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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收割完水稻不久的田野中,有一人长发飘飘,飞速奔跑,一袭黑色的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掩盖了她的表情,唯有咬紧的嘴唇表明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是风轻云淡。

    在那辆福特蒙迪欧出车祸前十分钟,海东青就下了车,为了避开有可能出现的拦截,她没有沿着公路前进,而是跑进了几公里之外的田野里迂回前行。

    前方隐隐传来的枪声让她秀美微蹙,丹田内气汹涌澎湃,全身气机喷张,脚下步子再一次加快,黑色的风衣在田野间拉出一条长长的黑影。

    “希望还来得及”。

    ......

    ..........

    陆山民缓缓打开车门,趴着身子滚下了警车,黄杨紧握手枪紧随其后。

    此时唐飞等人也从汽车的内侧滑下了车,半蹲在地上。

    黄杨看了眼唐飞等人手中的手枪,眉头略微皱了一下,私自持枪是违法行为,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细枝末节的时候。

    “小刘、小陈,你们两个守好正面”。黄杨对两个民警说道。接着看向唐飞。“把你的人分成三组守好两侧和后方,记住,不要盲目起身开枪。哪怕对方开枪也给我躲好不许冒头。我们的目标是坚守,只要守住二十分钟支援就能赶到”。黄杨迅速的做好安排。

    陆山民紧紧握住唐飞的手,“唐飞,照顾好兄弟们,安全带他们回家”。

    “那你呢”?唐飞紧张又兴奋的脸上带着疑惑。

    “我去引开杀手的注意力”。

    “什么”!唐飞大惊。“不行,山海集团没有我唐飞可以,没有你陆山民不行。让我去”。

    “杀手的目标是我,你去没用”。

    “那也不行,对方有狙击手,太冒险了”。

    陆山民严肃的说道:“唐飞,面对训练有素的杀手,我们是撑不到支援赶到的,我留下来不仅我会死,还会害死大家,只有这样大家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可是...”唐飞

    眼里充满了担忧。

    陆山民拍了拍唐飞的肩膀,“放心吧,这么多危险我们都走过来了,我没那么容易死”。

    唐飞痛苦的咬紧牙关。

    从挡在周围的车辆缝隙中,已经能隐隐看到正朝着这边奔跑而来的杀手。

    “唐飞,接下来你要听黄队长的命令”。

    说完朝黄杨点了点头,体内气机流动,双腿猛一蹬地,整个人鱼跃而出越过外围遮挡的车辆。

    “砰”!一声狙击枪声响起,子弹打进警车后备箱。

    陆山民落地一个翻滚,朝着侧方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暗暗叫苦。杀手之前肯定勘察过周围的地形,周围是一马平川的农田,水稻刚收割不久,田野里什么都没没有任何可供遮挡的物体。这是一处极佳的打靶训练场,他就是那个移动的活靶子。

    大黑头再三叮嘱过,再高的高手也不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绝境中。在这样空旷无人的平原区,一旦被几十个持枪的人包围,哪怕是他也活不下去。

    带着杀手从山坡上冲下来的黑墨镜男子没想到陆山民敢冒着两把狙击枪的狙杀现身,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把队伍分成两队,一队直追陆山民,一对在他的带领下从侧方与陆山民平行奔跑。

    陆山民埋头狂奔,不断的调整方向,一会儿S型,一会儿Z型。身后的杀手离他至少也有七八百米远,这么远的距离手枪完全不起作用,哪怕是步枪对他也产生不了多大的威胁,只有不被他们追上围住,就不用担心。关键的还是那两个狙击手。

    “砰”,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打在前方一米左右的地上,溅起一大片泥土。

    陆山民咬紧牙关,脑海里回想着大黑头讲的关于狙击的相关信息。这一枪应该是第二个狙击手开的枪,狙击步枪开完第一枪之后没有这么快开第二枪。

    从刚才跑出来到现在过了四五秒,如果对方狙击手是个绝顶高手的话,下一枪应该在四五秒之后到来。

    ‘四、三、、’陆山民心里默默读秒。‘二、’“一”!双脚用力一蹬

    ,侧身扑倒在一侧,几乎是同时,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刚好打在刚才的位置,泥土草皮溅了陆山民一脸。

    倒地的同时,陆山民毫不停留起身继续奔跑,从枪声和子弹的威力可以判断出对方的狙击枪应该是巴雷特系列,这种狙击枪的最大射程可达2500米。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一千多米的生死逃亡。

    一千多米的距离不算远,但此刻对于陆山民来说,很远。

    尽管陆山民的奔跑速度比那群杀手快,但由于不敢跑直线,又连翻几次卧倒起身,那群追来的杀手竟然也越来越近。别说这一千多米能不能躲掉狙击手,哪怕能躲过,十几个手拿步枪的杀手赶到,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也必死无疑。更何况陆山民已经感知到在平行路线上奔跑的一人是个高手。

    陆山民的逃离确实成功吸引了杀手的火力。接连三声枪响听得唐飞头皮发麻,焦急万分。

    唐飞猛的起身站起,黄杨赶紧一把拉住他,“蹲下,不要命了”。

    唐飞一把甩开黄杨的手,大吼一声,:“兄弟们,如果陆董事长死了,我们还活着。他娘的我们还有什么脸回山海集团”。

    说着暴吼一声,“都给我冲”。

    随着唐飞一声大吼,十几个人纷纷起身,朝着陆山民的方向追去。

    黄杨大急,“回来,你们全给我回来”!只是没一个人听他的话。

    唐飞边跑边喊,“全部给我往山坡方向靠,拦住追上来的杀手”。

    “哒哒哒哒”,空旷的田野中枪声大作。

    黄杨蹲在地上,内心做着剧烈的斗争,侧身看出去,唐飞带过去的人已经有两人倒下。他是一个警察,尽管曾经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他依然还是一个警察。他曾经宣过誓,也曾经不止一次带着新警察宣过誓。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黄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猛然起身。

    大喊一声:“出击”!!!

    两辆警车上的警察听到黄杨的命令纷纷站起身来,在黄杨的带领下冲向追击陆山民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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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枪声大作,陆山民猜到肯定是唐飞带着人冲出来了,心里更加焦急。但是他没有办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逃离,只要自己逃掉,杀手自然会撤走。

    “砰”!随着一声枪响,手臂处传来一阵疼痛。狙击枪的子弹擦着手臂而过,在手臂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槽。

    陆山民暗叫糟糕,两名狙击手显然是高手中高手,不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整了开枪的节奏,还达成了默契配合,之前根据开枪读秒的计策已经行不通。

    要逃出狙击枪射程至少还有七八百米,在空旷毫无遮挡的田野间,真能冲过去吗!显然是不可能的。陆山民紧咬着牙关,内心再次升起一股绝望。在金三角无人区活了下来,没想到会死在华夏境内。

    唐飞双眼通红,他带过来的十几个人虽然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但这不是街头斗殴。对方的杀手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手里全是步枪,而他们全是手枪。随着枪声响起,身边已经倒下了三个人。

    看了眼侧前方还在奔跑的陆山民,唐飞大喝一声,继续带着人猛冲,只要再冲近十几米就完全进入手枪的射程,凭着人数的优势,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拦下这些人。

    “噗”,唐飞的左臂中了一枪,噗,身边又倒下一个人。

    唐飞哇哇大叫,脚下不慢反快,猛冲出去七八米,抬手啪啪啪就是一连串开枪打倒一人。对方枪好,他们人多,双方都没有任何躲避。

    这是一场血腥屠杀。

    “趴下”!身后赶到的黄杨猛的把唐飞扑到,子弹擦着头皮而过。

    紧接着黄杨就地一个翻滚,抬枪打倒一人。

    ..............

    ..............

    一拳、两拳、三拳、、、、黄九斤爆发出全身所有的潜能。

    薛猛一退再退,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拳头打在黄九斤身上,也记不清黄九斤有多少拳头打在他身上。身上肌肉寸寸疼痛,汗水如雨水般流淌,同样是搬山境后期巅峰,他知道两人有差距,但没想到差距如此之大。不逃跑的情况下,硬对硬的硬抗,黄九斤要杀他至少需要半个小时,但要冲过去,十分钟就足够了。

    远处的枪声让黄九斤彻底暴走,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砰”!一拳打在薛猛额头。

    薛猛闷哼一声,脑袋天旋地转嗡嗡作响,本能的想再次上前阻挡。黄九斤铁塔般的身影已经从他一侧奔腾而去。

    看着远去的身影,薛猛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角露出浅浅一笑,:“晚了,去收尸吧”。

    .........

    .........

    山坡上,趴在一块巨石上的狙击手凝神屏气的盯着瞄准镜里的陆山民,他是米国海军陆战队退役军人,参加过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是军中一等一的狙击手。凡是他要狙杀的人,没有一个还活着。眼前这个人速度很快,很有经验,显然对自己手中的狙击枪也很有了解。但是这不重要,作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一旦看破了对方的节奏,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对方就死定了。更何况还有另外一个狙击手从旁协助。

    他静静的看着瞄准镜中奔跑腾挪的陆山民,他很有信心,这一枪就能解决他。晚上就可以躺在迪拜的帆船酒店找两个小妞儿狠狠的爽一番。

    就在他准备开出这致命一枪的时候,多年的战场生死经验让他本能的感知到身后有危险,正准备回头的时候,脖子传来一阵冰凉。

    下一刻,脖子上的鲜血喷涌而出。

    临死,他都没看见杀他的人长什么模样。

    另一处的狙击手正等着同伙开枪,然后他在补上万无一失的一枪,任务就算完成了。不过他迟迟没有等到,心下有些怀疑,转头朝同伴看去,却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一侧。

    意识到有敌人悄悄靠近,赶紧伸手去拔裤腿的手枪,手刚碰到手枪,一把匕首已经插入了他的脖子中。

    海东青站在坡顶,看向远处奔跑的黑点,缓缓的松了口气。紧接着整个人从坡顶飘然而下,在山坡的树木上几个起落,落到坡底,拔脚狂奔。

    ........

    ........

    身后的枪声依然激烈,心里一边担心唐飞等人的安危,一边惶惶不安等着狙击枪的枪声,不过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陆山民很是纳闷为什么狙击手不开枪了。

    同样不解的还有平行线上奔跑的墨镜男子一行人,以他多年的杀手经验和对同伴的了解,那俩个狙击手肯定是出了意外。只是他想不通,最近的警察赶过来起码要二十分钟,而且即便是那些警察赶来,也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悄然的把两个狙击手干掉。

    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眼看离陆山民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要再等四五分钟目标就能进入他们的步枪射程,哪怕狙击手不开枪,他带的人也可以乱枪打死目标。

    正准备冒险再继续追击,一股毫不掩饰的庞大气势从远处铺天盖地而来,他本身也是搬山境中期巅峰的高手,感觉到这股庞大气势,终于知道那两个狙击手为什么无声无息被人干掉了。

    他不知道对方来的是一个高手还是陆陆续续有很多人赶来,杀手的小心谨慎让他不敢再继续冒险。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他确信这次任务失败了。墨镜男子果断停下脚步,大吼一声。

    “撤”!

    身后的人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听到命令后立刻朝一侧迅速撤离。

    埋头跑出十几秒的陆山民发现平行线上渐渐靠近的杀手撤退,身后的枪声也停了下来。正很是不解,突然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暗叹好险,原来是大黑头来了。狙击手这么久没有开枪,他已经确定对方的狙击手肯定是被干掉了。但是他又有些不解,从大黑头散发出来的气势来看,应该还没到那个山头,会是谁能无声无息的干掉那两个差点要了他命的狙击手。

    停下脚步,杀手已经撤去。远处稀稀拉拉站着唐飞和黄杨的几个人。

    陆山民心急如焚,来不及庆幸捡了条命。赶紧拔腿狂奔往回跑,心里不住的呐喊,‘唐飞,你他娘的千万要给老子活着’。

    ............

    ............

    盛天静静的听着远处的枪声,突然紧皱的眉头展开,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

    “狙击手枪声停止之后一分多钟,其它枪声才停止。向问天,你们失败了。”

    一直带着笑脸的向问天眉头微皱,叹了口气,“大意了,难道道一也来了”。

    盛天笑了笑:“谁来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麻烦来了”。

    向问天无奈的笑了笑,“薛家这次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都没能杀死陆山民,这个祸害是真成气候了”。

    盛天淡淡的笑了笑,他明白向问天所说的风险是什么。不是警察会查到他们,请的是境外杀手,他们薛家没留下半点犯罪证据。但找不到证据并不等于没有人会怀疑薛家,整个江州的明眼人并不少,只要陆山民的案子一结束,至少江州市政府的大佬会怀疑到薛家,尽管薛家是江州首富,但这样的无法无天也突破了那些大佬的底线。哪怕是以前支持薛家的大佬,以后也得好好想想会不会被这个无法无天的薛家给拖下水。至于江州的其他大集团大财阀,他们也得想想薛家这种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行为,今天能这样对陆山民,下一个会不会是他们。薛家表面上看确实能和这场截杀撇清关系,实际上已经买下了祸根。

    “机关算尽,或许这就是薛家开始倒塌的第一步”。

    向问天哈哈一笑,“你想多了,薛家从明清时代就是江州的大户人家,我们的影响力又岂是你们能够揣摩的”。

    盛天眯着眼笑了笑,“还要等交警来吗”?

    向问天朝司机招了招手,淡淡道:“不必了”。

    .........

    ........

    唐飞带来的十五个人此刻只有五个人站着,黄杨带来的五个警察,此刻站立的加上他只有两个。

    跑到近前,陆山民放缓脚步,内心升起一股极大的恐慌。

    黄杨捂着左手手臂,鲜血从指间流出,缓缓的走向陆山民,脸上神色复杂,有愤怒,有痛苦,有歉意。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的兄弟”!

    陆山民心脏一阵绞痛,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一个字。过了半晌猛的摇头:“不可能,唐飞和我一起打出来,不管受多么重的伤都能活过来。玫瑰酒吧我们两个打败了二十几个保安,他一个人提刀去砍王大虎,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盛世酒吧门口,浑身浴血拦住持枪的毒贩,他都活着”。

    陆山民颤抖的说着,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不可能,他是打不死的小强”。

    陆山民蛮横的一把拉开黄杨,脑袋嗡嗡作响,心脏咚咚的响声清晰可闻。

    田野里,唐飞静静的躺在那里,全身是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睁得很大,仰望天空,定格在那里。

    陆山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不欲生,嚎啕大哭。



    海东青站在十几米外,微风吹动着黑色长发在墨镜前荡漾,黑色的风衣衣角轻轻飘动,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陆山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亲眼见到自己的亲人朋友死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九年前,她亲眼看见朝夕相伴的父母尸体的时候,也是这般痛不欲生,那种痛永生难忘。

    在外人的眼中,她海东青冷血无情,但谁又知道‘冷血无情’四个字背后暗藏着这九年来怎样的痛。

    黄九斤一路奔跑而来,看见陆山民活着终于松了口气,但看见他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又暗暗揪心。

    缓缓踏步上前,被海东青抬手拦住。

    “这种事我有经验,这个时候谁的安慰也没用”。海东青冰冷的声音响起。

    黄九斤看着躺在地上的唐飞,眉头紧皱。他知道,唐飞是陆山民到东海之后第一个肝胆相照的兄弟。他们相识于微末之时,共同从民生西路一路打出来。这种兄弟情义不下于他与陆山民之间的感情。

    海东青淡淡道:“他虽有父母之仇,但没亲眼看见父母惨死在眼前,所以他始终不会懂那到底有多痛。”

    说着顿了顿:“现在,他懂了”!

    黄九斤脸上露出不忍之色,“他已经承受得够多了,上天为什么还要这般折磨他”。

    海东青嘴角翘起一丝自嘲的冷笑,“活着的人远比死去的人更加痛苦,这就是命!是我和他的命!”

    说着脚下一动,快速来到陆山民身前,一脚把陆山民踹翻在地。

    “大男人哭哭啼啼,连个娘们儿都不如”。

    陆山民跌坐在地上,内心悲痛欲绝,脑袋空空荡荡。

    黄九斤不满的瞪了海东青一眼,上前把陆山民扶了起来。

    “山民,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振作”。

    黄杨愧疚的低下头,神色沮丧到了极点。这次遇伏,陆山民的人死了十个,他手下的警察死了五个。这一切都始于几天前的那次抓捕。他不禁想到,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宁愿得罪薛家,也不做这个帮凶。身为警察,十几个人死在自己眼前而无能为力,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和耻辱。

    从警二十多年,从一个普通的民警一步步爬到刑警大队队长,曾经的他也是抱着满腔的热血与恶势力死磕到底。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是什么让他变了。他现在还是当初那个满怀为国家和人民奉献一切的警察吗?还配穿着这身警服吗?

    远处响起急促的警笛声,那么熟悉的声音,此刻听在耳中却是让他不寒而栗。

    黄杨苦笑着摇了摇头,几年前一次看似微不足道的小错误,终究还是酿成了如今这样不可挽回的滔天大错,今天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身穿这身警服,明天他将与那些这么多年亲手抓捕的罪犯同处一室,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附近所有的警察在接到命令后都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马鞍山在黄九斤逃出看守所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马集合了天湖区公安局所有警察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看到现场十几具尸体,马鞍山眉头紧皱,对着一旁的一个身材略胖的警察说道:“马上给市里汇报情况,请求立刻封锁机场、火车站、高速路、港口等交通要道。”

    “小军带一队人把在场的所有人带到天湖区公安局,小陈带一队人留下来封锁勘察现场”。

    陆山民还沉浸在悲痛中,恍恍惚惚被两个民警押走。

    马鞍山走到黄九斤身前,亲自替他带上手铐。

    海东青转身看了马鞍山一眼,“马局长,我有几句话要和他说”。

    马鞍山看了看黄九斤,淡淡道:“这次可别想着逃跑”,说完转身朝一边走去。

    “你要说什么”?

    海东青深吸一口气:“你们在看守所里还不知道,天京传来消息,黄老前辈去了”。

    黄九斤虎躯一震,犹如五雷轰顶,铜铃般的眼睛瞪得通红。从参军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年,整整八年没见过爷爷,本想着等江州的事情结束就去天京见他老人家。

    没想到八年前离开马嘴村竟然是最后一别。

    “什么时候的事”?黄九斤强忍着悲痛冷冷的问道。

    “前天晚上”。

    黄九斤眼里留下一滴眼泪,在他的记忆中,早已记不清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告诉山民”。

    “他早晚会知道”。

    “那就晚点让他知道”。说完擦掉挂在眼角的一滴眼泪,朝着马鞍山走去。

    海东青看着远处失魂落魄的陆山民,淡淡道:“你比他爷们儿”!

    ..........

    .........

    江州市委顶楼会议室,在座的任意一个人跺一跺脚江州都要抖三抖。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压抑得各自能够听到各自的呼吸,警车被劫,十五个人死亡,其中五个还是警察。建国以来江州还从没出现过这么大的案子。

    坐在正中央的一人满脸铁青,要不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涵养在,早就掀桌子骂娘。

    “无法无天”!!!

    这四个字是开会十几分钟以来第一句话。

    别小看这四个字,开场说出这四个字,就等于是对这件事定了性,定了基调。都已经‘无法无天’了,那么就是突破了无法容忍的底线,接下来将是不计任何代价的一查到底。

    在座的人都是江州顶级的聪明人,死的十五个人中,有十个人是暗中保护陆山民的人。这说明什么,说明陆山民早就料到会有人要杀他。

    但是,可笑的是警察竟然没有提前预料到,这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查!不管是谁!不管会对江州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句话虽然没有明确指出是谁,但已经暗暗指出了怀疑对象。

    在座的人眉头紧皱,联想到之前的事情,这个人是谁不难猜,但并不一定好查。对方竟然敢请境外的杀手,之前肯定早就布好了局。

    这样的案子放在哪里都是件大事儿,会议室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十年前,罗玉婷就深深爱上了那个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大才子,只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深深的爱着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并不是她。

    所以她只有将一颗芳心埋葬。

    十年后,他再次出现,但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尽管表面上还是插科打诨嘻嘻哈哈,但他满脸的笑容掩盖不了眼里淡淡的忧伤。

    十年前满腹经纶侃侃而谈,十年后满心的惆怅已不愿与人诉说。

    他变了,但她没变!

    自从左丘来到天京,罗玉婷每个星期都会抽出一两天时间去看他,她强行配了一把钥匙,每个星期前去做一两顿饭,顺便打扫一番卫生,不管他愿不愿意。

    她已经错过了上一个十年,不想错过下一个十年和下下一个十年。

    用钥匙打开门,罗玉婷赶紧捏住鼻子,屋子里传来浓浓的烟味儿。走进客厅,烟雾缭绕。

    左丘正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嘴上的烟忽明忽灭,烟灰掉着半截也不自知,烟灰缸里满满一缸烟头,还有不少烟头散落在茶几上。

    罗玉婷赶紧放下手里的菜,上前掐掉左丘嘴里的烟头。

    “抽这么多烟,你想死吗”?罗玉婷生气的说道。

    刚说完,她发现左丘眼神呆滞昏暗,其中还带着浓浓的悲伤。罗玉婷又是焦急又是无奈的问道:

    “左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过了半晌,左丘缓缓转头看着罗玉婷,眼里尽是痛苦。

    “玉婷,我害死人了”。

    罗玉婷紧紧的握住左丘的手,这才看见左丘的头上有着不少白头发,心痛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左丘满脸的沧桑,重重叹息一声。“还不止一个”。

    ........

    .........

    唐飞是集团元老,又是阳诚娱乐的总经理,一手缔造了阳诚娱乐的辉煌。他的死,让整个山海集团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山猫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已经整整一天。

    阮玉站在门前徘徊了很久,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

    推门而入,山猫正躺在沙发的角落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阮玉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竭力压制住内心悲伤的情绪,淡淡道:

    “你以前跟过飞哥,我以前在玫瑰酒吧也受过飞哥的照顾。从民生西路出来的人大多都跟过飞哥。周同、蒙傲、秦风、白强、胡明、马东......还有、还有陆霜”。

    说道陆霜,阮玉停顿了片刻。“飞哥一直在追陆霜,虽然陆霜没有答应,但我看得出她对飞哥有情。她,她比我们更难受”。

    “我也想大哭一场,但现在山民哥身陷囹圄,山海集团需要我们撑起来”。

    阮玉深吸一口气,勉力憋住的泪水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

    “山猫,你不是很好奇我以前和山民哥的相识吗?三年多前,我只是个女学生,为了赚点外快在酒吧当酒托儿,当时玫瑰酒吧的保安经理看上了我。是山民哥出头救了我。那个时候的我很胆小,

    比你现在还胆小。之后我认识了海东来,我们相恋了。但美好总是那么短暂,当东海赫赫有名的海东青找到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那种恐惧让我终身难忘。面对那种恐惧的压迫,我选择了放弃,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痛苦吗?”

    说着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两道疤痕,“我自杀过,要不是当时出租屋里合租的女孩儿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重新活过来的我渐渐想通了很多问题,我为什么要那么胆小,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让我害怕。于是我变了,变成了现在的我。”

    山猫哽咽的说道:“阮姐,是我害死了飞哥,要不是我激他去江州他就不会死”。

    阮玉摇了摇头,“飞哥不是你害死的,我跟你说过,哪怕你不激,他也会去江州。更何况,要是没有飞哥去江州,说不定现在死的会是山民哥。那你是不是也要把山民哥的死扛在自己身上”。

    “不”!山猫抽泣着说道,:“我了解飞哥的性格,我明知道他可能会死,我应该想办法拦住他”。

    阮玉脸上挂着淡淡的泪痕,“山民哥都拦不住他,你又怎么能拦住他呢”。

    “山猫,你是个聪明人。恐惧,悲伤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应该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飞哥,你应该知道该找谁报仇。你要真觉得对不起飞哥,就应该振作起来替他报仇”。

    阮玉缓缓起身,“飞哥和死去的那些兄弟我已经派胡明去江州处理善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山猫把头埋进双臂里,一双狭长的眼睛在黑暗中露出凶光。心底传来无声的呐喊,‘薛家,我要屠你满门’!

    .........

    .........

    江州,天湖区公安局。

    马鞍山怔怔的看着黄杨,冷冷道:“市里的领导震怒了”。

    黄杨明白马鞍山的意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人背锅。这口锅第一个肯定就是扣在他身上。

    “我只恨我为什么没有死”。

    “你确实该死”!马鞍山冷冷道。“规矩你都懂,不用我多说了吧”。

    黄杨苦笑一下,缓缓道:“天启花园的抓捕是薛家通知我的,之后薛家要我扣住陆山民不放,再之后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当时并没有申请搜捕令”?

    “对,因为薛家说陆山民可能杀掉薛平,救人如救火”。

    “薛家要你抓人就抓人,让你扣人你就扣人,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违反了警队的制度”。

    “知道”。

    “明知故犯,为什么”?马鞍山冷冷道。

    黄杨低着头,陷入沉默。

    马鞍山猛然一拍桌子,大声呵斥。“为什么”!!!

    黄杨抬起头,看着马鞍山充满怒气的一双鹰眼,他知道,只要他说出来,他这一生就彻底毁了。毁的不仅仅是他的职业生涯,还有他在家人心目中的形象。他的父母以他为荣,妻子以他为傲。他一直是儿子心目中的英雄。以后,他该如何面对他们。

    “因为,因为、、、、因为我收了薛家的钱”!黄杨最终还是艰难的说了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年前,我收了薛家第一个红包,这五年间陆陆续续又收了不少”

    。

    “不少是多少”?

    “前前后后一百五十万”。

    马鞍山冷哼一声,“一百五十万,你还真是廉价”。

    黄杨满脸通红,紧紧的咬着牙关,不再说话。

    “薛家什么人送给你的”?

    “是薛家旗下的一家贸易公司的经理,叫李兰”。

    马鞍山皱了皱眉,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内,送钱这种事情,薛家人自然不会亲自出面,即便要出面,一个刑警大队队长还不够资格。

    “你还知道什么”?

    黄杨摇了摇头,“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啪”,马鞍山再次猛拍桌子,“从一开始就是薛家在指挥你行动,你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大队队长,之前难道就没有一点警觉性,那是十五条人命,十五条活生生的人命”!!!

    黄杨低下了头,满脸痛苦。“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只想着赶快把陆山民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五个是我的兄弟,朝夕相处的兄弟,小刚和小王昨天还和我一起喝酒。没了!就这么没了”。黄杨失声痛哭。

    “我有罪”!黄杨紧紧的握住马鞍山的手,痛哭流涕。“我有罪,是我害死了他们,”。

    马鞍山一把甩开黄杨的手,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马鞍山走出审讯室,海东青正站在外面等着他。对这个戴着大得夸张的墨镜,夏天还穿着一袭风衣的女子,哪怕离得很远,他也能感觉到冷冷的杀气。

    “马局长,能否定薛家的罪”?

    马鞍山摇了摇头,“不管躺在法医科的那具尸体是真薛平还是假薛平,薛家一口咬定看错了人,或者咬定也是上当受骗,也拿他没办法。至于这次截杀,推断归推断,但不能作为证据。受伤的两个杀手已经死了,他们舌底藏有毒药。整整一天都没有抓住其他杀手,说明提前早做好了退路准备,说不定现在已经离开华夏境内”。

    “我想单独见一见陆山民”。

    马鞍山淡淡道:“羁押期间除了律师任何人不能见犯罪嫌疑人”。

    海东青冷冷道:“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

    ...........

    陆山民蹲在看守所的角落,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唐飞真的死了,那个怀揣着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梦想,要在东海打下一片天地,坚信天下太平是打出来的唐飞,他打过无数次架,每一次都遍体鳞伤,每一次都能很快活蹦乱跳起来,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山海集团那么多人中,山猫、文浩离等人看到他战战兢兢,周同、秦风、燕三等人对他唯命是从,林耀武和胡惟庸等人只是合作和下属的关系。

    只有唐飞一个人敢骂他,甚至敢打他。

    因为出卖曾家的事情,汇发建材城门口的破口大骂,那重重的一耳光,还记忆犹新。

    所谓打是亲骂是爱,大概不过如此。

    陆山民无声的留着眼泪,山中杀熊猎豹,东海血雨腥风,金三角杀人如麻千里奔袭,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血和坚强。

    但,此刻却是肝胆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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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东青淡淡的看着满脸泪痕的陆山民,促狭的说道:

    “在丛林里逼我吃生肉,逼我吃活着的虫子,你不是很生猛吗”?

    “男子汉大丈夫,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怎么?还要学十八岁的小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

    陆山民抬头看了海东青一眼,冷冷道:“在金三角的丛林中,马冲为你战死,你似乎一点都不难过”。

    “难过他就能活过来吗”?海东青声音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陆山民冷哼一声:“东海都说海东青冷血无情,果然不假”。

    海东青脸上浮现出怒气,冷冷道:“要不是看在丛林中你救了我一命,今天我就不该来救你”。

    陆山民心若死灰,冷笑一声。“也许死了更好”。

    “幼稚”!海东青勃然大怒。“父母大仇未报,兄弟之仇未报,这么多人看着你等着你。陆山民!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杀伐果断勇往无前的男子汉,你太让我失望了”。

    “报仇”?陆山民冷笑连连。“为了我一个人的仇,要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报了仇死了兄弟,这算哪门子报仇。他们本可以不死,他们因我而死,他们也有父母亲人,那他们是否也要找我报仇”?

    “薛家、纳兰家,还有那看不清摸不着的背后主谋,今天死的是唐飞,明天会是谁。我想报仇,但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因我而死”。

    “陆山民”!“一将功成万骨枯,任何走向巅峰的人都是踏着累累尸骨拾级而上”。

    陆山民看着海东青,露出不屑的苦笑。“为了个人的一己私仇,带着那么多人去送死。我没有你那么冷血无情”。

    海东青气得贝齿紧咬,双拳握得咔咔作响。

    “懦夫”!!“你怎么对得起那些为你死去的人,怎么对得起黄老前辈”。

    “你说什么”?陆山民忽然起身抬手抓住海东青的肩膀猛烈摇晃,一双眼睛瞪得血红。“你刚才说什么”?

    海东青冷冷道:“黄九斤本来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那些为你做出牺牲的人,否则他们的死将毫无意义”。

    陆山民颓然坐在凳子上,面部因痛苦而变得扭曲,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老黄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武夫,没有谁杀得了他”。

    海东青冷笑一声,九年前,当她看到父母残破尸体的时候,也是这般崩溃的模样,恨不得自己立刻去死,每每回想痛不欲生,这些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扛过来的。所以她要报仇,除掉了围猎海天集团的那些大家族大企业,但这还不够,她还要杀,一直杀,只有一直处在仇恨的快感之中,才能暂时缓解心中的那种痛,要是没有了仇恨,她将活不下去。

    “你想放弃报仇,你有没有问过黄老前辈答应不答应,有没有问过黄九斤答应不答应,有没有问过整个山海集团的人答应不答应”。

    陆山民双手捂面,双肩颤抖。哽咽的骂道:“左丘,我草泥马”!!!!

    ...........

    ..........

    走出看守所,等候在外边的盛天问道:“怎么样”?

    海东青满脸冰冷,怒气未消。“天叔,你看错了他,他就是个懦夫”。

    盛天皱了皱眉,“这倒是让我很意外,我本以为他会恨意滔天癫狂入魔”。说着顿了顿,“东青,他在东海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他不像是个懦夫”。

    “父母之仇,兄弟被杀,想的不是报仇,反而是放弃报仇。他不是懦夫谁是懦夫”!海东青怒气冲冲的说道。

    盛天欲言又止,过了片刻说道:“这一局薛家是彻底输了,不管是市里面的大佬还是江州的财阀,都会重新看待薛家。从此以后薛家在江州的地利优势将不复存在,现在才算是真正有了与薛家在江州叫板的资格。陆山民背后那位读书人高屋建瓴,这一招落子很高明也很险峻,只是恐怕他也没想到唐飞会死吧”。

    “高明又如何,可惜遇到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盛天笑了笑,“让他冷静冷静吧,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这个样子反倒让我有些明白当初周同为什么宁愿断指也要跟着他,流血不流泪不见得就是男子汉,流泪的男人也不见得不是男子汉”。

    海东青微微皱了皱眉,情义两个字,她的脑海里很久就没有了。

    “他与陆晨龙和我爸的英雄豪气相差太远”。

    盛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淡淡道:“海爷和陆晨龙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奇男子,与他们相比,陆山民只是个普通人”。

    “东青,但这个世界上最高的道,最真的理,往往最接近于平凡。平凡并不等于就平庸,你要对他有信心”。

    海东青皱了皱眉,这样的说教道理对于她来说太过复杂,也没有任何意义。

    “纳兰家的人已经到了东海,陆山民再不振作起来,江州用命换来的大好局面就要泡汤了”。

    盛天面带忧虑的说道:“纳兰家才是头真正的猛虎,东青,继续追查下去海家将真正陷入危机之中,你可想好了”。

    海东青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杀气,“父母之仇不可不报,哪怕海天集团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盛天点了点头,“东来在米国的学业已经完成,他已经来过两次电话,言语之中表达想回来”。

    听到海东来,海东青脸上稍显温柔,冰冷的心微微阵痛。自从阮玉的事情之后,这三年来海东来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没有再与她说过一句话。

    “东青,你们姐弟俩明明心里都很在意对方,何必非要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海东青淡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句不是时候既是指还不是缓和姐弟感情的时候,也是指还不是海东来回来的时候。

    ...........

    ..........

    丽水晶苑,阚爷的庄园中。一个三十多岁,带着金丝眼镜,长相斯文的男子带着儒雅的微笑。柳依依淡然的坐在他的一旁,怀里抱着一个狭长而古朴的礼盒。

    纳兰子缨从柳依依手上拿过礼盒,双手托于胸前。含笑道:“听闻阚爷喜欢丹青,小子特意向父亲求来元代赵孟頫的真迹,还请阚爷笑纳”。

    阚爷眯着眼盯着纳兰子缨,没有接礼盒,微微笑道:“纳兰家从清康熙年间开始就是书香世家,听闻纳兰老爷子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武夫,没想到纳兰公子竟是文武双拳,还是武道高手”。

    纳兰子缨双手继续托着礼盒,笑容依旧。“练了几年呼吸吐纳,强身健体而已,在阚爷面前不敢称高手。说到文武双全,阚爷是东海内家第一高手,还是东海最大商会的会长,小子更是羞愧难当”。

    阚爷呵呵一笑,“你是在取笑我这个老头子吗,第一高手早就不是我了”。

    “小子不敢”!纳兰子建托着礼盒,把头低得更低。

    柳依依心中不悦,但脸上还是笑容满面,“阚爷,您在东海德高望重,黑白两道都非常敬重您,纳兰公子带着诚意而来,还请您赏个脸”。

    “哈哈哈,”阚爷捋着胡须笑道:“柳小姐不愧是女中豪杰,长袖一挥,就将东海排名前十的金桂集团收入囊中,老夫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柳依依笑了笑,“阚爷过奖了,商场如战场,晚辈只是侥幸偶得之”。

    纳兰子缨看了一眼柳依依,淡淡道:“阚爷是商场前辈,更是武道前辈,晚辈托着礼盒请教也是理所应当”。说着笑了笑:“更何况这可是赵孟頫的真迹,能托在手里是晚辈的福分”。

    阚爷哈哈一笑,“纳兰家不愧是书香门第,说话就是好听”。

    “阚爷,这幅字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的小礼物,晚辈今天来是给您送大礼的”。

    “额?赵孟頫的真迹也算小礼物,难道纳兰公子还有王羲之《兰亭序》的真迹不成”。

    纳兰子缨笑道:“阚爷说笑了,不过我这份礼物到不见得比《兰亭序》真迹差多少”?

    “哈哈哈,那我倒真要听听”。

    “阚爷一辈子为共荣商会的会员企业谋划发展,在南方卓有成效,但在北方却是处处碰壁,相信以我纳兰家的影响力,可以为共荣商会在北方市场打开一条通道”。

    “有这么好的事情”?阚爷故作兴奋道。

    纳兰子缨含笑道:“阚爷,时代变了,相比于十年二十年以前,现在的商业竞争讲的是共赢,没有谁能一口气把所有钱都挣完”。

    阚爷淡淡一笑,“让我来猜猜你的条件”说着喝了口茶,“你们要对付山海集团,想让我袖手旁观,我说的对不对”?

    纳兰子缨笑道:“阚爷不愧是大智慧的人物,我向您保证,只对付山海集团”。

    阚爷呵呵一笑,“那要是海天集团和浩瀚集团要拼死保山海集团呢?”

    纳兰子缨微微一笑,“海天集团和浩瀚集团都是大集团公司,代表着众多人的利益,相信他们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阚爷冷哼一声,突然冷声道:“先是金桂集团,现在是山海集团,顺带连海天集团和浩瀚集团也拿下,之后东海这块蛋糕还有谁敢与你纳兰家抢,纳兰文若真当我东海无人吗”?

    纳兰子缨依旧含笑说道:“金桂集团与其说是我们夺了,还不如说是东海企业自相残杀的结果,阚爷,商业的本质是挣钱,只要能让共荣商会有更好的发展,谁来主导东海的市场其实不重要”。

    “哈哈哈哈”,“东海企业之间的内部竞争那是自家兄弟关起门来的事情,纳兰家人心不足蛇吞象,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蒋琬缓缓的从外面走进来,给在座的人添上茶。撇了一眼纳兰子缨双手托着的礼盒。笑着对阚爷说道:“爷爷,你昨天不是说不收礼吗”?



    纳兰子缨和柳依依走后,阚爷叹了口气。

    “可惜啊,那可是赵孟頫的真迹啊”。

    蒋琬坐在一侧,皱了皱眉,“爷爷,你已经收了陆山民的礼物,就不能再收别人的”。

    阚爷笑了笑,“陆山民那小子又没给你任何承诺,你瞎操心什么”。

    蒋琬脸蛋微红,“爷爷,你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同时收两边的礼物不太好”。

    阚爷笑着摇了摇头,“那小子到底有哪里好,心里完全没有你的位置,你们之间也没什么感情,他到底是怎样勾走了我孙女儿的魂”。

    蒋琬叹了口气,“‘四小花旦’有一个这个月结了婚,有一个这个月离了婚,娱乐这个圈乱花迷人眼,我厌倦了。爷爷,爱情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是奢侈品,我就想找个老实人相夫教子,爱不爱我无所谓,能陪我走完一辈子就够了”。

    阚爷点了点头,“说到老实,他到确实是个难得的老实人”。

    “放心吧,人家已经打到家门前了,爷爷虽然老了,余威还在。即便不是为了你,为了共荣商会,为了东海的企业,爷爷也要与他斗上一斗”。

    说着双眼露出淡淡的精光,“纳兰文若,这里是东海,不是你的东北”!

    走出丽水晶苑,纳兰子缨怀里抱着狭长古朴的礼盒,神色淡然。他并没有因为礼物没送出去感到丝毫的不悦。来之前他就想到对方没那么容易收下他的东西。

    “子缨先生,共荣商会不肯袖手旁观的话,事情不太好办”。柳依依淡淡道。

    纳兰子缨拍了拍手里的礼盒,边走边说道:“不好办才是正常,上次曾孟两家搅起的风云让东海本地企业更加团结,对我们也更加仇视,这是人之常情”。

    说着看向柳依依笑道:“依依妹子,柳家与我们纳兰家是世交,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一声子缨大哥”。

    柳依依笑了笑说道:“子缨大哥,我们柳家全靠纳兰家支持才有今天”。

    纳兰子缨随意自然的说道:“你与子建走得比较近,以你在东海的观察,他和陆山民的关系怎么样”?

    柳依依皱了皱眉,纳兰家的人个个城府极深,哪怕是纳兰子建那样洒脱的人她也看不透,更何况眼前这位更以城府见称的纳兰大公子,她一时有些不明白他问这句话的意思。

    “子建善于谋划

    ,表面上看与陆山民有些交情,实际上是为了我们进入东海打开局面。相信以他的智慧,不会与陆山民那样的人有真正的朋友之情”。

    纳兰子缨笑了笑,“子建放荡不羁性情洒脱,再加上还年轻,难免被情义迷了双眼,要说他与陆山民真有朋友之情,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说着温和的看着柳依依的眼睛。“你说是不是”?

    柳依依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说到对他的了解,我当然比不上你这个当哥哥的”。

    纳兰子缨呵呵一笑,“这世上没有几个我看不透的人,子建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柳依依附和的笑了笑,“你们纳兰家个个都是人杰,难怪会越来越强盛”。

    纳兰子缨仰天长叹一声,笑道:“是啊,子建上次在东海打了个漂亮仗,这一仗我这个当哥哥的又岂能输呢”。

    柳依依秀美微蹙,不再言语。

    正当两人去取车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奇怪的小美女,之所以说是奇怪的小美女,是因为对方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她身上有种很独特的美,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但圣洁之中又若有若无的给人一种危险感,还有那笑容,笑得甜美可亲,但又若隐若现的散发出难以捕捉到的血腥味,这种感觉难以描述,就像是一个身体里同时住着天使和魔鬼。

    奇怪的是她带着甜甜的笑容看着他,更奇怪的是以他的境界感觉不到这个女孩儿身上的任何气息和杀气,普通得比普通人更普通,透明得像玻璃,仿佛压根儿就不存在一样。

    柳依依看了看那女孩儿,笑着说道:“这女孩儿真漂亮,子缨大哥不会是看上这个小美女了吧”。

    正迎面走去的小女孩儿耳朵动了动,在柳依依说出那个‘小’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

    小妮子不紧不慢走到两人身前挡住去路,撇了一眼柳依依蔚为壮观的胸脯,缓缓吐出四个字,“胸大无脑”。

    走在路上被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的骂,柳依依涵养再好也忍不住心生怒气。

    “我说小妹妹,这叫资本,女人的资本,你懂吗”?

    刚说完这句话,柳依依就察觉到一旁纳兰子缨猛烈外放的气息,额头的刘海轻轻飘荡。柳依依这才反应过来,体内也是气机流转,如临大敌。刚才女孩儿距离他们的距离至少是在二十米开外,而自己刚说完一句话的功夫

    ,她就来到了身前。更恐怖的是,在她的眼中对方明明是缓缓而行,丝毫没发觉她是如何这么快的走过来。她自己本身是易髓境中期巅峰,能让她到现在都感知不到对方身上的气机,那这个小女孩儿到底有多恐怖。

    “你是谁”?纳兰子缨冷冷道。

    小女孩儿打量了一番两人,再次露出甜美的笑容,甜甜的说道:“杀你们的人”。

    纳兰子缨看着小女孩儿天真无邪的笑容,内心惊讶无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感知不到她身上的气机和杀意,不过他并没有害怕,这女孩儿的年纪看上去十六七岁,哪怕是从娘胎里开始习武,境界上也不可能高过他,更别说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杀他。

    “小姑娘在开玩笑吧”。

    小妮子含笑看着一脸凝重的纳兰子缨,一副老气横秋,像是长辈点评晚辈一样说道:“你的境界不再我之下”。说着皱了皱眉,“杀你应该不难,不过得花费点时间”,说着漫不经心的看了看来往的人群,“想不引起骚动有点难办到”。

    纳兰子缨体内气机急速流转,“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小妮子没有理会纳兰子缨铺面而来的气息压制,自言自语的说道:“在这里杀了你警察得抓我去坐牢,或者我就得亡命天涯四处逃跑”。

    “哎,真是麻烦”。

    柳依依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儿到底有多高,但看到纳兰子缨全身戒备的样子,肯定很高。尽管女孩儿身上没有释放出丝毫气机和杀气,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已经让她汗流浃背。

    小妮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看了看四周,又淡淡的看向柳依依,“这里是监控死角,无声无息的杀掉这位大凶姐姐倒是没太大的顾虑”。

    柳依依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脸色苍白。

    小妮子呵呵一笑,“不用担心,我说的是这位戴眼镜的叔叔不出手帮你的情况下”。说着笑着盯着纳兰子缨,笑容天真烂漫,“这位大叔,如果我现在出手杀她,你会帮忙吗”?

    见纳兰子缨全身戒备不答话,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道:“以后不要去荒野无人的地方,晚上睡觉要记得关好门窗,出门多带两个保镖,千万不要落单让我捡漏”。说完与纳兰子缨插肩而过,蹦蹦跳跳的走了过去,像个天真烂漫的邻家女孩儿。

    纳兰子缨呼出一口气,早已是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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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大集团,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广阔宏大,涉及制造业、外贸、金融、房地产等行业,是名副其实江州最大的集团公司。

    薛家的威名,在江州人尽皆知。

    不过对于马鞍山来说,不管它有多广大,无论它是否影响到江州经济和商业发展,没有丝毫畏惧和顾虑。他的眼里只有罪犯,任何敢挑战法律底线的人,就是他的敌人,不分高低贵贱。

    警车停在广大集团门口,马鞍山带着两个民警,朝门口的保安亮了亮证件,凛然而入。

    薛宇放下手机,连着两天,已经接到三个市里领导亲自打来电话,虽然没有明说他做了什么,但言语之中尽显责备和失望,口气之中大有警告和划清界限之意。

    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他也并不在意,铁打的江州流水的官,几年十几年之后,这些不利影响就会渐渐淡去,只要陆山民死掉,这一切都值得。

    但,陆山民竟然没有死。

    薛宇面色冷然,双目圆瞪,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没有敲门,薛荣慌慌张张的推门而入。焦急的说道:“二哥,马鞍山来了”。

    薛宇不悦的皱了皱眉,“慌什么,老大不小了还咋咋呼呼,去把向先生和薛猛叫来”。

    薛荣刚转身出去,正好看见马鞍山带着两个警察走了过来。马鞍山只是淡淡的撇了薛荣一眼,带着人走进了薛宇办公室。

    马鞍山一双鹰眼冷冷的盯着端着在办公椅上的薛宇,“薛先生,不介意打扰你几分钟吧”。

    薛宇淡淡一笑,“马局长请坐,恭喜马局长荣升天湖区公安局局长”。

    马鞍山站在薛宇办公桌前,“不必了,既然薛先生连我的升迁都知道了,那昨天发生的那件大事也该知道吧”。

    “全江州都知道了,我又岂会不知。这么恶劣的案件简直是无法无天,不知道马局长抓到凶手没有”。

    马鞍山双手按在桌面上,紧紧的盯着薛宇的眼睛,“薛先生可知道买凶/杀人的凶手是谁”?

    薛宇冷冷一笑,“马局长说笑了,查出真凶是你们警察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

    “请问薛先生昨天下午在哪里”?

    “我一直在办公室,集团公司的高层都可以作证”。薛宇淡淡道。

    “你的保镖向问天和你的侄儿薛猛在哪里”?

    “咚、咚、咚”,办公室敲门声响起。向问天和薛猛走了进来。

    薛宇朝两人招了招手,“来得正好,马局长有话要问你们,你们要好好配合,实话实说”。

    向问天淡淡一笑,“听闻马局长扶正了,现在专门负责昨天下午那件震惊江州的大案,恭喜恭喜”。

    马鞍山冷冷的看着向问天,“向先生,昨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你在哪里”?

    向问天笑道:“额,城里空气不好,昨天下午我让司机开车带我到天湖区和海棠区附近的郊外呼吸新鲜空气,不过可惜路上出了车祸,败了老头子的兴致,这一点海棠区的交警可以作证。后来还听到远处传来砰砰的响声,我还以为是当地哪家人出殡放鞭炮,今天早上才知道出了大事”。

    说着接着又说道:“还有开车的司机也可以作证,要不要我把司机叫来马局长问问”。

    “不必了”,马鞍山淡淡道,转身看着脸上伤痕累累的薛猛。

    “薛猛,你昨天下午三点到四点在哪里”?

    薛猛指了指脸上的伤,冷冷道:“向老爷子出了车祸,我赶着去帮忙,慌忙之中也出了车祸,与对方理论的时候打了起来”。说着伸出双手,“我知道打架斗殴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你现在就可以拘留我”。

    马鞍山冷冷一笑,转头看向薛宇,“还有件事”!

    薛宇呵呵一笑,“这事儿我知道,薛平今天早上已经回来了,这小子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到澳门赌博去了,让那个长的像薛平的骗子钻了空子,跑到半山庄园骗吃骗喝还欠了一屁股账”。

    马鞍山冷冷的盯着薛宇,“假薛平出事时候那两个保镖呢”?

    薛宇淡淡一笑,“连自己的主子都能看错,这样的保镖有何用,我给了笔钱打发回老家了”。

    马鞍山一双鹰眼迸发出愤怒的光芒,“是吗?这两个保镖老家的当地警察传来消息说,这两人并没有回老家”。

    薛宇哈哈一笑,“他们已经不是我薛家的人,去哪里我能管得着吗”?

    马鞍山猛的一拍桌子,怒吼道:“薛宇”!“葛兰区华府大道的连环车祸是不是你派人制造的”。

    薛猛雄壮的身躯往前一站,“马局长,请你拿出证据,拿不出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薛宇朝薛猛摆了摆手,“薛猛,忘了我刚才说的吗,要配合警察办案”。

    马鞍山冷冷道:“出车祸的那十几辆车主说之前有人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故意出车祸造成华府大道交通瘫痪”。

    薛宇冷冷一笑,“马局长怀疑是我给的钱”?

    “难道不是吗”?

    薛宇笑着摇了摇头,“我薛家虽然是江州首富,但也不是散财童子,有人收了钱,就一定是我薛家给的钱?马局长,江州警界都说你是个公正严明的警察,你这样的办案方式太让我失望了。”

    马鞍山冷哼一声,“你别得意太早,这个案子我会一查到底”。

    薛宇哈哈大笑,“那我就预祝马局长早日抓到凶手,立下大功”。

    .........

    .........

    假薛平的案件告一段落,陆山民和黄九斤终于走出了看守所。

    大黑头还是一如既往的朝他咧嘴傻笑。

    “大黑头”!

    大黑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黑头,我都知道了”。

    黄九斤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那个女人不守信用”。

    “大黑头,我、、、、、”。

    “山民”!!门口处,段一红笑着哭着奔跑过来,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孩子,让红姨看看”。段一红双手捧着陆山民的脸颊,“孩子,你受苦了”。

    “红姨、、、”!陆山民颤抖着嘴唇,双眼微红。

    段一红双手擦着陆山民眼角,“好孩子,不哭,红姨知道你受委屈了”。

    一旁的黄九斤朝段一红点了点头,“红姨好”!

    段一红仰望着身高超过两米的黄九斤,“你就是九斤,你三岁的时候姨见过你,那个时候你才那么小”。

    段一红踮起脚尖摸了摸黄九斤的脸颊,笑道:“都是好孩子”。

    说着拉着两人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红姨那里,我给你们接风”。

    开车的仍然是风浪,陆山民朝他点了点头,“风叔好”!

    风浪从后视镜看了眼黄九斤,淡淡道:“黄叔有个好孙子”。

    段一红皱了皱眉,打断风浪的话,“开车”!

    风浪看了看陆山民和黄九斤的表情,一脚油门踩到底,:“强大的男人不是能征服什么,而是能承受什么”!

    .........

    ........

    一回到家,段一红就开始忙着张罗。

    “你们两个赶紧去洗个澡,把身上的晦气都洗掉,我去给你们做饭”。

    风浪取下了口罩,坐在沙发上抽烟,烟头在嘴里忽明忽灭。见陆山民和黄九斤洗完澡出来,朝两人招了招手。

    陆山民和黄九斤坐在沙发上,风浪递过来两支烟。

    陆山民摇了摇头,“我不抽烟”。黄九斤摆了摆手,“我也不抽”。

    风浪把烟收回,淡淡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黄九斤看了眼陆山民,陆山民低头沉默不语。

    风浪冷冷一笑,“你和你爸不一样,要是你爸的话,会直接提刀杀入薛家”。

    陆山民苦笑一下,“然后呢”?

    “他不会想然后。挡住前行步子的不是看得见的现在,而是看不见的未来。他是一个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挡不住的人”。

    陆山民摇了摇头,“我没有我爸那么英勇豪迈,我只是个普通的山民,黄爷爷死了,唐飞死了,下一个会是谁”?

    “所以你害怕未来”?风浪沙哑的声音说道,脸上那条恐怖的疤痕蜿蜒扭动。

    “我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

    黄九斤搂着陆山民的肩膀,“山民,我相信爷爷和唐飞并不后悔”。

    “但我会心痛和愧疚”。陆山民脸上满是痛苦,“他们本可以不死”。

    风浪冷冷笑道:“只要你活着,薛家和纳兰家就不会放手,就必然要连累到你身边的人。”  风浪停顿了一下,紧紧的盯着陆山民的眼睛,“所以我建议你去死,敢不敢”。

    陆山民抬起头,咬着牙关说道:“如果我的死能换所有人的活,有何不敢”?

    风浪戏谑的笑道:“然后把痛苦和悔恨留给活着的人,让活着的人要么为你疯狂的去送死,要么像我一样在阴暗处苟且一生,要么像你红姨一样孤苦一生,要么像你爷爷一样到死都不安心。”

    说着哈哈大笑,沙哑的声音悲壮而凄凉。“陆山民,你还真是伟大,你死了一了百了,让活着的人为你痛苦一生”。

    陆山民低着头,眉头紧皱,神色痛苦。

    风浪继续说道:“你们现在所承受的,我们这一辈人早就承受过。当年你爸蒙难之后,活下来的人哪一个不是生不如死。像我们这样的人怕的不是死,怕的是绝望之后看不到希望。而你,就是那个希望。希望你不要亲手撕碎身边人的希望,那种感觉我经历过,你红姨也经历过,很绝望”。

    说着看向厨房方向,“不要让她再经历一次了,她再也承受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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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大家都没有谈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段一红一边给陆山民和黄九斤夹菜,一边嘘寒问暖。像母亲一样喋喋不休。

    两人从小的生活环境一样,无父无母,都是跟着爷爷长大。

    不同的是陆山民早已感受过段一红的这般温暖,而黄九斤是第一次。这个铁塔般的威武男人,血雨腥风生死搏杀从没有皱过半点眉头,这一刻竟是红了眼眶。

    寻常人家孩子厌烦母亲的唠叨,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是这二十多年来最温暖的话语。

    一顿饭,闲话家常。所谓的幸福安宁,当是如此。

    这样的生活简单却又不那么简单。

    街道上灯火辉煌,整座城市呈现出色彩斑斓的绚丽。

    五光十色之下,不少人依然在行色匆匆的奔波忙碌,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要努力挣钱买房,尽管有些人奋斗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在江州买上房子,但那也是很多人的梦想,毕竟有了房才算有个家,哪个男人愿意让自己的妻子儿女住在平凡搬家的出租屋里。对于买了房的人来说,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压在肩头的放贷,结了婚生了孩子之后孩子的抚养,父母渐渐老去需要照顾,他们身上的担子不是轻了,反而重了。

    至于所谓的大人物、有钱人。他们也并不是普通人眼里看到的那般光彩照人,更不是一般人脑海里意淫的那般潇洒轻松。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放松。乱花迷人眼,要想守住本心,更是比普通人还难。开不完的会,谈不完的业务,喝不完的酒,加不完的班。

    人生百态,各有不易!

    一顿闲话家常幸福安宁的晚餐,看似简单,背后所需要付出的努力和艰辛并不简单。

    从段一红家里出来,陆山民和黄九斤沿着滨江路缓步而行。两人都已经很久没有放慢脚步看看这一路的风景。

    “大黑头,我是不是很没用”?

    “山民,我觉得风叔说得对,强大的男人不是看征服什么,而是看能承受什么。哥知道你扛得很辛苦,但你必须得学会去承

    受,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家”。

    陆山民看着微微荡漾的江水,江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

    “大黑头,我有些怀念山里的日子,要是当初我没有下山,该有多好”。

    黄九斤挺拔的身躯立于岸边,哪怕他强悍如斯也毕竟是血肉之躯,爷爷是他唯一的至亲,不仅不能为他养老送终,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我理解你的心情,陆爷爷和道一爷爷当初不想让你报仇,就是不想再有任何牺牲。但我爷爷从来就没放弃过报仇,所以你不用感到自责。我了解爷爷,相比于老死山林,他更愿意战死沙场”。

    “山民,唐飞和我爷爷一样,都是宁死不屈的英雄,死得其所”。

    黄九斤拍了拍陆山民的肩膀,“山民,这一战可能会死,不战,将生不如死”。

    一阵江风大作,宽阔的江面忽然间波涛滚滚,浪潮汹涌澎湃扑面而来打在脚上,溅起漫天浪花。

    浪涛一浪推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打在岸边,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

    江边的灯火倒影江中,随着波涛翻滚,波光粼粼,色彩奔腾,所有的红尘俗世涌入天地熔炉与天地交融。

    陆山民体内气机勃发,内气伴随着江风和波光风驰电掣般在全身窍穴间奔腾。

    十里、百里、千里、万里,浑身气息陡然暴涨,双目在夜色中散发着隐隐的光芒。

    这一刻,陆山民突破桎梏,踏入易髓境后期。

    “那就战吧”!

    黄九斤咧嘴露出一丝微笑,全身气势铺天盖地散发而出,猛的打出一拳,打碎迎面而来的浪涛。

    “那就战他个天昏地暗”。

    ..........

    ..........

    “大叔,陆山民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咳咳,我才四十岁,没那么老,你可以叫我易大哥,或者凤哥哥也可以”。

    “四十岁还不老?我才二十一岁,你都快比我大一倍了,大叔你的样子装嫩也不像”。

    易翔凤尴尬的笑了

    笑,他从龙城区看守所出来就独自回了天启花园,在门口的时候就碰见了这个自称叫叶梓萱的女孩儿。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漂亮的女孩儿,看上去就让人心情愉悦,但与她交谈却算不上愉快。聊着聊着,她总能不声不响的把人气个半死。关键是她还完全不自知。

    “叶小姐,你这样独自跑进陌生人的家中,就不怕我是坏人吗”?说着鼓了鼓岩石般的肌肉,他打算吓一吓这个女孩儿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叶梓萱摇晃着脑袋打量了一番易翔凤,咯咯笑道:“大叔的样子真可爱”。

    易翔凤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要是让中东那些雇佣军同行知道有人用可爱评价他的话,那他杀人如麻的一世英名就彻底毁掉了。

    “我开玩笑的”,叶梓萱笑道。“大叔的样子看起来像个流氓,但我天生慧眼,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易翔凤眉头微皱,彻底败给了这个漂亮的女孩儿。

    “大叔,也许你以前是个坏人,但我相信你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我可是杀过很多人”。

    叶梓萱咯咯笑道:“因为你遇到了陆山民啊,他跟我一样,都很有魅力,能够把坏蛋变成好人”。

    易翔凤哭笑不得,“你是在夸陆山民还是在夸我”?

    “错”!说着指了指自己,“我是在夸我自己”。

    易翔凤叹了口气,“好吧,你赢了。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黄九斤,第二个让我认输的人”。

    “我有这么厉害”?叶梓萱一本正经的问道。

    易翔凤瘪了瘪嘴,“你应该没什么朋友吧”?

    叶梓萱惊讶的看着易翔凤,“这你也能看出来”?

    易翔凤心里暗暗道,你这样三句话就能把天聊死的人,当然没朋友。

    叶梓萱兴奋的说道:“都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大叔,想不到你的脑袋也不瘦”。

    易翔凤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打定主意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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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家的院子已经修复如初,亭台水榭,林木森森,仿佛那场大战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纳兰文若立于庭院之中,抬头望月,八月十五,圆月当空。

    二十多年的恩恩怨怨,剪不断理还乱。

    “子建,爷爷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纳兰子建眉头微皱,他知道爷爷要问什么,从小他就是个好奇心大过天的人,但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向爷爷问过一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爷爷有爷爷的理想,纳兰家的兴旺发达就是爷爷最大的理想,在爷爷眼里,纳兰家的荣誉要大过天地,甚至大过纳兰家族族人的性命。而他,用家族里其他人的话说,他比较自私。

    “爷爷是想问,我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其实我不是不想问,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子建,从古至今,顺应天命者昌,逆天而行者亡,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事后诸葛亮才知道什么是天意,事前谁能看得清呢”?

    纳兰文若笑了笑,:“读书的目的就是借古观今,当年陆晨龙如日中天,比今天的陆山民不知强了多少倍,其结果如何”?

    “今时不同往日,二十多年前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几百万就算是一方巨贾,今天几百亿资产的集团公司比比皆是,时代在变化,每个时代的玩儿法都不会完全一样”。

    纳兰文若皱了皱眉,看着天上的圆月。他并不是个死读书的腐儒,腐儒也无法把纳兰家带到这样的高度。他很自信,自信得敢于怀疑自己。他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老得跟不上时代了,不管身处多高的人,都有看不见想不到的盲区,他有些怀疑他是否也进入了这种盲区之中。

    “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纳兰子建内心微动,转头看向爷爷,眼中犹疑不定。

    纳兰文若看了看纳兰子建,呵呵一笑,“爷爷只是不反对你的想法而已,并不等于支持你”。

    纳兰子建嘿嘿一笑,“爷爷不愧是接近圣人的大儒,胸怀博大”。

    纳兰文若哈哈一笑,“你小子,从小就爱拍爷爷马屁”。说着露出欣慰的微笑,“爷爷喜欢”。

    “爷爷今天心情不错,就告诉你一些心中的疑惑”。

    纳兰子心下一阵欣喜,他没想到爷爷会这么直接爽快。

    “孙儿洗耳恭听”。

    纳兰文若叹了口气,说道:“你大伯瞒得过所有人,瞒不过我”。说着看向纳兰子建,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之情。

    “呵呵,你不愧是纳兰家最聪明的人,早猜到了吧”。

    纳兰子建笑了笑,“爷爷才是纳兰家最聪明的人,大伯的韬光养晦能瞒过其他人,甚至是影子,但必定瞒不过您”。

    纳兰文若继续道:“你大伯是纳兰家除了我之外涉事最深的人,他早就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当年陆晨龙都死了,为什么陆山民还活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纳兰子建惊讶的看着纳兰文若,“是大伯、、”.

    “对,是他暗中通知了陆家的人,不过那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冒着生命危险才救下了襁褓中的陆山民”。

    “那这件事情影子知道吗”?

    纳兰文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它知不知道”。

    见纳兰子建陷入沉思,纳兰文若淡淡道:“你怎么不问我影子是谁”?

    纳兰子建笑了笑,“爷爷您并不知道”。

    纳兰文若点了点头,“最可怕的敌人是看不见的敌人,所以影子和陆山民,我宁愿选择陆山民这个敌人”。

    “难道就没有一点线索吗”?

    纳兰文若笑道:“在棋盘第一格上放一粒米,第二格上放两粒米,第三格上放四粒米,以此类推,在最后一格要放多少粒米”。“既然是影子,它自然把自己藏得很好,更何况我们算是它的代理人,大张旗鼓去查它,它会放过我们吗”?

    “大伯说影子无处不在”?

    纳兰文若眉头紧皱,“对,说不定这老宅中就有影子的存在”。

    纳兰子建眉头一挑,“难道您就打算这么屈服”?

    纳兰文若呵呵一笑,“它就像寄生在我们身上有益的寄生虫,它靠我们生存,我们靠它成长,算不得屈服。这二十多年来纳兰家的崛起影子也功不可没。它们似乎有一套复杂的人际网络,每当我们在生意上遇到一些难以跨越的坎的时候,那个坎就会自然消失,我相信这是影子在操作。它们还有着一套极其复杂的投资体系,通过这个体系就像蚊子吸血一样吸走一部分我们的财富”。

    纳兰子建摇了摇头,“它就像一只无形的大网在头顶上挥之不去”。

    “对,这种感觉很不好,但我们没有选择。当年陆晨龙和海中天就是想冲破这张大网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爷爷的意思是,影子会选择一些大集团公司作为吸纳财富的目标”。

    “对,它们会选择一些成长潜力巨大的集团公司作为目标,一旦选择就相当于让人知道了它的存在,如果愿意合作,就像我们纳兰家和薛家那样。它们很小心,如果不愿意合作就必须得杀人灭口”。

    纳兰文若语重心长的说道:“子建,影子为了隐藏好不会轻易出手,但一旦发现有暴露的危险,会比谁都心狠手辣”。

    “爷爷”?

    纳兰文若摇了摇头,“爷爷知道你是个不服输的人,但这一次,就当是为了纳兰家,为了爷爷,你必须低下头”。

    “爷爷向你保证,只要陆山民不寻死,我可以留他一条命。至于陆家,二十多年前就已覆灭,不该再重新出现”。

    纳兰子建苦笑一下,“黄金刚死在我们纳兰家,这个仇已经无法化解了”。

    纳兰文若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已经让人把黄金刚的骨灰送给了陆山民安插在天京的暗线,如果他真要寻死,爷爷也无能为力”。

    说着疼爱的摸了摸纳兰子建的头,“继续去你大伯那里读书吧,这件事你管不了。过几天是你外公的88岁大寿,我就不去了,你带我问声好”。

    ..........

    ..........

    立岸观江,浩荡江势引发体内气机呼应,陆山民一举踏入易髓境后期。

    内家拳讲求一个悟字,悟天地宽厚、悟人生百态、悟生死难断。

    内气由窍穴游走全身,意念所致,气机所达。他的内气存储与全身窍穴,调动速度比同等境界的内家高手快上一分。高手之间分秒必争,就是这一分,足以让他碾压同等境界的所有人。

    境界的攀升让陆山民心境更加稳定,心里静若止水,脸上不悲不喜。

    “大黑头,你去一趟天京吧,把黄爷爷送回马嘴村”。

    见大黑头有些犹豫,陆山民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不会乱来”。

    黄九斤点了点头,“明天就去,就葬在陆爷爷旁边”。

    陆山民看得出黄九斤眼中的急迫,他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当初爷爷去世的时候,内心的悲痛与急切记忆犹新。“别明天了,就今晚吧”。

    黄九斤咧嘴笑了笑。“好,我现在就去机场”。

    陆山民点了点头,“如果觉得心中有气,就把左丘打一顿,不过轻点,他那身板经不起你的大拳头”。

    黄九斤笑了笑,“我会很轻的”。

    .........

    .........

    回到天启花园,陆山民发现小区门口对面停着一辆黑色汽车,里面有人朝他投来冷冷的目光。但又感觉不到杀气。

    陆山民停下脚步朝那辆汽车看了一眼,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的人。他并没有太在意,以他目前的实力,没有谁能在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对他造成致命的威胁,哪怕就是向问天也不行。

    走进小区,拿出钥匙打开门。陆山民惊讶得嘴巴微张。

    “梓萱,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梓萱雀跃而起,跑过去拉住陆山民的手,“你跑哪去了,我等你好久了”。

    易翔凤咳嗽了两声,表明房间里还有他这个人。

    陆山民望向他,“易哥,你也在”。

    易翔凤不满的看着陆山民,“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很难发现吗”?说着摇了摇头,“你们慢慢聊,我累了,要休息了”。说着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陆山民没有理会易翔凤,拉着叶梓萱的手坐到沙发上。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叶梓萱嘟囔着说道:“雅倩告诉我的”。

    “哦,你怎么会跑到江州来”?

    “你不想见到我吗”?叶梓萱略带委屈的说道。

    “当然不是”。陆山民笑道:“见到你,我很高兴”。

    “真的吗”?叶梓萱怀疑的问道。

    “真的”!陆山民肯定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叶梓萱心情就会愉悦很多,一切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我,我下个月就要出国留学了”。

    “哦”,陆山民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叶梓萱怔怔的看着陆山民,泫然欲泣。:“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作为朋友,临走前应该和你打声招呼”。

    陆山民哑然,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里有些乱。

    叶梓萱紧咬着嘴唇,脸蛋憋得通红,“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喜欢你,舍不得你”。说着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我才不喜欢你,能出国留学从此摆脱你,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陆山民抬起手,想伸手抚摸一下叶梓萱的头发,但停在空中始终没有放到她头上。

    “别哭了,高兴就该笑一笑”。



    世间文字千千万,唯有情字最伤人。

    叶梓萱低声哭泣了好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反正心里觉得委屈,从小她就这样,眼泪不值钱。家里的盆栽死了会哭,小猫小狗生病了也会哭。

    正如她自己所说那样,她本不想来。但是她又控制不住。她不知道感情一事,最没道理可讲。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绝不会以你的理智思考转变而有丝毫转变。

    你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那压根儿就不是爱。

    所以她还是来了,她打定主意这是最后一次见面,等她在英国念完硕士,念完博士,念完博士后回来,他应该和雅倩儿女成群绿树成荫了吧。

    叶梓萱泪眼婆娑,深情的望着陆山民,心里喃喃道,我走以后,你就不必再为难了。

    陆山民很心疼,他转过头,不敢直视叶梓萱的深情凝望。他从未仔细去剖析过内心的情感,没有那个时间,没有那个心情,也没有那个能力。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对叶梓萱的感情,反正见到她想到她会高兴,看到她哭泣会很心痛,很想保护她,当知道要彻底失去她的时候会很失落。

    陆山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他也不想知道。

    叶梓萱哭了好一会儿,突然破涕为笑,让还沉浸在心痛和失落中的陆山民情绪更加复杂和不知所措。

    “好了,哭完了,最后一次见面我们应该高高兴兴的”。叶梓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着说道。

    陆山民附和着呵呵傻笑,叶梓萱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就像雨后灿烂的彩虹。

    “一时晴一时雨,你比川剧变脸还快”。

    叶梓萱撅着嘴,“我不管,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今晚你得带我出去玩儿”。

    “你想去哪里玩儿”?

    “哪里你都陪我去吗”?

    陆山民肯定的点了点头,“不管哪里都行”。

    叶梓萱纤纤玉指轻扣额头,想了一会儿。“嗯.....我要去酒吧喝酒”。

    “好”。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金帝酒吧,陆山民不知道叶梓萱是不是有意把分别也选在酒吧。龙城区有不少高档酒吧,两人静静的坐在酒吧里,看着群魔乱舞的人群,听着刺耳的重金属音乐,这是陆山民第一次不觉得酒吧嘈杂。

    两人渐渐被酒吧里的气氛所感染,也开始划拳喝酒。

    “英雄啊英雄”!

    “流氓啊流氓”!

    “美女啊美女”!

    叶梓萱的表情很丰富,赢了兴高采烈,输了噘嘴皱眉。陆山民也渐渐忘却一切烦恼,沉浸在这种简单的快乐之中。两人的笑容都很灿烂,像两个三岁孩子。

    尽管陆山民竭力的让叶梓萱赢,叶梓萱还是免不了输了两三次。

    叶梓萱不太会喝酒,尝了一口就被辣得直吐舌头。

    “不能喝就别逞强”。陆山民拿过叶梓萱的酒瓶。

    叶梓萱一把拽回酒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满脸通红。骄傲的昂起头。

    “谁说我不能喝”。

    陆山民微笑的看着这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儿,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几分俏皮可爱。

    一曲狂欢的舞曲之后,酒吧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叶梓萱朝陆山民甜美的笑了笑。起身说道:“你等等我”。

    陆山民皱了皱眉:“你要上哪去”?

    叶梓萱做了个神秘的鬼脸,“呆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起身朝舞台中央的主持人走去,只见她和主持人说了几句。主持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拿着话筒说道:“先生们,女士们,下面有请一位美丽的小姐给大家演奏一曲李斯特的《爱之梦》”。

    台下瞬间传来掌声和欢呼声。

    陆山民微笑的看着已经坐下的叶梓萱,白色的钢琴配上白色的长裙,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美得不可方物。

    琴声响起,酒吧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叶梓萱的纤纤玉手在黑白的琴键间跳跃,令人赏心悦目。

    琴声时而欢快,时而沉静,时而跳跃,时而诙谐,就像夏夜幽深的星空,纯净而璀璨。

    忽而琴声悠扬高亢,像一位处于热恋中的女子在向爱人呐喊出心中的爱意,听得感人肺腑。忽而琴声如怨如诉,像分别的恋人在低泣着与爱人生离死别,让人心有戚戚。

    音乐是那样的美丽,陆山民即使不懂,也听得感同身受。

    陆山民不禁想到,如果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得让孩子学钢琴。

    一曲演奏完,台下全体起身鼓掌。这么美的女孩儿,这么美的琴声,瞬间感染了整个酒吧的人。

    台下,一个身着阿玛尼休闲服的男子捧着一束鲜花走向舞台中央。

    陆山民看了一眼旁边花瓶里插着的一支鲜花,伸手拿在手里。

    男子热情的将鲜花递给叶梓萱。“小姐,你真是太美了,请接受我的鲜花”。

    此时,陆山民也走了过来,递出与男子相比显得格外寒酸的一支花。

    “小姐,请收下我的花”。

    男子轻蔑的看了一眼陆山民,“一支小小的花岂能配得上这么美的小姐”。

    叶梓萱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的望着陆山民,面带娇羞的走到陆山民身前,低着头含笑接过了陆山民的花,另一只手缓缓穿过陆山民的臂弯,挽着他一起走下了舞台。

    男子捧着花愣愣的站在原地,至始至终,这位美丽的女孩儿都没有看他和那束花一眼。

    走出酒吧,圆月当空。

    叶梓萱紧紧的挽着陆山民的手臂,看了一眼街边停着的黑色轿车,朱炎已经下了车,拉开了后排车门。

    “山民,可以再为我做一首诗吗”?

    陆山民看着叶梓萱近乎哀求的眼神,又看了看远处的江心,悲从心来。

    “中秋乱花迷人眼”,

    “孤灯成影对江心”。

    “今时今日卿相携”,

    “那年那月谁携卿”。

    这个时候酒吧隐隐传出音乐声,那是一首在江州很流行的歌曲——《广东爱情故事》。

    安静地离去

    和孤单一起

    拥挤的回忆时间抹去

    人在广东已经漂泊十年

    有时也怀念当初一起

    经已改变

    让这天空将你我相连

    怀念你走了云的天空还任性

    是否它相信在乎

    反而容易放弃

    非要最后一无所有

    才无所畏惧

    望着离去汽车的身影,陆山民的心像掉入了无底深渊,一直掉,一直掉,永远也落不了地。

    汽车里,叶梓萱双手捧着那束小花,早已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