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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寸头男子胸前肋骨被打断,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一双眼睛乞求的看着不远处的曾雅倩。不过他心目中的女神连看他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只是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径直走出了巷子。

    漫步在巷子里,陆山民再次明白一个道理,漂亮的女人很可怕,谈笑之间就能驱使一个男人为之卖命,也许那男人先前还做着抱得美人归的春秋大梦,可是在梦醒之后,现实往往残酷得无法想象,那为之舍生忘死的美人,连一丝一毫的怜悯都欠奉,何其可悲!

    陆山民不禁又想到自己,当初白灵只是偶然提及的一句话,就不顾性命冲进山里捕杀熊瞎子,现在背上还有那头熊瞎子留下的爪子印,到头来也只是换来一句‘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自己与那寸头男子何其相似。

    正胡思乱想的陆山民突然看见远处有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随着慢慢靠近,才看清原来有三人正围着一个人殴打,那人满头鲜血,身上的T恤被撕成了碎片,露出纵横交错的伤痕。三人边打边骂,似乎是在强迫那人做什么事儿,走近之后,才听清那三人要男子磕头认错。

    那人目光阴冷,像一头受伤的野狼,奋力拼搏,嘴里发出愤怒的吼声:“老子的膝盖,跪天、跪地、跪父母,绝不跪你们几个小瘪三”。

    如果是在山里,陆山民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但这里是东海,来到这里一个多月,陆山民慢慢体会到这里的道理跟山里大不一样。在不清楚对方到底有什么纠葛的情况下,陆山民并不打算多管闲事。经过的时候,刻意绕过四人,准备从侧面走过。

    “砰”,那人被一脚踹倒,正好倒在陆山民脚下。

    陆山民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抬起脚跨过那人的身体,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打骂声,还有那人痛苦的吼叫声。

    走出几步,陆山民不知不觉中放缓了脚步,心里泛起一丝不忍。林大海告诫自己在城里混要‘忍’字当头,要学会弯腰,显然那人跟自己一样,并没有真正明白这个道理,否则他就应该跪地求饶,也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陆山民停下脚步,想了片刻,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又当如何,会跪地求饶吗?摇了摇头,自己也会像他一样拼死一搏吧。

    “住手”。

    三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去而复返的年轻男子。嘿嘿一笑,“想当英雄”?

    陆山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那人,淡淡道:“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其中一人呵呵冷笑,“我劝你少管闲事”。

    “我偏要管呢”?

    “那就把你揍成一头狗熊”。

    地上躺着的那人挣扎着站起来,脸上带着感激之色,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位兄弟,你的恩情我领了,你赶紧走吧”。

    说完冷冷的看着三人,嘴里发出咯咯的怪笑,“有种就打死我,否则我早晚弄死你们”。

    陆山民皱了皱眉头,这家伙的脾气比自己还硬,难怪会被打得这么惨,这不是逼着人家下死手吗?

    果然,那人的话一出,三人变得更加愤怒,气得双拳紧握。

    为首的一人大喊一声,“给我往死里打”。

    陆山民闻声,一个健步挡在那人身前,没有刻意躲避三人的拳打脚踢,任由三人的拳脚打在自己身上,混乱中,陆山民抬手抓住一人的手臂,往身前一拉,抱住他的腰部举到空中,狠狠的朝另外两人砸去。

    一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始料不及。被抛出去的那人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斤,在陆山民的手里,就像随手摆弄一件物品那么容易。他们哪里知道,就算是好几百斤的熊瞎子,陆山民也能扛回家。

    三人相互搀扶着爬起来,看陆山民的眼神满是惊惧。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少年,战力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三人眼神复杂的看了看两人,不甘心的转身,骂骂咧咧的消失在巷子里。

    男子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的说道:“谢谢你。”

    “你伤得不轻,我送你去医院吧。”

    男子一屁股坐到台阶上,脸上竟露出了笑容,“死不了。”说着指了指身旁,示意陆山民也坐下。

    陆山民看了眼伤痕累累的男子,有些放心不下,犹豫了一下,坐在他身旁。

    男子掏出一包烟,递给陆山民一根,陆山民摇了摇头:“我不抽烟”。

    男子笑了一下,自己点上一根,刚吸一口就咳嗽不止,吐出一口浓痰,痰里夹杂着血丝。

    陆山民皱了皱眉头,“你确定不去医院看一下”?

    “习惯了,回去躺两天就没事了”。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那几个是玫瑰酒吧的保安,我在蓝筹酒吧当保安,死对头”。

    陆山民知道玫瑰酒吧,离午夜烧烤店并不远,也算是烧烤店重要客户来源,蓝筹酒吧在另外一条巷子,稍微要远一点。

    陆山民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是死对头。

    男子继续说道:“本来蓝筹酒吧的保安工作是他们的,最近被大虎哥谈了下来,被我们接了手”。

    陆山民点了点头,原来那三人是被抢了生意,这就很好理解了。

    见男子已无大碍,陆山民起身离开。

    回到出租屋,客厅里灯还亮着,陈坤满脸颓废,无精打采的坐在沙发上,地上满地的烟头。

    陆山民拿来扫帚扫走地上的烟头,默默的坐在陈坤身旁。

    “山民”,陈坤突然抬头看着陆山民,满眼的血丝。

    陆山民嗯了一声,“坤哥,我读书不多,以前也只是个猎人,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以前在山里的时候,要是家里没有粮食了,就该拿着猎刀进山了”。

    陈坤苦笑了一下,“有时候挺羡慕你,心中没有太多杂念,只是一根筋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少了很多烦恼。”

    “坤哥,钱丢了不要紧,只要命还在就能挣回来”。

    “山民,你的梦想是什么”?

    陆山民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从来没想过,以前在山里,每天就那几件事儿,打猎、练字、吃饭睡觉,从没想过干点别的事情,要说有,就是天天盼着放假,因为一放假,就能看见白灵,陆山民不知道这算不算梦想。来到东海之后,能在林大海的烧烤店工作,其实已经很满足,也压根没有想过梦想着以后能怎么样。

    陆山民摇了摇头:“我没有梦想”。

    陈坤到没有奇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山民,没有梦想也算是正常。

    “我父母都是农民,而且还是那种在农村都算是贫穷的农民,父母只会种地,没有任何手艺,即便是到城里打工,也只能做些最苦最脏最不挣钱的工作。我父母苦了一辈子,咬着牙供我上完大学,他们从没在我面前说过一个苦字。我曾经问过他们,把自己的一生都砸到我身上值得吗?爸妈说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他们很骄傲。从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我能看得出他们真的是为我而骄傲。”

    陈坤陷入了回忆之中,“爸妈就在我上大学的城市打工,期间来看过我几次,后来有同学开始嘲笑我爸妈是农民工,我气得拿着凳子就砸向那人。”

    “我不想被人瞧不起,我想努力证明我比他们都强,但现实总是那么残酷,不管我怎么努力,总是望尘莫及。后来不知不觉中我也养成了瞧不起别人的习惯,以此来掩饰内心的自卑和虚荣。”说着看向陆山民,“山民,你心里应该很恨我吧”。

    陆山民摇了摇头,“我本就是个没文化的山野村民,这是事实,你说的又没错,我为什么要恨你”。

    陈坤怔怔的看着陆山民,眼神中充满疑惑和震惊:“山民,当别人嘲笑讥讽你身份的时候,你是忍住没有生气,还是根本就没有生气”。

    陆山民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叫陆山民,我很喜欢我的名字,并不觉得山民的身份比城里人卑微”。

    陈坤低着头想了半天,笑了笑,“山民,你跟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陆山民不解的看着陈坤,就在今天晚上,那个叫曾雅倩的漂亮女孩儿也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不过陆山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不一样。

    陈坤深吸一口气,“我跟你不一样,我有我的梦想,它就像是我人生的灯塔,指引着我前行,激励着我奋斗。我之所以要到东海,就是要博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为父母所受的苦,为自己所受的屈辱,讨回一个公道”。

    陆山民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的说道:“坤哥,我相信你能实现你的梦想,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陈坤拍了拍陆山民的肩膀,“放心吧,我也是穷苦人家出生的人,没那么容易就被打到”。

    陆山民咧着嘴笑了笑,这段时间以来,陈坤一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今晚能出来聊天,看来应该是想通了。

    人生在低谷的时候,难免借酒浇愁;难免失魂落魄,自怨自艾。但像陈坤这样的人,身上连买酒的钱都没有,何来酒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爹妈在身边像哄小孩子那样供吃供喝,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饿死在里面。现实的残酷,容不得他无病呻吟。

    陈坤重新振作了起来,他不得不振作起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自以为是,不再好高骛远的追逐高薪。这两天投的简历都非常切合实际的定位在每个月五千块钱以下。整个人也不像以前那样嘻嘻哈哈,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来东海也快一个月,现在算是正式安定了下来,陆山民拿出纸笔准备给爷爷写封信报个平安。

    陈坤从房间里出来,见陆山民正写信,把手机递了过去,那是一款诺基亚,上次听陈坤说过,是去年才出的新款,说是要将近两千块钱。

    陆山民摇了摇头,“我们山里人没有手机,只有村委会有一台座机电话。”

    陈坤笑了笑把手机放好,“这里是东海,没有手机会很不方便,等有机会还是买个手机吧。”

    陆山民点了点头。

    “我还有个面试,你这一天起早贪黑的,下午还是好好睡一觉。”

    陆山民愣了一下,要是在以前,陈坤是绝对不会关心自己。

    陈坤笑了笑,“怎么,不习惯?”

    陆山民咧着嘴笑了笑,“坤哥,加油。”

    回想东海这一个月的经历,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有太多的新奇、太多的精彩、太多的疑惑,与山里也有太多的不不一样。在信中,陆山民提到了小旅馆的那伙儿人,提到了火车上的小偷,提到了骗陈坤的骗子公司,陆山民把他们归结于坏人。也提到了张丽的坚强,陈坤的重新振作,还有林大海的面冷心热,陆山民把他们归结于好人。还有那个叫曾雅倩的漂亮富家千金,刁蛮任性不讲道理,有些可怜、有些可恨、也有些可爱。

    信的结尾,让爷爷替自己向小妮子问声好,向老黄问声好,想到临走前老神棍前来送行,也写了句向老神棍问好,当又想到老神棍一天好吃懒做奴役小妮子,想到他抠脚丫的恶心画面,陆山民又皱了皱眉头把老神棍三个字给涂抹掉。写完信,陆山民想到了大黑头,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这一年多以来,一点音信都没有。

    烧烤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不知是谁给陆山民取了个‘烧烤帅哥’的名头,一传十十传百,附近不少住户都慕名而来,这可乐坏了林大海,直叹自己目光如炬,随便在路边捡了个山沟沟的野孩子,就捡到了一个宝贝。

    附近酒吧那些常来的女孩儿,每次都要调戏几句陆山民,到目前为止还没牵过女孩儿手的陆山民,次次都被弄得面红耳赤。

    今天晚上,店里来了一伙儿特殊的客人,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那群人还没进门,林大海立刻像迎接祖宗一样点头哈腰的迎了出去,还亲自擦桌子,端茶倒水。

    更出乎意料的是这伙人当中还有一个熟人,那人进门之后,看见陆山民,顿时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陆山民身前就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兄弟,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烧烤帅哥啊’”。

    陆山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的伤没事了吧”?

    男子拍了拍胸脯,“健壮如牛,哈哈哈”。

    “对了,上次走的匆忙,没来得及问你的大名。”

    “陆山民”。

    唐飞笑了笑,“山野村民”?

    陆山民点了点头。

    “哈哈哈,好名字,我叫唐飞,也是从大山走出来的人”。

    陆山民看了一眼与唐飞一起来的一群人,“你们吃点什么”?

    “你的烤肉远近闻名,一样来些吧,呆会儿你不忙的时候过来喝两杯,我介绍大虎哥给你认识”。

    陆山民点了点头,“今天人比较多,一时半会儿还闲不下来,呆会儿我抽空过去敬你们一杯”。

    唐飞离开后,林大海走到陆山民身旁,亲自监督陆山民烤肉。见林大海如此反常的样子,陆山民很是纳闷儿,那群人到底是什么人,值得林大海如此小心谨慎。

    “海叔,他们是什么人啊”?

    林大海努了努嘴,小声说道:“看见那个穿白衬衣的了吗”?

    陆山民抬头看去,那人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远看之下,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看得出一桌子的人都对他特别恭敬,一桌子人中,唯一的两个女孩儿坐在他的两侧,看那两个女孩儿的神情举止,都在竭力的讨好他,有意无意间争相用胸部去蹭他的手臂。

    “他叫王大虎,是月色酒吧和蓝筹酒吧的保安经理,那一桌子人都是他手下的保安”。林大海低声说道。

    陆山民哦了一声,还是不明白林大海为什么要对他那么恭敬。

    见陆山民一副茫然的表情,林大海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臭小子,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刚才看见你跟那个叫唐飞的还挺熟,呆会儿过去敬酒的时候给我懂事儿点,把腰弯下去”。

    陆山民哦了一声,仍然不明白,他不就是个保安经理嘛,井水不犯河水的,干嘛要如此重视。

    以陆山民现在纯熟的烧烤技术,没用多久,就烤好了几十串肉串。唐飞那桌以王大虎为中心开始推杯换盏,一桌子七八个人轮流敬酒,王大虎来者不拒,连着七八杯啤酒,一口见底。陆山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豪爽,酒量好。

    “山民”,唐飞朝陆山民招了招手。

    林大海接过陆山民手里的烤串,“去吧,记住,腰要弯下去”。

    陆山民在围裙上擦掉油污,打开一瓶啤酒朝唐飞那桌走过去。

    “大虎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好兄弟”。

    王大虎含笑看着陆山民,“听唐飞说前几天你在巷子口救了他一命”?

    说不出为什么,王大虎的笑容总让陆山民感觉有些不自然,他的眼神看上去很温柔,但透着股凌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慑感。

    陆山民也面带微笑,“大虎哥,那次只是碰巧遇到”。

    王大虎微微一笑,嘴角翘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亲自倒上两杯酒,端起一杯递给陆山民。

    这一个月以来,时常会陪客人喝几杯,但这是第一次客人主动给他倒酒,而且这个倒酒之人,还是一个能让林大海如此重视的一个人。看着停在空中的那杯啤酒,陆山民有些犹豫。

    王大虎举着酒杯,始终保持淡淡的微笑,眼神平静的看着陆山民。唐飞赶紧给陆山民使了个眼神,示意陆山民赶紧接酒。

    陆山民笑着接过酒杯,“谢谢大虎哥”。

    王大虎站起身来,端起杯酒和陆山民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这杯酒我敬你,感谢你救了唐飞”。

    陆山民看了眼唐飞,唐飞显然没想到王大虎这杯酒是替他敬的,此刻被王大虎的举动感动得眼眶微微泛红。陆山民有些惊讶,这个打死都不肯求饶的硬汉,竟然会为了一杯酒红了眼眶。一瞬间,陆山民似乎明白了林大海为什么这么敬畏王大虎,如果王大虎手下的保安都像唐飞一样对他感恩戴德,那他的确会是个让敌人胆寒,让朋友敬佩的人物。

    陆山民双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只是做了我认为该做的而已”。

    “听唐飞说,你一个人轻松打败了三个人”?

    “我从小在山里打猎,有些蛮力”。

    “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当保安”?

    陆山民淡淡的看着王大虎,他的表情永远是面含微笑,看不出其他任何情绪,这样的表情给人很温暖的感觉,但一直是这样的表情,却让陆山民感到有种看不透摸不着的无力感,特别是他的眼神,有种无形的控制力,仿佛要将自己牢牢的掌控在他的手中。这种感觉很不好,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失去自由的意识。

    唐飞却是很激动,赶紧附和说道:“山民,保安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职业,但不管怎样都比你在这里烤烧烤要强得多”。

    陆山民笑着摇了摇头,“谢谢大虎哥,我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

    王大虎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笑容。“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到蓝筹酒吧找我”。

    唐飞没想到陆山民会一口回绝,脸上也满是失望,在唐飞看来,在酒吧当保安,工资肯定比这里高,工作环境肯定也比这里好,关键是大虎哥有野心有实力,在民生西路的势力越来越大,对手下兄弟更是视若手足,是一个绝对能靠得住的靠山。对于同是山村出来的唐飞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机遇。心里想着,以后有机会再劝劝陆山民,千万不能让他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陆山民已经不是山里那个木楞的山野少年,也主动敬了王大虎一杯酒,又跟唐飞喝了一杯,才离开酒桌回到烧烤架前。

    王大虎微笑着看着唐飞,“你这朋友挺有意思”。

    “大虎哥,山民才从山里出来,还不是很懂人情世故,你千万别介意”。

    王大虎笑了笑,“不卑不亢,眼神刚毅,倒是个人才”。

    一桌子人喝完散去,林大海亲自送出门口,所有菜品和酒水还打了八折,这还是陆山民第一次看见林大海主动提出打折。

    林大海心情很好,一巴掌拍在陆山民后脑勺,“嘿嘿,臭小子不错嘛,能让大虎哥亲自敬酒。”

    陆山民呵呵傻笑,“那是海叔教得好”。

    “哈哈哈,不错不错,你小子越来越会说话,比当初刚进店的时候进步多了。再调教一段时间,说不定就看不见你身上那股乡土味儿了”。

    陆山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海叔,有件事儿?”

    “有屁快放”。

    陆山民尴尬的摸了头,“我上班也有一个月了,你看工资、、、、、”。

    林大海脸上笑容立刻凝固,一巴掌拍在陆山民后脑勺,“臭小子,才夸你几句,你就顺杆子往上爬”。

    林大海不情不愿的从包里数了一千五百块钱,满脸心疼的拍在陆山民手里,“手脚麻利点儿,再磨磨蹭蹭扣你工资”。

    把钱装进裤兜,陆山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谢谢海叔”。

    凌晨两点,客人渐渐散去,但这时却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曾雅倩缓缓走进店里,脸上带着一丝愤怒和痛楚。陆山民皱了皱眉头,缓缓走了过去。

    “不是说好了,不找我麻烦”?

    曾雅倩抬头看着陆山民,明亮的眼神带着些许感伤:“先上两瓶啤酒”。

    拿了两瓶啤酒放到桌子上,“不吃点什么”?

    “吃不下”。

    “借酒浇愁”?

    “算是吧”。

    “这次不关我的事儿吧”?

    “我自己的事儿”。

    陆山民哦了一声,轻松的出了口气,他还真怕这刁蛮小姐出尔反尔又来找自己麻烦。

    沉默了几秒钟,陆山民皱着眉头问道:“那天跟你一起的男生没事吧”?

    曾雅倩眯着眼睛看了眼陆山民,伸出三根手指,“断了三跟肋骨。”

    陆山民深吸一口凉气,显得有些紧张。“医药费应该很贵吧?”

    曾雅倩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还是那晚那个凶猛的猎人吗?淡淡一笑:“不贵,也就五六千块钱。”

    陆山民一听,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锁。

    曾雅倩被陆山民的表情逗得哭笑不得,喝了一口酒,:“放心吧,他不会向你讨要医药费,他还丢不起那个脸。”

    陆山民顿时浑身轻松,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他的脸还真贵。”

    看着陆山民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本来心情欠佳的曾雅倩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看不出你还挺幽默。”

    曾雅倩一饮而尽,“你很缺钱?”

    陆山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曾雅倩呵呵一笑“男人都喜欢在女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生怕丢了半点脸面,你倒是坦然得很”。

    陆山民看着曾雅倩,真的很漂亮,可惜的是漂亮的脸蛋上隐隐透着愁苦,连此刻的笑容都带着点苦味儿,要是她脸上是甜甜的笑容,那又该是怎样的一副美景。

    陆山民有些不解的问道:“没钱会很丢人吗”?

    曾雅倩淡淡的看着陆山民,从小到大,见过太多各种各样的人,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为了名利不择手段,但陆山民却是个例外,甚至冲击到了她固有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想了半天,曾雅倩突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山民这个问题,如果按正常人的思维来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没钱当然是件丢人的事情,但陆山民是正常人吗?

    曾雅倩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到这里烤烧烤难道不是为了挣钱吗”?

    陆山民点了点头:“当然是”。

    “那为什么那天我让你喝一杯酒一千块你不要”。

    陆山民毫不犹豫的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不要,是不能白要”。

    曾雅倩怔怔的看着陆山民,“陆山民,你老实的告诉我,你真是小学毕业”?

    陆山民不解的看着曾雅倩,一本正经的说道:“马嘴村小学毕业,我还有毕业证”。

    “是吗?那你还真是我见过最有文化的小学生”。

    陆山民摸了摸头,“我上小学的时候,确实是班上成绩最好的人”。

    “嘟嘟嘟嘟嘟”,这时,曾雅倩的手机响起。

    曾雅倩一把抓起手机,迫不及待的接听,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曾雅倩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到后面整张漂亮的脸蛋儿变得有几分狰狞。

    挂断电话,曾雅倩面色冰冷的说道:“今天我给你一万块钱,不是白给,你帮我做一件事”。

    不等陆山民回答,曾雅倩豁然起身,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跟我走”。说完就朝店外走去。

    烧烤店本已临近打烊,陆山民给林大海打了声招呼,就跟了出去。留下林大海在那里羡慕嫉妒恨,‘这臭小子到底哪里好了’。

    旁边正收拾碗筷的王大姐随口接道,:“活儿好呗,老板你每天呆到这么晚回家,还不是因为活儿不好,害怕回去交不上老板娘的公粮”。

    林大海气得一跺脚,“我活儿好不好你个老娘们儿知道个屁”。

    走出民生西路,高楼大厦,灯火辉煌,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路边停了一辆造型奇怪的红色小车,车头标志是一头俯身猛冲的公牛。这一个月里,陆山民凭着猎人的本能,对所能接触到的一切都留心观察,曾经在烧烤店听客人提起过这样标志的车,听说叫兰博基尼,是一种连一般富人都开不起的豪车。虽然早已猜到曾雅倩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但真还没想到是如此程度的有钱人,她还只是一个学生而已,能开上这样的车,家里该多有钱啊。

    “上车”,曾雅倩打开驾驶室,发动机发出轰隆隆的怒吼。

    陆山民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污迹,生怕弄脏了这传说中豪车。

    “轰”,兰博基尼留下一道红色的残影,一头砸进大厦林立的钢铁森林。

    “能告诉我什么事儿吗”?

    见曾雅倩半天没说话,陆山民转头看去,曾雅倩眼泪已经流了出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跟前几次见面那种骄横跋扈完全判若两人。

    陆山民递过一张餐巾纸,平静的说道:“过得很辛苦吧,爷爷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看开些”。

    曾雅倩结果餐巾纸胡乱擦了擦眼泪,有些哽咽的说道:“你们男人每一个好东西”。

    陆山民愣在当场,自己又没惹她,这下连自己都一起骂了进去。陆山民本就不太会劝人,更何况是要劝一个女人,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静静的看着公路两旁飞驰而去的高楼大厦,金碧辉煌。

    兰博基尼风驰电掣般驶入一个豪华的洋房小区,虽然是晚上,看不清全景,陆山民还是被这些漂亮的房子震惊得不轻,与民生西路的房子相比,这里堪比天堂,心想,这就是那些人口中值几百上千万的房子吧。

    兰博基尼停在一座六层楼高的洋房前,曾雅倩冷冷的说道:“你不是很能打吗?三楼,你上去把那女人的脸刮花,把那男人的腿打断”。

    陆山民愣了一下,第一次见曾雅倩,言语中似乎听到过对她父亲的不满。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上面那男人应该是她爸,那女人应该就是山里人所说的姘头。

    “你爸”?

    “重要吗”?

    没有犹豫,陆山民下了车,周围四处转了一下,在花台下找到一块砖头,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就径直往上走去。

    曾雅倩脸上还挂着泪痕,目送陆山民一步一步走进洋房。

    没过多久就听见砖头敲打铁门的砰砰声。曾雅倩不由自主的下了车,朝洋房入口走去,随着距离靠近,砰砰声越来越响,每一次响声都震撼着她的心灵,脑海中开始浮现出那男人被打断双腿躺在地上痛苦嚎叫的画面。脚下的步子情不自禁的的加快,到后面几乎是跑到了三楼。楼梯口,两个头破血流的保镖躺在地上呻吟。砖头已经断成了两截,陆山民正拿着剩下的半截疯狂的砸着防盗门。

    曾雅倩面色铁青,大吼一声,:“够了。”

    陆山民转头看了看曾雅倩,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扔下手里的砖头。

    曾雅倩缓缓的走到门前,对着防盗门哽咽的喊道:“爸,回家吧,妈妈做好饭菜等着你”。

    门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仿佛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曾雅倩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儿,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哪里还有初见时那股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

    陆山民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曾雅倩低声的哭泣,也许让她把心里的委屈化作眼泪发泄出来,不见得是件坏事。

    一直哭了大约半个小时,房门依然没有打开,曾雅倩估计也是发泄得差不多。陆山民递过去一张餐巾纸,曾雅倩随手接过,缓缓的朝楼下走去。

    大半夜,一个正处于极度伤心状态的女孩儿,陆山民有些担心。

    “我送你回去吧”?

    曾雅倩摇了摇头,“陪我去江边走走”。

    松浦江边,曾雅倩长发飘飘,这位高贵的富家女,漂亮的衣服、千万的豪车,平常人奋斗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梦想生活,她一出生就已经拥有,只是她依然会有心酸,依然会有眼泪。陆山民不禁想到民生西路的那些人,狭小的房子,污水横流的小巷,人人都捏着鼻子起早贪黑的拼命,为的就是能挣点钱养活一家子人。

    二人静静的吹了半个小时的江风,曾雅倩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你还真敢砸?”

    陆山民傻呵呵的笑,“我知道你会阻止我,有谁会真的想打自己的老爸呢?”

    “他宁愿躲在女人的裙子底下,也不愿意出来见我这个女儿。”

    陆山民摇了摇头:“被女儿捉奸在床,任何父亲都没有勇气面对,他不是不在乎你,是太在乎你。”

    “他在不在乎我不重要。”

    陆山民点了点头,:“重要的是你很在乎他。”

    曾雅倩惊讶的看着陆山民,有些不太相信一个山野村民能说出这样的话。望着远处的灯火,喃喃道:“小时候,他很疼我,工作再忙,都会到学校门口接我放学,同学们都羡慕我有个好爸爸,但自从接手爷爷的公司,他渐渐的很少回家,渐渐的忘了我的生日,忘了还有个女儿在等着他回家。”

    陆山民看着深深陷入回忆的女孩,高贵、典雅,五官精致清秀。

    曾雅倩发现陆山民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也侧身平静的看着陆山民,曾雅倩发现眼前的男子其实长得挺帅,清秀中带着男人历经风霜的隽永,特别那菱角分明的五官,处处透着一股子坚毅,看着陆山民,曾雅倩感到一阵温暖,心里莫名的感到安全。对于相互的凝视,竟没有一丝反感。

    曾雅倩笑了笑:“看你的长相和谈吐,我到感觉你不像是个山里人。”

    陆山民皱了皱眉头,“那你认为山里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曾雅倩抬头想了一下:“傻乎乎、脏兮兮、穷哈哈、黑黝黝、没文化、没教养、见钱眼开。”

    陆山民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在你们城里人眼中我们就这么差劲吗?”

    曾雅倩呵呵一笑,脸上浮现出两个酒窝,“不过你不太一样,你只占了前面三点。”

    陆山民摇了摇头,“你只是没见过真正的山里人”。想了想又说道:“你说的那种山里人确实有,比如老神棍,但是大多数人都不是你说的那样”。

    曾雅倩笑了笑问道:“老神棍是谁?”

    “村里的一个道士。”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对山里人有些误解了。”

    陆山民点了点头,“有机会你去山里看看就知道我没有骗你。”

    曾雅倩认真的点了点头,“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

    曾雅倩淡淡的看着陆山民,“山民,你说男人有钱有势之后是不是都会变坏?”

    陆山民低头想了一下,“不知道。”

    “那假如有一天你变得有钱有势了,你会变坏吗?”

    陆山民看着江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想过”。

    曾雅倩呵呵一笑,微风吹动长发,宛若天上月宫中的仙子,陆山民看得有些出神,突然觉得曾雅倩看起来不像先前那么讨厌。

    “山民,就凭你这张嘴,我敢打赌,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跟你在一起。”

    陆山民愕然的看了一下曾雅倩,脸上的神色随之暗淡下来,陆山民想到了白灵,两人本来早已订了婚约,可是后来,就没有了后来。

    见陆山民突然一脸暗淡,曾雅倩玩味儿的笑了笑,“真被我说中了,你不会是被女朋友给甩了吧”?

    陆山民苦笑一下,点了点头。

    “所以你来了东海。”

    陆山民又点了点头。

    曾雅倩笑了笑,安慰的说道,“我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你别当真”。

    陆山民苦笑了一下,“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呢?”。

    曾雅倩呵呵一笑,“你也不用太灰心,其实你这人挺有意思,我就觉得你比很多男人靠谱,她不要你是她的损失”。

    陆山民笑了笑,“别说我了,你现在心情好点没有”?

    曾雅倩双手趴在栏杆上,看着滔滔江水和两岸的灯火辉煌,轻松的笑了笑,“刚知道我爸有外遇的时候,我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这几年,我从一个品学兼优的乖乖女,变成一个性格乖张叛逆的女孩儿,我胸中憋着恨、眼里憋着泪、心中憋着痛,今天,你那块砖头,算是把这些都发泄了出来。现在感觉轻松多了”。

    陆山民笑着点了点头,“以前老黄常说治病要疏不能堵,我想人的情绪应该也差不多”。

    曾雅倩笑着看着陆山民,“所以你二话不说就拿着砖头往门上砸”。

    陆山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曾雅倩笑了笑,“哎,有时候你聪明得真不像山里人。”

    陆山民不忿的说道:“山里人只是脑袋里的墨水少、见识少,又不是没长脑袋”。

    曾雅倩面带微笑的看着陆山民,笑容很甜美,没有半点苦涩,配上清风涛声,那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陆山民,谢谢你”。

    看着如画中仙子般的女孩儿,陆山民突然觉得心情很好,自从白灵对自己说了那句‘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之后,还是第一次心情这么好。

    心情一好,少年心性大发,咧嘴笑道:“我可是看在那一万块钱的份儿上”。

    曾雅倩的笑容一下凝固在风中,生在豪门,这些年接触的人,无一不是带着各种不纯的心思接近自己,本以为遇到一个跟他们不一样的人,没想到原来也一样。

    见曾雅倩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情,陆山民傻呵呵的一笑,“跟你开个玩笑”。

    曾雅倩松了一口气,露出轻松的笑容,心中竟然泛起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感。来而不往非礼也,也打算戏弄一下这个敢拿自己开玩笑的山野村民。

    “把你的卡号给我,我现在就给你转钱”。

    见对方当了真,陆山民赶紧摇头,“我都跟你说了是开玩笑的”。

    曾雅倩高傲的昂起头,“我不缺这几个钱,就当打赏你的”。

    陆山民皱起眉头,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仿佛又看到了第一次来店里时候的曾雅倩,刚才积累的好感也荡然无存。

    见陆山民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曾雅倩乐得捂着嘴哈哈大笑,笑得前仆后仰。

    陆山民愣了一下,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原来你也是在开玩笑”。

    马嘴村,陆荀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聚精会神的看着陆山民的信,老黄像一株挺拔的大树站在不远处抬头望着天空,道一坐在一根树桩做成的凳子上抠着脚丫。

    道一不耐烦的看了一眼陆荀:“陆老头儿,那臭小子信有这么长吗?我都抽完一带旱烟了你还没看完。”

    陆荀缓缓的放下信纸,眉头微皱,“看完了。”

    老黄转头看着陆荀,道一也抬头看着陆荀。

    等了片刻,道一咳嗽了一声,“我说陆老头儿,你就不打算跟我们说说信上写了什么?”

    陆荀苦笑了一下,“也没什么,都是意料中的事儿,他现在已经安顿了下来,在一家烧烤店打工。”

    道一叹了口气,老黄脸上则难得的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

    道一皱着眉头,“老陆啊,不是我说你啊,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就在山上过一辈子,你怎么就放他下山了呢?”

    老黄冷笑一声,“我们几个老头子到可以在山上过一辈子,他能?哪怕这次没有白灵那丫头的事儿发生,他早晚也会走出去,这种事情宜疏不宜堵,当年我就反对你那愚蠢的想法。”

    道一蹭的一声站起来,抖了抖破旧的道袍,“老黄头儿,你不跟我唱反调会死啊,都几十年了,还是那副臭德行,你把黄九斤那小子送出去当兵,背地里悄悄教他武术,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黄土都盖到脖子上的人了,还不甘寂寞。”

    老黄冷哼一声,“我是光明正大,哪像你这个老神棍遮遮掩掩,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这段时间后山经常传来小妮子那丫头哼哼哈哈的声音,你敢说不是在教她你的内家拳。哼,还赌咒发誓说只教她太极游强身健体,打死都不会教武功,你的誓言跟个屁有什么区别。”

    道一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的誓言才是个屁,你说的话全是屁,我之所以教小妮子武功,那还不是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陆山民下了山,将来平平淡淡倒好,要是触及到一些当年的人和事儿怎么办,我这是在为万一做准备,哪像你,从小就教九斤武功,你这是早有预谋。”

    老黄不屑的看了一眼道一,“我这是未雨绸缪”

    道一气得连连跳脚,指着老黄说道:“老子最讨厌你拿这种眼神瞅我。”

    老黄冷哼一声,卷起袖子,“瞅你咋地?”

    道一把宽大的道袍一卷,“你再瞅瞅试试?”

    陆荀轻咳了两声,“胡子都白了,还吵,顺气自然吧,这都是命。”

    道一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陆荀看了看老黄,“老黄,我都放下了,你也该放下了。”

    老黄只是默不作声,不再说话。陆荀知道老黄的倔脾气,也没再多做劝说,淡淡的说道:“山民在信里问你好。”

    老黄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嗯。”

    道一赶紧说问道,:“我呢?”

    陆荀摇了摇头,“信上没提到你,不过提到了小妮子,你回去向小妮子问声好。”

    老黄有些幸灾乐祸,道一则是一脸哭丧,“这不可能,他走的时候我还去送他呢?”说着走到陆荀身边,一把抢过信,仔细的看了起来,当看到那团被墨水涂抹去的一团污迹,其中还隐隐约约能看见老神棍三个字。道一拿着信纸哈哈大笑,一步串到老黄面前,在老黄眼前晃了晃,“看看看,有我。”

    老黄冷哼一声,“不要脸。”

    道一不屑的看了一眼老黄,“黄老头儿,当年咱们可是说好放弃一切仇恨,让山民像个普通人那样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陆荀也点了点头,“只要山民接触不到那些顶层人物,他即便在东海也会踏踏实实的作为一般人平淡的过下去。”

    老黄狠狠的瞪着道一,“你们不要忘了他是谁的种,他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注定平淡不了,你们是堵不住的。”说完冷哼一声,大步离开院子。

    陆荀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深深的挤在一起,“二十年了,该做的都做了,听天由命吧”。

    道一摸了摸肚子,也抬脚离开,嘴里大喊一声,“小妮子,饭做好了没有”?

    这个月的物管费和水电气费已经欠了好几天,在林大海处领的工资,陆山民拿出一千给了黄梅,自己身上只留了五百块钱。

    随着陈坤的从新振作,这几天出租屋内阴冷气氛有所回暖,陈坤重新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个英语培训机构当老师,虽然工资不高,但也算是与他的专业对口。只要熬过这两个月,相信大家的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

    更加值得高兴的是,黄梅的工作也有了眉目,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失望,就快要到绝望的时候,黄梅终于接到了一份面试通知,一个大型娱乐公司的公关经理,刚开始上班就有五千块钱一个月的底薪,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张丽也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这么多好事相连,张丽提出晚上到‘午夜烧烤店’庆祝一番,把这一个多月的晦气都清理干净,顺便也尝尝陆山民的烧烤手艺。

    陆山民站在烧烤架前翻弄着手中的烤肉,脸上一直泛着笑容,来东海一个多月,今天是最高兴的一天。看着不远处张丽、陈坤、黄梅三人,张丽一直愁眉不展的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陈坤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开始指点江山夸夸奇谈,黄梅则见缝插针的处处挤兑陈坤,一桌子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其乐融融。

    林大海知道那三人是陆山民一同租房子的朋友,破天荒的给陆山民放了会儿假,亲自出马烤肉。

    烤完张丽一桌的肉,陆山民就褪去围裙,坐到三人中间,开始庆祝四人绝处逢生。

    张丽不怎么会喝酒,每次只是喝半杯,让陆山民意外的是黄梅的酒量出奇的好,就连死要面子的陈坤最后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张丽和陈坤第二天还要上班,黄梅明天也要去上班培训,几人喝到晚上十一点左右就散去。陆山民则回到烧烤架前,接过林大海的活儿。

    民生西路这几条巷子,刘强混了近二十年,除了那些搬来搬去的租客,整条巷子的店铺老板没有一个不认识,人前人后谁不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强哥,可是最近几年,一个叫王大虎的横空出世,硬生生的抢了自己的风头。

    刘强最近心情很不好,民生西路一共三家酒吧,其中玫瑰酒吧和月色酒吧的保安工作一直都是由他负责,可就在两个月前,王大虎不知道用了什么卑鄙手段硬生生从自己手里抢走了月色酒吧的保安工作。手下的十几个保安突然失业,已经停发了两个月的基本工资,虽然明面上他们不敢埋怨自己,可刘强清楚,私底下那些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别看手下的这些保安平时对自己恭恭敬敬,那都是看在钱的份上,一旦不能养活他们,这群人根本就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玫瑰酒吧,这是刘强现在唯一接手保安工作的酒吧,刘强一脸郁闷的坐在二楼走廊的沙发上。

    虽然说刘强只是酒吧老板请来的安保经理,但酒吧里的员工对他的敬畏一点不亚于酒吧的老板和经理。

    酒吧这种地方,本就龙蛇混杂,再加上大多都是些被酒精刺激了神经的年轻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的事儿屡见不鲜,这种时候,就得需要一个狠角色出场镇住场面,而刘强就是这个镇场面的人。至于酒吧老板,一个月都不见得能来一次,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一般酒吧员工根本就接触不上。至于酒吧经理,更多的是负责酒吧的财政管理,真要遇到什么意外的事件,那还得刘强出面。

    平时刘强不会天天亲自到酒吧,都是交给手下的保安负责,现在王大虎已经抢走了一家酒吧,刘强这家唯一的玫瑰酒吧格外重视,生怕王大虎又搞什么阴谋手段,要是连最后一家酒吧的保安工作也丢了,剩下的就只有树倒猢狲散了。

    酒吧员工个个都被磨砺得圆滑世故,虽说刘强在与刘强的斗争中落了下风,但仍然不是他们这些酒吧员工能得罪得起的人物。见刘强亲自坐镇酒吧,都排着队上前去问好。男的低眉顺眼卑躬屈膝,女的搔首弄姿暗送秋波。刘强早已习惯这样的情形,心底不起半点涟漪,这群人,你在高位的时候在你面前摇尾撒欢,一旦跌落神坛,说不定立马上前狠狠的补上一脚。

    嘴里叼着烟,坐在二楼的沙发上,淡然的享受着众人的膜拜,这个时候一个面容清秀不施脂粉,走路战战兢兢的女孩儿也学着前面的人那样走到自己跟前,叫了一声“强哥好。”声音中带着点颤抖和羞涩。

    刘强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孩儿,阅女无数的他咧着嘴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以他的经验,这个女孩儿应该还是个雏儿,说不定就是巷子外边那所金融高专的学生出来做兼职的。民生西路三间酒吧有不少金融高专来兼职的女大学生,但无一不是那种性格奔放,或者是抱着傍大款的心态来到这里,以前自己没少玩儿过这样的女大学生。眼前这个女孩儿,以他的经验和眼光,显然不是那一类人,这倒是勾起了内心深处一丝别样的欲望。

    “叫什么名字?在酒吧里做什么工作,到这里上班多久了?”

    女孩儿有些紧张,手心里全是汗,刘强看她的眼神有些像饿狼看见小绵羊,以前在学校就听说过酒吧这种地方有很多变态的怪叔叔,要不是家里给的生活费不够用,也不会到这里来兼职。她有些担心,眼前的这位强哥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怪叔叔。

    声音有些颤抖:“我叫阮玉,在酒吧里当酒托儿,上个星期才来。”

    “酒托儿?”刘强微笑着点了点头。“就你这战战兢兢的样子能卖出酒吗?”

    阮玉咬着嘴唇,脸色微红,自己这个酒托儿确实不称职,来这里一个星期,从来不敢主动去找客人喝酒,只是呆呆的坐在一边等客人搭讪,自己又不会说话,不知道怎么劝客人喝酒,往往聊不上几句,客人就会离开,到现在为止也只推出去七八瓶啤酒。

    “来这种地方,就要放开点,你可以装矜持,但不能真矜持。”

    阮玉呆呆的站在那里,刘强一手托起阮玉的下巴,阮玉吓得赶紧后退一步,心里噗通跳个不停,差一点就委屈得哭出来。

    刘强没有生气,反而对女孩儿更加感兴趣,从来都是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极力迎合,早已腻歪,没有半点激情可言,眼前的女孩儿突然找到了久违的激情感觉。

    “愣着干嘛,赶紧去上班吧。”

    阮玉如蒙大赦,赶紧转身小跑离开。

    看着阮玉修长的背影,刘强自言自语道,“有意思。”

    现在时间尚早,酒吧里还没有客人,酒托女孩儿们也不怕被客人撞见穿帮。另外两个酒托女孩儿一脸羡慕的坐到阮玉身旁。

    “小玉,看不出来啊,你平时不声不响,‘三年不飞,一飞冲天’啊”

    阮玉坐了半天才平复了心情,“胡说什么啊?”

    另一个女孩儿笑着说道:“刚才我们都看见了,所有员工中,强哥就只跟你说了话,说不定以后我们都得改口叫你大嫂了。”

    “王洁”阮玉很不高兴,“你别胡说,他只是随便问了我几句。”

    王洁撇了撇嘴,“还真装清高啊,来这里上班的人,谁不是抱着傍大款的目的。”

    阮玉气得冷哼一声,“别以己度人,我跟你不一样。”

    王洁也气得脸色煞白,要不是考虑到万一阮玉跟了刘强,以后给自己穿小鞋,当场就给她一耳光,冷哼一声,起身就走,甩下一句,“当婊子还立牌坊。”

    阮玉气得咬住嘴唇,眼眶中泪花儿不住打转儿。

    另一个女孩儿抓住阮玉的手,“小玉,别往心里去,王洁这人嘴巴就是这么毒。”

    “她凭什么这么说我?”阮玉哽咽的说道。

    “小玉,你在这里也工作一个星期了,也应该了解这里的人,特别是女人,到这里来上班的女人,大多都是家境不好,又没有高学历的人,在外面找不到好工作,又嫌弃普通工作挣不了多少钱的人,我们这些人啊,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只剩下这具驱壳,所以大部分到这里工作的人都想着哪天能靠这具驱壳傍上个有钱有势的人,王洁说的那番话到不是特意针对你。”

    “潇潇姐,我并不打算一直在这里上班,等挣到足够生活费就会离开。”

    潇潇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你才刚来不久,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可以交往的姐妹,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大学生,我也不希望你跟我们一样堕落。像我们这样的酒吧女,强哥见多了,并不见得会有多大兴趣,但你就不一定,我看你最好还是尽快辞掉这份工作,如果确实缺钱,我可以先借点给你。”

    阮玉摇了摇头,“潇潇姐,谢谢你,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想靠自己。”

    到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客人渐渐少了下来。陆山民正准备开始收拾东西,一个光头带着两三个身穿背心的年轻男子走进了店里,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随行的还有三个女孩儿,其中两个浓妆艳抹,穿着超短裙,两人一人挽着光头男子的一只手,胸脯使劲儿的往男子手臂上凑,另外一个女孩一袭白色连衣裙,不施粉黛,面色有些紧张,在一群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陆山民正准备上去问对方想吃什么东西,林大海已经笑呵呵的迎了出去了。

    “强哥,真是贵客啊,欢迎光临,今天我请客”。

    刘强摆了摆手,“请客就不必了,难道我还付不起这点烧烤钱?”

    林大海一脸谄媚:“强哥说笑了,平时承蒙强哥照顾,我早就想感谢您,只是强哥您是大忙人,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您一定要赏脸。”

    刘强满意的笑了笑,“你到挺上道儿,赶紧上酒上菜吧。”

    林大海诶了一声,一溜儿小跑到烧烤架前,拍了一下陆山民。

    “臭小子,还愣着干嘛,各种肉串上个几十串,烤好点。”

    虽然林大海除了对陆山民横眉冷对,对谁都是笑嘻嘻的样子,但刚才面对光头男的卑躬屈膝却显得格外讨好,就跟那天遇到王大虎如出一辙,说不定就跟王大虎是同一级数的人物。

    坐在位置上,阮玉忐忑不安,酒吧还没有打烊,就被刘强叫道了这家烧烤店,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却不敢拒绝。这个从小到大在学校连街都很少逛的乖乖女,面对刘强这样的人,除了把满怀的委屈往肚子里憋,再没有任何办法。

    陆山民的手脚很快,一串串烤肉在之间跳舞,没多久就烤了十几串,端着盘子把烤肉放到桌上,目光在阮玉身上停了片刻,倒不是因为阮玉长得好看,而是这女孩儿一脸的紧张和委屈与另外两个女孩儿形成鲜明的对比。陆山民没有多想,继续回到烧烤架前烤肉。

    “强哥,我给你倒酒。”

    “强哥,吃串肉。”

    两个女孩儿热情的给刘强倒酒那肉,恨不得自己就是那杯酒和那串肉,好让刘强一口吃进肚子里。

    刘强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阮玉,打开一瓶啤酒放到她面前。

    阮玉有些紧张的说道:“强哥,我刚才在酒吧里已经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刘强带来的两个男人一听,顿时不悦,其中一人猛的一拍桌子,“强哥的面子也敢不给,你还想不想在酒吧混了。”

    阮玉吓得全身抖了一下,泫然欲泣。

    刘强皱了皱眉头,瞪了说话的那男子一眼,“跟你说了多少次,对女孩儿说话要温柔,你小子懂不懂怜香惜玉,赶紧给小玉道歉。”

    那男子连连低头说是,赶紧陪着笑脸对阮玉说对不起。

    刘强面带笑容,一双眼睛淡淡的盯着阮玉。

    刘强的笑容让阮玉感到异常的可怕,一个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的大学生,在刘强几人的一唱一和之下完全没有了主意,只得无奈的拿着酒瓶倒了一杯啤酒。

    刘强带来的几人心知肚明,都一个劲儿的劝阮玉喝酒。见阮玉喝得脸上红霞飞,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陆山民中途又上了几次烤肉,见一群人不住的劝阮玉喝酒,大概也猜出这群人没安好心。

    林大海站在陆山民身边,叹息的摇了摇头,“这么水灵的一棵白菜,今晚要被猪拱了”。

    陆山民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女孩儿,已经有些微醉,虽然极力的推脱,仍然架不住一群人的劝酒。

    “强哥,我真的不能喝了。”阮玉带着乞求的目光看着刘强。

    刘强嘿嘿一笑,一把搂住阮玉的腰,吓得阮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整条民生西路,还没有谁敢不给我面子。”

    阮玉全身颤抖,眼泪也夺眶而出,“强哥,我求求你让我走吧,我明天还要上课。”

    刘强也喝了不少酒,腹中邪火难耐,对阮玉楚楚可怜的样子没有产生半点同情心,反而是觉得更加兴奋,男人都喜欢征服的感觉,那些主动宽衣解带的女人没有半点征服感,眼前的女孩儿让他产生了久违的征服欲望。

    刘强啪的一声把一瓶啤酒放到桌子上,“你把这瓶啤酒一口气喝完就可以走。”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看着桌上的一瓶啤酒,阮玉不住的哽咽,自己以前并不喝酒,酒量很差,今天喝了两瓶啤酒已经是达到了极限,这一瓶要是喝下去,岂不是任人宰割。再没有社会经验,阮玉也明白刘强今天没安好心,要是自己喝得人事不省,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作为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都怀揣着一颗向往美好爱情的心,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就这样被这个大光头糟蹋。但现在不喝,自己又该如何脱身。

    阮玉此刻就像一只小白鼠,被一桌子人安静的审视着。

    “我帮她喝”。

    一句话,不声不响打破了一桌子的宁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身穿黑色T恤,破旧牛仔裤,围着满是油污围裙的陆山民站到了桌前。

    两个刘强的跟班怒目而视,另外两个女孩儿笑嘻嘻,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看着,刘强眯着眼睛,看不出任何表情。林大海一脸苦逼的愣在当场。

    阮玉则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从刘强的怀中挣脱,站到陆山民身后。

    刘强打量了一番陆山民,淡淡道:“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们山里没有老虎,熊瞎子倒是打过几头。”

    两个跟班缓缓站起身,就等着刘强一声令下,就打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双腿。

    林大海见情况不妙,一个箭步跑到桌前,一把掌拍在陆山民头上,“臭小子,送个菜还那么多废话,赶紧滚,别打扰了强哥的雅兴。”

    转头又笑呵呵的对刘强说道:“强哥,刚从乡下来的小子,不懂事,您大人有打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刘强递了个眼神,两个跟班直接上前把林大海架开。

    “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山民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阮玉,“她是我妹妹。”接着又对阮玉说道:“还站着干嘛,明天不用上课吗?”

    阮玉心绪早已被吓得混乱不堪,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转身朝店门口走去。

    两个跟班把林大海放到一边,准备上前拦住阮玉的去路。陆山民一个健步挡在两人身前,

    二人正准备大打出手。刘强淡淡说道:“让她走。”

    两个跟班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的看着陆山民。陆山民只是淡淡的望向门口方向,直到看不见阮玉的背影,才走到桌前,一把拿起酒瓶咕咚咕咚一口气下肚。山里的猎人都喜欢喝酒,以前在马嘴村也喝过酒,不过都是村里酿制的白酒,这点啤酒当然不会喝醉,不过那啤酒的味道却让陆山民觉得难喝至极。

    “强哥,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既然人人都叫你一声强哥,想来你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何必为难一个小女孩儿。”陆山民淡淡的说道。

    “哈哈哈哈,”刘强哈哈大笑,“有意思。”

    刘强把一箱啤酒扔到桌子上,“女人嘛,我从来都不缺,我刘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都是兄弟,我看你到有几分硬气,有我当年的几分风采,把这箱酒喝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山民虽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作为一个优秀的猎人,从来都不是一个莽夫,从今天的情形看,这个刘强应该是个厉害人物,自己以后还要在这里呆下去,没有必要和他硬碰硬。

    箱子里还剩八瓶啤酒,陆山民二话不说,把八瓶啤酒全部打开,拿着啤酒就往嘴里灌,以他的酒量,自信这几瓶啤酒根本就醉不了他。

    “砰砰砰”,陆山民一瓶接着一瓶,毫不停息,八瓶喝完,头脑仍然清晰,肚子却是涨得不行。

    刘强站起身来,笑眯眯的盯着陆山民,“到有几分本事,在烧烤店打工倒是可惜了。”

    “走”,刘强招了招手。

    林大海愣了半天,本以为接下来这个店会被砸成稀巴烂,完全没想到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赶紧跑到门口,“强哥慢走,强哥下次再来。”

    陆山民也有些意外,也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算了。

    两个跟班跟着刘强走出烧烤店,一脸的不忿,“强哥,就这么放过那小子?”

    “那你们想怎么样?”

    “他这么不给您面子,传出去岂不是有损你的威名。”

    “你们懂个屁,叫你们没事多读读书,刘备能为了赵云把亲儿子都摔了,一个小妞儿算什么,这小子很有种,是个人才。”

    刘强在民生西路混到如今这个地步,早已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小混混,自己也渐渐琢磨出一套驭人知道,女人,他从来都不缺,他非常明白今天能高高在上站在上面,靠的不是女人,是手下的一帮子人,准确的说是靠那些有种,敢拼的一帮子人,最近在与王大虎的较量中落了下风,正是该厉兵秣马一图反击的关键时刻,能在民生西路一带二十年不倒,他绝不是一个色令智昏的莽夫。

    刘强一群人走后,林大海才松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在陆山民头上,“臭小子,想砸了我的店不成。”

    “海叔,他到底是谁啊?”

    “是谁,你这小混蛋,你得罪了整个民生西路最不能得罪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在民生西路的资格比王大虎还老,前边路口的玫瑰酒吧就是他罩着的,手下的保安人员就有好几十个人。”

    陆山民不解的问道,“他不就是个保安头子吗?”

    林大海气得跳起来,又是一巴掌打在陆山民后脑勺,“保安头子,他就是个流氓头头,哎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哟。”

    陆山民挠了挠头,“我们正常开店,他还敢来砸店不成。”

    “你懂个球,他只要每天派几个人过来闹事儿,这店还能开吗?”

    “警察不管吗?”

    “怎么管,警察来了顶多把他们抓进去关几天,只要他们没有伤人砸东西,没几天就放出来,这群人一出来,只要往店里一坐,谁还敢来吃烧烤。”

    陆山民愤愤的摇了摇头,“难道就这么任他们横行霸道。”

    林大海哎了一声,“想当年老子在农村老家的时候,一把锄头就能追着一群人跑,这里不比乡下啊。”

    陆山民看着脸色无奈,背部微驼的林大海,想起曾经跟爷爷的一次对话,那个时候自己问爷爷山里人跟城里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爷爷说,“再硬的骨头进了城都会变软。”

    那个时候不明白爷爷话的意思,此刻看到林大海的背影才明白,城里真会把人的骨头变软。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但陆山民完全没有睡意,坐在沙发上,想着下山以来的这些日子,完全颠覆了以前二十年对人生的认知。山里人虽然也爱钱,但从没听说谁会去偷会去抢,都是凭着手里的猎枪和猎刀一分一毫的挣来的,并且挣来的钱只会用来买衣食住行看得见的东西。但城里人似乎不太一样,并且陆山民还第一次意识到,在城里钱不仅可以买看得见的东西,还能买看不见的尊严。

    对于在马嘴村习惯了打猎过日子的一介山民来说,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把陆山民的原有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冲击得晃荡不安,才明白为什么爷爷常把‘乐得心安’常挂在嘴边,此刻,陆山民的心就感觉到很不安。陆山民拿出纸笔,开始默写赵孟頫的《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檄。..........”一直写到楼下的贩夫走卒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陆山民才缓缓收起纸笔,平复了心情。

    练了一趟‘太极游’,吐出一口浊气,精神也随之好了许多,窗外已经泛起微微的白光,陆山民洗了个澡,拿着昨晚林大海给的清单,该到菜市场买菜了。

    新月娱乐有限公司,黄梅怀着忐忑的心情报了道,在人事部的带领下进入了培训室。

    上午是礼仪培训,几十个女孩儿坐在大大的会议室,都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大多数都穿得花枝招展,身穿自认为最漂亮红色连衣裙的黄梅坐在其中,却感觉有些无地自容,甚至还有两个大胆的女孩儿还毫不避讳的嘲笑黄梅是哪里来的村姑。黄梅又气有恼,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心里暗自不忿,心想着总有一天我会穿上比你们更漂亮的衣服。

    下午的培训是讲怎么陪客人喝酒聊天,怎么讨客人欢心。其实上午的培训黄梅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在座的几十个女孩儿,有些年龄明显还没有二十岁,这家公司怎么可能招这么多年纪轻轻的公关经理。下午的培训更是让黄梅感到担心,听培训的内容,所谓的公关经理更像是陪酒小姐。

    下午培训完后,经理把黄梅叫到了办公室。经理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得丰满而富有贵气,浑身更是穿着时髦漂亮的紧身旗袍,衬托得黄梅自惭形秽,紧张的坐在经理对面,心里惴惴不安。

    经理点燃一根烟,微笑着说道:“经过一天的培训你应该知道具体的工作了吧。”

    黄梅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经理,我想我并不适合这份工作。”

    经理笑着吐了口烟圈,“我看了你的简历,小城市来的,上的只是个不入流的二本,我说得没错吧。”

    黄梅脸色绯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经理叼着烟,双手趴在桌子上,探出头,笑着说道:“你知道东海这个地方每年有多少985、211的大学生涌进来吗?”顿了顿又笑着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太多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当中除了父母本身有钱有势的之外,单凭靠自己的,绝大多数在东海累死累活一辈子都买不上一套房子。”

    黄梅不是陆山民,她知道经理说的话并不夸张。

    女经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包包,“香奈儿的包包,全球限量款,五万块钱一个”,说着又指了指脖子上的项链,“施华洛世奇,经典款,八万一条,我在东海还有套小洋房,少说也值八九百万,我看得出你是一个不甘平庸的女孩儿,跟着我干,不出十年,你就是下一个我。”

    黄梅紧紧的咬着下嘴唇,脸涨得通红,全身颤抖,泪珠也开始在眼眶中打转,说到这个份上,还能不明白这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工作。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大学生,十年寒窗苦读,难道就换来这样的结果,但现实偏偏就是这样的残忍,张丽找的工作也就三千块钱一个月,自己如果也像她那样,这辈子都买不起对面女人手里的包包和项链,更别说房子,她不甘心。

    女经理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黄梅的肩膀,“女人的资本也就二十岁到三十岁这十年,抓住了就出人头地,抓不住,呵呵,这辈子也就完了,你是大学生,除了青春,你还比大多数同行更有脑子,说不定你的成就还会远超过我。”

    黄梅默默的坐在椅子上,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脸上阴晴不定,心里纠结万分,脑海里像快进的胶片,不时闪过父母的身影,闪过金银首饰,闪过豪车豪房。

    女经理只是含笑默默的看着黄梅,没有再说话,她看过太多这样刚入行的女孩儿,自己也是这样经历过来的,甚至当初比她更纠结痛苦,只要熬过了第一次,后面就会顺理成章。

    沉默了几分钟,黄梅缓缓的睁开眼睛,“我试试。”

    ‘纯金皇朝’KTV,一间豪华包房内,女经理双手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大胖子,不住的用胸前的凶器摩擦这男子的手臂,“金总,这一批可是刚到的,个个都新鲜得很,都是我亲手调教出来,你就选一个嘛,包你满意。”

    姓金男子看也不看站在身前的一排陪酒女郎,一巴掌拍在女经理的丰.臀上,“少给我来这套,老子纵横花海几十年,还不清楚你们这一行,都他.妈老咸菜了,你也会说是刚出道,你知道我的爱好,赶紧给我上点没开过苞的新鲜菜”。

    女经理一脸为难的低声娇哼,“金总,这都什么年代了,好多上幼儿园都不新鲜了,哪有那么多新鲜菜。”

    金姓男子捏了捏女经理的丰.臀,嘿嘿yin笑,“别给老子抬价,老子这辈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少不了你的好处。”

    女经理亲了男子一口,低声说道,“有倒是有,绝对原装,还是大学生。”

    金姓男子一听,哈哈大笑,口水都差点流出来,“好货,价格翻倍都没问题。”

    女经理为难的说道,“但是有一点,她今天才来上班,可能还放不开,你千万别心急,等一来二回混熟了再下手,否则闹起来扫了您的兴可不好。”

    “哈哈哈哈,废话少说,我自有分寸,赶紧上菜。”

    等候室里,一群女孩子坐在那里,有说有笑,黄梅不明白这些女孩儿怎么会那么不知羞耻,她们谈的那些话题,黄梅听了都面红耳赤,她们竟然能那么自然的讲出来,还以此为乐。

    黄梅坐立不安的拉着叉开到大腿根的旗袍,想尽力遮住裸露在外的大腿。见女经理在门口向自己招手,黄梅知道那一刻终于来临,从起身到门口的距离只有几米,但却走了很久。

    “莹莹姐。”黄梅紧张不安的叫了一声。

    张莹莹笑着点了点头,“金总是一家大集团公司的高管,他包里有的是钱,能拿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黄梅手心全是汗,站在那里不敢迈出步子。

    张莹莹对黄梅鼓励的笑了笑,“没事儿,就是喝喝酒聊聊天”。

    走进包房,吵杂的音乐声震得黄梅耳膜生疼,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也没少进KTV唱歌,一度还乐此不彼,但此刻走进包房,心里只有忐忑和不安。

    几个女孩儿正坐在几个男人大腿上嘻嘻哈哈的交谈,一个肚子大得像怀胎十月,头顶中央寸草不生的中年大胖子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是一头饿了许久的狼看见一只小绵羊。黄梅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张莹莹轻轻的拍了拍黄梅的后背,拉着黄梅的手,把黄梅摁在中年男子的身边坐下。

    “金总,梅梅第一天上班,什么都不懂,你可得多怜惜一些。”

    男子哈哈大笑,一把搂住黄梅的腰,黄梅整个身体一颤,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男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黄梅,手在黄梅腰间游走,“放心,我最懂得怜香惜玉了。”

    张莹莹呵呵一笑,对着黄梅说道:“陪金总喝好玩儿好。”

    ‘午夜烧烤店’,自从上次唐飞和王大虎一起来之后,唐飞时不时就会过来坐一会儿。

    王大虎拿下月色酒吧,手下的保安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唐飞每次来都会劝陆山民去酒吧当保安,陆山民每次只是笑笑当没听见。

    “山民,你这是何苦呢,你在这里这么辛苦一个月才两千多块钱,还没有那些保洁大妈挣得多,要是去酒吧当保安,少说一个月也有四五千,而且还要轻松得多”。

    陆山民对于去酒吧上班其实到没多大反感,又轻松又挣得更多,他又不是傻子。但是自从上次见了王大虎,说不出为什么,但心里总有些隐隐不安,在烧烤店上班虽然累了点,钱少了点,但至少心安理得。更何况这段时间也见了不少酒吧里的人,陆山民实在是觉得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唐飞,不用劝我了,这里挺好”。

    唐飞这段时间来的目的,自然瞒不过林大海,要不是看在王大虎的面子上,早就拿棍子撵人。

    “我说唐飞,你看我也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找到个靠谱的伙计,你就不要挖我墙角了,好不”?

    “林老板,山民兄弟可是人中龙凤,你这座小庙早晚留不住这尊大佛”。

    纯金皇朝KTV豪华包房,黄梅强忍着恐惧和恶心给姓金的大胖子倒酒点烟。酒过三巡,在酒精的刺激下,金胖子渐渐露出丑陋的本性,一双手也开始不老实的往黄梅身上摸。黄梅一边强颜欢笑,一边不住的挡开那双恶心的胖手。

    黄梅的反抗更加激起了金胖子的征服欲望,越发肆无忌惮,一把搂住黄梅,强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黄梅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金胖子,同时脸上也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包房里的其他几个男子哈哈大笑,“金总,是匹烈马啊”。

    金胖子露出邪恶的笑容,“我就是喜欢烈马,带劲儿”。

    黄梅抹了把眼泪,心里委屈到了极点,起身就往外走。金胖子哪里能允许到嘴的肉就这么飞走,一把抱住黄梅甩到沙发上。

    “够味儿,你说,一万还是两万,老子有的是钱”。

    黄梅吓得瑟瑟发抖,趁金胖子不注意,起身冲进旁边的厕所,把自己反锁到了里面。

    张丽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经过一个月的熟悉,工作总算是慢慢进入正轨,也开始独自翻译一些简单的资料,虽然辛苦点,但也算是个好的开端。忙了一天正准备去洗漱休息,黄梅的电话打了进来,张丽拿起手机,正准备问她怎么还不回来,电话里传来黄梅抽泣的声音,隐隐还能听见音乐的声音“黄梅,你怎么了,你在哪里”,张丽赶紧问道。

    电话里传来黄梅哽咽的声音,“呜呜,他亲我,摸我胸,还摸我大腿,呜呜。”

    “什么?”张丽一身的疲惫顿时被惊得烟消云散。“你在哪里?”

    “呜呜,我在纯金皇朝KTV,躲在厕所里,他就在厕所门口。”

    “告诉我包房号,我马上过来。”

    陈坤晚上给一个学生补习英语,现在还没回来,张丽赶紧下楼跑向‘午夜烧烤店’。

    陆山民正翻着手里的烤鱼,见张丽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山民,赶紧跟我走。”

    陆山民愣了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

    “路上说,”说完一把抓住陆山民的手就往外跑。

    林大海见陆山民被一个穿着职业小西装的漂亮女人拉走,喊了一声“你小子早退,我要扣你工资。”说完又一脸羡艳的摇了摇头,“哎,这乡下小子哪里好了,怎么会这么受女人欢迎。”

    一路上陆山民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两人都心急如焚,陆山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不要脸的人,不过这个时候不是探求究竟的时候,陆山民心里出了愤怒,还是愤怒。

    一路跑到纯金皇朝,陆山民一脚踹开包房,包房里乌烟瘴气,男男女女正搂在一起又亲又摸,一个长得像肥猪一样的男人正一边骂一边猛踹厕所门。

    看着冲进来一男一女,男的身前还系着一条满是油污的围裙,一群人立刻愣在当场。

    “你他妈是谁?”金姓男子愤怒的吼道,“保安呢,赶紧把他给老子撵出去。”

    陆山民冷冷的盯着金姓男子,双手骨节捏得咔咔作响,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金姓男子肥胖的身躯下意识退了一步。包房里另外几个男人见状放下各自身边的女人,把陆山民围了起来。

    张丽手心全是汗,紧张得不知所措,她不敢想象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怎样的一幕。

    陆山民没有停下脚步,走近正挡着去路的男人,抬脚就是一踹,“啊”的一声,那人应声飞出,随之传来瓶瓶罐罐破碎的声音。

    另外几个人完全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蛮不讲理的出手,大叫一声都冲向陆山民,那几人本就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人,在加上晚上又喝了不少酒,陆山民几乎是随便挥了几拳,就把一群人干翻在地,吧台上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陆山民继续朝那金姓男子走去。

    金姓男子此刻已经吓得浑身颤抖,“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动我.....”话还没说完,‘啪’一耳光已经打在了他的脸上。

    张丽刚才还担心陆山民会被这群人痛打一顿,见陆山民如此凶猛,总算松了口气,赶紧走到卫生间门口敲门,“黄梅,快出来,我是张丽。”

    卫生间门打开,黄梅满脸泪水,脸上的妆全都花了,脸颊上还有着明显的耳光印子,旗袍的下摆也被人撕掉,露出一双白花花的大腿,见站在门口的张丽,哇的一声哭出来,一把扑进张丽怀中。

    陆山民气的牙呲欲裂,‘啪啪啪’,连着又是几个耳光,打得金姓男子哇哇直叫。

    第30章 有趣的年轻人

    包房里的动静终于惊动KTV的管理层,包房门被人推开,一群人冲了进来。

    金姓男子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哭喊着大叫,“陈总,快救我啊。”

    陆山民转头看着冲进来的一群人,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女人正是负责拉客的经理张莹莹,此刻正一脸愤怒的看着陆山民,然后又看了一眼旗袍已经被撕碎,此刻正趴在张丽怀里呜呜哭泣的黄梅,眉头紧锁。

    陆山民只是撇了一眼张莹莹,便目不转睛的盯着被死肥猪称作陈总的男人,男人三十几岁,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衣,露出的小臂比大多数成年男子都要粗壮得多。男人脸上面无表情,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从小打猎的陆山民非常清楚,在山里遇到野兽,最怕那种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野兽,因为在你自以为对方没有敌意而放松的时候,说不定它立刻就会扑上来咬断你的喉咙。

    男子也目不转睛的瞪着陆山民,破旧的T恤,洗得泛白的牛仔裤,更有趣的是胸前还挂着一条满是油污的围裙,这身打扮与纯金皇朝KTV的这间豪华包房显得格格不入。男子淡淡的对张莹莹说道:“安排几个人送金总他们去医院。”

    张莹莹摆了摆手,几个保安走到陆山民旁边架起金姓男子,陆山民并没有阻止,事情到这一步,已经成功解救出黄梅,也打了对方一顿出了口恶气,虽然没见过世面,但陆山民也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不是打架就能解决得了的。

    保安扶着金姓男子走过张莹莹身边的时候,张莹莹满脸鄙夷,自己早就提醒过他,这混蛋仗着有几个臭钱就霸王硬上弓。

    男子盯着陆山民看了半天,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笑容,淡淡的对张莹莹说道:“把他们几个带到我办公室。”

    张丽担忧的看了一眼陆山民,陆山民镇定的点了点头,张丽脱下身上的西装裹在黄梅腰间,扶着她跟在陆山民身后向外走去。

    走进男子所说的办公室,陆山民有些震惊,满屋子漂亮的家具,陆山民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家具,比村里白木匠打的那些家具卖像好了太多太多。

    男子坐在办公桌的老板椅上,拿出一根烟递给陆山民,陆山民摇了摇头,对面的男子跟民生西路的那些人都不一样,那些人多少都能从脸上看出一些喜怒哀乐,而眼前的人,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张莹莹也点燃一根烟,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双手环抱,脸上怒气未消。黄梅现在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了过来,此刻看见一脸不悦的张莹莹和高深莫测的老板,双手紧紧的抓住张丽的手,张丽手心也全是汗,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

    男子径自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淡淡的说道:“我叫陈然,是这间KTV的总经理,我执掌这里有三年了,你还是第一个敢来这里闹事的人。”

    陆山民淡淡道:“我不是来闹事,我朋友在这里被人欺负,我是来救人的。”

    “砰”,男子毫无征兆的把一叠文件狠狠的砸在办公桌上,吓得黄梅和张丽浑身哆嗦了一下,已经止住哭泣的黄梅更是再一次低声抽泣起来。

    陈然近乎咆哮的吼道:“救人,笑话,你看看这份合同,她是我的人,用得着你来救。”

    作为一个优秀的猎人,陆山民比谁都清楚,当一头野兽发怒的时候千万不能退缩,如果退缩,野兽会以为你是弱者,会疯狂的扑上来把你撕得粉碎。

    陆山民微微抬头,双目圆瞪,露出面对野兽的凶猛表情,喉咙发出低吼,冷冷道“我只知道她是我朋友。”

    陆山民的反应让陈然和张莹莹非常的意外,整个百汇区,多少人听见陈然的名字都会打哆嗦,更别说面对他的咆哮,眼前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愣头青竟然没有半点畏惧之心。

    张莹莹冷笑一声,曾经不知多少人被陈然掰断手脚,又有多少人被他扔进松浦江。自言自语道,“真是无知者无畏”。

    陈然没有像张莹莹预料的那样立刻废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牛犊的手脚,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起陆山民来。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来这里工作的女孩子都做什么工作吗?”说完看了一眼陆山民深山的围裙,又淡淡道,“看来你不知道。”

    陆山民冷哼一声,“如果你就只会说些无聊的话,我们先走了。”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呼”身后风声响起,陆山民猛的转身,打出一拳,“砰”,两个拳头狠狠的砸在一起。两人各退一步。

    张莹莹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巴,她看到一拳对轰之后,陈然竟然后退了一步,她简直不敢想象竟然还有人能让陈然后退一步。她哪里知道陈然比她更加震惊,自己是冲上去蓄势待发击出的一拳,而对方只是仓促之间转身打出的一拳,如果是在二人正面对轰的情况下,那自己就不是退一步那么简单了,他内心震惊得无以复加,他完全无法信对方这么年轻,看起来还是刚从乡下来的少年,功夫竟然还在自己之上。其实他不知道陆山民这一拳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否则他会更加震惊,当然他也不知道陆山民其实根本就不会功夫,只有一身蛮力而已,要是真的打起来,陆山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门口的两个保安见状,赶紧冲过来准备对陆山民出手。

    陈然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回去,这个举动让张莹莹更加不解。

    陆山民冷冷的看着陈然,“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然活动了下胳膊,整个胳膊对轰一拳之后已经有些麻木。

    陈然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你朋友的工作就是陪客人喝酒,让客人占便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山民皱了皱眉头,其实刚进包房的时候,看见几个男人搂着身边女子又亲又摸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黄梅既然签了合同,就相当于答应要跟她们一样。

    “那我朋友现在辞职不干这份工作了。”

    陈然冷笑一声,“当然可以,但是你打烂了我那么多杯子和酒,怎么算?”

    陆山民皱了皱眉头,张丽和黄梅也紧张了起来,黄梅更是吓得脸色苍白,泪水不住往下流,几人的经济情况可以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种地方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多少钱,但肯定不会便宜。

    张莹莹对着门口说道:“去统计一下打烂了多少东西。”门口保安应了一身就转身离去。

    陆山民脸上也露出了愁容,捏着拳头的手心全是汗。

    陈然饶有兴趣的看着陆山民,刚才面对自己的怒吼都没皱一下头,此刻显得颇为紧张,双手还不自觉的有些颤抖,眼睛也没有像刚才那样跟自己怒目相对,甚至都不敢看自己的眼神。陈然面带微笑的坐回到自己的老板椅上,心里想着,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陆山民就像等着法官的判决一样,等着那保安的回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紧张的心情已经让陆山民对时间失去了正常判断,保安走了回来。

    “陈总,统计过了,打坏的酒水加上桌椅,一共三万块钱。”

    陆山民三人心里咯噔一下,黄梅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陈然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陆山民,“现金还是刷卡?”

    陆山民咬了咬牙,抬头冷冷的看着陈然,“我们山里人从不撒谎,你给我半年时间,我会一分不差的还给你。”

    陈然笑了笑,“我是个生意人,从不信别人的誓言,东海这么大,你要是跑了,我找谁要钱去”?

    陆山民从兜里拿出身份证,放到陈然桌子上,“你只有相信我,因为你现在在我们身上拿不到一分钱。”

    陈然笑了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说出实情”。

    “三个月”。

    “成交”。

    “三个月后连本带利五万”。

    陆山民狠狠的咬着牙,“你这是仗势欺人”。

    陈然哈哈大笑,“你刚从乡下来吧”。

    “是又如何”。

    “跟我当初一样天真”。

    “但你现在却忘了本”。

    陈然愣了一下,猛的一掌拍到桌子上,吓得张丽和黄梅浑身一颤。“好一个忘了本,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强者的世界,只有弱者才幻想着所谓的公义,你要是是一个强者,我一分钱都不会要你赔偿,可惜你不是”。

    陆山民冷哼一声,“我书读得少,懂的道理也不多,你的道理我不敢苟同,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是我欠你的钱,利息你说了算,五万就五万”。

    陆山民带着张丽和黄梅离开后,张莹莹不解的问陈然:“陈总,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陈然拿起桌子上的身份证,笑了笑,“陆山民,山野村民,好多年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