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夜雨依旧在飘零。
李天澜睁开眼睛的时候,书房里一片黑暗安静,外界的雨凌乱的敲打在玻璃上,声音格外的清晰。
他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下去,整个人顿时变得神采奕奕。
书桌上的手机似乎被人动过,李天澜打开手机看了看,没有任何短信和未接电话,他用力摇了摇头,点燃一支烟,随手推开了窗户。
雨渐渐大了。
雨丝坠落在湖面上,满湖的涟漪在夜色中不断扩散,树梢在风中轻轻摇动着,东皇殿的院落内灯光朦胧,带着被氤氲的水汽,明明是灿烂的盛夏,但此情此景,却有些萧瑟,有些落寞。
李天澜静静看着窗外的雨,眼神中的光彩愈发平静。
时至今日,他的武道已然小成,站在了正常状态下他不曾达到过的巅峰。
可巅峰并不完美。
这种不完美并非是因为进境过快,也不是因为身体太过脆弱,而是力量和意志的失衡。
三年时间,一路向北万里,山河大海,极地冰川,草原沙漠,风霜雨雪,他几乎从来没有停下过自己的脚步。
他的武道就如同他北上的道路,是一步一步在沉默中走出来的,极为坚实稳固,积累的剑意也绝对纯粹,但他的身体可以承受如此艰难的磨练,意志却很难承受这三年的风霜与孤寂,如今即便是从极地回到华亭,他的精气神一时间也很难完全弥补回来。
意志与力量不够平衡,也就意味着空有力量而意志却不够专注,没有坚定如钢铁的意志,剑意也很难达到真正的纯粹和巅峰。
李天澜如今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睡觉。
只有充分的,足够舒适的休息,才能逐渐将他的精气神完全调整回来。
李天澜望着窗外,一时间思绪纷飞。
他的精气神受损,但曾经的底子在哪,根本不愁恢复,所以这一刻他更多想到的,都是在荒漠的那一年。
那一年他从高处坠入低谷,自废惊雷境的境界重新开始。
那一年他在荒漠监狱下方那座压抑,黑暗,狭窄,寂静的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迷宫中爬了差不多他认为是一生一世的时光,经历了无数次的绝望压抑恐惧与疯狂,由此才锻炼出了堪比天王心的绝对意志。
若没有那一年的经历,今时今日,以他原本的意志,根本不可能撑过那三年的大破大立。
一切看起来像是巧合,又像是必然。
他想起当初初见玄玄子和无为大师时,两位玄学宗师跟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可信天命?
天命就在眼前,即便不信,也不可不敬。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王月瞳走了进来,看着默默吸烟的李天澜,柔声道:“醒了?”
李天澜点点头道::“饿了。”
“我和如是做了饭菜,可能比不上虞老的手艺,要不要尝尝?”
王月瞳微笑着开口道,声音柔美,眼神妖娆,从女孩变成女人之后,在李天澜面前,北海王氏的小公主毫不吝啬自己的风情,当真是要在李天澜身边静静绽放一辈子了。
“你和如是?”
李天澜随手将烟头从窗户扔了出去,眼神诡异。
“我和她说好了。”
王月瞳点点头:“她以后叫我姐姐。”
“......”
李天澜突然间无话可说,就算他是神仙,一时半会都不可能想明白东城如是为什么会叫王月瞳一声姐姐。
“当然,我注定是不能跟小白姐比的。东城如是就算叫了我姐姐,内心也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她,但今后少不了见面,以后我们都在你身边,总不能一辈子都装不认识,那样太尴尬了。”
王月瞳走过来抱住李天澜,靠在他怀里轻声道。
“以后?”
李天澜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短发。
“嗯,以后!”
王月瞳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天澜,我辞职吧,今后我就呆在你身边。”
李天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开口道:“好。”
王月瞳在他怀中笑了起来,她蹭了蹭李天澜,轻声道:“你睡觉的时候,我爸给我打电话了,他想让我回家。”
“你怎么说?”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问道。
“我说不回去。”
王月瞳怔怔出神,想着那通电话,语气复杂:“所以我爸让我回家一趟。”
李天澜紧紧抱着王月瞳,没有说话。
回家。
回家一趟。
看起来相近的意思,意义却完全不同。
前者是回家之后便不再回来。
后者是回家之后再回来,便不会在回去。
最起码在李天澜和北海王氏的恩怨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之前,她不会在回去。
李天澜低头轻轻吻着王月瞳的头发。
曾经的小公主在他怀里轻轻颤抖着。
“后悔吗?”
李天澜轻声道。
“只要你今后不会不要我,我就不后悔。”
王月瞳的声音很轻,近似于呢喃。
她终究是个女人,一个奢侈到宁愿用一生去做赌注的女人,如此豪赌,她会忐忑,会不安,会茫然,会不知所措。
至于后不后悔...
这一切都取决于她最终选择的男人。
这一份责任是如此的厚重,比起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李氏,更加清晰。
“放心吧。”
李天澜语气顿了顿,又道:“谢谢。”
王月瞳笑了笑,抬起头,伸手抚摸着李天澜的脸庞,轻声道:“等我再回来,就不是北海王氏的小公主了,而是你的女人。”
李天澜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什么时候走?”
“吃完饭吧。”
王月瞳轻声道:“你送我去机场。”
李天澜点点头道:“好。”
“我要你抱我下楼。”
王月瞳退后一步离开李天澜,张开了双手。
李天澜笑了笑,将她横抱起来下楼。
楼下所有人都在。
林悠闲和虞东来坐在了饭桌上。
东城如是在盛饭。
饭菜很丰盛。
但因为东城如是和王月瞳的关系,一顿晚饭吃的不咸不淡。
李天澜胃口倒是不错,对于他来说,只要两个女人没有当场打起来,今后总有相对和谐的一天,吃过饭,李天澜亲自开车送王月瞳去机场,王月瞳在路上订好了机票,在机场换了登机牌,李天澜亲眼看着王月瞳过了安检。
王月瞳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临走的时候用力抱了抱李天澜,轻声道:“等我回来。”
她的身影过了安检,逐渐消失在通道尽头。
李天澜扯了扯衣领,转身离开机场。
黑色的奥迪沿着道路离开的时候,一队气势凝重沉稳的奔驰车队缓缓进入机场,跟李天澜擦肩而过。
......
夜雨越来越大,雷声在苍穹的至高处时隐时现。
接近深夜的机场内,两个中年男人带着一名绝美的少女步伐平稳的走出机场。
六辆奔驰停靠在机场外面的道路上,将近二十名身材魁梧彪悍的男人穿着统一的黑西装,沐浴着夜色中的雨水,沉默肃立。
两男一女沉默着走出机场的瞬间,所有人同时躬身行礼:“欢迎殿下。”
两名中年男子上了最前方的一辆奔驰。
绝美的少女则坐上了另外一辆车。
车队缓缓离开机场。
最前方的奔驰内,提前一天到达华亭的古行云脸色苍白而虚弱,他落下窗户,点了根烟,轻轻咳嗽起来。
始终跟他在一起的古千川收到一条短信,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嘴角轻轻扯了扯,平静道:“内阁和总统府已经同意了两院演习的规则。”
“预料之中。”
古行云笑了笑:“这都是规则允许范围之内的事情,规矩和规则,很多时候都是两码事,但有的时候,也是一码事,在特战系统,无论怎么样,现在都是昆仑城说了算,这既是规则,也是规矩。”
“豪门集团那边?”
古千川皱了皱眉,看了古行云一眼。
如今他已经确定了古行云的伤势,凶兵一击,即便是古行云也接近全废,战斗力大打折扣,没有几年时间,根本没有恢复的可能,甚至就算有时间,还要看他自身的运气如何,如果不是两院演习太过重要,又事关昆仑城的脸面的话,古行云根本就不会亲自到场。
如今的昆仑城大权真正的掌握在古千川的手里,他和古行云的关系似乎也变得缓和了许多。
“两院演习是大事,谁都不能破坏,否则就真的是又破坏规矩,又践踏规则了,东城无敌除非是想要政治自杀,不然他还能做什么?”
古行云咳嗽一声,语气平淡的开口道。
“就怕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意外。”
古千川不动声色的开口道:“东城家族的疯子,疯狂起来哪有什么理智?”
“确实如此。”
古行云点点头:“但问题是为了一个李天澜,值得吗?”
他看了古千川一眼,继续道:“而且就算真的有什么意外,还有你在,如果意外真的发生了,演习上,你亲自出手,杀了李天澜!”
他顿了顿,阴沉道:“不惜代价!”
古千川眯起了眼睛,点了点头道:“我们去哪?天空学院?”
“去冬山。”
古行云摇了摇头:“我约了一位高人,对于今后的局势,也许他能给我们指点。”
古千川笑着点点头,却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
心里想着什么所谓高人?
狗屁。
还不是你那位便宜岳父玄玄子?
...
(上帝视角害死人啊...)
凌晨将至的时候,下了一天的终于变成大雨,滚滚雷鸣在天际肆意咆哮,华亭起了风,大雨越下越大,最终变成了在华亭极为罕见的暴雨。
暴雨吞噬了整座城市,灯火朦胧中,狂乱的雨水似乎成了整座城唯一的声音。
瓢泼大雨中,一名须发皆白的玄玄子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道袍,一手持浮尘,一手撑伞,不动声色的走在通往冬山山顶的道路上。
冬山号称整个华亭的后花园,多豪宅,多景点,因此道路极为平整,但暴雨天,又是深夜,平整的山路依旧湿滑,玄玄子走得很慢,可脚步却极为坚定。
大风大雨。
蓝色的道袍,黑色的伞,独自一人行走在因为暴雨而变得有些恍惚的深夜里,他的身影就像是丝毫不引人瞩目的一个黑点。
冬山多豪宅。
但玄玄子前行的方向却不是通往任何一座豪宅,而是径直前往山顶。
山路在暴雨中显得愈发幽深。
山顶显得遥远而疏冷。
玄玄子不急不缓的前行,他走的不快,可步伐如一,始终也不曾慢过。
山顶在暴雨中亮起了一团隐约而朦胧的光。
光团照亮了一小片古老而肃穆的建筑。
玄玄子始终平静如磐石的脸庞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怪异。
他知道那团光照亮的建筑是什么。
那片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建筑,对于某些有信仰的人来说,完全可以算是东南沿海的圣地。
玄玄子也有信仰。
但他信的是三清,而山顶...
赫然是一座教堂。
冬山山顶上最著名的中山大教堂。
被那团光照亮的地方,就是玄玄子此行的目的地。
玄玄子越走越近。
那团光在风雨中摇曳,照亮着大雨下教堂的钟楼。
玄玄子平静的站在教堂前。
欧式的教堂,仙风道骨的道士,雨下的黑伞,钟楼上的光。
瓢泼的雨落下来,风吹过去,夜色中,这一幕看上去怪异却又和谐。
玄玄子深深呼吸,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走了进去。
那把黑伞被他随手放在门口,水渍浸湿了一线不曾被雨水敲打的地面。
教堂钟楼内的空间很小。
十字架摆在钟楼的最中央。
钟楼里亮着灯,将内部的一切都照射的清晰了然。
玄玄子进了教堂,进了钟楼。
白色的浮尘在他手里垂着,道袍整洁。
他站在钟楼里,气氛愈发怪异。
但更怪异的是这座天主教堂中不进有他这个道士,十字架前,甚至还很荒谬的站着一个穿着僧衣的和尚。
光头,佛珠,僧衣,这一切甚至比玄玄子的装扮还要显眼。
两人隔着十字架对视,场景不伦不类到了极点。
“一别三年,天王风采一如往昔,可喜可贺。”
和尚看着玄玄子,笑容中满是意味深长,看上去没有半点出家人的宁静祥和。
玄玄子陡然扬起了双眉。
天王。
这是对方对他的称呼,不是道长,甚至从辈分上来说,他是跟对方的师父平辈,如今这种情况下,虽然佛道有别,但对方就算叫一声师叔玄玄子都当得起。
可对方却称呼他天王。
他如今确实是天王,是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的轮回宫第十三位天王。
“我和你师父是同辈。”
玄玄子眯起眼睛,声音漠然。
“师父去了,你自然不再是什么长辈,我喊你天王,难道错了?”
和尚眼神锐利,带着清晰可见的攻击性。
“没错。”
玄玄子沉默了一会,才平静道:“你是如真还是如也?”
他知道无为大师有两个徒弟,甚至见过不止一次,但之前却一直不曾认真记过这两位徒弟的法号。
“贫僧如真。”
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你今晚来,是想报仇?”
玄玄子的眼神有些奇异,带着自嘲:“三年前我亲手将浮尘刺进无为的心脏,你来是想了了这段因果?”
“天王误会了。”
如真坚持着对玄玄子的称呼,微笑着,无懈可击。
玄玄子笑了笑,透过钟楼的窗户看着窗外的雨。
雨下的冬山一片勃勃生机。
他眯着眼,语气轻柔:“你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
“我可以联系军师。”
如真淡淡道:“你如今是轮回的天王,我联系得到军师,自然找得到你。”
玄玄子哦了一声,随口道:“军师是谁?”
如真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的沉默不语。
玄玄子语气冷漠:“既不信我,又何必找我?”
“天王欠我青云寺一脉一段因果。”
如真的语气也变得冷冽。
三年前,玄玄子前往青云寺拜访无为大师,直接将手里的浮尘刺进了无为大师的心脏。
无为大师的死是为了成全李天澜。
可玄玄子当初的举动却可以算是一系列事件的起因。
“说到底,还不是想报仇?”
玄玄子笑的有些讥讽。
“如果是想报仇,你活不到现在。”
如真毫不客气的开口道:“我今日找天王,只是想让天王还我青云寺一段因果。”
“有话直说。”
玄玄子面无表情道。
如真犹豫了下,平静道:“劳烦天王为一人续命。”
“谁?”
玄玄子问道。
“秦微白。我的小师妹,你现在的老板。”
如真实话实说。
“她会死?”
玄玄子猛然抬高了声调,他之所以加入轮回宫,就是因为秦微白答应他,会在他日覆灭昆仑城的时候还他女儿自由,可如今秦微白竟然会死?
玄玄子突然有些愤怒,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
“如若天王肯出手,就不会死。”
如真安安静静的说道。
玄玄子怒极反笑,他重重冷哼一声,语气阴森道:“我连她的天命都看不到,出手续命?如何出手?你教我吗?”
如真沉默着。
面对着玄玄子阴冷的目光,他缓缓掏出一颗佛珠。
“此珠名为替死。”
如真平静道:“有了它,天王便可出手。”
替死!
在临安的时候,如真也曾交给过秦微白一颗佛珠,告诉她名为替死。
但毫无疑问,这一颗,才是真正的替死珠。
而他交给秦微白的那一颗,名为尘缘。
如真甚至不需要推测什么,他都可以完全肯定,此时的尘缘,已经在李天澜身上。
秦微白认为那是一次可以替死的机会,以她对李天澜的珍惜和重视,这么宝贵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舍得自己去用?肯定是交给李天澜。
尘缘在李天澜身上,才能保证秦微白的尘缘不灭,如此一来,用真正的替死珠替秦微白续命, 才有了可能。
“替死...”
玄玄子喃喃自语了一句,眼神一凝:“难道是那位前辈的舍利子?”
“正是师祖的舍利子。”
如真点了点头,将佛珠交给了玄玄子。
“想不到竟然真有这东西。”
玄玄子有些不可思议的感慨了一句,随即有些疑惑道:“有这东西的话,无为当初根本就不会死,为何...”
“师父三年前说过,他能不死,但不能不死。”
如真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一丝伤感,无为大师或许是唯一知道秦微白来历的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看到了今后的路,他临走前留下了替死,留下了尘缘,不动声色中,似乎已经安排好了今天的一切。
他能不死,是因为替死珠。
而不能不死,除了成全李天澜,更多的还是为了给秦微白留下最后一丝生机。
“又是一个主动求死的傻子。”
玄玄子想起无为大师,喃喃自语着说了一句。
如真没说话。
“值吗?”
玄玄子问道:“为了一个不是亲生女儿的养女,值吗?”
如真一脸默然。
“秦微白到底是什么来历?”
玄玄子看着如真:“无为替她抹掉了所有的痕迹,至于她的身世也隐藏的很好,北海王氏查过,昆仑城查过,中洲查过,但一无所获,你知不知道?”
“就是出自西南一个小山村。”
玄玄子平平淡淡的开口道:“当年师父遇到小师妹的时候,我也在场。那一年,西南大雪成灾,小师妹就倒在雪地里,六七岁的模样,浑身都是血,内伤外伤都是致命伤,但她的意识很清醒,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也发现了我们。”
他语气顿了顿,奇异道:“就是...就是那么看着。你无法想象她当时的伤势,五脏六腑全部重创,浑身上下都仿佛被人生生捏碎了骨头,撕裂了肌肉,想杀她的人就像是要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她,然后随手将她丢在雪地里,要活活冻死她一样。但那样的伤势,那样的境遇,她却没有半点恐惧和痛苦,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就这么看着我们,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在审视着我们。”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后来师父把小师妹带回去,悉心照顾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让她慢慢好转过来。”
“就这样,你还告诉我她是出自西南的某个小山村?”
玄玄子问道。
“我们确实是在西南某个山区里捡到的小师妹,我不知道她的身世,只有师父和小师妹自己知道。”
如真摇了摇头:“不过无所谓,你为她续命,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为她续命...”
玄玄子语气复杂:“我若是不答应呢?”
如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不动声色道:“这个地方,在轮回宫的情报中很重要,据说有好几名私人神父都是昆仑城的暗棋?这里不错,周围全部都是富翁,没准有人祷告的时候就能暴露出些许秘密,就算没什么秘密,将据点建立在这里,也是不错的地方。”
如真看着有些变色的玄玄子,缓缓道:“我约你见面,你让我在这里等你,你恐怕不止是要见我吧?听说古行云带着女儿跟古千川来华亭了?”
玄玄子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我不会做什么。你不答应,我便不走,到时候不好收场的是你,与我无关。你若死了,也算是还了因果。”
如真的笑意有些冷:“但问题是,作为中洲仅剩的玄学宗师,你舍得死吗?”
玄玄子的嘴唇狠狠颤抖了下。
他当然舍不得死。
不是为了所谓的地位名声,而是为了她的女儿和外孙女。
“我就算肯出手,今天也来不及,时间不够。”
玄玄子深呼吸一口,紧握住手里的替死珠。
“时间够了。”
如真平静道:“刚刚好。”
“时间不够!”
玄玄子有些暴躁:“替死珠,也是需要人替死的,人选在哪?为秦微白替死,必须是要跟她有牵扯的人,对方如果不在这里,那就还需要别的布置,时间根本就不...”
“不需要别的布置。”
如真轻声道。
玄玄子所有的话猛然停住。
他直直的看着如真。
如真笑了起来:“她是我的小师妹,我跟她,算是有牵扯了吧?”
在临安的时候,秦微白问过他今后的打算。
他说一切随缘。
今夜,在这座教堂的钟楼里,这就是属于他的缘法。
玄玄子这才明白为何已经出尘的如真今夜为何如此的不出尘。
如真缓缓坐在了地上。
“我无牵无挂。”
他说道:“来吧, 我好早点去侍奉师父。”
钟楼外的狂风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下着。
钟楼内亮起了一抹火光。
火光摇曳闪烁,明灭不定。
时间缓缓推移。
冬山暴雨的山路上亮起了灯光。
一排奔驰车队穿过了夜间的暴雨,缓缓停在了教堂前。
古行云独自下车,抬头望着钟楼的光芒,又转身看向了从另一辆车下来的少女。
“你跟我上去。”
古行云看了少女一眼,平静道。
钟楼内的灯光似乎暗淡了一分。
玄玄子孤零零的坐在钟楼内,脸色有些苍白。
他手中的替死珠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如真。
也消失不见。
空气中只有一些参与的粉尘在飘舞着,最终落在地上,被窗外的风一吹,再无踪迹。
玄玄子,无为。
加上如真这位真正的得道高僧,终于用一颗替死,换来了一丝属于秦微白的尘缘。
“又是一个傻子。”
玄玄子轻声道。
钟楼外响起了脚步声。
阁楼的门被推开。
古行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少女。
一个如诗如画,有倾城之姿的少女。
少女身材高挑而苗条,容颜精致柔美,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连衣长裙,明眸善美,长发飞扬,一举一动,尽是属于青春的灵动与妩媚。
很乖巧,很温婉,她随便站在那里,却一瞬间仿佛压制了灯光,隐隐约约间,竟然有种勾魂夺魄的魅力。
古行云死死盯着少女,嘴角颤抖,不知不觉间已然是泪流满面。
“倾城,这是外公。”
古行云看着玄玄子,不动声色道。
少女秀美的双眉不易察觉的动了一下,她没有喊外公,只是用一种不冷淡不热情的矜持声调轻声道:“道长,我是离倾城。”
身为北海王氏的继承人,又是这次两院演习最令人瞩目的主角之一,王圣霄甚至比东城无敌更快的知道了这一届两院演习的内容。
特战系统和黑暗世界向来是绝对公平又绝对不公平,这片实力为尊,一切规则都原始粗暴的领域,绝对的特权同样有着比在其他领域更加畅通无阻甚至是肆无忌惮的资本。
王圣霄拿到的不是正式的文件,而是临时打印出来的传真,传真上那座代表着昆仑城徽记的淡金色城市依旧清晰,看上去威严而肃穆。
狂乱的暴雨轰然敲打着整座城市。
华亭首席公馆顶层的豪华套房内,刚刚洗过澡穿着一身浴袍的王圣霄看着传真上那座淡金色的城,眼神冷冽而讥讽。
这份传真上只有昆仑城的徽记,没有总统府和内阁的签名,可见这份资料一出昆仑城,就第一时间传到了华亭,速度甚至跟送到总统府和内阁的速度完全同步。
在中洲无数大佬,甚至包括两院院长都不曾知道最终演习的规则和内容的时候,王圣霄已经将手里这份资料看了两遍。
这份由昆仑城审定的资料并不复杂,上面的内容也相对单纯,就是关于这次两院最终演习的内容与规则。
内容与之前每一届的规则都大同小异。
唯一的改动,也仅仅是改动了几个字而已,并且集中在了第一页的第一行。
但仅仅几个字的改动,却足以让这次最终演习变得非同寻常。
王圣霄将手里的资料仍在一边,脸色淡漠。
资料上那些细微的改动对他来说无疑是极为有利的,可他的表情却看不到丝毫的喜悦,只有一丝不明显却真实存在的嘲讽。
“多此一举,做贼心虚。”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资料,轻声自语了一句。
“什么多此一举?”
有些沙哑但却极为性感的声音在王圣霄身后响起。
同样是一身浴袍的宋词走过来,歪着头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长发。
王圣霄动了动身子。
宋词顺势坐在了王圣霄怀中,将毛巾递给他:“你帮我擦。”
“昆仑城已经订好了两院最终演习的规则,简直可笑。”
王圣霄细心的擦拭着宋词的长发,语气平静,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宋词修长的脖颈与极美的侧脸清晰可见,激情褪去之后,她的脸庞上仍旧浮现着一丝潮红,这让她身上那种孤寂与淡漠的气息散去了不少,变得娇艳而慵懒。
宋词拿起文件看了一眼,顿时挑了挑眉,轻笑起来:“这么夸张?”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些详细规则中的第一条。
那细微但却足以影响全局的变动,都在第一条中。
“真不知道昆仑城紧张到什么程度才能想出这样的规则。”
宋词没有继续看下去,将材料仍在一旁,坐在王圣霄怀里,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们输不起。”
王圣霄环住宋词纤细的没有丝毫赘肉的腰身,摇了摇头:“崛起时间太短终归还是昆仑城最明显的弱点,如果古寒山在最终演习中输给了李天澜,昆仑城的声望势必会大受影响。关键是李天澜的身份太敏感了,李氏的继承人,古寒山如果输了,就等于是告诉所有人,即便古氏当初推翻了李氏成了中洲战神一族,但他们也永远赶不上李氏。”
“但昆仑城现在这么做,也未必见得有多光彩,而且还拉上了你,王伯伯为什么会同意?”
宋词有些疑惑,他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王圣霄,在他怀里微妙的扭了扭身体,感受着对方脸色的变化,宋词哈哈一笑,不娇媚,但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狂野。
“老实点。”
王圣霄一巴掌拍在宋词丰腴的臀部上,摇了摇头道:“我想我爸应该是厌烦了跟李氏继续纠缠下去了,昆仑城想拉我下水,但他们终归是主谋,这次的事情,对北海王氏的影响不大的。而且影响好坏,主要还是看结果,如果我们输了,昆仑城这次的动作就是做贼心虚,但如果我们赢了,好好的引导一下的话,这次昆仑城和北海王氏的联手,就是狮子搏兔,影响未必会有多么坏。”
宋词随手玩弄着自己的一缕青丝,沉吟不语。
思考问题的时候,宋词就如同出鞘的刀剑,锋芒四射,即便是在王圣霄面前,风采依旧丝毫不减。
“我能得到这份资料,古寒山拿到资料的时间肯定会比我更早。”
王圣霄搂着宋词,语气平静道:“他应该快来了。”
“这么急?”
宋词有些讶异。
“昆仑城如此紧张,古寒山肯定会更紧张,窗外的暴雨算什么?如果这次能够一举钉死李天澜的话,就算外面下刀子他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王圣霄语气讥讽的说道。
宋词看着王圣霄。
她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你不喜欢这样的规则?”
宋词问道。
“我只是觉得不需要。”
王圣霄摇了摇头:“多此一举的事情,古寒山,不配跟我联手并肩。”
这句话,王圣霄说的干脆利落。
他的脸色很平静,但眉宇间却尽是峥嵘。
宋词静静的看着王圣霄,眼神柔和,还有些意外。
在李天澜出现之前,古寒山是唯一一个能够与王圣霄相提并论的年轻一代。
风雷双脉对天王心,各有优劣,不分高下,宋词从来没想到王圣霄会如此看不上古寒山。
“你如何评价古寒山?”
宋词柔声问道。
“古氏底蕴其实不浅,但根基不深,传承属于顶级,却略显中庸。古寒山此人,执念太重,心胸狭隘,空有天王心,但却难以发挥潜力,远不如我。”
王圣霄不假思索道。
“那李天澜呢?”
宋词轻声问道。
王圣霄神色迟疑了下。
“惊才绝艳,在任何时代,李天澜都可以说是天资无双那种人。他的前路羁绊太多,重建李氏,谈何容易?他想要的太多,可目前李氏虽东山再起,但李天澜的道路还没有真正开始。自他入世以来,经历天都决战之后便是三年蛰伏,他想要什么,以及他的行事风格, 现在根本没机会展现出来,我也不了解。他如果可以赢了最终演习,才有一点点施展自己报复的机会。”
王圣霄缓缓道:“只说李天澜本人的话,这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在武道中的气魄更是寻常人所不及,我与他易位而处的话,我不如他,他不如我。”
宋词看着王圣霄,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她喜欢这样的王圣霄,点评自己今后的大敌干脆利落,自信满满,从不高估别人,也不轻视对手,他说起别人的时候,永远都在衡量自己,那是一种可以放眼全世界的气魄与胸襟。
他或许不如李天澜那般纯粹。
但这样的王圣霄,才是北海王氏最需要的。
不然他也不会说如果两人角色互换的话,他不如李天澜,李天澜也不如他。
门铃声响了起来。
“看,这就来了。”
王圣霄轻声笑道。
宋词在王圣霄怀里站起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我回房睡了。”
王圣霄也站了起来,随意点了点头。
一身浴袍的宋词回到房间。
同样是一身浴袍的王圣霄拉开了房门。
昆仑城少主古寒山站在外面,笑容云淡风轻:“相比于我今晚的打扰,我想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
王圣霄笑了起来,面对古寒山,他再没有刚刚收到消息时的不快。
“这是好事。”
他说道,表情极为诚恳。
古寒山手中也拿着一份跟王圣霄一模一样的资料,他听到王圣霄的表态,整个人内心似乎略微一松。
他走进了套房,坐在客厅的豪华沙发上,开门见山道:“那么,联手?”
“我完全同意。”
王圣霄笑着,内心却轻轻叹息。
其实抛开北海王氏和李氏的过往,他对李天澜的印象并不坏,如果今晚坐在这里的是李天澜,他也许会更开心。
但人在江湖,谁能随心所欲?
都是身不由己。
“我看过很多次李天澜出手的录像。我和江上雨分析过,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古寒山坐在沙发上,语气平静。
王圣霄洗耳恭听。
“李氏的剑道博大精深,剑二十四包罗万象,所以李天澜的剑意,以我们现在的境界,基本看不出什么弱点。”
古寒山缓缓道:“李天澜的弱点,是他的身体。天都一战之后,他从头开始,三年的时间就有了今日这等战力,且不说他的境界是否稳固,最起码他的身体,就不可能承受得住他的进境。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天澜的风雷双脉应该不存在了,他现在的剑意极为刚猛纯粹,但过刚易折,他的攻击强大,但防御肯定极为脆弱,甚至脆弱的超乎想象。”
“这就是李天澜的弱点,最致命的弱点!”
王圣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但却没有说话。
古寒山等了好一会,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看?”
“我和你的推测一致。”
王圣霄平静道:“论剑意刚猛,我不如他,但论身体强度,他不如我。”
他指了指古寒山带过来的那份资料,轻笑道:“所以这次最终演习,他不会有任何机会。”
古寒山也笑了起来,畅快而肆意。
......
当古寒山赶到首席公馆与王圣霄密谋联手的时候。
东皇殿内,正打算跟东城如是一起休息的李天澜也接到了天空学院院长庄华阳的电话。
“天澜,睡了?”
电话中,庄华阳的声音有些昏沉,似乎刚刚从睡梦中起来。
“正准备睡。”
李天澜笑了笑,一双手却顺着东城如是的领口滑下去,握住了那团犹如羊脂暖玉般的饱满与温软。
东城如是小脸通红,紧紧靠在李天澜身上,用头顶着他的胸口,身体轻轻颤抖着。
“我这里接到了一个消息,具体文件还没有发过来,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庄华阳笑了笑,语气凝重道。
李天澜几乎从来没有听到过庄华阳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皱了皱眉,将手从东城如是衣领里面伸出来,平静道:“校长,您说。”
庄华阳一时间没有说话。
而靠在他身上的东城如是却还在用头顶着李天澜。
从李天澜把爪子伸进去的时候她就在顶,如今爪子抽出来,这位东城家族的千金还在顶,甚至越来越用力。
李天澜哭笑不得,顺势下床。
发丝有些散乱的东城如是抬起头,眼神朦胧的瞪着李天澜。
“是这样。”
庄华阳终于开口:“最终演习的演习规则已经确定了,同时也确定了演习顺序。”
李天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
“第一项演习内容是?”
他主动问道。
庄华阳这一次沉默了更长时间,才缓缓道:“是战术演练,团队协同以及侦查伪装。”
他的声音很轻,但含义却极为丰富。
李天澜终于冷笑起来:“昆仑城真是好大的气魄!”
战术演练,侦查伪装,这都是很正常的演习科目。
第一项,也是两院演习最开始的内容,重点在团队协同上面。
团队协同的重点,则是在团队!
团队协同作战,是任何一届两院最终演习的压轴大戏,分量极重,那是团队的碰撞。
李天澜如今几乎没有团队,在李拜天等人重伤的情况下,他身边只有东城如是和杜寒音。
而他将要面对的,是王圣霄和宋词的幽影。
是古寒山和江上雨的三千界。
还有很多依附在幽影和三千界之下的团队。
简单地说,演习的第一天,李天澜就要面对几个超级团队的联手!
“我知道了。”
李天澜深呼吸一口,淡淡道。
庄华阳欲言又止,最终默默挂断了电话。
他很清楚总统府同意这份计划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李天澜是学院派的盟友。
当所有的盟友,都不会是完全亲密无间的。
李天澜挂断了电话,半晌都没有开口。
悄悄脱掉了睡衣将身体藏在被子里的东城如是柔声道:“怎么了?”
“没事。”
李天澜笑了起来,从极地回来后,他的眼神第一次变得如此凌厉灿烂:“我只是突然决定了一件事。”
“什么?”
东城如是问道。
“你可以加入东皇殿。但最终演习那天,我希望你和杜寒音能够弃权。”
李天澜一字一顿,慢慢的开口道。
他的眼神变换,如同凌乱的暴雨,如同炽热的野火。
风霜雨雪,烈日星辰在他眼神中反复交替,最终变成了坚决。
最终演习是他走向中洲舞台的第一步。
如今李鸿河已经跌落下无敌境。
秦微白和司徒沧月去了雪国。
演习之外,他唯一可以凭借的,只有林枫亭。
可是演习之内。
无论他要面对什么。
他只想凭自己。
中洲近十来年的时间里,在军方始终广为流传着一个不上台面却被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说法。
那就是号称中洲最精锐的超大型综合军团,边境禁卫军团甚至可以说是东城家族的私军,一开始中洲暗地里不是没有过东城军团的叫法,只不过这么叫的人在受到不同程度的警告之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厉害。
于是东城军团的说法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称呼。
杀神军团!
这等于还是在说边禁军团是属于东城无敌自己的军团,只不过少了些意味深长指向明确的诛心言论后,这个称呼最终被各方默认。
事实也确实如此,最起码等于是无限接近。
边禁军团号称中洲的小军部,第一任军团长李狂徒叛国后,边禁军团顺理成章的开始从原先的小规模特战机构转为军方势力,最终形成了今日总人数将近六十万大军的庞然大物。
边禁军团内部设有五个王牌军,迅雷,飞马,浴血,狂沙,黑龙,分别驻扎在南云,东三省,藏区与北疆,影响力巨大,此外还包括了四个独立空降师,两个特种侦查大队,将近二十个飞行编队,一个情报部,六个特战大队,所有的机构都井然有序,如此实力,就算放眼整个黑暗世界,都堪称是巨头,这也是东城无敌在中洲横行跋扈的资本。
对于整个边禁军团而言,不是无敌境的东城无敌地位简直堪比神明,神圣,威严。
他是整个军团的精神象征。
而东城无敌一手提拔起来的四位军长,浴血军团王万天,狂沙军团石寒冰,飞马军团萧东战,黑龙军团成会宁则是边禁军团的擎天之柱,中高层军官是支柱的基座,精锐的战士则是军团的基石。
这是一个牢不可破堪称伟大的整体,它因两条铁律闻名于世,这两条铁律,如今几乎已经成了边禁军团的灵魂。
第一条,只要边禁军团还能战斗,在不破坏己方阵型的情况下,冲锋,军官必须在最前!撤退,军官必须在最后!
元帅最前,将官次之,再次校官,随后是尉官。
第二条,任何情况下,边禁军团不留俘虏。
东城无敌曾经有一句话震动整个中洲:“老子的士兵是打仗的,不是他妈留在后面看孩子的。”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东城无敌执掌边禁军团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无数次的边境冲突,对黑暗世界的各大超级势力,对印国,对雪国,对安南,对高山。
与他为敌者,根本没有活口。
每次冲锋,一身元帅军装的他势必会身先士卒,撤退在最后。
有这样的元帅,整个边禁军团每逢战斗,当真是东城无敌长剑所指,边禁军团数十万大军人心所向,二十多年的时间,他以杀神之名铸造了整个中洲最凶猛强势的军魂,为中洲披坚执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数十年的时间里,东城无敌绝对算是最出色的统帅。
一个能让近六十万大军效死的军人。
伟大二字,足以当之。
正因为伟大,所以东城无敌才有更重的责任。
更重的责任意味着更多的权衡与思考。
所以东城无敌压力很大,重如山峦。
跟宁致远的通话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东城无敌依旧不曾离开军部大楼。
幽州的深夜静谧而凝重,他推开了办公室的窗户,外界有些闷热的风吹进来,卷走了大量刺鼻的烟味。
东城无敌眯着眼睛看着夜空,沉默不语。
军部副秘书长白清朝依旧留在办公室里,陪着东城无敌沉默着。
“部长,想好了吗?”
漫长的沉默中,白清朝突然开口问道。
办公室里很安静。
所以他的声音沙哑的让他自己都觉得刺耳。
东城无敌的身体似乎震动了下。
白清朝是他的大舅哥。
即便是他跟白清浅多年冷战矛盾的时间里,两人的交情依旧莫逆。
平日大部分时间里,白清朝都不会称呼他的职务,而是直呼其名。
如今他叫的却是部长。
可见东城无敌接下来的决定是何等重要,尤其是对白家和东城家族的关系,更是重要。
那份带着总统府和内阁印章的昆仑城文件还放在办公桌上。
文件第一条的演习内容极为刺眼。
团队协同作战。
根本不需要思考,东城无敌就知道李天澜在最终演习中要面对什么。
他将面对王圣霄,古寒山,江上雨,宋词等人加上他们团队的联手!
东皇殿如今主力大部分都重伤。
就算东皇殿在全盛时期,加上李天澜,都很难面对这样的阵容。
李天澜,似乎败局已定。
他能不能活过最终演习,东山再起但还是势单力孤的李氏不能决定。
实力大损丢了凶兵落日的叹息城不能决定。
鞭长莫及的轮回宫不能决定。
只有豪门集团,只有东城无敌有权力,有实力去插手这次的最终演习。
至于学院派,总统府...
他们同意了这份文件,同时也在等着东城无敌的决定。
白清朝看着东城无敌的背影。
他的目光极为复杂。
月初的时候,他的父亲白占方和妹妹白清浅一起去了中原。
身为白家的核心之一,白清朝自然知道原因。
李天澜的生死,如今看似是要在最终演习中决定,实际上,却是握在东城无敌手里。
没有人会怀疑东城家族没有这个力量。
只要东城无敌愿意付出代价,不要说几个年轻人,就算是古行云恢复伤势,跟王天纵联手,李天澜也死不了。
但东城无敌的愿与不愿,却是在家国之间的一次摇摆。
“我还在等致远的消息。”
东城无敌缓缓道。
“有意义吗?”
白清朝语气低沉:“宁致远在东部战区根基很深,但他离开了那个位置,就很难去左右这次演习,他会出力,但力量绝对到不了力挽狂澜的地步,你清楚这一点。”
东城无敌苦笑起来。
“家国之间...”
他喃喃自语了一声,笑容满是苦涩。
任何破坏规则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昆仑城改动了最终演习的顺序,提升了伤亡率,但这一切说起来,都是在昆仑城的权力范畴之内,也就是在规则允许的范畴之内。
东城无敌想要插手最终演习,就等于是破坏规则,那他肯定要付出代价。
就如同昆仑城和北海王氏联手袭击李鸿河不成只能看着李氏东山再起一样,无论是否情愿, 有些事情,做了就必须要承担后果。
而东城无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能是出自于边禁军团。
他如今是中洲军部的常务部长,仍然兼任着边禁军团的军团长。
这个兼职肯定是要让出去的,但让出这个位置,不代表东城家族愿意放弃边禁军团的主导权。
以东城无敌在边禁军团的根基威望,短时间内,就算将边禁军团的四位军长全部掉出去,新任军团长也不可能快速建立属于自己的班底。
等到新军团长确立自己的权威的时候,东城无敌早已在军方建立了自己的秩序。
北海王氏对边禁军团的位置极为热心。
东城家族如果跟北海王氏进行交易的话,正常情况下,这根本不是一锤子买卖,最起码在几年之内,会包含着很多微妙的平衡与妥协。
这是正常状态下。
但如果东城无敌冒天下之大不韪破坏规则,他要付出的代价,也许就是整个边禁军团的控制权,最差也会是大半的控制权。
他放弃的,又何止是大半控制权?
还有将近六十万对他奉若神明的军人。
边禁军团军心若是不稳,便成了国事。
而且从内心来讲,放弃将近六十万的大军,那种愧疚与纠结,东城无敌同样不愿意去体会。
放弃?
怎么舍得?
可若是不放弃,他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李天澜在最终演习中被人围攻?
如果李天澜死在最终演习中,且不说昆仑城和北海王氏会如何,他和白清浅的夫妻情分肯定到底为止,到时候那位让东城无敌愧疚了多年的可怜女子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报复东城家族。
白家和东城家族分道扬镳,豪门集团分裂,妻离子散...
这是家事。
家国之间,哪里有绝对的公平与公道?
东城无敌怔怔出神。
这是家国之间的抉择,同样也是身为一个丈夫的责任与身为一个军人的天职之间的纠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白清朝突然说道。
她的语气清淡,没有嘲讽,没有愤怒,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在说一个类似于一加一等于二的事实。
他真的没有嘲讽东城家族的意思。
当年企图求变的并不只有东城家族。
那一年,当所有计划开始的时候,东城寒光在场,东城无敌在场。
他的父亲白占方在场,白清朝自己,也在场。
他们都是局中人。
只不过这一局棋下了二十多年,对李氏而言是刚刚开始,但对于他们而言,已经进入了收官阶段。
从中盘进入收官阶段,最终演习,是关键中的关键。
但所有局中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当年因为责任而异常坚决的东城无敌,此时竟然也会因为责任变得如此迟疑。
“当年选择李氏并没有错。”
东城无敌平静的开口道:“我们选择李氏,因为李氏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二十多年前如此,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一样如此。”
“你的决定?”
白清朝没有去跟东城无敌探讨对错,只是面无表情的问道。
东城无敌再一次沉默下来。
他的脸色不停变幻,在办公室的灯光中,带着清晰了然的痛楚与纠结。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理解你。”
白清朝轻声道,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确实可以理解。
“但也仅限于理解。”
理解不等于认同。
理解是抛开立场之后的理性分析。
认同,才是站在自己立场上显得有些冷酷的抉择。
不认同,那便是敌人。
白家当年做出了选择。
今日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没有原因,只是因为当年。
“你有什么建议?”
东城无敌突然开口问道。
“弃了就是。”
白清朝说的毫不犹豫。
“你说的轻巧,六十万大军,弃了就是?”
东城无敌一脸不悦。
“我知道这确实不容易。”
白清朝轻声道:“但你舍得放弃李天澜?”
东城无敌更加不悦。
他如果舍得,现在又何必纠结?
将李天澜放在和六十万大军同一个重量上,足见他对李天澜的在乎。
“既然不舍,那便弃了。”
白清朝站起来,抛给了东城无敌一支烟,轻声道:“别忘了当初我们的初衷,当年你,我,邹叔叔,我们三家求变,最终目的是摆脱豪门集团的松散联盟,这注定是一个舍弃与得到的过程。无敌,你有你的六十万大军,白家和邹家同样也有属于自己的牵挂与责任。但是我们能拿起来,就能放得下。等我们想要的变化出现之后,我们放下的,到时重新拿回来就是了。”
他拍了拍东城无敌的肩膀:“这是你的第二年。你至少还有八年的时间,有什么等不起的?弃了边禁军团,你依然是中洲军部的常务部长!”
东城无敌的身体狠狠震动了一下,半晌都没有说话。
窗外的月在升高。
军部大楼一片漆黑,苍穹漫天繁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东城无敌才拿起了手机。
宁致远还没有给他回信。
他已经离开东部战区,很多事情运作起来,都需要时间,至少需要一夜的时间。
“备车。”
东城无敌语气低沉:“去隐龙海,我要亲自面见总统!”
白清朝身体悄然放松,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东城无敌走出办公室,掏出手机,拨打了原边禁军团浴血军军长,现任东部战区司令员王万天上将的电话。
“大帅!”
电话很快接通,王万天沉稳的声音响起,极为有力。
“万天,按二号计划准备,会宁那边你也通知一下,时间紧迫,你要抓紧些。”
东城无敌揉着太阳穴,语气有些疲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王万天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帅,您真的决定了?”
东城无敌笑了笑,有些自嘲。
“去办吧。”
他语气平静的吩咐道。
王万天深呼吸一口,应了声是,随即挂断了电话。
东城无敌放下了手机,走出军部大楼,看着上方的星空。
家国之间。
在他数十年的时间里,有人对他说过国之将破,家之何存。
也有人对他说过,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
但却从未有人对他说过,在家国之间该如何选择。
所以他今晚的选择,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国未破。
家将亡。
如果最后真的是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下场,那他守着的国,又是谁的国?
(第二更~之前还有一章《家国之间》,很重要,不要漏看了...)
...
如果说两院最终演习的顺序调整全部都是为了针对李天澜的话,那么顺序调整之后的另外一个改动则让所有人都嗅到了腥风血雨的味道。
严格来说,这才是唯一的改动。
演习内容的顺序被打乱,但该多的不多,该少的不少,并不算改动。
昆仑城这次改动的,只是一个数字。
两院最终演习第一场,团队协同作战预测的伤亡率是百分之五十五。
相比于上一届的百分之三十,这多出来百分之二十五的指标,注定是鲜血淋漓你死我活,允许过半的伤亡率,这完全等于是昆仑城摆明了告诉所有人,在团队协同作战中可以不用去顾虑一切下狠手。
同样也为王圣霄古寒山对李天澜下狠手埋下了伏笔。
中洲天骄,李氏继承人,年青一代第一人...
放在演习中,运气不好的话,也许就成了百分之五十五伤亡率的一部分了。
李天澜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个指标浮动背后阴森森的血腥味和杀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让东城如是和杜寒音弃权,选择自己去面对所有人。
李天澜和东城如是已经谈不上谁牵连谁,但毫无疑问,如果她真的陪着李天澜出现在战场上,王圣霄和古寒山肯定会下死手。
一个没有立场的东城家族千金值得任何人拉拢,但明确站队之后,那就是敌人。
在看起来‘绝对公平’的演习中,面对敌人,自然不需要任何废话。
李天澜不认为自己在演习中会输。
但关键时刻,他真的很难保证自己能够照顾得到身边的人,无论是因为东城如是本人,还是因为跟东城家族的关系,李天澜都不想让东城如是出现任何一点意外。
说服了东城如是的时候是深夜,亦是七月二十三日的凌晨。
当天下午,李天澜和东城如是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天空学院,在准备参加古行云召开的座谈会之前,李天澜去了李拜天等人的病房。
李拜天,许褚,宁千城。
三人是名副其实的难兄难弟,并排躺在床上,脸色难看。
杜寒音,虞青烟和夜画雨站在病房里,一脸无奈。
气氛压抑的近乎凝固。
李天澜和东城如是走进来的时候,几人只是看了看他, 随即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怎么了?”
李天澜挑了挑眉。
距离门口最近的宁千城看了他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天澜眼神扫视一圈,落在了杜寒音身上。
杜寒音不动声色的扬了扬手里的一份资料。
那是关于演习内容的资料。
古行云召开的座谈会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正式开始,中午的时候,所有有资格被邀请的人都收到了这份资料。
李天澜嘴角动了动,刚想开口。
“我去!”
李拜天突然说道:“我参加演习的团队战。”
许褚和宁千城的双眉扬起,刚想不顾后果的来一句我也去,李天澜已经笑着打断他的话:“你现在的伤势去了也是有用的,起码能解决几个炮灰,然后我拉着你逃窜,最后输的不明不白的,这结果难道就是你想要的?”
李拜天咬了咬牙,他和古幼阑当初的决战本不至于受伤如此严重,如果不是古云侠突然出手偷袭的话,今天他站在李天澜身边,绝对是真正的核心战斗力。
太虚剑出鞘,面对古寒山王圣霄是不能胜,可起码能给李天澜分担不少压力。
“谁也不许去。”
李天澜平静道。
他看了杜寒音一眼,沉默了一会,突然道:“你和如是一样,下午弃权。”
东城如是拉着李天澜的手,脸色毫无异样,今天的她穿着一件黑色短裤,白短袖,输着很可爱的丸子头,站在李天澜身边,安安静静,像是一株小草。
“弃权?”
杜寒音愕然抬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天澜身上。
“弃权。”
李天澜点了点头。
“少城主,我不怕死!”
杜寒音咬了咬嘴唇,语气坚决。
她三年前在天都的时候加入叹息城,这三年来一直以叹息城的人自居,三年时间,杜寒音境界进境不大,勉强进入惊雷境,但身上的变异风脉却趋于成熟,根本不需要假以时日,现在她都可以算是叹息城拿得出手的刺客。
她身具风脉,而且是变异的风脉,整个叹息城,甚至整个黑暗世界,号称暗影之王,身具双风脉的劫都可以说是她最好的老师了。
她在叹息城的庇佑中将自己完美的融入暗影之中,在黑暗里,她得到了久违的尊严。
在这之前呢?
在家族覆灭之后,进入叹息城之前的岁月里,她还在陪着天空学院不同的男人上床,只是为了那可怜的几个学分。
仅仅是为了这三年来不大但却很大的变化,杜寒音就愿意为叹息城,为叹息城的少城主赴死。
“我不怀疑你的决心。”
李天澜轻声道:“但没什么意义。对方这次联手阵容看起来确实挺豪华的,我们没这种阵容,比不上就要认。暂时的弃权退让不丢人,死了才是一无所有,你们今后的作用不是在这里。这里的演习,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语气顿了顿,继续道:“你们如果跟着我,到时候我怕我照顾不到你们,反而还会分心。”
这是说服东城如是的理由。
说服东皇殿的众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本来还想着等你回来,东皇殿在最终演习里大杀四方,兄弟们都好好出一出风头,现在...”
宁千城自嘲的笑了笑,有些苦涩。
“我们的未来不在天空学院。”
李天澜笑了起来:“这里只是一个起点,我们未来的天空,在南方。”
他看着宁千城,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南方?”
所有人都有些惊异。
此时的中洲,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李天澜在毕业后会向北发展,或者在江浙发展。
叹息城城主司徒沧月私用国器落日重伤古行云,高层震怒之下,叹息城损失惨重,辽东与龙江行省如今已经分别落入昆仑城和北海王氏的手里,但在关东,叹息城依旧有着说一不二的话语权,李天澜身为叹息城少城主,去关东,理所当然。
而江浙是李氏东山再起的地方,吴正敏留下的政治财富也足以让李天澜顺风顺水,这两个地方是最适合李天澜的地方。
谁能想得到他要去南方?
“南方...”
李拜天的眼神悄然亮起:“哪里?”
“天南!”
李天澜深深看了李拜天一眼,又看了看宁千城。
中洲国土之外,中洲势力范围之内,规则约束之外的地方,就是天南。
直到这一刻面对李拜天和宁千城,李天澜才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去天南意味着什么。
很多布局,原来有意无意间,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落子,直到今日才体现出了巨大的价值。
在天南,打
着安南国叛军旗号,实际上却属于中洲力量的天南自由军团现在的军团长,是宁致远。
宁千城的老子。
东皇殿去天南,宁千城无形之中足以担当李天澜在天南代言人的角色。
而天南在中洲来说,地处西南地界,天南在特战系统的一些事物,将会频繁的跟西南特战总部对接。
如今的西南特战总部部长是谁?
是蜀山涅槃剑主卫昆仑。
李拜天的大师兄。
宁千城如果是李天澜在天南对外的代言人,李拜天就是李天澜在天南跟中洲特战系统联系的桥梁。
而天南与中洲之间,最大的力量则是中洲边禁军团的浴血军团。
浴血军团军长王万天调任东部战区担任司令员。
可如今接任浴血军团军长职务的,却仍旧是东城家族的核心。
雷神。
东城如是的干爹。
也是那位当初从边境带着李天澜去荒漠的大叔。
恍恍惚惚之中,似乎有一条金光大道就在眼前,直到现在,李天澜隐约间才有了一丝豁然开朗的感觉。
宁千城,李拜天,东城如是,雷神,宁致远...
就像是一颗颗棋子散落在一团迷雾的棋盘上,这一切原本隐隐约约,相互之间没什么联系,可如今随着李天澜这颗最大的棋子落下,迷雾散尽,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
李天澜深呼吸一口。
他看到了落子完毕的天南棋盘,同样也在天南看到了自己真正摆脱棋子命运,成为下棋人的道路。
那里,才是真正的开始。
“就是天南!”
李天澜喃喃自语。
“天南?”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
天空学院的校长庄华阳在教导处副主任秦珂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他看着脸色平和的李天澜,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复杂与恍然。
他也是局中人。
所以他跟其他人一样,看李天澜的今后,都是一片不乐观的迷雾。
可直到听到李天澜说起天南二字,他才猛然间意识到在幕后推动着李天澜的那只手到底在天南落下了何等精妙的一子。
天南二字。
对于庄华阳来说,就如同一道惊雷。
一切看起来似乎很明显。
但宁致远去天南,是北海王氏在党同伐异。
浴血军团雷神上位,是王万天走后,东城无敌交易边禁军团的前奏。
蜀山成为西南特战总部,是众望所归以及太子集团的支持。
各方势力完全是在无意间行动,结果却运作了一个对李天澜而言犹若天堂般的局面。
庄华阳不相信这完全都是无意。
他宁愿相信在这一切背后有一只伸到了各大集团内部的手,在小心翼翼不动声色的掌控着局势。
这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只是不知道这只足以称之为国手的手是谁。
是李鸿河?是东城家族?还是秦微白?
无论是谁,等局中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晚了。
李氏这条在棋盘上被困死了二十多年的大龙,已经在无声无息间被彻底盘活。
庄华阳叹息着摇了摇头,想到了昨晚跟首长的通话。
在这之前,他理解首长的做法,但今日听到天南这两个字,他才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提醒一下首长的手段了。
如果今后在不把李天澜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的话,到时候整个学院派,恐怕都会真正的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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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澜看了庄华阳一眼。
他的眼神很平淡,平淡的有些客气。
“就是天南。”
他轻声说道。
庄华阳一时间完全说不出话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特战总部成立,宁致远调离,浴血军团完成交接。
如此形势下,李天澜去天南,当真有点一遇风云便化龙的意味了。
庄华阳心服口服,甚至对在幕后布局的人有些敬畏。
将中洲大势聚集于天南一地,如此手法,当真宏大到极点,又精致到极点。
中洲风波不定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落子天南,看起来有些无理手,但却一下子盘活了整个棋盘。
最让庄华阳服气的是这一切根本没有丝毫刻意为之的迹象,自然而然,几个大势力同时运作,完全是无意间造就了这种谁都不曾想到的局面,幽州会议后,李氏东山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东北和东南,有人防备着李氏,有人盘点着自己的收获,天南明明是很明显的局面,但因为一切看起来都太过自然,所以至今仍然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最容易被忽略的,往往是最明显的。
比如白天的阳光。
比如夜晚的星空。
如此堪称妙到巅毫的手法,庄华阳不知道幕后之人做了多少准备,但如果此人不是对中洲局势洞若观火的话,断然不会有今天这种无声处起惊雷的效果。
这一切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庄华阳默默思索着。
天南大势,几个敏感职务的变动,是北海王氏,太子集团和豪门集团自己内部运作的结果。
幽州会议,临安和东北也确实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所以暂时没人能注意到天南,这看上去不难理解,但却又很难理解。
毕竟李天澜在这里,这是中洲数十年来仅见的武道奇才,这一切的变动,李天澜可以说是最核心的人物。
他怎么可能被忽略?
对于任何人而言,忽略这种武道奇才...
忽略?
忽略!
庄华阳大脑一瞬间变得有些迟钝。
他看着李天澜平静的脸庞。
心思转动间,庄华阳背后依然浮现出了冷汗。
忽略李天澜?
没人会这么蠢,就算以前有,自从回归之后,也不会再有。
庄华阳从来不曾忽略过李天澜。
他是武道奇才...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李天澜在他脑海中的标签,竟然只是武道奇才。
这是唯一的,全部的印象!
李天澜做了很多,但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做。
以他的实力地位,他现在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天都决战,他是中洲的棋子。
李氏重回巅峰的过程里,他又像是李氏的棋子。
他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清醒,一直都在默默的提升着自己的实力。
他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考虑过,或者说,最起码他不曾表现出来过。
李氏当年为何突然崩塌?
北海王氏是不是暗中做了什么?
昆仑城当年的计划动用了哪些资源?
这些资源会不会成为线索?
李狂徒当年叛国案的真相是什么?
这一系列站在李天澜的立场上他都必须考虑的问题,从头到尾,李天澜竟然根本就没有关心过!
他对所有的过往一无所知,也不去探寻,而是纯粹而专注的提升着自己的实力,等待着真正迈出第一步的机会。
他表现的太过明显。
以至于这甚至成了他在人们眼中的标签。
庄华阳终于知道强大如北海王氏,细腻如昆仑城为何会忽视天南。
他们的目光确实放在东北和江浙,但同时也放在了李天澜身上。
李天澜表现的只是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而他们关注的,也是李天澜本身。
以至于最终形成了天南这个如此巨大的疏漏。
庄华阳内心有些冰冷。
他不知道李天澜做这一切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如果答案是有意的,甘愿以自身为棋,用最纯粹的方式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如此蛰伏,这是何等的心机?
庄华阳嘴角不断颤动。
这一刻他想说很多,但却不知道为何,什么都说不出来。
“时间差不多了。”
李天澜低头看了看表。
下午两点二十分。
古行云召开的座谈会是三点钟,地点在天空学院的会议室,距离此处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
他对庄华阳点点头,又看了看东城如是和杜寒音,平静道:“出发。”
“天澜。”
庄华阳深呼吸一口,突然开口喊了一句。
李天澜转头看着他。
“你有什么打算?”
问这句话的时候,庄华阳的语气有些苦涩。
两院最终演习是中洲特战系统的盛事。
昆仑城有最大的主导权。
但作为中洲如今的执政集团,学院派如果站在盟友的立场上坚持一下的话,就算改变不了演习顺序,起码也可以为李天澜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让他看到学院派的诚意。
但首长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沉默和默认。
李天澜依旧是学院派的盟友。
可这种微妙的变化,却是在李天澜跟豪门集团建立了更密切的联系之后开始的。
学院派很希望李天澜跟豪门集团有关系,但却又不希望他们的关系太过密切,一个很大程度上靠学院派生存的李天澜,远比一个在两大集团中游刃有余的李天澜更符合学院派的利益。
但邹远山去江浙,等于是豪门集团清晰的向着外界宣布他们会以李天澜为核心创造他们接下来数十年的核心班底,学院派只能通过这次机会向李天澜和豪门集团施压,这样的状态下,李天澜算是学院派的盟友,但却更像是学院派为了向豪门集团索要利益而利用的棋子。
最关键的是李天澜自己愿意做李氏的棋子,可未必愿意做学院派的棋子,如今天南局势逐渐明朗,李天澜的未来大可预期,这是未来最强力的盟友,可在接下来的最终演习中,却将面临一个无比尴尬的局面。
庄华阳真的很想知道李天澜到底有什么打算。
“如是和寒音会弃权。”
李天澜平静道:“我会自己参加最终演习,参加他们所谓的团队战。”
“你自己?!”
庄华阳脸色巨变。
“我不会输。”
李天澜淡淡道。
庄华阳再一次苦笑起来。
学院派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动作,关键就看东城无敌愿不愿意为了李天澜破坏规则,如果东城如是不弃权的话,为了自己的女儿,东城无敌出手的可能性无疑更大,可如果东城如是弃权...
一边是边禁军团的责任,一边是李天澜的分量,东城无敌如何抉择?
如果他选择了放弃的话,这次的演习对李天澜来说就是绝路。
输了,李天澜会死。
赢了,李天澜还是会死。
如此阵容都让李天澜赢下来,昆仑城和北海王氏肯定会不惜代价的第一时间杀了这个威胁。
这对学院派,或许是个机会?
但如果豪门集团放弃的话,学院派的大佬们真的会为了李天澜得罪北海王氏和昆仑城吗?那种压力,谁愿意承担?
庄华阳头疼欲裂,他深呼吸一口,拍了拍李天澜的肩膀,沉声道:“我马上跟首长通电话。”
李天澜笑了笑,转身走出了病房。
......
天空学院的会议室很大,淡白色的环境,朴素而宽敞。
李天澜带着东城如是和杜寒音提前十五分钟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古行云已经坐在了会议室的主位上。
曾经在中洲担任实职元帅,如今随着雪舞军团解散而变成虚衔的古千川安静的站在古行云身边,表情淡漠。
雨后清新的阳光柔和的洒进会议室的主位上。
中洲两位无敌境高手一座一站的沐浴着阳光,就像是披上了一层金衣。
会议室内已经有了不少身影。
古行云的座谈会,座谈对象都是两院中最顶尖的年轻人,确切的说,是有着明确团队,并且在各自团队中担任着核心人物的高层,又或者是有着极强个人实力的散仙一流人物。
李天澜看过资料,本届两院加起来大概有将近三十个势力,总人数大概在七百五十人左右,正常情况下,这应该就是团队协同演习的总人数。
单人保命参加团队演习的疯子不是没有,但历届都不多,在伤亡率最低都是百分之三十的最终演习里,个人面对团队,那就等同于是找死,或者说等同于是在给人送学分,按照两院的校规,两院最终演习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还是学分,所以演习看起来是武力的较量,但其中的门门道道,同样考验一个人的心思,如何扬长补短争取最多的学分提升自己的排名,是每个学员都会考虑的事情。
李天澜三人走进会议室的第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三人身上。
大部分人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王圣霄和宋词坐在中游的位置,看到李天澜进来,他笑着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看上去很友好。
昆仑城少主古寒山和古千川的关门弟子古幼阑坐在一起,两人几乎等于是挨着王圣霄和宋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古幼阑依旧带着面具,整个人都依偎在古寒山身边,小鸟依人。
江上雨坐在古寒山的另一侧。
几个中洲年青一代的超级高手在李天澜进来之前,一直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他们说什么,其实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给出来的这个信号足够清晰,这就足够。
李天澜面无表情,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静静等着会议开始。
时间缓缓流逝。
三点整的时候,办公室里想起了钟声。
坐在主位上一直闭目养神的古行云睁开眼,他的眼神扫视一圈,儒雅清逸的脸庞绽放出了一丝笑意。
“人都来齐了。”
古行云开口道:“开会。”
李天澜愣了下,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人来齐了?
他身边坐着的杜寒音和东城如是分别属于两院的名人,两人在会议开始之前已经分别给李天澜介绍了在座的主要人物。
会议室很大,坐着的人也很多,但却远远算不上齐全。
历经三年时间还未曾解散的两院势力大概有三十个。
可杜寒音和东城如是介绍的,却太少。
天空学院五个。
深海学院七个。
这其中还包括了东皇殿,三千界以及幽影和积雷峰。
也就是说,两院的年轻势力中,此时还尚有一半的势力不曾到场。
但古行云却说人已经来齐了。
李天澜不觉得古行云在这种事情上会犯错。
那么就只能证明一点。
在这次的团队演习中,两院里有超过一半的势力,因为各种原因都选择了弃权。
两院演习允许弃权。
但弃权不是毫无代价,要扣掉一部分学分。
所以弃权并不是这么容易可以确定的。
可即便如此,仍然有超过一半的势力选择弃权,这意味着什么?
李天澜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会议室的每一个人。
此时到场的十二个势力,除了东皇殿,幽影,三千界积雷峰之外,还有八个势力。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以王圣霄和古寒山马首是瞻的势力。
昆仑城制定的规则看上去除了提升伤亡率外,一切都很普通。
可实际上,团队演习这种以往都会放在中间或者最后压轴的重头戏,此时随着顺序的调整,已经变成了一场环境最为简单残暴的围剿。
李天澜是所有人围剿的目标。
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目标。
昆仑城和北海王氏摆明了是要补给李天澜半点机会。
李天澜看了看古行云和古千川。
古行云没有看他。
但古千川的视线却始终放在李天澜身上,他的眼神狰狞而恶毒,杀意凛然。
看到李天澜的视线望过来,古千川嘴角扬起,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李天澜重新低下头,不动声色。
古行云再次笑了笑。
他的伤势确实极重,气息短促粗重,即便竭力掩饰,但还是不能完美隐藏。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再次低下头。
“有一些团队因为各种原因,最终申请放弃了这次的团队演习,我亲自同意他们弃权。所以演习第一天的团队作战,大概就是在座的各位,以及你们的团队了。”
古行云深呼吸一口,继续道:“今年的团队演习情况特殊,昆仑城慎重考虑后,决定提高此次演习的伤亡率。但相应的,所获学分也会相应提升,伤亡率提高百分之二十,学分按以往标准提高百分之五十,这样的结果,注定你们之间的竞争会很惨烈,我正式的在问一句, 在座的各位,还有没有要退出演习的?”
沉默。
一片沉默中,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弃权。”
嗯?啥?
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转头望着东城如是,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情绪。
东城如是...
李天澜的未婚妻,弃权?!
这是李天澜跟豪门集团翻脸了不成?
古行云也愣了一下,他甚至没有掩饰自己眼神中的惊喜。
东城如是退出,意味着豪门集团插手这次演习的可能性又少了一份,他没理由不惊喜。
“东城同学,你确定?”
古行云问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
东城如是看了古行云一眼,点点头,站起来直接走了出去。
仿佛她过来就是宣布这个消息。
“我弃权。”
杜寒音也站了起来,跟着东城如是离开了会议室。
所有人脑子都是一片嗡嗡作响,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全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天澜的斜对面,王圣霄眯起了眼睛,转头看着宋词。
宋词不去看王圣霄,只是低着头。
王圣霄的眼神依旧温和,但光彩却逐渐变得严厉。
处于绝对劣势之下,李天澜不想牵连自己的女人,将东城如是送出演习。
王圣霄占据绝对优势,凭什么让自己的女人冒险?
他看着宋词,一瞬不瞬。
于是在所有人都有些错愕的状态中,又一个意外的声音响起。
“我...我弃权!”
宋词咬了咬牙,声音有些无奈,狠狠瞪了一眼王圣霄。
王圣霄笑了笑,摸了摸宋词的头发。
这是男人的战争,李天澜不想自己的女人冒险,他身为北海王氏的继承人,自然没理由在这种气魄上输给李天澜。
所有人的眼神开始转移,最终落在了古寒山身上。
这次的团队演习是注定你死我活的厮杀。
李天澜和王圣霄都将自己的女人送出了演习,给了他们安全。
古寒山呢?
古寒山脸部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古幼阑意味着古寒山,也是一言不发。
寂静中,李天澜和王圣霄的眼神似乎有意无意的交集了一瞬,双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嘲讽。
“还有要退出的吗?”
古行云问道。
没人说话。
这一次所有人都选择了留下。
古行云看了看古寒山,眼神中隐晦的光彩
一闪而逝,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很好,既然你们接受演习,那么我介绍一下规则,具体演习任务会在演习的前一天告诉你们。各位,虽然你们的竞争很惨烈,但我还是希望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尽量对对手手下留情,因为这不是敌人,这只是演习。”
站在他的立场上,这是他必须交代的场面话。
场面话都是废话。
也包括古行云解释的所谓规则。
其实今天古寒山和王圣霄共同进退的坐在一起,才是最主要的实际内容。
实际内容是不需要说的。
它本来就在这里。
这是在给李天澜压力,也等于是坚定其他跟随北海王氏和昆仑城的那些年轻势力的信心。
这才是真正的意义。
李天澜静静的听着古行云废话,他觉得有些无聊。
废话出乎意料的漫长。
三点开始的会议,古行云一直说到四点半才结束。
没有人对这样的演习规则有意见。
于是古行云宣布散会。
参加会议的年轻精锐们陆续离开,每个人临走前都看了李天澜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李天澜自己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真正的孤家寡人,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刺骨的敌意。
他突然笑了笑,又看了古行云一眼,随即起身打算离开。
“站住。”
一道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平静自信的近乎命令。
李天澜平静的转身。
“有事?”
他眯眼问道。
跟李天澜从未有过什么交流的古寒山走到了李天澜面前。
他仔细的看着李天澜的眼睛。
两人相互打量。
“你说,是生存重要,还是荣耀重要?”
古寒山突然开口道:“如果是你,你最看重哪个?”
没有人能想到古寒山第一句话就问了这么一个深奥又浅显的问题。
李天澜不动声色。
他能够感受到昆仑城的两位无敌境此时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突然笑了笑,平静道:“敌我最重要。”
“我认为主仆才是最重要的。”
古寒山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却危险至极的笑意,他的脸庞普通,但此时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强势:“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你做我的狗,我可以给你生存的权力和啃骨头的机会,如何?”
古寒山的语调很大气,很慷慨。
“别不识抬举。”
他不紧不慢的轻声道:“你想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给你脸你不要的话,到时候我保证你会后悔。”
只有了解过李氏和昆仑城过往的人才明白古寒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古氏的历史一样悠久,而在二十多年前,中洲却是没有特战集团的。
那个时候的中洲只有五大集团。
那个时候,古氏就被很多人当成是李氏脚边的一条走狗,或者说,是东南集团的走狗,上不得台面。
古寒山无疑是骄傲的。
他不想承认古氏的黑历史,但却想让李氏的继承人匍匐在自己的脚下,做他的狗。
王圣霄听到了这句话。
他的嘴角细微的抽搐着,想说什么,却又强行忍住。
让李天澜做狗?
恐怕整个黑暗世界也只有古寒山有这‘气魄’,估计就连古行云都没有这种想法。
王圣霄很清楚,就是他的老子王天纵都拉拢过李天澜。
只要李天澜答应加入北海王氏,今后在北海王氏的版图中,李天澜的分量甚至不亚于他这个北海王氏的继承人。
这不止是诚意,也是对李天澜潜力的尊重。
而现在,古寒山却让李天澜做他的狗。
如此‘气魄’,真是‘可爱’啊。
李天澜表情纹丝不动。
他看着古寒山,将王圣霄想说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你是傻逼吗?”
他看着古寒山,很认真的问道。
“你说什么?”
古寒山脸色冰冷。
“我说你是个傻逼。”
李天澜轻笑起来:“昆仑城少主,很了不起吗?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如此冒犯我,你是在找死。”
古寒山阴沉的笑了起来,眼神森寒。
“我还真不觉得你是个什么人物。”
李天澜淡淡道:“在有危险的情况下,我会让我的女人远离危险,王圣霄也会让自己的女人远离危险,你呢?”
他看了看古幼阑,嘲弄道:“在有危险的情况下,你的女人在你眼里,也许就是一个能给敌人制造陷阱的角色而已。她的伤还没好吧?仅凭这一点,你就远不如我,也不如王圣霄。我辈在武道攀登,修的是剑气,凝练的是剑意,生而为人,没有胸襟,没有气度,给你十个天王心又如何?土鸡瓦狗而已。”
古寒山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语气却愈发寒冷:“很好,很好。”
李天澜笑了笑。
他说的其实都是实话。
三年前入世的时候,他重视身具天王心的古寒山,那是因为对方境界比他高出太多。
但从武道上而言,他确实没怎么看得起过这位昆仑城的继承人。
古氏曾经低调做狗,推翻了李氏后一跃成为中洲战神一族,荣辱兴衰都是直上直下,在底蕴上来说,算是真正的暴发户。
古寒山身份很高,但曾经给李氏做狗的耻辱距离他却又不愿,起码没有远到让他忘记,如此状态下,他有天王心,但心境肯定会有问题,在李天澜眼中,中洲年青一代如果要数今后的对手的话, 不要说王圣霄,就连江上雨都要排在古寒山前面。
“年轻人心高气傲不是什么好事。”
古行云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缓缓走了过来,看着李天澜,笑意清淡:“天澜,你的潜力没有人会怀疑。但潜力不等于是战力,潜力惊人而中途夭折的天才,我见过很多了。”
李天澜哦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殿下见多识广,难怪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继承人,佩服,佩服。”
古行云没有丝毫的怒气,笑容愈发儒雅温醇:“寒山年轻,确实还有很多缺点,但无伤大雅。但他有一句话是没说错的,识时务,识抬举,真的很重要。这方面,你做的不够好。”
“做得好是不是就要给他当狗?”
李天澜笑了起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听说曾经有位强人为了一条狗杀了昆仑城的一位无敌境高手?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古行云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看着李天澜,面无表情道:“天澜,你是在羞辱昆仑城?”
“不敢。”
李天澜哈哈一笑:“随口问问而已。”
“不需要你阴阳怪气的提醒我什么。”
古行云淡然道:“古氏确实也有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但那只是必要的隐忍。最终的胜利者却是我们,至于李氏,再辉煌,也覆灭了。”
他靠近李天澜一步,轻笑着,声音却极冷:“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李氏根本没有可能重新崛起,你不做狗?很好,那就做一辈子蝼蚁吧。”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微,轻笑道:“李鸿河那条老狗现在如何?如果不是司徒沧月拦着我,现在你爷爷早就死透了,呵,不过没关系,上次让他跌落无敌境,等于是打掉了他的狗牙,等我伤好了,大不了再去一次临安,打断他的狗腿,要他狗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古行云。
没有愤怒,没有慌张。
他的眼神中只有纯粹。
“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算了的。”
他突然笑了起来。
在古行云身前,他弯下腰,将自己的鞋袜脱了下来。
面对着对方有些疑惑的目光,李天澜赤脚踩在地上,轻笑道:“你有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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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清楚古行云在冬山上有一座超出很多人想象的豪宅,名为紫金楼阁,也就是被外界戏称为昆仑城华亭分部的地方。
昆仑城没有分部,这个名字听起来一点也不官方的势力,其实就是中洲特战机构的最高权力中枢,中洲各大区域内的特战总部,各行省的特别行动局,没有明确职责范围但却始终发挥着自己作用的各个特勤机构,都算是昆仑城的直属部门,所以昆仑城用不到所谓的分部,如果真要说分部的话,那就是华亭特别行动局。
不过古行云偏爱紫金楼阁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紫金楼阁位于冬山的半山腰处,占地面积将近三百亩,内部却只有寥寥十来栋出自名家手笔的别墅散落在边缘,拱卫着位于正中央高达六层的紫金楼阁,从风水学上来说,这里是标准的藏风纳水聚气的福地,层次分明,浑然天成,加上人为的众星拱月的布局,隐约中竟有种作用此间尽享冬山气运的意味。
古行云很信命,所以每到华亭,都会住在紫金楼阁,甚至很多次给东南特战机构开会,发布命令的时候,如果他在华亭,也会将会议地点定在这里。
此处不同于风起云涌的幽州,不同于飞雪漫天的昆仑,站在这里看华亭,只有无限的开阔。
所以古行云一直将紫金楼阁当成是自己的福地。
从天空学院回到紫金楼阁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天空学院举办了一场不算严肃但也不算轻松的晚宴,尽欢而散后,古行云就直接回到了紫金楼阁。
离倾城正坐在大厅里跟自己下棋。
大厅里柔和的水晶灯亮着光,灯光下,专注凝视着棋盘的少女如诗如画。
她的美丽就像是一场春雨。
不狂暴,不突兀,自然而然,优雅娇柔,往往在不动声色间,就已经烙印在了人的灵魂深处。
看到古行云走了进来,离倾城抬起头,下意识的站起来叫道:“爸。”
“泡两杯茶。”
古行云平淡的吩咐着,很随意的坐在了沙发上。
离倾城温顺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古千川坐在古行云对面,低头看了一眼离倾城自娱自乐的棋局,随口笑道:“倾城挺聪明的,今后几年,你养伤的时候用心雕琢一下,几年之后,未必就比今日的宋词差,日后应该大有可为。”
古行云也在看眼前的棋局,但心思却完全放在别的地方。
昆仑城没有北海王氏那种近乎奢侈的无穷无尽的底蕴,所以昆仑城每个人都在努力增强着自己的实力,而且离倾城也并不如王月瞳在北海王氏那般受宠爱,所以她的武道修行相当刻苦,如今刚刚二十岁的她已经进入了燃火境的稳固期,根基扎实,以她的天资,虽然没有风雷双脉天王心,但如果用心培养的话,三四年内,还是有机会进入惊雷境的。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惊雷境高手,还是年轻而且惊艳的女性,如此风采,就算不是无双,起码也是凤毛麟角。
“再看吧。”
古行云想了一会,不咸不淡的说道。
“如此资质,浪费可惜。”
古千川有意无意的坚持着,毫不吝啬自己对离倾城的评价。
古行云低着头,眼神有些复杂。
见到一个如此出色的女儿,他的眼神中并没有什么欣慰,有的只是复杂。
这是他和离兮生下的女儿。
古行云确信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他却一点都不喜欢。
每次看到她们母女,古行云总会想起一些他丝毫都不愿意想起的旧事。
“你不喜欢她?”
古千川问了
一句废话。
古行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古千川笑了笑,轻声道:“真的不喜欢的话,不如将她留在华亭,紫金楼阁, 就算送给倾城做嫁妆,也无不可。”
“什么意思?”
古行云伸手整理着棋盘,语气冷冽了数分,但却不是针对古千川。
古千川也在整理棋盘。
他明明执白棋,但却违反了规矩当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平淡道:“你想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了。当年能有离兮,今日为何不能有倾城?我们的凤凰阁,不就是给倾城准备的吗?你在犹豫什么?”
他轻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棋子,继续道:“历史会重复,旧事会轮回,纵观历史,因为女人丢了江山的例子都不少见。我们昆仑城能有今日,谁能说的清是因为剑,还是因为女人?”
“啪!”
古行云面无表情的捏碎了手中的几枚棋子,脸色冰冷。
古千川笑了笑,他和古行云的关系一直不算和睦,说话自然懒得顾及他的感受,而且古行云重伤至此,他也不怕对方会突然出手。
棋子的碎屑从古行云手中滑落。
古千川表情平淡道:“就当是你让我几目好了。”
古行云深呼吸一口,缓缓落子,淡漠道:“倾城留在华亭又有何用?李天澜?”
“李天澜活不过这次演习。”
古千川摇摇头:“我们不必在他身上浪费资源,他确实惊艳,正常状态下,倾城在他身边是最合适的。但如今大势已成,他不过是马上就会被大势碾碎的蝼蚁而已。真要让倾城接近他的话,我就不会让倾城留在华亭,而是去江浙或者关东了。”
他抬起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古行云,笑道:“华亭,对北海王氏来说,意义非凡呐。”
北海王氏...
北海王氏!
古行云抬起了眼皮。
“王圣霄?”
“王圣霄。”
大厅里骤然安静下来。
气氛沉默的有些压抑。
古行云似乎是在迟疑,又像是在思考,良久,他才落下一子,缓缓道:“现在不合适。在等几年。”
古千川微微挑眉,一时间没有领会古行云的意思,他想了想,才脸色一变,缓道:“你不看好王天纵和王圣霄?”
几年这个时间很微妙,一下子让他想到了很多。
不等古行云开口,古千川已经飞快道:“是因为王青雷?北海王氏内部的问题近年来暴露的越来越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王青雷。王青雷下一届确实是有机会的,东南集团就算知道什么,也骑虎难下,只能硬推王青雷,就算王天纵,也不敢拿东南集团的根基开玩笑,但是...”
他迟疑着,最终开口道:“但是王青雷就算上了那个位置,王天纵难道就会输?”
“谁知道呢?”
古行云不咸不淡的开口道:“目前北海王氏只是暴露了一些问题,但还没有形成最尖锐的对立,事情刚刚有个苗头,谁能看的明朗?三年之后,一切大概就会变得清晰了。”
古千川沉默不语。
北海王氏近几年来看上去依旧气吞万里,但内部一些积累的矛盾却有了越来越明显的失控迹象,其中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出在王青雷身上。
王青雷如今是中洲决策局议员之一,吴越行省的一把手。
而早几年,他则是吴越行省的总督,在确定了他将担任一把手进入决策局后,某些矛盾就逐渐开始浮出水面。
但不知道是王天纵太过自信,还是东南集团太过信任王天纵
,又或者是他们本身的资源有些紧张,在这些苗头出现的时候,东南集团根本就没当回事,继续将王青雷推进了决策局。
三年之后的大换届,王青雷更近一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的年纪不大,当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如果打定主意要厚积薄发的话,就算级别上不上一步,从吴越进入中枢问题也不大。
而到时东南集团的两位跟王天纵关系莫逆的巨头则会退下来,王青雷更进一步的话,他将成为东南集团的新旗帜。
而且还是排名极为靠前的旗帜人物。
东南集团就算再怎么不看好王青雷,他在那个位置上,也不可能随便换人,就算硬着头皮,为了集团根基,他们也只能选择支持王青雷。
到那个时候,才是武力强大的王天纵和权势滔天的王青雷真正博弈的开始。
一个掌握着北海行省,一个把控着东南集团。
那是权力与武力的博弈。
北海王氏最终会有什么结果,只有那个时候,才能略见一二。
古行云不让离倾城现在接近王圣霄,不是不看好王天纵父子,而是他也不知道王天纵会在这三年时间里做什么,在一切都扑朔迷离的时候参与进去,绝非是什么好事。
“北海王氏内部的问题是一方面。”
古行云说道:“而另外一方面,我有伤在身,倾城必须在我旁边。你把她自己一个人留在华亭?还真是胆大包天,倾城如果不受控制,你难道就不怕那个女人发疯杀了你?”
古千川脸色一变,整个人毫不掩饰的苦笑起来。
......
古千川苦笑的时候。
冬山山顶。
星空下,已经坐在这里看了很久风景的李天澜也挂断了手里的电话。
“可以确定了。”
李天澜轻声道:“刚刚进去的车队,就是古行云和古千川。”
“你真决定了?”
林悠闲坐在李天澜身边,即便他知道李天澜的目的,可仍旧有些匪夷所思。
“这不是决定啊。”
李天澜笑道:“我跟古行云说过,上次的事情不会这么算了的。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林悠闲嘴角抽搐了下,艰难道:“我估计他打死都想不到你现在会在这里。”
“我自己也没想到。”
李天澜哈哈一笑,轻声道:“从我回来到现在,很多人都问过我,我现在到底有多强...”
“我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李天澜轻笑道:“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啊...今晚是个机会,我到底有多强,不妨试试。”
他指着山下。
山下的紫金楼阁灯光缥缈。
“我去看看。”
他说道。
林悠闲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
李天澜独自一人,缓缓下山。
他一身白衣,赤脚踩在土地上。
身后是整个冬山的繁星盛景。
夜色中,那道前行的白衣笔直前行。
林悠闲的视线里,李天澜的身影越来越虚幻,但他的脚步却愈发有力。
冬山山顶满是星光。
林悠闲静静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
山顶的星光下,李天澜的身影在他视线中彻底变得虚无缥缈。
他整个人似乎都完全融入在星光里,像是彻底消失,又像是无处不在。
在真实与虚幻之间,唯有他的脚步依旧坚定,依旧平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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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重要的事情,越不能急着做决定,稳一稳,缓一缓,也不是什么坏事。”
古行云把玩着手里的棋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平日里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尤其是一个不喜欢说教的人,中州人眼中的古行云,一向是儒雅而多智的角色,他很多时候都在沉默,但只要开口,其他人往往就不会有反驳的余地,这样的沉默无疑要比所谓的滔滔不绝更有力量,也更让人敬畏。
但仿佛是这次的受伤改变了古行云的心性,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都跟古千川在一起,两人闲聊的时候,古行云的话越来越多。
古千川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同样知道古行云不喜欢自己,可他更清楚,古行云现在只能信任自己。
他喜欢离兮。
但却不敢信任离兮。
整个昆仑城,有着强大实力在大的方向上又跟他立场完全一致的,只有自己。
古行云不想看到昆仑城衰落下去。
古千川也不想。
这是底线。
所有的矛盾,在底线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古行云这几天如此多的侃侃而谈,等于是在用一种很温和的方式教他如何执掌昆仑城。
古千川并不反感这一点。
对于权力的敏感性,古行云确实要胜过他太多。
他点了点头,等着古行云继续说下去。
“北海王氏内部的危机很大,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机会。眼下中洲的各大集团看起来安安静静,但暗中想必早就做好了准备。昆仑城不宜动,但也不宜不动,对我们而言,眼下李氏才是在我们嘴边的肥肉。等最终演习结束,李天澜死后,我必须安心养伤,我养伤的这段时间,对于昆仑城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
古行云在棋盘上缓缓落下一子。
他的眼神在灯光下闪烁,带着无数阴谋与思索的光彩。
“应该怎么做?”
古千川很认真的请教道。
离倾城端了两杯茶走过来,她将茶水放在两人面前,坐在茶几前托着腮帮看着两人刚刚开始的棋局,眼神灵动,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是安静温婉。
古行云看了她一眼,没有避讳什么,轻声道:“雪国有变。”
古千川挑了挑眉,沉声道:“何止是有变,简直就是巨变!”
极地联盟的内讧已经持续了三年,如今已经彻底失控,近两个月来,东欧已经有三个豪门覆灭,都是极地联盟的中坚力量,有两个出自雪国,本身就是一片乱战的黑暗世界各大势力犹如嗅到了血腥味道的鲨鱼,都在向雪国集中力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当极地联盟完全崩塌的时候,雪国也将成为各大黑暗势力的决战之地。
如今差的,只是一个契机。
“雪国之事与你无关。”
古行云平淡道:“最终的决战这几天不太可能发生,最起码也是最终演习之后的事情,到时候李天澜一死,李氏势必陷入混乱。轮回宫也会受到影响,秦微白会做什么,谁也不知道,但这也许就会成为决战的契机。到时候趁着所有人视线转移,你可以去吴越联系王青雷,露出些态度,趁机彻底消灭李氏。”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轻声道:“江浙本来就是他力所不及的区域,我们只要支持他,他很大可能会拿出江浙来做人情。雪国之战 ,太远,太大,让他们去争。我只想顾及眼前的利益,只要顺利拿下江浙,我们怎么都是赚的。”
“江浙...”
古千川沉吟道:“灭掉李氏不难,但江浙不是这么好拿的。吴正敏影响极大,邹远山又进了江浙,豪门集团...”
“豪门集团不足为虑。”
古行云摇了摇头:“军部已经同意了最终演习的方案。东城如是今天也已经正式弃权,这已经足够清楚了。”
“这是...”
古千川双眉扬起:“你是说,东城无敌已经放弃了李天澜?”
“这很意外吗?”
古行云语气有些诧异:“军部想要强行干涉天空学院的最终演习,需要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就是边禁军团的控制权,数十万大军换李天澜一个?李天澜有这么值钱?凭什么?”
古千川的眼神亮起,越来越亮。
如果东城无敌放弃了李天澜,李氏必灭,而江浙,对于邹远山来说也不是非留下不可,隐约之中,似乎是真正的局面大好了。
“如果说东城无敌没有放弃李天澜呢?又或者,李天澜...赢下了最终演习?”
离倾城突然开口道,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嫩。
这绝对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都觉得很舒服的少女,轻灵,娇柔,妩媚,青春,但却唯独没有半点锋芒与攻击性。
古行云愣了愣。
他随即摇了摇头,平静道:“没有意义。且不说他不可能赢,就算最后他真的能逆天,也不可能走出天空学院。”
他的眼神有些玩味:“估计到时候千川你就算不出手,王天纵也会忍不住出手杀了他。”
“在中洲,没有人能真正拦住北海王氏。就像是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拦住王天纵一样。”
“王天纵杀李天澜?为什么?”
离倾城似乎有些好奇。
“因为他太强,所以要死。如果他死在了最终演习里,那就是因为不够强,所以同样要死。”
古行云语气淡漠。
离倾城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道:“天骄真苦。”
古行云笑了笑,觉得女儿这句话说的当真正确。
众生皆苦,天骄亦如是。
嚣张跋扈,气吞万里,肆无忌惮,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纵算举世无敌权倾朝野又能如何?
人间从来没有真正的放松与得意。
惊艳如李天澜,也要为了生存和李氏的未来挣扎。
强势如王圣霄,也要面对北海王氏接下来的惨烈博弈。
沉稳如古寒山,在他接下来要养伤的时间里,势必也会遭到古千川的针对, 日子好过不到哪去。
低调如江上雨,不一样隐忍蛰伏,为了让江家再上一个台阶而谋划拼搏?
越耀眼,越孤独,越苦涩。
“真是可惜。”
古行云轻声自语道:“如果李天澜真的愿意低头的话,昆仑城未必就不能给他一条活路,前提是他真的肯低头。”
他看了离倾城一眼。
李天澜的资质,如果真的愿意对昆仑城低头的话,他甚至愿意将这位未来注定有着无限光彩的女儿嫁给他。
如此人才,绝对值得任何势力话大代价去拉拢。
“他?”
古千川冷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我看他还真是自信到以为自己年青一代无敌了,团队演习,他自己一人居然还要上,狂妄无知,他难道真以为他能赢?”
“应该是。”
古行云点了点头:“他的那种自信不是伪装的。”
古千川更加不悦,他皱了皱眉,阴森森道:“既然他自己找死,我们也不必客气,天亡李氏,我们不杀他,岂不是在逆天?”
古行云没有说话。
他突然想到了今天座谈会的最后。
李天澜在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弯腰脱掉了自己的鞋子。
当时古行云觉得这个动作很荒唐。
现在想起来,他依然觉得很荒唐。
“他今天离开的时候,脱掉自己的鞋子是什么意思?”
古千川摇了摇头,他对于那个还年轻的蝼蚁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寒山和王圣霄分析过,李天澜现在的力量应该极端强大,但身体也极端脆弱,脆弱到甚至根本承受不住他们的全力一击,你怎么看?”
古行云点了点头:“应该不会有错。他重修的时间太短了,三年时间,想要到如今这种程度,必然是最极端的方式,放弃防御而追求绝对战力,是唯一可行的道路,也就是他有风雷双脉才能承受得起这种方式。”
古千川嗯了一声,伸手去拿茶杯。
“啪...”
棋盘旁边传来了一声轻响。
古千川的手还没有碰到茶杯,但茶杯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撕裂。
裂纹从杯底蔓延上来,茶水流溢,浸湿了棋盘。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一直平静的古行云陡然眯起了眼睛,伸手阻止了古千川开口。
他的注意力一瞬间彻底凝聚起来。
“砰...砰...”
细微的声音在紫金楼阁外响起,很微小,但落在古行云的耳朵里,却是如此的巨大。
砰砰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很慢,却极为有力。
那是心跳的声音。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种巨大而又微小的心跳声。
心跳声不急不缓,越来越近,但自始至终,频率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又一道有些柔软的声音随着心跳响起。
那声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就像是有人步履轻盈的踩过了草地,很轻柔,但轻柔的脚步声却回荡在整片天地之间,直接穿越了固若金汤的紫金楼阁,落在了他们几人的耳朵里。
古行云和古千川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凝重。
脚步声和心跳声同时响起,越来越近。
离倾城脸色苍白,随即变得惨白。
她的心跳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已经在跟门外的心跳声彻底同步,同时脉动,那种心跳缓慢有力,却又极度的压抑,离倾城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那一下一下的心跳声中变得困难。
“噗!”
一口鲜血直接从她嘴里喷出来,她有些惊惶的看着古行云和古千川,眼神中满是恐惧。
古千川身体缓缓绷紧。
紫金阁楼的灯光瞬息间熄灭,虚空无声无
息的出现,包裹住了他自己,也包裹住了古行云和离倾城。
但门外的心跳声在本不应该有声音的虚空中继续响起,缓慢的,节奏的。
那声音已经变得很微弱,但在微弱的声音,在不该存在声音的虚空里,都犹如惊雷。
古千川一瞬间变了脸色。
“砰...”
心跳之后,轻盈而温柔的脚步声踏在了地上。
平日里足以让所有人忽略的脚步声挤满了天地,随着门外的一步落下,整个紫金楼阁高达六层的坚固建筑轰然颤动了一下。
这不是剑意。
也不是气势。
而是磅礴如海,足以撕裂山河,破碎虚空的绝对力量。
“去看。”
古行云突然说道,他的实力大损,在古千川周身的虚空里,声音艰涩而急促。
古千川站了起来,带着古行云走向门口。
这个时候,他一步都不敢让古行云离开自己的身边。
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按了下按钮,缓缓推开了资金阁楼那扇将近两米厚,五六米高的合金大门。
紫金楼阁门外的夜空被灯光照耀的一片朦胧。
门前巨大的水潭里水流声轻缓,可水中的假山却随着永不停歇的脚步声而微微震动。
古行云抬起头望着远方。
远方的夜空里,大概百米之外的地方,一道清瘦却挺拔的身影正不急不缓的走过来。
他的身影越来越近。
古行云看到他的脸上带着一个没什么表情的金属面具。
一身白衣,赤脚前行。
但紫金楼阁的天地似乎都随着他的前行而战栗。
巨大的心跳声不停的响起,力如狂狼,席卷四方。
古行云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脸荒谬。
那个金属面具很显然不能遮掩什么。
对方明显也没打算用这个面具遮掩什么。
李天澜!
刚刚还被他们认为只能跟年青一代玩狠,而且还很可能玩不过的李天澜,转眼间就独自一人直接出现在昆仑称的两位无敌境面前。
古行云内心惊涛骇浪,但却强自平静,冰冷道:“你来做什么?”
李天澜戴着面具。
古行云也没叫出他的身份。
这对昆仑城而言,绝对是个机会。
“来看看你有几颗狗牙,几条狗腿。”
李天澜的声音柔和,可面具后的双眼却满是妖异而危险的光芒。
他不曾告诉古行云。
只有当他双脚赤裸的踩在大地上的时候,他才能完全感受到属于这片天地的厚重力量。
“砰!”
心跳声再次响起。
随即彻底归于寂灭。
再没有半句废话。
李天澜身体略微压低。
大步冲刺。
深沉的夜幕中陡然出现了一道划破黑暗的白线。
白线转瞬变成了帷幕。
李天澜一脚狠狠踏在地上。
狂暴的难以想象的磅礴力量生生灌入地底,在地下轰然沸腾。
高达六层的紫金楼阁剧烈摇颤。
门前数十米高的巨大假山在汹涌的力量中直接飞向高空,崩碎成了无数石块。
水潭里的水以倾覆的姿态冲出来,变成白浪,变成水幕。
踏破山河!
李天澜的身体腾空,直接扑向古行云。
一个不过二十二岁的年轻人,主动对中洲战神出手。
这一瞬间,夜色,水浪,虚空,白衣...
所有的一切都仿若凝固。
天地中只剩疯狂。
“关门!”
古行云退后一步,大声道。
李天澜很强。
但古行云相信他再强也不是古千川的对手。
可问题是,他内心深处,也不可能完全信得过古千川。
“嘭!”
古千川退后一步,那扇两米多厚的合金大门被关死。
但他自身的领域却在大厅里收缩,变得无比厚重。
“轰!”
下一瞬间,整个紫金楼阁似乎一下子彻底飞了起来,重达数吨的合金大门骤然间破碎,李天澜的身影如同最坚硬的兵器,撞在大门上。
合金碎块到处飞射。
李天澜的身影直接撞了进来。
巨大的合金碎块在虚空里漂浮。
李天澜的身影却在虚空中不受丝毫影响的直接落在地上。
紫金楼阁巨大的楼梯疯狂的震动。
强横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充斥在虚空的每一处。
寂静的虚空刹那间消融崩碎。
大厅里重新出现了灯光。
踏碎虚空!
这一刻的李天澜身体笔直,眼神妖异,犹若神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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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黑暗的虚空坍塌泯灭。
灯光重新照射在大厅里。
但似乎是因为之前的黑暗太美,以至于所有人都能适应的灯光此时竟然显得无比刺眼。
巨大的合金碎块狠狠砸在地上,大厅里扬起了细微的灰尘,灯光在那件云丝制成的白衣上轻柔流转,李天澜站在那,却像是陡然间聚集了所有的光芒。
古千川站在前方,将古行云和离倾城挡在后面。
他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李天澜,带着难以掩饰的错愕与暴怒。
李天澜如今已经成长为值得所有人都重视的人物。
没人会否认这一点。
古千川一样重视。
但他重视的只是李天澜的潜力而已,他是无敌境高手,三年前神榜圣榜重新排名,古千川成功搭上末班车,位列圣榜的最后一位。
李天澜如今虽然是神榜第九,但谁都知道那是特殊情况。
古千川可以确定李天澜未来会很可怕,但未来是未来,起码现在,不是无敌境的李天澜在他眼里只是蝼蚁。
他完全没想到李天澜今晚会出现在这里。
古行云同样也没想到。
两人刚刚还在讨论李天澜的生死,正觉得大势已定的时候,李天澜就一个人杀到了他们面前。
那巨大的心跳声和轻柔的脚步声已经完全消失。
李天澜就站在他们面前。
古千川的感知中,李天澜已经成了一团光,一团撕裂了他自身领域的光,他如此真实的存在着,但却又虚幻的不可捉摸。
“你是无敌境?”
古千川声音嘶哑阴毒,他的内心不断下沉,坠入谷底。
无敌境在武道四境之上,在黑暗世界中,这至今仍然是一个玄而又玄的领域,即便是无敌境高手,也很难去指导别人如何去突破这个境界。
太多人都被卡在半步无敌的境界中不能寸进,想要迈进无敌的领域,除了天资,还需要运气。
目前最靠谱的说法,就是武道四境中的惊雷境巅峰,基本上就已经无限靠近了人体的身体极限,半步无敌则是真正的极限,想要超越极限进入无敌境,那就需要武者在身体最巅峰的时期将自身的精气神完全锤炼到巅峰。
极限升华,方为无敌。
但即便是无敌,仍然有高下。
强如王天纵,当年比李狂徒晚入无敌境三年,但一入无敌,一身战力就已经有了接近神榜巅峰的实力。
而如古千川,即便侥幸进入无敌,自身又苦苦修行了数年之后,才勉强进入了圣榜。
如果说自身的体质,潜力,意志,天赋在武道四境中还能弥补的话,那一旦进入无敌境,这些方面的差距将足以大到令人绝望。
就像是如今的神榜第一王天纵跟圣榜倒数第一古千川的差距。
没人会怀疑李天澜的潜力。
如果他进入了无敌境,以他的潜力,古千川甚至连逃跑都懒得做,不要说是他,就是巅峰时期的古行云,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如果真的是无敌境的话...
又何必隐忍到今日?
古千川一瞬不瞬的盯着李天澜。
他的身体渐渐绷紧,浓重的黑暗与寂静再一次在他周身凝聚。
但大厅的灯光却始终照耀着,虚空与光芒相互融合,整个大厅似乎都变成了一片纯粹的黑白。
世界变成了黑白色的虚幻背景。
李天澜的身影无与伦比的生动真实。
“是也不是。”
李天澜回答了古千川的问题。
他是实话实说。
大破大立之后,身负龙脉,磅礴气运加身,李天澜此次重修,走的是与武道四境截然不同的武道。
但再怎么不同,他的目标还是无敌境。
他如今的身体,意志,剑意...论凝练程度,都已经完全超越了半步无敌境,可与无敌境比肩。
但整体战斗力,距离真正的无敌境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简单来说,他的武道质量已经正式迈入了无敌境的大门,可数量还是相去甚远。
所以如今他可以算是无敌,却又不是真正的无敌。
古千川内心略微一松。
李天澜已经转移了目光,盯住了古行云。
他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今日的座谈会,李天澜数次认真感受古行云的伤势,他确认古行云伤势极重,这才是他今晚过来的主要原因。
古千川极强,但也只是极强而已。
古行云如此伤势,李天澜敢肯定,这甚至是自己未来数年内杀死古行云的最好机会。
如果今晚可以得手,特战集团群龙无首,一团乱麻的情况下,李氏的崛起完全就是近在眼前。
“天澜,你来找死?”
古行云眼神凌厉的看着李天澜,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就连称呼都很亲热。
李天澜笑了笑,轻轻点头:“嗯。”
这是他今晚的第三句话。
也是最后一句。
大厅里近似于凝固的黑白色彩一瞬间骤然破碎。
李天澜一步向前。
巨大奢华的大厅里猛地出现了大片的残影,李天澜赤手空拳,但整个人的身体却犹如无坚不摧的神兵,单手握拳,一拳砸向古千川。
他身上的光芒瞬息间变得无比耀眼,坚硬的手臂生生撕裂空间,李天澜一路所过,黑暗与光明反复,庞然若海的力量带动着他的手臂以及他的身体,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生生拉扯过去,只一瞬就到了古千川面前。
大厅里凭空生出一片风暴。
奢华的手工沙发,坚固的汉白玉茶几,名贵的檀木桌椅,猩红的地毯,视线中的一切都在疯狂澎湃的风暴中爆碎成灰,整个紫金楼阁都在消失,古千川的视线中只剩下李天澜。
风声凛冽。
他的双眼紧紧眯起,白衣出现在他眼前的一瞬,古千川猛地抬起了手掌。
“砰!”
大厅里陡然出现了一片肉眼可见的气浪。
李天澜一拳狠狠砸进了古千川的掌心。
两人拳掌相交,大片扭曲的空间完全破碎,汹涌的气浪直冲高空,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中,紫金楼阁高达数十米的天花板陡然破碎,灰尘上下飞舞,破裂的石块劈头盖脸的砸落下来,李天澜挥拳的手掌微微颤抖,但整个人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流畅,迅猛,自然,却又带着一种酣畅淋漓的暴力。
收拳,抬膝。
李天澜单腿扬起,膝盖直接撞向古千川的腹部。
古千川陡然狂吼一声,双手全力下压,死死按住了李天澜的一击。
他的身体随着李天澜不可思议的力道顺势升上高空。
古千川眼神恍惚,手臂同样在轻轻颤抖。
似乎几分钟之前,他跟还古行云讨论过,李天澜最大的弱点,应该就是他的身体。
现在回想起来,古千川只觉得自己刚才是说了个笑话。
李天澜如今的身体之强横完全是匪夷所思,迅猛的速度,极致的力量在他身上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但很显然,李天澜并没有丝毫承受不住的迹象。
拳掌相交的一瞬间,他身为无敌境高手,等于是跟李氏的这个小辈近距离的全力交手了一次。
但对方的身体仍然没有超负荷的表现。
古千川的身体顺着李天澜的力道越飞越高。
李天澜抬起头。
古千川面无表情的抬起手。
力量的风暴中陡然间爆发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剑意。
剑意在古千川周身凝聚,剑气呼啸,一把又一把犹若实体的巨剑在他身边成型。
古千川猛然握拳,凌空对着李天澜一拳砸下。
真武十绝·五行绝灭!
“轰!”
数把凝聚在古千川周围的巨剑同时坠落。
天花板的石块也在坠落。
虚虚实实,剑气冲天。
李天澜的身影骤然跳起来。
金属面具之下,他的表情完全被隐藏,只有一双眼睛狰狞而阴冷。
伸手。
握拳。
“轰!”
天花板坠落的巨石在他一拳之中生生爆碎,空中凝聚的剑意在绝对的力量下不停轻颤,李天澜不断挥拳,凝聚的剑影,坠落的石块随着他一路向上不断破碎,被生生撕裂的剑意在紫金楼阁中到处扩散,楼梯爆碎成尘,坚固的墙壁开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龟裂,巨大的紫金楼阁在力量与剑意的交缠中摇摇欲坠。
古千川的身影再次上升。
昆仑城剑意如瀑。
李天澜凌空而上。
挥拳,踏空,所有拦在他前进路上的一切,无论是巨石还是剑意,都纷纷爆碎。
这种状态下的李天澜,给人所有的印象都只有疯狂。
古行云拉着离倾城迅速撤退,撤出了摇摇欲坠的紫金楼阁。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回荡在夜幕下的冬山上,父女二人刚刚离开紫金楼阁,这座中洲闻名的六层豪宅就已经在古千川和李天澜的交手中轰然破碎,变成了一地的废墟。
离倾城下意识的转头回望。
漫天的烟尘中,李天澜和古千川还在交手,不死不休。
这就是李天澜?
离倾城怔怔出神,她一直听别人说自己的那位大哥也是中洲的年轻天骄,可似乎直到今晚,她才真正见识到了所谓天骄的强大。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
中洲李氏曾以剑意名镇黑暗世界。
剑二十四举世无双。
那这位出自李氏的天骄,为何不曾拔剑?
不止是离倾城在想这个问题。
古行云甚至战斗之中的古千川都有些疑惑。
李天澜为何不拔剑?
李氏的剑二十四举世无双,黑暗世界数百年的时间里,论武道,北海王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而论剑道,轩辕台则是真正的一枝独秀。
剑道可以说是李氏的灵魂。
李氏的传人,手中有没有剑,完全是两个概念,两种状态。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古行云才突然想起来,似乎自从李天澜消失三年重新回归之后,他根本就不曾拔剑。
重创古幼阑,他模仿的是太虚剑意。
击杀古云侠,是更为匪夷所思的帝道剑。
击败宋词的手法,像极了天都炼狱的万道森罗。
但他真正的剑意是什么?
还是剑二十四?那为何不用?
古行云带着离倾城退出紫金楼阁。
紫金楼阁外同样是一片狼藉,原本清澈的水潭变得浑浊,巨大的假山碎裂在草地中,古行云躲在一块裂开的岩石后面,表情淡漠,但眼神却阴冷而森寒。
没人能够理解他此时内心的愤怒和杀意。
成为中洲护国战神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逼的狼狈逃窜,甚至需要别人保护。
凶兵正面一击的威力完全不可思议,他即便是用了中洲改进版本的永生药剂稳住了伤势,但身体各种机能已经衰落到了低谷,除非他肯拼命,否则以他现在的状态,如果落单,就是普通的惊雷境高手都能完全杀了他。
如果不是外界都在盛传他重伤难愈需要长时间修养,而他则需要站出来稳定军心的话,这次的两院最终演习,他根本就不会出面。
如今他强撑着来到华亭,只想走个过场。
没人觉得有问题。
可就在没有人觉得有问题的时候,问题却来了。
李天澜。
这个李氏的余孽竟然真的正大光明的杀上门来。
他将昆仑城当成什么?!
古行云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很清楚今晚这一场袭击的后果是什么。
所谓的后果,对于李天澜来说,只要他不死,就没有后果。
古行云堂堂中洲战神,古千川也是位列圣榜的无敌境高手,而且还是古行云在养伤期间推出来的昆仑城掌舵人。
今晚如果留不下李天澜的话,昆仑城绝对不可能将这件事情声张出去。
消息一旦泄露,就等于是坐实了古行云的重伤难愈和古千川的实力不济,到时昆仑城威严何在?
今晚李天澜如果全身而退,就等于是对方一巴掌狠狠甩在他和古千川脸上,他们非但不能说什么,还得死死的忍着憋着。
最关键的是,如果今晚留不下李天澜,而最终演习又出现某些意外的话...
等他几年后伤势恢复,李天澜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会不会真的成为无敌境高手?
紫金楼阁在古行云和离倾城面前剧烈震荡,坚固的墙壁从内而外出现了无数条密密麻麻的裂缝,犹如美好被破碎后的赤裸,看着无比丑陋。
掌控昆仑城二十多年,古行云第一次感受到了由衷的恐惧。
“千川,杀了他!不惜代价!”
古行云猛然站起来,用近乎咆哮的音量怒吼道。
“轰!”
整个紫金楼阁在巨大的力量与磅礴的剑意中轰然炸碎,高达六层的豪华建筑,楼顶,地基,楼梯仿佛同一时间爆炸,乱石迸射,烟尘漫天,汹涌的剑意横扫夜空,暴风,冰霜,火焰与雷霆充斥在每一寸空间,那是十方绝域形成的领域被生生撕裂后弥漫出来的杀机,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决。
深沉的夜幕一瞬间变成了光的世界。
风霜电火到处涌动,犹如风暴般摧毁一切。
风暴的最中心扬起了一抹凄厉的血光,殷红的色彩在混乱恍惚的光芒中无比的灿烂。
如雪的白衣仿似流星从半空坠落下来,完全失控的砸进了水潭里,水浪滔天溅射,水面上波涛动荡了一瞬,随即骤然平复。
李天澜从水中浮现出来,越来越高。
他的双脚踩在水面上,挺直了身体。
云丝制成的白衣出现了无数的褶皱,腰侧更是被彻底划开,鲜血顺着他的腰部流淌下来,很快染红了他的大腿。
李天澜动了动脖子,面无表情,踏水而行。
古千川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古行云身前。
风霜电火在他周围明灭不定,只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在形成领域,而是全部变成了阴森凌厉的漫天剑意。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漆黑的短剑,剑锋上鲜血正在低落,他静静的看着李天澜,眼神中满是冷漠。
“你们先走。”
古千川语气平静道。
他如今已然是竭尽全力的出手,刚才那一剑看似是重创了李天澜,可他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因为李天澜一直不曾拔剑。
刚才短时间的交手,古千川已经大致摸清楚了李天澜的实力,对方的力量本质已经是真正的无敌境,但自身的积累却远远不足,质量有余,而数量不够,以普通无敌境的标准来看,李天澜最多相当于普通无敌的二分之一,甚至是三分之一。
但三分之一的无敌,也是无敌。
这样的状态下,李天澜短时间的爆发绝对不逊色于最弱的无敌境。
不是无敌,却已经有了无敌境的质量。
这样的例子在黑暗世界中很少,但总有那么些惊才绝艳的人物可以做到这一点。
以黑暗世界这三年来看,就有三人做到这一点,而且全部出自中洲。
这样的人物,暂时不能被称呼为无敌境,但却已经铺平了进入无敌境的道路,所以他们被成为无敌境的战力。
三年前的劫。
这三年来的北海王氏帝江。
以及三年后归来的李天澜。
都是如此。
古千川突然有些庆幸时间已经过了三年。
如果他还是三年前不曾进入圣榜的状态,今天面对李天澜的话,没准就要栽了。
以李天澜现在的状态,古千川自信可以稳稳压住他一筹,刚才那一剑就是证明。
可这样的人物如果发疯,古千川也有顾及,最起码他不能肯定自己真的可以绝对保证古行云的安全。
因为李天澜一直不曾拔剑。
三年后归来,李天澜却始终不曾展露属于自己的剑意。
古千川几乎能肯定, 李天澜如今的剑意已经不再是剑二十四。
因为剑二十四虽强,但却不值得隐藏。
他藏剑,毫无疑问是为了留在最关键的时刻对付古行云。
只要古行云先行离开,他才能真正的放开手脚击杀古千川。
“有把握?”
古行云问道。
古千川心想有个屁的把握,老子到现在都不知道对面这小怪物的剑意有多强。
水潭中的水浪落了下去,转瞬平复。
李天澜开始加速。
白衣染血,但速度却丝毫不减,他的速度极快极轻,恍惚之中,就犹如一缕清风。
“三成。”
古千川嘴角抽搐了下,话音刚刚落下的瞬间,他周围的风霜电火再一次涌动暴起。
遍布天宇的剑意带着不计其数的光彩如同天幕般将李天澜彻底笼罩。
李天澜长啸前冲。
踏出水面,冲向高空。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白虹,生生撞入天幕。
充斥着暴虐剑意的天幕直接被他的身体撕裂,李天澜的动作越来越快,白衣一路所过,带着的全部都是最单纯的速度与力量。
那是一种令人心神都在战栗的勇猛与无畏。
古行云拉着离倾城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驻扎在紫金楼阁的昆仑城精锐终于反应过来,几辆特殊改装过的黑色奔驰迅速开过来。
数十位精锐从各个方向赶到紫金楼阁。
数十人一部分冲向了李天澜。
而另一部分则护送着古行云离开冬山。
古行云坐进一辆奔驰。
几辆奔驰组成了一个车队,全速离开紫金楼阁。
紫金楼阁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烟尘还未散去。
古千川周身的剑意已经陡然间凝聚到了极限。
撕裂了天幕的白衣到了古千川面前。
还是没有花哨但却充满了极致暴力的一拳。
古千川狞笑一声,整个人再也没有丝毫退步,一拳带着汹涌的剑意,狠狠砸了上去。
凛冽的风没有了声息。
风中冷热交替,火光和冰霜完全消失,只有极寒与极热的风在动荡。
古千川全身都亮起了光。
呼啸的风声里出现了一抹幽蓝。
幽蓝色的光芒轻微闪烁,随即以最凶猛的姿态绽放在星空之下。
所有的冰霜电火全部凝聚在幽蓝色的光弧中,每一道光线都是剑意,都是力量。
万千剑意同时爆发,仿若山洪。
这就是号称最均衡完美的昆仑城绝学真武十绝。
这是古千川对真武十绝最巅峰的运用,是几式绝学的同时运用如融合,是他最强的一式。
在十方绝域中盛放的八绝剑舞与五行绝美。
煌煌剑光彻底夺去了夜空的光彩,汹涌无尽的光芒一瞬间将李天澜全部吞噬。
古千川拳风所向,所有的剑光如同受到指引,齐齐爆发。
带着极致剑意的一拳与李天澜的拳头狠狠.碰撞在一起。
紫金楼阁的废墟中骤然生出一片浑然天成的气浪,气浪所过之处,紫金楼阁的废墟完全变成了烟尘。
李天澜的白衣彻底破碎,浑身都是鲜血,汹涌的剑光将他完全包裹,他的身体彻底失衡,被轰向了远方。
古千川的身影踉跄了一下,深呼吸一口,短时间内竟然无力追击。
他的表情并没有懊恼,反而只剩下冷笑。
李天澜落地的地方,正是紫金楼阁中昆仑城精锐聚集的地方。
将近二十个人,一位惊雷境,五位燃火境,其他最低也是凝冰境。
这种实力确实一般。
可昆仑城的武道,最可取的地方,便是剑阵。
绝学能成剑阵。
二十名精锐,自然也能成阵。
李天澜的身影坠落,昆仑城精锐聚集的地方亮起了火光。
古千川深呼吸一口,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李天澜想杀古行云。
今晚是个机会。
昆仑城想杀李天澜,如今这种局面下,同样也是机会。
最好的机会。
昆仑城二十名精锐完全聚集在一处,冰霜与火焰在李天澜的上方成片的闪耀起来。
最前方的惊雷境高手通体幽蓝,幽蓝色的电弧融入火光,瞬息消失。
所有的冰锥与森寒融入火光,也刹那消失。
人群之中,只有火光在猛烈的窜动着,燃烧苍穹。
古千川所有的剑意爆发之后完全消失。
李天澜的身影坠落在火光里面。
火焰燃烧,扭曲了空气,他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
古千川阴冷的眼神中泛起了一丝笑意,周身剑意再起。
二十名精锐组成的剑阵在如何精妙,也很难威胁到李天澜,哪怕是重伤的李天澜。
可二十名精锐炮灰组成的剑身,足以让重伤的李天澜伤势更加严重。
古千川可以确信,如此重伤,李天澜今夜必死。
李天澜的身体彻底落在了火光之中。
“咔...”
夜幕下响起了一声轻微的脆响。
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又像是...
长剑出鞘!
那声音很轻,但却又如此的轻微。
恍惚之中,古千川响起了李天澜那平缓微弱但却又无比巨大的心跳声。
长剑出鞘?!
他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
紫金楼阁中的剑光散尽,星空黯淡,火光消失。
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没有任何异象。
古千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远处昆仑城精锐组成的剑阵就已经突兀的消散,再无半点痕迹。
是真的没有半点痕迹。
连同火光消散的,还有二十名昆仑城的精锐。
没有血迹,没有惨叫,连灰尘都没有。
火光,人群,一切都像是完全没有存在过一样,在一瞬间就变成了彻底的虚无。
废墟之中陡然变得无比的安静。
世界本就是静的。
古千川身影僵硬的站在原地。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甚至还眨了眨眼。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做梦。
本来象征着李天澜死亡的火光消失了,昆仑城的精锐消失了,而李天澜...也消失了。
这是什么剑意?
是剑意吗?
古千川骤然一惊,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什么。
李天澜消失了!
他不在这里,又没死,能去哪?
古千川一瞬间头皮完全炸开,内心冰冷而麻木。
他绝对要比李天澜强大。
可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他却没有看住李天澜。
李天澜甩开他消失,古行云哪里还有活路?
疯了,傻了,慌了。
古千川一瞬间心神大乱,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古行云绝对不能死!
最起码不能现在就死。
这才是他跟古行云可以相互信任的原因。
一个重伤的古行云,仍然是神榜第五,有着足以跟中洲护国战神这个名号相匹配的实力。
这对昆仑城而言极为重要。
古行云如果死亡,凭古千川,他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昆仑城。
决不能死。
内心混乱至极的古千川猛然转身,就要不惜代价的冲向古行云撤退的方向。
一滴鲜血从他面前落了下来。
古千川愣了下,有些茫然。
又一滴鲜血滴落。
“自己...受伤了?”
他茫然的想着:“为何自己没印象?”
内心一片混乱的他看到了第三滴鲜血。
古千川身体巨震,彻底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受伤,那自然是没有受伤。
这血,不是自己的。
李天澜。
李天澜!!!
古千川猛然抬起头。
星光黯淡的夜空中陡然出现了一片银光。
那是古千川有生以来所见到的最灿烂的银色,绚烂,生动,梦幻,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凶戾。
银光成片洒下,犹如漫天星辰在接连坠落。
古千川的上方有一只带着银镯的手。
银色的手镯此时已经完全展开,变成了一把长剑。
陨落星辰!
满是血迹的手掌握住了长剑的剑柄。
银光如此灿烂,又如此虚幻。
古千川抬头的瞬间,陨落星辰剑陡然直刺向下。
没有风雷电火。
甚至就连空气都不曾有丝毫变化。
银光聚拢。
陨落星辰直刺。
一剑就是一剑。
纯粹的剑,真实的剑,虚幻的剑!
剑就是剑,没有任何多余的意味。
凌厉的剑光所过之处。
之余破灭!
这一剑是如此的完美。
心急如焚方寸大乱的古千川根本不曾有丝毫的防备。
银色的剑光越来越近。
古千川陡然间发出一声有生以来最凄厉的惨叫。
寂静空洞的虚空领域瞬间升腾而起。
下一秒,银光几乎是毫无凝滞的刺破了虚空,无声无息间继续下落。
漫天的血光在被撕裂的虚空中扬起,凝固,漂浮。
疯狂的惨叫声中,东山上属于无敌境的力量最彻底的爆发出来。
无尽的光芒掩盖了一切。
一条手臂在漫天血雨中直接冲上高空,鲜血洒落,古千川再也顾不上古行云,毫不犹豫的向着跟古行云相反的方向逃亡。
他的手臂在空中冲了一段距离,随后漂浮在残碎的虚空中。
银色的剑光缓缓收敛。
剑意扫过,虚空消失,古千川的一条手臂也彻底消失,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
空中满是血迹的白影一闪,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冲向了古行云离开的方向。
......
李天澜不知道自己有多强,但他却很清楚,如果真要生死搏杀,他不会是古千川的对手。
即便古千川是圣榜的最后一位,他也不可能打得赢。
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所以他根本没有掩饰什么,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林悠闲。
三年的大破大立,重回中洲之后,李天澜最大的底牌,就是他从来不曾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剑意。
最虚无的剑意。
这也是这次计划的核心。
古行云来华亭的时候带上了古千川,这就已经等于是带上了昆仑城最核心的保护力量。
李天澜想杀古行云,他不是古千川的对手,但自认自己跟古千川比起来也不会相差太远。
所以他和林悠闲出现在了冬山。
计划其实很简单。
李天澜确信只要自己给古千川足够的压力,以古行云的性子,他肯定会自己一个人独自撤退。
这不仅仅是出自于古行云的谨慎。
同时还因为李天澜对自己价值的绝对肯定。
自己也强大,昆仑城就越想杀了自己。
只要自己隐约表现出可以抗衡古千川的实力,那古行云一定会让古千川不惜一切代价的出手。
他先撤退,不止是为了安全考虑,同时也是为了自己死亡后的收尾工作。
所以李天澜自始至终,哪怕是重伤都不曾拔剑。
他为的就是在表现出实力的情况下让古行云独自撤退,同时又因为舍不得放弃这次机会而留下古千川来杀他。
古行云一走,才是他拔剑的开始。
利用虚无剑意暂时摆脱古千川的视野,趁着古千川心神大乱的时候一剑偷袭,重创甚至击杀古千川,这就是李天澜的计划。
至于古行云...
古行云会觉得在中洲没有人敢动他。
而且古千川也不会耗费太多时间就会回到他身边。
所以他撤的很轻松果断。
他想的没错。
中洲确实没有人敢动古行云,哪怕北海王氏也不敢。
可李天澜身边,却还有着一个林族的继承人。
冬山山顶。
当林悠闲看到那队黑色的奔驰车队离开紫金阁楼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李天澜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而且还是非常的成功。
他不清楚李天澜能不能利用他的剑意重创古千川。
可做到这一步,林悠闲必须执行自己的任务。
计划中,李天澜重创或者杀死古千川之后,会尽快跟他汇合,两人联手,直接干掉这位中洲的护国战神。
计划已经到了一半,林悠闲没有退缩的理由。
他不想惹事,但也从不怕事。
奔驰沿着山路下山,距离他脚下的公路越来越近。
林悠闲站起身,默默的调试着自己身边的机枪。
或者说,是一架类似于机枪的东西。
这是一架固定在山顶的武器,形状类似于多管机枪,但口径却比普通机枪大了足足六七倍,就算说是机炮都不为过,一大串的子弹挂在武器上,这种子弹,配合机枪,是不曾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军队服役的东西。
代号暴雨,而子弹,全部都是小型的穿甲炮弹。
这是给古行云准备的惊喜!
奔驰车队越来越近。
林悠闲嘿嘿一笑,握住了暴雨的枪身。
“真刺激...”
他轻声自语了一声,枪口对准了山下公路的车队。
将近八百米的距离,直接开火!
冬山山顶骤起一片狂雷。
耀眼恐怖的如同梦魇的火舌疯狂吞吐,成百上千发小型穿甲炮弹冲出枪口,近乎疯狂的倾泻.出去。
暴雨在山顶开火。
一时间暴烈的枪声几乎充斥着整个东山。
哒哒哒...
特殊改装过的奔驰车队彻底陷入一片混乱,车身,车顶,车窗在穿甲炮弹的倾泻之下纷纷碎裂,两辆奔驰第一时间翻滚下山,爆炸后变成了冲天的火浪。
最中间的奔驰第一时间亮起了火光。
火光在奔驰内部亮起,却不动声色的充斥在空间外部,将整个车身缠绕起来。
暴雨依旧在疯狂倾泻,无数的子弹被火光融化,少量的子弹打在特殊改装的奔驰上。
奔驰坑坑洼洼,但却依旧在加速前冲。
“有点意思啊...”
林悠闲笑眯眯的说了一句,随手拍碎了手中子弹即将耗光的暴雨。
他沿着山顶开始大步奔跑。
一车一人,在山顶和公路上完全平行。
奔驰越来越快。
林悠闲的身体舒展,迈步,一步踏空,整个人直接从上百米的山顶直接跳下。
奔驰周围火光缠绕。
林悠闲身边亮起了雷光。
他的身影从山顶跳下,轰的一声直接落在了车顶上。
奔驰的车身在距离的冲击下几乎完全变形,但却依旧在前冲,毫不停留。
林悠闲冷笑一声,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把软件。
软剑在抖动中彻底笔直如钢铁。
林悠闲一剑狠狠插在了车顶。
隐约间,下方的车辆里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叫声。
林悠闲一剑插在车顶固定了自身的位置,身体前探,砰的一声直接砸碎了厚重的防弹玻璃。
他的手从挡风玻璃中直接伸下去,一把握住了方向盘。
用力。
“咔嚓!”
时速超过一百二十码的奔驰继续前冲,可林悠闲却直接将方向盘拽了下来。
车辆在山路上倾泻,以超高的速度狠狠撞上了身旁的闪避。
整个车子在剧烈的碰撞中爆炸,火光中,一身是血的古行云带着离倾城狼狈的逃出奔驰。
林悠闲静静悬浮在两人上方,面无表情。
他手中的软件轻轻抖动着,随即再次变得笔直。
一抹昏黄的色彩蔓延到了剑锋上。
林悠闲身周,陡然之间剑意冲霄。
剑九·黄昏。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昏黄的剑光掠过山谷,林悠闲人剑合一,直冲古行云!
古行云眼神阴冷而愤怒。
他的身体刚刚一动,身旁的离倾城猛然尖叫了一声不要,她直接挡在了古行云身前,张开了双手。
“不!”
古行云猛然间不顾一切的狂吼起来。
林悠闲本能的收剑,但却已经完全来不及。
笔直的剑锋带着昏黄的剑光,一瞬间直接刺入了离倾城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