
娇娇正要出去,后腿却被拽出,一下子趴在秦鱼小腿上。
“干啥啊,我要出去打架!”
秦鱼捏了边上盘子里的一颗干果,塞进他嘴里,“用不着你,自有人来。”
“谁啊?大师兄?”
秦鱼一怔,怎么,第五刀翎就这么深入猫心了?
她的表情略微妙。
“前有小鸟兄,后有大师兄,你怎么这么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
娇娇:“???”
我特么...
一人一猫看似在玩闹,其实神经都紧绷着。
“鱼鱼,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躲在东南角大楠树上的那个隐形人?还有另一个躲在...”
“嗯,应是天藏境的人,官烈山派来的。”
“这两个人很强啊,还是两个人呢,足够了。”
娇娇放心了,但事关秦鱼安危,他既不放过暗中潜伏暗杀者的动静,也时刻准备了必要时刻带着秦鱼瞬移。
反正,他要保证自家的鱼鱼立于不死之地。
半响,对方不动了。
“鱼鱼,他不动了,什么意思?”
“卡在一个进可攻退可逃的位置,是在试探我这边是否有人防护,等着吧。”
“行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鱼反而依旧能静心看书起来。
书香跟秦鱼身上的软和气息让娇娇的心情也很快平稳下来,乖乖趴在她怀里,反显得毫无所觉似的。
书页翻了一页又一页。
屋里的熏香清雅怡人,烛火暖光照耀在一人一猫身上,分外和煦。
直到..似有隐风来,烛火的光跳动了下。
秦鱼捏着书页的手指动了动,眉目微垂,不动,但外面的风声暴动了。
裂帛被割裂一般的锋芒,一人一剑人剑合一,暴射,从千米之外的山岗大石后面爆射而出。
直逼客栈所在秦鱼的房间。
合体期?
不是,是半步合体期。
已跨过化神期最巅峰,即将踏入合体期的半步合体高手,还是一个剑修。
一人一剑,巅峰刺杀!
屋内的一人一猫没动,只动了屋内烛火。
屋外,那绝杀的一剑,无阙无人可抗的一剑....
大楠树上的天藏境高手也瞬息爆发,手中结印,一阖一按。
嗡!
金光鳞纹巨爪合捏,以凭空合翅的姿态握住了那一把绝杀的长剑。
“碾!”
这一禁术,距离半神通也不过半步距离,悍然将这个剑修的合一剑给囊控其中。
嘎嘎嘎!
合一剑颤动,呼啸,鳞纹双翅也一寸寸崩裂。
但最终...铿!
剑翅齐齐崩裂。
那半步合体剑客闪身后退,腾空七步莲花印,第七印的时,周身剑气呼啸,在他身后呼啸凝聚成一莲花螺旋蓝鹰图,这是剑意。
剑意动,剑道出长龙。
好强的剑客!
如此大的动静,若是一击必杀还好,可偏偏有人拦住了一招。
一招就足以惊动天下了。
四周强者尽数云动。
尤其是同个客栈的...许多修士正要飞掠而出,却陡发现他们所在的客栈整个都在锁定之中。
“八甲定笼术!我的灵力无法运行了!”
“不好,对方封锁了这个客栈!!要将我们杀死其中!”
“不对,对方有目标!”
“是谁?!!”
不是谁都有资格成为一个半步合体剑道高手的刺杀目标的,很多人都有自知之明,但也一时很乱。
整个客栈暴动且乱糟糟的时候,倒也有看出来了——半步合体剑客高手在外,那用八甲定笼术锁定了他们客栈的人是谁?
“来了!”
无阙的赢若若等人惊醒后,碍于八甲定笼术,无法掠出客栈,却也切实瞧到四周封锁的八甲定笼灵壁之上游走了一条条狰狞如蜈蚣的紫光流纹,这流纹迅速凝聚,直爬近了一个方向。
“青丘师姐!”
众人无法运行灵力,便快步跑向秦鱼所在的房间,但还是慢了一步。
距离秦鱼所在房间窗口十米距离的时候。
那巨大的紫蜈蚣张开嘴巴,吞吐一道紫芒。
这紫芒跟那个半步合体高手几乎是同时出手的,为的就是让天藏境的术法高手无法分身。
也的确无法分身,毕竟同阶的两个高手。
他选择了去接那剑客的剑意长龙。
“好大的手笔,如此高手来刺杀,真当我天藏境无人了?”
天藏境术法高手厉喝,他接住了这一剑。
而那紫芒...十米距离。
另一道剑意长龙来了。
咦,不是接住了吗?!
————————
接住的是刺杀者的剑意长龙,刺中紫芒的,却是另一个人。
哗啦!
一个黑影出现在秦鱼所在房间门窗前屋檐上,脚踩瓦片,握剑而立。
“今夜,有我天藏境门人在此,我倒要看看谁能杀她!”
一声低喝,通达整个区域。
客栈之外的悬崖峭壁通达撩开铁刀河,那河流潺潺而走,宽阔而豪迈,一如这句话。
刺杀者两人对视一眼,紫蜈者带着紫色流纹飘梭半空。
要退了?
是要跟那半步合体剑客联手,先干掉术法高手!
“肖恩兄可能支撑?”
“无妨,子野兄,护着那青丘。”
“自然!”
这天藏境术法高手肖恩也是厉害,竟以一敌二抗住了三个回合。
而这三个回合足够让诸方高手云集了吧。
天藏境有多少高手啊!势必会跟着赶来。
“奇怪,明知有两大高手庇护,天藏境早有准备,他们竟然不退?”
屋内,秦鱼皱眉。
娇娇:“是因为云翳阁觉得你极有可能是秦鱼,所以下了死命令吗?”
秦鱼:“可能吧,结合实际情况考虑,另有一种事实是——其实在对方出一招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决定能不能杀我了,因为一击不成,这么点大的地方,在这里的合体期高手两三个念头就能赶过来,就算未必会救我,对方也应该有所忌惮,因为天藏境总有更多的人过来。”
娇娇:“如果不忌惮,说明云翳阁的人早知道天藏境那些高手赶不过来,他们去干吗了啊?鱼鱼你是不是早知道?”
秦鱼:“我是知道,也知道今夜有人袭杀我,也是对方利用的一种手段。”
娇娇:“谁的手段?”
秦鱼:“百里纤裳。”
娇娇大为吃惊,“她?难道她知道是你?”
秦鱼曾利用一个玉件将百里纤裳引向天藏境官烈山那,两人自商谈过云翳阁跟百里王室的事情,后续也肯定有调查。
但这种调查也看深度,可以是秦鱼想让他们查到的-云翳阁跟百里王勾结违反天藏境规则企图干扰考核并暗杀考核者。
也可以是秦鱼不想,但对方若是有能力有心思就可以查到——深度查,大范围分析,最终会得知云翳阁的猎杀名单。
“尤其是我拿了三千多积分,那百里纤裳大概就能认定我会在云翳阁猎杀名单之中了,等我被刺杀,成就她的图谋。”
娇娇:“你的意思是...她跟天藏境明天会会用你今晚被刺杀为导火索,真正对云翳阁还有百里王动手?”
秦鱼:“不是接下来,是今天晚上,云翳阁动手的时候,就是天藏境跟百里纤裳动手的时候,因为只有这样,不管对方杀我成败,都不会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时间!”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动手了。”
秦鱼话语声落,一人一猫的听觉之中皆捕捉到了大动静。
别人则是视觉。
比如此事在隔着两条街外的一间客栈屋顶,青衫剑客明楚并未在意对面客栈的白泽,也不在意斜对角高楼塔尖上盯着她蠢蠢欲动的莽山剑。
修真者们,未必在意别人之生死,但在意自己的对手。
明楚,这个剑客是中代修士十分在意的对手。
一如长孙云鸿这个竖立在青年一代中的标杆。
她不是第一高手,但是这次参加天藏之选中表现最突出的一个。
毕竟....不是谁都能一剑败白泽的。
“听说昨日莽山剑三十五剑才败了白泽,但也听说白泽一剑败于明楚,这才有跟明楚一较高下的心思,可惜这两日明楚都闭关,不曾回应,没想到今晚都炸出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又不是死人,当然都炸出来了。
可惜,明楚依旧没看莽山剑。
她瞧着远方动静若有所思,目光略一偏转。
这一炸,未必所有人都出来,至少,她知道仙子婉愉这几个千年一代的没有出来。
修行岁月越久,越稳得住。
——————
小镇东南方向跟无双城皇宫方向火光连天,灵光覆灭。
动静这么大,炸出了明楚这些人,秦鱼所在客栈这边,那两位杀手仿佛啥也没看见,依旧死怼,仿佛不把秦鱼杀了誓不罢休似的。
“这不对劲...”
自古多心帝王家,秦鱼不是帝王,但她比帝王还多心。
心思转得极快。
从两人动手暗杀,到天藏境的两人出手救援,其实也就十几个呼吸的事情。
看似不长,对于出于战斗状态的修真者来说也不短了。
这样不短的时间,足够判断形势。
然而这样一来也另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也就是刚刚秦鱼疑虑的。
云翳阁派来的这两个人不管是否得知天藏境跟百里纤裳的计划,莫非感觉不到天藏境跟云翳阁那边的动静?
既然感觉到了...还不退。
在等什么?
秦鱼狐疑时,四人激战,渐拔高了声势,有种不死不休的感觉。
天藏境的术法高手肖恩之前还能尽力以一敌二抗住了两人,让剑修子野庇护于秦鱼周遭。
但此时却无能为力了,因为对方攻势太猛,很快,对方两人置换了下角色,让紫蜈去杀肖恩,那半步合体剑客却直接化剑破空杀秦鱼。
子野在前,拔剑出剑气长虹,挡住了。
这一挡住,外围设下术法警哨的肖恩忽然脸色一变,“子野,还有漏网之鱼!”
子野控剑回流,来了一个漂亮的弯月回剑术,但剑速再快,也没快过这第三个蛰伏的杀手。
似是专攻潜伏隐匿的刺杀型高手,那一空间跳跃之后,便是瞬息出现在秦鱼左前方,手中流光丝线,尖端钩子流转极品灵器的锐光,那光线,真真似天上的弯月流光,线条极美,却也诛杀之气极盛!
子野的剑追回来,他的人也拼命追过来,却还是来不及。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光线直逼窗子跟阳台,也直逼着屋内的秦鱼。
杀!
风光如月,弯月寒钩,几乎淬入秦鱼侧头看来的眸子里。
但那一瞬间,眸子里除了弯月寒钩,也有劈在寒钩上的一记掌宽刀芒。
刀芒碎了,弯月寒钩也碎了,两道碎光一起落下,落在屋檐瓦片上,因杀伤力极强,径直把这些瓦片都给碾成了粉末,也导致下楼屋顶空了一个大洞,露出下面的住户。
但也没人在意下面的住户,只因秦鱼屋顶出现的刀客。
着内里修长玄衫的第五刀翎。
他的刀已经出鞘了。
出现地似乎刚刚好,但不一定是刚刚来。
这个人...恐怕蛰伏很久了,只是见肖恩两人出手,尚能应付,这位大师兄就防着对方有第三个人埋着——因为他也看出对方出手的两人如此费心胶着战斗,定有隐情。
你看,现在第三个杀手不就被炸出来了。
“哈,好厉害的刀气,好一个第五刀翎!你且控着这个人,你家小师妹,我看着。”
子野高声而笑,第五刀翎看了他一眼,颔首,将那第三个杀手逼远了客栈,省得对方发招太近,牵伤了秦鱼。
毕竟,如今的小师妹可脆弱得很。
这一引走,对方杀手全部暴露,又有子野牢牢守着,客栈便又安全了。
众人顿时放心起来,无阙弟子们也松了口气,正到秦鱼房间门前,顾及秦鱼现在虚弱,可能衣着不变,加上局面已被控制,众人也记得礼仪,正要敲门。
门口的云出岫忽然一窒,脸色大变,一脚踹门...
门破了。
屋内的景象在房门露出的空间全然袒露,但众人第一时间关注的反而不是秦鱼,而是正对着门的窗子。
窗外,屋檐,那一道逼人的剑气已入。
竟越过的子野剑客射入这一道剑气?
对方得何其可怕?
云出岫察觉到剑气,何况肖恩跟第五刀翎,更何况其他高手。
他们都感觉到了这道剑气,目光一追,皆是震惊。
第四人?第四个刺客?
这一剑气发在一瞬,落窗上也是一瞬。
窗将裂,人将死。
忽有凉光远道而来,飞天,破空,如落星挂尾,那光朦胧且唯美,唯美且凉冷,霜花弥漫过没有倚仗的虚空。
它最终在众人的一眼刹那中着落于那一道咫尺剑气。
在它破窗前。
击中,粉碎,但不爆破,冰冷系的霜冻剑意无声无息冻结了一切。
不损窗子半分,不损瓦片半分。
来而无声,落而无音。
长夜漫漫,这一剑来,人亦来。
他在对面客栈屋檐。
淡白简练的长衫,腰间修长古朴的长剑,苍白握剑的手指,凉冷安静的眉眼。
他看着前方。
那瞳孔似很浅,又似很深,无波澜地锁定了对面青丘无阙所在客栈屋檐上站着的剑客。
他没说话。
但那个剑客额头隐隐有冷汗。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感觉到对方的可怕。
“子野,你刚刚竟!!!”
彼时,肖恩已经度过了震惊的情绪,但仍有惊悸,他打死都没想到“第四人”...也就是刚刚突兀近距离在没有任何人防备的情况下发出逼杀剑气的竟是自己人!
子野剑客!
他没能等到子野的回答,因为子野自知暴露,顷刻间眸色一狠,手腕一转,剑指窗内。
再杀!
那一时,第五刀翎在三百米外,肖恩因之前察觉剑气而赶至,正在四百米外。
但第五刀翎没动,肖恩却是因为自知来不及,他下意识投视那个人...他就在对面。
他也没动。
然后子野也动不了了。
他举着的剑对着窗子。
剑尖指着。
屋内,门口,云出岫等人眼见着窗外那个杀意凛然的子野连人带剑霜冻在那儿。
他们懵逼。
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但外面...多少客栈,多少修士都窒息了。
直到秦鱼楼下,也就是下面破了一个洞的屋子里传出一声沙哑。
“虽说我冽鹿大境州败落,人才寥茫,远不及另外两境州人才辈出,但偌大地方一片歹竹出好笋几个总是有的,五百年修行年岁化神期,纵观四部,倒也非稀罕,就是东部在这千年一代内也总出了几个,然而...”
此人语气沙哑粗缓,“能于达剑意大成者,纵是四部也凤毛麟角,千年一代中有此成就者,整个四部我看都不足十个!”
“不知阁下是哪位英豪?”
说真的,方有容他们这种修行百多年的,在分神期上中下来回,但他们的战力都早已挂在了化神期上,杀人战绩也锁定了化神期。
越阶杀人才是天才手段。
不过这是手段跟战力,各方面影响很大,若非一战,鲜少知强弱,最直观的判断标准无非是修为高下最为正统。
以长孙云鸿来说,毕竟是东部最强宗门出身,挂着顶级天才的标准,堪堪达到化神期修为。
而这个标准,放眼四部都算是青年一代最高限度的
也就是说,长孙云鸿去了其他四部也算得上绝顶天才,亮出修为即可得荣誉与尊重。
但,修为之外,也另有一种标杆。
比如秦鱼的半神通,比如剑意等。
剑意大成,这是比半神通术法还要牛逼一个档次的手段。
差不多等于术法神通了。
大概对比起来就是——剑意小成=半神通,剑意中成=顶级半神通,剑意大成=神通。
之前说过神通是仙家手段,这天界之下,能用神通的都是渡劫大乘期这种距离飞升一步之遥的绝顶大佬。
可以说,剑意大成,就等于说这个人已经一脚迈入了仙家门槛,证明自己的资质跟悟性,
眼下,这个白衣夜行的男子就是一个剑意大成者,否则如何凭初初化神期的修为就KO掉了半步合体的剑客子野。
这是在高阶修为上还跨了一个半的阶级干人!
堪称妖孽。
所以底下的那个老者很震惊,本想冷眼看戏观战的他也忍不住出声询问了。
他问的人寡淡,却也回了一句。
“无阙的。”
其余不多言。
但满堂皆惊。
包括此时也在观战看戏的瀚海朝伊。
黄袍老道也在。
自打黄袍老道来了,柳如是就不见踪影了,她身份敏感特殊,自不肯冒险出现于人前。
瀚海朝伊也不在意,但黄袍老道委实比柳如是聒噪得多,此前就咋呼问她为何不出手救人。
“天藏境跟百里纤裳拿她做幌子,后面那个即便没什么,天藏境也不会卸磨杀驴坏自己名声,自会保护好,要我做什么?何况我与那青丘也不相熟。”
瀚海朝伊觉得这老道就是在胡搅蛮缠。
“好歹人家待客圆满周到,给了好些吃的...”
“那是你吃的。”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整整齐齐一点...”
还没等黄袍老道瞎扯淡太久,两人就被这一番变故给惊到了。
转折太快,他们倒也没出手的机会。
但他们都认出了来者是谁。
“竟是他!”黄袍老道这是第二次见到对方的,十分震惊。
“怎化神了...化神也就罢了,还剑意大成!”
瀚海朝伊也十分吃惊。
这无阙怕是风水邪异极了。
小的变态一窝,往上一代还出一个更妖孽的,是拼着命吓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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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挂满空,杯酒祭星笼。
单单一个“无阙的”,在场众人就惊疑到甚觉得恐慌的地步。
无阙自家人呢?也都懵逼了,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太强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家师门长辈这么牛逼。
“那啥,不会是长得像吧?”颜召忍不住嘀咕。
这要是认错人可是很丢脸的。
也就在众弟子犹豫恍惚的时候,屋内的秦鱼看了他们一眼,“都堵在那做什么?我又没有不让你们进。”
随即,她下了榻,穿上绵软的拖鞋,单手抱着娇娇,一手扯下屏风上的外袍随意披上,推开偏侧阳台上的小门,走了出去。
一到阳台,秦鱼迎着凉风,浅浅打量了对面屋檐上站着的白衣青年,只一番眼色,她就淡淡笑了,那笑意似这临月当空随风荡衣袖的清风。
“好些时日不见,徒儿甚为想念师傅。”
孤尘冷眼瞧她,只一眼,“你刚刚差点没认出我。”
秦鱼表情略顿了下,不见尴尬,从容有度,又乖巧明丽。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多少时日了,近乡情更怯,故人满伤怀,师傅还不许徒儿思念过甚么?”
装什么像什么的人,若是还有心哄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怕是怎么醉人都不为过的。
何况她还有这样得天独厚的身体条件——苍白,羸弱,安静。
历经劫难且淡笑中自立,又有几分怅然哀伤。
然而,眸光水色中也潺潺着春花秋月压不住的风韵。
白莲+兰花+青竹三品合一,要气质有气质,要气节有气节,要风情有风情。
天底下十有八九的男人都受不住。
当着面,不少修真者都看直了眼。
“听说快死了”的女修若是都这般,怕是世人都舍不得她死了。
然而,总有例外。
孤尘:“嗯,不枉我八千里路云和月前来替你收尸。”
秦鱼:“...”
你看吧,她经历的副本特么就没有一个狗男人是怜香惜玉解风情的。
浪费她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