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怪异。
重启雪舞军团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
但没人会想到王天纵的提名是李天澜。
李天澜今年不过二十二岁,他有着让所有人认可的战力,但如此年轻去担任一支特战军团的元帅,这在所有人看来都不太现实。
而且站在王天纵的立场上,他完全没有理由提名李天澜。
这算什么?
所以古行云的反对并不奇怪。
在这个立场分明却又是一个整体的会议室里,人们清晰的从古行云的脸上看到了恼怒和阴冷。
一日之前还是学员。
一日之后成了元帅?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个年轻人。
但如果一切都变成现实的话,真的没变吗?
怎么可能不变?
古行云早已决定,即便在他养伤期间,他也要动用特战集团的所有资源压死东皇殿。
无论李天澜是在东北,还是在华亭,又或者是在江浙,他都要让东皇殿的发展无比困难。
让李天澜担任雪舞军团的元帅?
这完全就是一步登天。
如果可能的话,不要说元帅,就算是普通的尉官,古行云都不想给李天澜。
他的反应很快。
说不行的速度也很快。
但说完之后,他自己首先愣了一下。
他不奇怪自己反对。
但东城无敌竟然也反对?
这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东城无敌。
东城无敌的表情平静而坚决,那是一张不容置疑的脸。
古行云有些混乱的内心逐渐冷静,他又看了看王天纵。
王天纵的视线正好落在他的脸上。
那种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他是真的觉得古行云的反对简直愚蠢至极。
他也没想到一个强势但却暂时还没什么威胁的李天澜会让古行云紧张到这种地步。
他瞥了一眼古行云,随后平静道:“我坚持我的提名。”
古行云内心确实有些混乱。
他暂时还没有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本能的变得沉默。
所有人都在沉默。
气氛愈发怪异。
李天澜迅速扫了一眼会场。
他坐在会议桌的外围,只能看到一半高层的脸色,以及李华成和王天纵的侧脸。
另一半人都是背对着他。
他也没有想到王天纵会提名自己担任雪舞军团的元帅。
这个特战军团在当年天都决战失败之后就变得名存实亡。
但这却不代表雪舞军团真的消失。
雪舞军团一旦重启,规格根本不可能下降,依旧会是当初的规格。
而当初的雪舞军团,在整个中洲特战系统都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那是抽调全国精英组成的军团,从年轻一辈到老一辈,其范围包括各行省特别行动局,各大武道势力,各大独立特战机构,军方精英,特种部队等部门。
雪舞军团一旦重启,绝对会成为昆仑城的重中之重,其地位就类似于边禁军团和中洲军部的关系。
边禁军团有很多称呼。
杀神军团,东城军团...
但那都是带着各种意味的称呼,而从权力方面来说,将近六十万大军的边禁军团,一直都被人称呼为中洲小军部。
雪舞军团如果重启,在特战系统中,几乎就是另外一个小昆仑城。
当初古行云能够同意雪舞军团的成立,除了是古千川担任第一任元帅之外,雪舞军团在胜利后长期驻扎在东岛,很难影响到中洲事物也是一大关键。
但如果让李天澜来掌控雪舞军团,他怎么可能会一直甘心呆在国外?
老实说,有那么一瞬间,李天澜当真有些心动。
可心动不代表接受。
他绝不相信王天纵的好意和善意。
他一旦表现出来这些,就是反常。
反常必有妖。
“同志们都谈谈吧。”
李华成坐在主位上,主动打破了沉默。
他的语气简单平和,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论实力,天澜确实有资格领导一个特战军团。但东欧局势太过复杂,局势混乱,天澜还年轻,他不一定可以掌控的住局面,我个人建议还是派一个相对老成持重的人去东欧比较合适。”
东城无敌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态度极为鲜明:“我反对剑皇陛下的提名。”
“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军部副部长叶东升微笑道:“李天澜殿下的实力是所有人都认可的。殿下虽然年轻,但在黑暗世界应该获得足够的尊重与地位。部长,年轻并非是坏事,那同样代表着我们这些老家伙所没有的勇气与激情,雪舞军团如果重启,在李天澜殿下的带领下,也许可以更好的打开东欧的局面。”
“我同意叶帅的说法。”
屏幕中,中洲北冰洋司令部司令王千重语气郑重的表态:“东欧局势混乱,黑暗世界各大势力都已经把东欧当成了战场,目前情况下,想要守住我们自己的利益,甚至想要得到更多,中洲需要的不是稳重,是锐气和锋芒,从这一点上来说,天澜殿下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我赞成由李天澜殿下担任雪舞军团的军团长。”
“锐气和锋芒是一回事,经验是另外一回事。”
豪门集团另外一位领袖邹木林站了出来,心平气和道:“天澜目前还没有领导一个综合军团的经验,倒是北海王氏的帝江殿下,过去几年的时间里,在天南领导自由军团战功赫赫,成效斐然,帝江殿下同样年轻,不缺乏你们所说的锐气和锋芒,我看雪舞军团的军团长,最适合由帝江殿下来担任。”
本应该支持李天澜的东城无敌和邹木林却支持了帝江。
而最应该支持帝江的东南集团却在力挺李天澜。
气氛愈发怪异。
内心有些混乱的古行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迟疑了下,有些犹豫。
毫无疑问,北海王氏,中洲剑皇,东南集团又是在赌。
而且是真正的豪赌。
就如同二十多年前的叛国案中,北海王氏的女主人夏至以自己为筹码跟李氏堵一局一样。
这一次,王天纵是以他自己为筹码,要跟豪门集团堵一局!
李天澜和雪舞军团,就是双方对赌的牌面。
而北海王氏和豪门集团的未来,则是赌注。
这注定是极为惨烈的博弈,但这一次,就如同二十多年前那般,古行云同样不认为北海王氏有输掉的可能。
有些沉寂的气氛中,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涌入脑海。
关于李氏,关于边禁军团。
最开始的边禁军团并非如今这种规模,当边境禁卫的概念第一次提出来的时候,边禁军团完全是以特战军团为模板规划的。
就如同今日的雪舞军团。
而当初提出边境禁卫这个概念的,正是东南集团。
确切的说,是北海王氏。
同样也是北海王氏力推李狂徒坐上了第一任边禁军团军团长的位置上。
那个时候李鸿河还是护国战神,跟北海王氏亲密无间。
所以北海王氏的力挺至今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
可那个时候,难道北海王氏就真的没有察觉到什么?
古行云突然觉得今天这一幕无比的熟悉。
像是轮回。
轮回的旧事,轮回的历史,轮回的开端与结局。
“天南三年,帝江已经成熟起来,他应该担任更重要的职务。其实大家都应该清楚,在执掌天南自由军团之前,帝江同样没有什么经验,东城部长,邹议长,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对年轻人心存偏见。黑暗世界近年来始终风起云涌,我认为,是时候让我们的年轻人快速成长起来了,他们应该承担更艰巨的考验和责任,我赞同剑皇陛下的提名。李天澜担任雪舞军团军团长,是值得大家信任并且放心的。”
脑海中越来越多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
古行云的语气开始变得平静,变得从容。
“我认为这不合适。我们不能拿一个特战军团,甚至拿北冰洋司令部开玩笑。”
白占方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语气古板的开口道。
“我理解东城部长的心情。”
一道声音突然在白占方之后想起来,很平稳,但却无比的突兀。
没有人想到在这种会议上他会发言。
因此他的发言就显得格外的石破天惊。
“但过分的保护对李天澜殿下来说不一定是好处。殿下是天骄,那就注定要承担更多,如果他今日连一个军团都承担不起,日后又如何守护整个中洲?”
这话说的极重。
东城无敌和古行云的脸庞同时抽搐了一下。
周云海部长!
竟然是政法部周云海!
这位北方派系的旗帜人物在九大理事中排名最末,平日的会议里,除非是讨论纯粹的国事,要么是关于北方派系的内容和政法部的内容,否则这位理事基本不会多说半句废话,在今日这种敏感会议上,他却站在了豪门集团的对立面。
确切的说,是支持了北海王氏和东南集团。
因为他最后一句话,对昆仑城的攻击性也极为明显。
周云海此番表态,简直就是清晰明了。
为什么会这样?
所有人都在看着王天纵。
王天纵垂下了眼皮,默默的喝茶,除了最开始的那两句话之外,他就再也没怎么发言过。
“我赞同这次提名。”
监察部长纪文章很直白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赞同。”
“赞同。”
“同意。”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不疾不徐,沉稳而笃定。
东城无敌的脸色愈发难看。
东南集团和特战集团联合起来,从理事到议员,一个个都极为清晰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看来这次提名是众望所归嘛。”
低沉温和的声音中,中洲首相陈方青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也觉得我们确实应该给年轻人一些机会。王千重同志说的不错,现在的中洲,需要的不是沉稳,是锐气和锋芒!我中洲军人驻扎在哪里,哪里就会有中洲的尊严。南美蒋氏?圣殿?我稍后会通知外交方面发出声明,另外,我也希望雪舞军团在天澜的带领下可以给这两个势力一个教训,同时告诉全世界,中洲的军队和星辰旗,不容侵犯!”
“不行!”
东城无敌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很低沉。
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位军部常务部长。
昨日他还敢在天空学院跟剑皇针锋相对半步不退。
他有那个实力,那个权力,那个地位,那个资格。
但如今,他还能如何?
王天纵只是一个提名,成不成,是整个中洲高层的意志。
就如同王天纵在昨日不敢对那些军人出手一样。
东城无敌也不可能去违背决策局的意志。
否则就是叛国。
东城无敌转过头,看着李天澜。
李天澜平淡的坐在椅子上,不骄不躁,不悲不喜。
两人的眼神对视了一瞬。
东城无敌的眼神复杂而决然,还带着一抹歉意。
李天澜不动声色。
“各位。”
东城无敌再次开口道:“李天澜不能成为雪舞军团的军团长。”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所以这一句话清晰而洪亮。
“理由呢?”
王天纵看着东城无敌,平平静静。
东城无敌咬了咬牙,他的眼神中仿佛要喷出火来:“理由?”
他的嘴角肌肉颤抖着,声音似乎也有些扭曲变形。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会当着李天澜的面,去揭开李氏那道最为疼痛的伤疤。
但他别无选择。
李天澜真的不能去执掌雪舞军团。
对于东城无敌来说,王天纵的这一次提名,其中的阴谋味道完全是扑面而来。
他以为北海王氏在和东城家族交易边禁军团的时期内,双方会处于蜜月期。
这么说或许没错。
可北海王氏显然不打算让双方的蜜月期长久保持下去。
东城无敌不相信王天纵会放弃对李天澜的杀心。
那他今日力挺李天澜,是为了什么?
王天纵在天空学院没有对李天澜出手,而是选择了离开,很显然他是遇到了不得不妥协的事情。
但东城无敌很清楚北海王氏的极端风格,他们不可能永远妥协,王天纵的杀意也不会消失。
很显然,王天纵力挺李天澜,就是想要把李天澜死死按在雪国,而且是放在最明显的位置上。
这样等他解决了难题,随时都可以找到李天澜,一剑杀之。
就算他顾虑国内的态度,到时李天澜在雪国也很好找,他大可以跟其他超级势力合作,借刀杀人,以北海王氏的底蕴,全世界不会有任何一个超级势力拒绝跟他们合作。
李天澜一旦成了元帅,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离开雪舞军团太远。
而且最关键的是...
东城无敌不想做到赌桌上跟王天纵堵一局。
古行云能明白的,他自然也能明白,而且比古行云明白的更早。
东欧局势如此混乱,其中的变数多的难以想象,李天澜带着雪舞军团参与进去,无数的阴谋算计在大势之中几乎是无时无刻的进行着。
敌人的算计。
自己人的算计。
如此混乱的环境,甚至比二十多年前还更加容易谋划什么。
在雪舞军团,李天澜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变得万劫不复。
让人万劫不复的并非只有死亡。
还有罪。
叛国罪!
在种种阴谋混乱中,北海王氏如果重新上演当年边境的叛国案的话...
李天澜必死无疑。
东山再起的李氏会彻底消失。
而已经跟李天澜绑在一起的东城家族,同样也会万劫不复!
这就是王天纵的赌局。
他让李天澜一步登天。
李天澜成功掌控雪舞军团并且破坏了北海王氏的阴谋,那么李氏将彻底崛起,成长起来的李天澜会重新将李氏抬上巅峰,并且让东城家族完成更进一步的蜕变,北海王氏的未来注定寝食难安。
相反,如果北海王氏让旧事再次轮回,上演叛国案,雪舞军团全军覆没,被牵连的东城家族也只能走向末路。
这是王天纵设置的赌局,而他的筹码,则是他自己的实力,以及北海王氏近乎无穷无尽的底蕴和人脉。
东城家族很难赢。
所以他不想坐上这张赌桌。
可王天纵如今牵扯着东南集团和特战集团,甚至连太子集团的陈方青都表示了支持,这显然是要利用大势将东城无敌抬上去。
二十四小时之前,天空学院,东城无敌利用四万大军的大势让古行云和王天纵不敢轻举妄动。
二十四小时之后,军部大楼,王天纵同样也利用大势压得东城无敌无法喘息。
东城无敌有些自嘲,难道这就是报应不爽?
他再一次看了李天澜一眼。
李天澜还是平平静静。
东城无敌深呼吸一口,最终还是揭开了李氏的那道伤疤:“东欧局势混乱,驻军损失惨重我们固然愤怒,但如今的局面,未尝不是一个可以让我们在东欧扩大影响力的机会,我认为,这样的情况下,为了稳妥,中洲应该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去坐镇!”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但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会议室内滚滚而过。
李天澜脸色一变,但却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在看着东城无敌。
“东城部长的意思,是李天澜殿下不值得信任?”
叶东升笑了起来。
东城无敌面无表情,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无回避的余地:“二十多年前,李狂徒殿下的叛国给中洲造成的伤害至今都没有完全弥补,天澜的出身大家都清楚,他还没有获得足够的考验,军部...军部...我无法相信他对中洲的忠诚!他不合适!!”
这道血淋淋的伤疤完全被东城无敌撕裂。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天澜。
李天澜的脸色有些愤怒,有些耻辱,有些无奈。
无数的情绪在他眼神中闪烁着。
可他的脸庞却依旧平静如岩石。
他静静的坐在那,看上去有些冷酷。
他很介意东城无敌的这番话,但却说不上怪罪什么。
今天的会议从一开始就极为诡异,李天澜已经隐约意识到了问题,东城无敌宁愿揭开李氏的伤疤都要阻止他担任雪舞军团的元帅,那足以证明王天纵这一次提名背后的狠辣和凶险。
“李天澜确实出身李氏。但李氏不止有李狂徒,还有李老。李老为中洲元勋,功高震世,铁骨铮铮,李天澜从小跟着李老长大,跟李天澜有什么关系?我认为他值得信任。”
王天纵语气平淡而清冷。
他如今夸奖着李鸿河,跟东城无敌说起李狂徒叛国的心情完全一致。
很难受。
这种心情谈不上恶心,但真的不喜欢,也不想说这番话。
“既然同志们的分歧这么大,我看不如...”
坐在主位上的李华成总统终于开口。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屏幕里的王千重司令员打断。
“抱歉,总统先生,东欧的局势很乱,我代表北冰洋司令部的十五万驻军,请求决策局尽快做决定,我们拖不起了!”
李华成总统皱了皱眉。
“总统,不如表决吧?”
陈方青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
表决!
这是很可行的方法。
高层会议中,一项议题如果分歧太过严重,要么压后,要么表决。
少数服从多数。
可这里却不是省府市府的理事会。
这里是高层会议。
很少进行表决的高层会议,这是最考验政治智慧的地方,这里讲究的是博弈,是平衡,是妥协,是进退之间的果断。
表决,就等于是激化了矛盾,高层矛盾激化,足以对整个中洲都造成影响。
所以决策局很少会进行表决。
但如今的局势,东欧到处都是危险与机会,有些事情,确实不能等。
李华成看了一眼东城无敌。
东城无敌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可大势之下,王天纵要不顾一切的通过这次提名的话,东城无敌准备不足,还真的很难阻止。
“表决吧。”
李华成深深看了一眼东城无敌,随即开口道。
他的语气很平淡。
平淡的没有温度。
其实不用看表决票数,李华成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学院派确实是在跟豪门集团合作。
但这样的合作并非是真正的,完全的共同进退。
两大集团结盟,是为了可以预期的前景。
而在这种敏感议题之下,学院派就算支持豪门集团,也不可能是完全的支持,李华成也不可能让学院派一次性得罪特战集团,东南集团,太子集团以及北方集团。
尤其是在结果很难改变的情况下。
毕竟他不可能永远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是豪门集团的盟友,但更是学院派的领袖,他必须要为学院派考虑。
学院派如今有两位巨头进入理事会。
中洲总统李华成。
中洲次相华正阳。
李华成看了一眼华正阳。
华次相点了点头,无声无息,两人已经有默契。
李华成这一票会投给东城无敌。
但华正阳必须弃权。
这就是学院派的支持,很重,但却改变不了什么。
......
八月一日上午。
中洲决策局在军部大楼召开八月高层会议。
除了一些当事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次持续了五个小时的会议上具体谈了些什么。
只有几名事后被下了封口令的军部秘书人员在会后收拾会议室的时候才知道,东城无敌部长在会议结束后发了极大的脾气。
他摔了自己使用的茶杯,同时一脚踢碎了会议室内那张名贵而庞大的会议桌。
整张桌子的碎片在几乎砸在了王天纵脸上的时候被帝江挡了下来。
在自己的地盘上当着所有高层的面肆无忌惮了一把的东城无敌脸色铁青的走出了会议室。
一直到下午,中洲省府一级的封疆大吏们才隐约知道了会议的内容。
八月一日下午,以北海军团中将姜宏巍为首和军部副秘书长白清朝为首,共有两人被授予上将军衔。
七人被授予中将军衔。
七人被授予少将军衔。
北海军团姜宏巍中将被授予元帅军衔。
同一时间,军部公布了这一日的人事调整。
决策局同意中洲元帅,军部常务部长东城无敌辞去边禁军团军团长职务。
军部拟任北海军团姜宏巍中将担任边禁军团军团长。
北冰洋司令部司令王千重中将调任东北黑龙军担任军长。
原黑龙军团军长成会宁中将担任北冰洋司令部司令员。
这一切不过是东南集团和豪门集团交易的开始,而涉及到这种层面多个实权职务变动的交易,注定不可能在一日之间完成。
帝江成了中洲最年轻的军方元帅,如果没有意外,今年秋季,他同样也即将成为中洲最年轻的决策局议员。
而就在所有人都议论着边禁军团在帝江手中要多久才能变成第二个北海军团的时候。
中洲特战系统内,同样也出现了最年轻的特战系统元帅。
经表决,中洲决定重启雪舞军团。
重启后的雪舞军团预计规模为两万人。
中洲将最大程度的尊重雪舞军团新任元帅的意志组建军团阵容。
中洲剑皇王天纵提名李天澜为雪舞军团新任元帅。
理事会表决结果是五票赞成,三票反对,一票弃权。
中洲护国战神古行云态度明确的表示了赞成。
全体高层表决结果,支持票依旧大于反对票。
李天澜正式被任命为雪舞军团军团长。
雪舞军团正式组建完毕后,他将代表中洲出征东欧,成为东欧乱局中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
一步登天!
大势从不在意某个人的看法,无论是否情愿,一场会议的时间,李天澜直接被推到了一个无限接近权力巅峰的位置上。
一场本来与他没多大关系的会议,他却无形之中成了主角。
东欧会是他和雪舞军团的征途。
这是一条无比清晰却又无比艰难的道路。
前方是乱局。
后方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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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中洲的议员,号称幽州城主的白占方相貌虽然朴素如老农,但在生活方面却极为讲究。
白占方并没有选择中洲给议员们分配的龙湖公园,而是将白家设立在了青山。
青山是幽州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
白占方选择了青山风景最好的一片区域,在青山绿水间建造了一个占地大约在两百亩左右的庄园。
庄园占地面积不大。
可庄园周围附近两公里区域内全部都被化为了禁区,平日里有武警守卫巡逻,完全一副生人勿进的豪门架势。
白家庄园的边缘有一座凉亭,属古迹,临水而建,沧桑古老。
此处得天独厚,坐于此间,整个青山最美的风景尽入眼帘,视线中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盛景。
李天澜坐在凉亭里喝茶。
表情木然的白占方和脸色依旧阴沉的东城无敌也坐在凉亭里。
三人相对而坐,却各自沉默。
幽州的天空在午后时分变得阴沉。
青山中起了风,天空落下了小雨。
雨水落在了凉亭外天然旷阔的大湖里,落在苍翠鲜艳的青山间。
山水间起了雾,一片朦胧。
风穿梭在柔弱的雨丝里,吹动着湖畔的垂柳。
李天澜的视线随着飘摇的垂柳望向远方。
背后朦胧的青山磅礴。
面前朦胧的湖泊浩瀚。
李天澜沉默着看着美到极致的山水,想着自己的心事。
东城无敌没有参与白清朝的授衔仪式。
他和李天澜随着白占方来到了白家的庄园,打了一个电话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白占方静静的泡茶,静静的喝茶,神色淡然,只是一双眼睛偶尔会观察一下东城无敌和李天澜。
观察两人各自的沉默。
这种沉默有些尴尬。
白占方笑了笑,朝着东城无敌使了个眼色。
“天澜。”
东城无敌缓缓开口,他的视线望着氤氲着朦胧雾气的湖水:“你怪不怪我?”
他的语气很稳,但听上去却有些僵硬。
李天澜收回目光笑了笑,摇头道:“不怪。”
他语气顿了顿,继续道:“真心话。”
“我真没那么小肚鸡肠。大帅在会议上说的那些话,我不舒服肯定是有的。但怪不到你,有些事情,无论说不说,都真实存在,我能明白大帅的好意,就是可惜...”
他的眼神有些游离。
他想说可惜最终还是当上了这个元帅。
但这句话怎么想怎么别扭。
他干脆闭上了嘴巴。
在会议室内,当东城无敌提起二十多年前的叛国案的时候,李天澜就已经明白了东城无敌的顾虑。
他看似是在揭李氏的伤疤,但那种场合下,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提醒?
李天澜在会议中也表示了自己经验不足怕是很难胜任特战军团元帅的意思。
但很明显,如今他的地位虽然变得重要,但仍旧没有左右高层会议决策的资格。
中洲对他的任命不容抗拒。
高层会议的表决,虽然反对票不算少,可既然决议获得了通过,那就可以算是整个中洲高层集体的决定,他必须上任,没有任何人能够干涉。
“不用想太多。”
白占方突然开口道:“这未必就是坏事。”
李天澜无言以对。
东城无敌也苦笑起来。
李天澜成为雪舞军团军团长,这件事确实有那么一点几率变成好事,可从本质上而言,这是他们任何人都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已经赢下了两院的最终演习,东皇殿作为自由势力在中洲发展,他们的成绩和潜力得到了公认,不止是两院,就连中洲政府都会给予支持,这是规则和大义,就算古行云再怎么压制东皇殿,该给的资源也不能少。
到时候东皇殿在天南那片中洲特战系统可以影响却不能覆盖的地方扎根,可谓真正的海阔天空,无论怎么看,这都比李天澜担任雪舞军团的军团长要强了太多。
虽然理论上来说,东欧乱局结束之后,李天澜依然可以去天南,但理论只能是理论,且不说雪国乱局要持续多久,就算时间不长,北海王氏也不可能让轻易的让李天澜从东欧回来。
二十多年前,李氏巅峰时期尚且没有承受得住那个莫须有的叛国罪,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历史如果重演,不止李天澜会必死无疑,就连豪门集团都会万劫不复。
李天澜不是没有把坏事变成好事的可能。
但最起码,他必须要在东欧乱局之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同时粉碎东南集团,特战集团以及太子集团的阴谋,甚至还要挡住王天纵亲自出手的杀机,彻底掌控住雪舞军团后,带领雪舞军团降临天南。
这是最好的结果,好的如同一场美梦,但是怎么可能?
东城无敌气息有些紊乱。
今日的高层会议,九位理事有五位投了赞成票。
五位理事加上古行云,分别代表着四个大型集团。
毫无疑问,投了赞成票的势力,是最有可能在雪舞军团中给李天澜兴风作浪的。
而豪门集团竭尽全力,所获得的东西却极为有限。
首先将王千重调到边禁军团,由豪门集团的大将成会宁担任北冰洋司令部司令是一步,算是提前为李天澜拿下了东欧驻军的最高权力。
其次就是雪舞军团的名单,将会充分尊重李天澜的意志。
可充分尊重不代表完全同意。
一个真正由精英组成的特战军团,各大势力肯定会在里面落子,中洲,甚至全世界都是如此,从最高层到各个机构,行省,地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博弈,有博弈,就会出现棋子。
雪舞军团无疑是各大势力眼中最新的棋盘,李天澜不止是棋子,同样也是掌控整个棋盘的棋手,如此身份的转变,稍微一疏漏,就有可能让北海王氏和昆仑城抓住机会,将李天澜打落万丈深渊。
“无敌。”
白占方看了一眼呼吸有些粗重的东城无敌,静静道:“心乱了。”
东城无敌心神一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默不语。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已经没有了反对的余地。再怎么苦恼也无济于事, 想办法应付才是关键。危机无论大小,都是危机,机会与危险并存,我们抗拒不了危险,难道还不能提前做足准备?”
白占方语气缓慢而清晰的说道。
东城无敌深深呼吸,朝白占方欠了欠身子,轻声道:“我知道了,爸爸。”
白占方不再多言。
论在中洲的职务,东城无敌的职务已经在白占方之上。
可在白家的庄园内,东城无敌再怎么位高权重,也是白占方的女婿。
“关键是名单。”
白占方说道。
东城无敌点了点头,突然道:“天澜,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
李天澜静静的开口。
他的语气同样很稳,也同样很僵硬。
他如今是中洲的殿下之一,是特战系统中最年轻的元帅,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但这样的转变太过突兀。
一日之间,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权力,地位,荣誉,以及责任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压在他身上。
如此重的负重之下,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要带领雪舞军团前往东欧。
李天澜不会退缩。
可他现在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前行。
他还没有适应如今的高度,就已经要大步冲锋,那种骤然间失去了方向的感觉,不是紧张和惶恐,而是茫然。
只有茫然。
东城无敌和白占方对视一眼,彼此间都没有说话。
有些转变是迟早的事情,如今没有人在去怀疑李天澜的武道与潜力,但他在乱局之中处理问题的能力却仍旧是一个问号,这一点某些时候甚至比起武道还要重要,没有这种能力,武道再强,也是单纯的武夫,而不是合格的领袖。
两人倒不怎么担心李天澜的能力,前代战神李鸿河用了多年心思培养出来的接班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纯粹的莽夫,说到底,李天澜最大的问题还是适应和融入高层圈子的问题。
“名单以我的意志为主,但不可能全都是我说了算吧?”
李天澜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声问道。
“大部分会以你的意志为主。但在军团高层方面,至少是有两个位置我们不能要,这是起码的规矩。”
东城无敌道:“一个是军团次帅,你的主要助手,这个位置如果没意外的话,会从北海军团调人,北海王氏在东欧的势力很强,次帅的位置给他们,顺理成章。另外一个是军团监察,这个位置是必须由昆仑城任命的。负责监察雪舞军团,并且有着随时向决策局汇报军团动向的权力。”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压抑着的愤怒和无奈。
一个次帅,一个监察,都是最为敏感的职位,而围绕着这两个职位,势必会衍生出两套属于北海和昆仑的班底,这两套班底或许不能够掌控大局,但却足以牵制李天澜的某些行动,甚至在抓住机会的情况下彻底推翻李天澜的主帅地位。
“东欧剧变,前往东欧的只有雪舞军团?剑皇,隐神这几位怎么说?”
李天澜继续问道。
“自然是在雪舞军团之外。北海行省相对独立,王天纵去东欧,为的基本也是北海行省的利益,当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雪舞军团可以请求他的配合。叹息城与世无争,一直都算是自由势力,司徒沧月也是独立在雪舞军团之外的。”
东城无敌说道,这话说的很明白,雪舞军团是集结中洲特战精英,但却无法限制无敌境高手,在这样的乱局中,无敌境高手有着相当大的自由度。
李天澜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就从天空学院的那四万大军中抽调两万人进雪舞军团如何?至于...”
李天澜的语气突然顿住。
他的眼神闪过一抹迟疑,看着东城无敌。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想起,自己成了雪舞军团的军团长,这等于是王天纵强行拉着东城家族坐在了赌桌上。
可东城无敌仍然有他的选择。
他可以选择全力支持自己,跟王天纵赌下去。
但如果稳妥起见,在未来不知道多久的时间里,东城家族同样可以试图撇清跟自己的关系,或许不会完全撇清,或许仍旧会付出巨大的筹码和代代价,但这样总比自己失败之后的下场要好得多。
如果东城家族有退让的意向的话,李天澜可以理解,在要此时在天空学院的边禁军团精锐,这肯定会让东城无敌为难...
东城无敌清晰的看到了李天澜眼神中的那一抹迟疑。
“没有问题。”
他毫不犹豫的表态道:“我会尽快在那四万人中进行筛选,组成两万人最强的框架。李宗虎他们四个可以都给你,天澜,具体到边禁军团数十万大军的每一个人身上,我不敢说他们绝对忠诚,但这四万人,每一个你都可以放一百个心,你能信任我,就能信任他们。”
在李天澜的内心,东城家族或许还有选择。
可在东城无敌心里,既然走到这一步,他绝对不会回头。
他不可能放弃李天澜,绝不可能。
“多谢大帅。”
李天澜朝着东城无敌欠了欠身。
东城无敌洒脱一笑,在朦胧的细雨中,他笑的很潇洒,又有些苦涩。
“另外我会从叹息城抽调一部分人进入雪舞军团。”
李天澜轻声道, 他只去过一次叹息城。
可他毕竟是叹息城的少城主,有足够的权力动用叹息城的资源。
权力或许不等同于资格。
但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
他无法放弃边禁军团军团长的职务,所以只能尽可能的增加自己身边的力量。
他怕死,怕失败,怕自己像是蝼蚁一般被北海王氏和昆仑城掀起来的大势碾碎,更怕自己死后李氏和豪门集团甚至是叹息城要面临的后果。
李天澜掏出一支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道:“瑶池能不能给予我部分支持?”
“我会去跟掌门师妹谈。”
东城无敌语气平和:“我已经让人在整理资料,都是我们豪门集团在特战系统中的力量,资料晚上就会送到你手里,都能够信任,你可以选一些,让他们进入你的雪舞军团。”
李天澜点了点头,他的时间不多,决策局之给了他三天时间组建雪舞军团,五天之内必须到达东欧,这其中还有跟北海王氏和昆仑城接触的时间,简直就是相当紧迫了。
李天澜默默喝了口茶,刚想继续开口,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来电显示上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号码,归属地就在幽州。
李天澜皱了皱眉,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李天澜殿下?”
电话中,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很陌生,不急不缓的语调里没有多余的情绪。
李天澜眯起眼睛,淡淡道:“是我。”
“殿下,我要求和您单独谈谈,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许关系到老板的生死。”
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一片平静。
“老板?”
李天澜挑了挑眉。
“秦微白。”
李天澜猛地沉默下来。
良久,他才不动声色道:“你是谁?”
“轮回宫第十三天王。”
电话中的老人轻笑一声:“代号天机。殿下,我们三年多前见过面,在园林盛宴。”
三年多前。
园林盛宴。
听着那道苍老的声音,李天澜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突然觉得很荒谬。
轮回第十三位天王。
天机?
“我在青山。”
李天澜说道。
“白家庄园?”
“白家庄园。”
电话里,天机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在青山之巅恭候殿下。”
李天澜平静的挂断电话,看着亭外的山水烟雨,沉默了很久。
“我要去山上一趟。”
他指了指凉亭外的青山,看着东城无敌和白占方开口道。
青山之巅,自然就是在青山最高的地方。
东城无敌何等实力?一通电话,即便他不需要刻意去听,隐约也听到了一些内容。
轮回二字,让他的眼前微微一亮。
他点了点头道:“去吧,万事小心。”
李天澜点点头,站起来离开凉亭。
小心是没错。
但以他如今的实力,也不必太过谨小慎微。
而且在雪舞军团即将出征的时候,无论北海王氏还是昆仑城,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来算计他。
......
东城无敌和白占方同时回首看着李天澜的背影。
背影消瘦。
但却极为挺拔,凌厉如剑。
白占方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东城无敌依旧沉默。
“难受吗?”
白占方突然问道。
东城无敌一言不发,转过头沉默的喝茶。
茶水渐冷,雨丝依旧。
茶壶的的水又烧开了一次,茶叶在沸腾的水花里旋转着。
在白占方几乎要放弃那个问题的时候,东城无敌在抬起头来。
他看着远方,看着李天澜刚刚看到过的朦胧山水与氤氲雾气。
“不难受。”
他的语气很平静。
“好一句大帅。”
白占方站起身,顺手提起了那枚极为名贵的茶壶。
他将滚烫的水倒进了亭下的壶中。
滚烫的水与青湖交融,带起一片白色的水花和热气。
“我老了。”
白占方突然说道:“我难受。”
他不等东城无敌回答,就直接走出了凉亭。
“去忙你的吧。晚上回来吃饭。”
他走出凉亭,沿着古香古色的小桥上岸。
东城无敌依旧坐在原地,动也不动。
白占方突然转身,看着女婿的背影问道:“刚刚天澜的电话里是谁?”
“好像是轮回的天王。”
东城无敌回答道。
“所以你该静心。”
白占方说道:“东欧是我们很难插手的地方,但你以为那位秦总也很难插手吗?据情报显示,轮回宫是最先进入雪国的势力之一,轮回宫总部覆灭,损失惨重,但在东欧,他们未必就没有足够的力量。你和王天纵坐在赌桌上,你的筹码中就有轮回宫。王天纵也知道轮回宫,但他不会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未知,就意味着所有可能。”
“我懂。”
东城无敌点了点头,他背对着白占方,没人能够看到他的表情:“但如何能静?”
“真不能静,不妨问问你手里的筹码。”
白占方转身离开,他沐浴着细雨,提着茶壶,在有些阴沉的天气下,身影显得有些佝偻。
东城无敌一手握着茶杯,另外一只手拿起了手机。
需要问的筹码,自然是他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的筹码。
东城无敌找到了秦微白的电话,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拨通。
白占方没有理会身居高位的女婿的心理活动,他的身影踏过了湖边的小桥,在山下平整的小路上漫步。
始终守护在此的警卫撑开了雨伞。
白占方摆了摆手,沐浴着盛夏微凉的细雨,横穿了整个庄园,回到了庄园内的主别墅前。
他没有吩咐警卫什么。
警卫站在门前敬了个礼,拿着伞回到了自己的警卫班。
白占方独自一人推开门走进了别墅。
别墅里亮着灯光。
柔和的灯光下,两名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老人正坐在客厅里下棋。
中洲象棋。
象棋已经进入残局。
但棋盘上的两颗卒子已经过河。
对于卒子而言,这样的残局,其实才是真正的开始。
......
青山不高,但却极大。
不过青山之巅并不平坦,山顶陡峭的坡度缩小了顶峰的面积,想要找人并不困难。
细雨如丝。
前来青山旅游的人潮清冷了很多。
李天澜沿着陡峭的山路登上山顶,一眼就看到了一位身穿道袍手持拂尘的老道士。
道士须发皆白,没有故作高深的背对着他,而是直面着他,笑意柔和。
就算平日里,青山之巅的游客也不算多,山路陡峭,精致一般,想要居高临下的俯瞰,所有的游客都有更好的选择,此时天降细雨,山顶更是冷清,只剩下老道士和李天澜。
中洲的玄学宗师。
玄玄子道长。
李天澜想到了是他,可他却仍旧觉得有些荒谬。
秦微白是无为大师的养女。
玄玄子是秦微白的下属。
中洲两位玄学宗师都在秦微白身边,隐约之中,还当真有些天命所归的感觉。
李天澜脑子有些混乱,脚步却毫不停顿。
“道长找我?”
他走到玄玄子面前问道。
“天机见过殿下。”
玄玄子笑着躬身,尊敬却并不谄媚。
李天澜专注的凝视着玄玄子。
“你一直都是轮回宫的人?”
他的语气有些好奇。
玄玄子,轮回天王,天机。
这身份转变的毫无征兆,李天澜内心直到现在为止都有些意外。
“之前属于昆仑城,殿下重新回到华亭后,我才加入轮回宫。至于现在,表面上看,我属于北海王氏。”
玄玄子眼神坦诚的微笑道。
李天澜的瞳孔微微收缩。
玄玄子之前属于昆仑城?
可在他得到的所有情报中,玄玄子都属于北海王氏,他在帝兵山上地位超然,类似于供奉客卿,可这样的人物,竟然属于昆仑城?
这一句话如果是真的,到底代表着多少阴谋和歹毒?
昆仑城...昆仑城...
李天澜内心心潮起伏,他入世以来,对于印象中的昆仑城其实并不怎么看得上眼,好像中洲所有人都是如此。
哪怕昆仑城内有中洲的护国战神。
可中洲黑暗世界所有的光芒,似乎都聚拢在了中洲剑皇的身上。
没人会忽视昆仑城和特战集团的力量,但骨子里却都有种本能的轻视。
李天澜之前不曾注意到这个问题,直到看到玄玄子,他才意识到昆仑城这个中洲特战系统的中枢还隐藏着太多自己看不到的阴谋。
“我能信你?”
李天澜看着玄玄子问道。
“现在可以。”
玄玄子笑道:“您可以随时跟圣徒和军师任何一位求证。”
“我可以直接跟小白求证。”
李天澜拿出手机,面无表情的看着玄玄子。
玄玄子微微皱眉。
他的双眉很白很长,皱起来的时候没什么威势,有的只是一种高深莫测的悲悯。
“殿下,您不必怀疑我的身份。但今日你我见面,我不希望被老板知道。您可以不信任我,但应该信任军师和圣徒。”
“理由呢?”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玄玄子:“她是我的女人,是你的老板,为什么她不能知道?”
“此事关乎老板的生死。”
玄玄子语气平静。
李天澜眯着眼看着玄玄子。
秦微白的生死。
玄玄子在电话里就听到一次,但此时林枫亭在秦微白身边,谁能杀她?谁敢杀她?
“是谁要杀她?”
李天澜问道。
玄玄子迟疑了下:“殿下可信天命?”
一切似乎又一次在重复,重复到了三年多前的园林盛宴,他和玄玄子的第一次见面。
可信天命?
李天澜眯起眼睛:“接着说。”
“天命难违。”
玄玄子轻声道:“以殿下原本的命格来说,在您三十岁前,您必死无疑,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但老板在无为活着的时候祈求无为打碎了您固有的命格,强行让您的天命重归混沌。”
李天澜没听懂。
他信天命,信玄学 ,但这东西他真的不懂。
“打碎了命格?”
李天澜重复了一句。
“是打碎, 也可以说是代替。世人都有天命,都会有轨迹,几乎没有谁的命格是完全无法遵循推测的,但几乎没有不代表绝对没有。三年多前,在临安青云山,老板用她自己的命格代替了你的命格。”
玄玄子看着李天澜的眼睛:“你如今的天命已经无法推测,但老板的天命却已经注定,这次东欧乱局,她是在替你应劫,你若不出手,她必死无疑。”
李天澜的身体骤然绷紧,他的眼神彻底凝聚起来,死死的盯着玄玄子。
“为我应劫?”
“是。”
玄玄子点了点头,语气简短:“你通知了老板,还不如我们暗中将事情处理好。”
李天澜没有慌张,没有混乱。
他的头脑一瞬间变得无比冷静:“应该怎么做?”
“我会将你们的命格联系在一起,并且...”
“说点我能听懂的。”
李天澜直接打断了玄玄子的话,他的眼神无比的危险:“我要她活着!”
“......”
玄玄子思索了一会,才缓缓道:“殿下身负龙脉,龙脉就是最强的生机,我需要殿下三分之一的龙脉,不知殿下愿不...”
“可以。”
李天澜回答的毫不犹豫:“但你说些现实些的东西,龙脉生机虚无缥缈,怎么给?”
“如果我没记错, 您身上应该有一颗老板给您的佛珠。”
玄玄子说道。
龙脉与生机虚无缥缈。
但佛珠却真实不虚。
李天澜愣了下,将在自己脖子里挂着的那颗佛珠拿了出来。
当初秦微白将佛珠交给他的时候,只说这是个吉祥物,李天澜也没在意,随便挂在了脖子里。
“此珠名为尘缘。是无为大师留给老板的东西,不过老板一直认为此珠名为替死,所以她才会将珠子给你,然后自己去了雪国。”
玄玄子接过佛珠,平静道。
李天澜嘴角动了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的内心有感动也有恼怒,滋味复杂。
“该怎么做?”
他声音低沉。
“尘缘可以承载生机,尘缘不断,生机不灭。”
玄玄子手持拂尘的手拿起了佛珠。
他另外一只手伸进道袍,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银瓶。
他没有说如也和尚的死亡,因为那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真正的替死珠,在银瓶之内。”
玄玄子轻轻捏碎了手里的尘缘。
没有力量,没有剑气,空间亦无波动。
佛珠在玄玄子手中化为最精细的粉末。
粉末在山巅凛冽的风中笔直如柱,丝毫不散,全部坠入了银瓶。
“我需要殿下的一滴血。”
玄玄子的声音愈发平静。
李天澜毫不犹豫的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佛珠。
所以李天澜对玄玄子的身份再无怀疑,因为除了秦微白之外,似乎没有人知道他身上有这颗佛珠。
殷红的鲜血滴入银瓶。
青山之巅骤起一片白雾。
白雾缥缈,升入高空,如同苍穹之下的云团,凝聚而纯澈。
玄玄子收起了银瓶。
他整个人似乎放松下来,轻声道:“多谢殿下。”
“完了?”
李天澜有些意外。
“我只能做这些。”
玄玄子的回答意味深长。
“银瓶里面是什么?”
李天澜问道。
“现在已经变成了种子。”
玄玄子回答道:“我会将它们洒在雪国,花开之时,就是您与老板命格合为一体的时候。”
李天澜哦了一声,突然道:“何时花开?”
玄玄子犹豫了下,平静道:“审判到来的时候。”
......
东城无敌最终还是拨通了秦微白的电话。
“部长?”
电话很快被接通。
秦微白清冷而清晰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东城无敌看了看表,推算着雪国的时间,有些歉意:“抱歉,秦总,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还好。”
秦微白笑了笑:“刚刚吃过早餐,部长,有什么状况吗?”
东城无敌迟疑了下,有些惭愧,也有些无奈,沉声道:“中洲有变。”
“雪舞军团的事情?”
秦微白直截了当的问道。
东城无敌愣了一下,内心所有的情绪不断转变,最终变成了诧异。
中洲高层会议结束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
授衔仪式还没有结束。
传达到省府级的会议文件应该还没有完全传达。
这个时间,秦微白竟然已经知道了高层会议的内容?!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东城无敌深呼吸一口,这一刻的他内心突然有些惊悚。
一个国家如果连高层会议的内容都无法保密的话,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怎么知道的?”
东城无敌沉声问道,他的语气极为严肃。
“这不重要,部长。”
秦微白平静道:“重要的是雪舞军团。”
雪舞军团...
东城无敌嘴角抽搐了下。
“我没能在高层会议上阻止王天纵。”
他说道。
“我知道。”
秦微白淡然道:“五票赞成,部长,您尽力了。接下来交给我。”
东城无敌暂时已经不想去追究秦微白的情报来源,就如同她说的那样,雪舞军团,才是眼下最为重要的。
“你想怎么做?”
东城无敌直截了当的问道:“秦总,雪舞军团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王天纵没这么好心推天澜上位,暂时将天澜推到高处,他最想要的是...”
“最想要的是让天澜在高处摔下来。”
秦微白打断了东城无敌的话:“所以王天纵很有可能会重复二十年前的叛国案,东欧乱局,到处都是机会,契机随时都会出现。雪舞军团成立,次帅和监察肯定会属于北海王氏和昆仑城,这两个位置如果联合起来,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如果他们诬陷天澜叛国,在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下,东山再起的李氏会彻底消失,东城家族,乃至整个豪门集团都会万劫不复。王天纵将天澜向上推一步,他的计划一旦成功,所得不可想象,到时整个东南集团也许会一家独大,而借助大胜,王天纵甚至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除掉北海王氏内部的问题。”
“这个计划并不阴险,甚至能说得上是阳谋,所有的一切都摆在面前,但偏偏我们无法阻止,部长,我理解你的心情。”
“......”
东城无敌很长时间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一直觉得秦微白很年轻,或许有些时候会看不透一些问题。
可秦微白的一番话几乎是一针见血, 完全洞察了王天纵的计划。
可正如同秦微白说的那般,这是阳谋,即便明知道对方要如何,他们根本没有阻止的办法。
洞察了王天纵的计划,又如何阻止?
“雪舞军团的名单是关键。部长,您只需要帮助天澜搭建好一个适合他的雪舞军团,其他的一切,有我。”
秦微白语气果断而冷静。
“你们轮回宫现在在雪国的处境似乎并不好。”
东城无敌凝声道。
“确实不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完全掌控黑暗世界,意外总会出现。能解决就好。”
秦微白说道。
“你怎么解决?秦总,合作到了这一步,我希望我知道你的计划。你很清楚我的立场。”
东城无敌语气平静而坚持的说道。
“我没有解决。”
秦微白沉默了一会,淡淡道:“事实上我现在没有在雪国。一个小时前,我刚刚到达了圣域。”
以圣字为名,必然不凡。
中洲也有以圣字为名的城市。
比如帝兵山脚下的北海行省首府,圣州城。
而欧洲,也有圣域。
被全世界公认的圣域,圣城,圣国,国中之国!
“你要去报复?”
东城无敌脸色巨变。
“是合作。”
秦微白笑了笑:“大势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暂时放下的。部长,我知道您的担心,您担心叛国案会重演,可这一切,都是有一个前提的。”
“什么前提?”
东城无敌声音飘忽。
“他们可以制造叛国案,但必须死无对证。除非他们能够杀死天澜,不然所谓的叛国案,根本没有意义,只会给他们自己造成伤害。天澜被杀,才会有真正的叛国案,他活着,就不会有事发生。”
“活着...”
东城无敌的笑容有些冷,这个词汇是如此轻松,又如此的沉重。
“中洲剑皇剑下,活着并不容易。”
他一字一顿的,格外强调了中洲剑皇四个字。
“也未必会有多难。”
秦微白语气轻描淡写道:“起码在雪国是如此。”
“无限接近天骄的半步天骄,为什么在你嘴里就像是普通的半步无敌那么简单?王天纵是剑皇!秦总,你告诉我,如今的黑暗世界,还有比王天纵更强的人吗?他用自己的剑道修为硬拉着我坐上了赌桌,到时如果他亲自出手,谁拦得住他?”
东城无敌气急反笑,他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激动。
秦微白沉默下来。
良久漫长的沉默之后,秦微白才淡然道:“能拦住半步天骄的,自然是真正的天骄,巅峰状态下的天骄。”
“天骄?!”
东城无敌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是想说,雪国有真正的天骄?”
“没有。”
秦微白轻声道,她的声音有些失落:“但雪国有剑。带着巅峰剑意的天骄之剑。”
残局亦是僵局。
任何棋局到了最终都会僵持。
棋盘上的风起云涌到了最后看似局势清晰,但却有着无穷无尽的变数隐藏在残存的棋子上,微妙而隐晦。
所以棋局无论惨烈还是平和,棋风无论凌厉还是隐忍,到了残局阶段,那都是下棋的手营造出来的局面。
无论这样的局面在外人眼里如何。
只有下棋的人才会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棋盘上棋子不多。
车马炮阵亡大半。
红棋的相士已残。
黑棋的双士依旧在守卫。
红棋尚有马炮,棋局至此,可谓是最凌厉的杀手锏。
但黑棋几颗卒子过了楚河汉界,一步一行中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白占方在沙发上坐下来,观棋不语。
残局到了这种地步,棋子代表的作用已然不大,对于棋局的掌控力才是胜负的关键。
两位下棋的老人极有耐心,漫长思考,谨慎落子,步步为营,不动声色。
无论局势如何残破,他们所求的,只有胜利。
那些在胜利之前被丢出棋盘的棋子,作用在如何重要,既然已经出局,那对于胜负而言就是不重要。
白占方默默的看着。
时间缓缓流逝。
棋盘两端的老人行棋越来越慢,棋盘上棋子渐渐少了,大片的空白地带透露出的只有凝重。
“和棋。”
一直观棋的白占方终于开口。
他不知道下棋人的心思,但却看清楚了棋局的结果。
“对于劣势方来说,和棋本就是胜利。”
执红棋的老人轻笑一声。
老人须发皆白,就连脸庞看上去都带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色,他的容颜苍老,眼神黯淡,一身朴素的布衣,看上去极为憔悴。
但他的声音和气质却异常从容。
那是多年时光沉淀下来的稳健与镇定,一举一动,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和了就是和了,我是军人,对我而言,不能摧枯拉朽就是失败。棋盘上如此,棋盘外也是如此,和局等同于共存,若是敌人,如何共存?杀光最好。”
执黑棋的老人一身唐装,红光满面,算上白占方,三人之中,他实际年龄并不是最年轻的,但看上去精神却最为旺盛,气势凌厉,即便是年过古稀,字里行间仍然带着十足的杀伐决断。
“你就是杀心太重,寻常人处于劣势,首先想的是如何生存。你一旦处于劣势,第一时间想的却是跟对方怎么同归于尽,这是你们家族的门风,好也不好。刚才这一局棋,你若能静心,我胜算不大。但你杀伐果断,宁愿损兵折将都要一杀到底,这才被我逼成了和棋。棋局如此无伤大雅,若放在棋盘之外,两个家族的博弈到了这种程度,何等惨烈?”
容颜憔悴的老人轻叹一声,看着面前的对手沉默不语,再次轻笑道:“不过杀意浓烈也有杀意浓烈的好处, 你要不是这个性子,也培养不出如今的中洲杀神。不过很多事情,还是圆滑一些最好。太过刚烈, 很容易被人用卒子逼成和棋,甚至是反败为胜。”
“没办法,你的卒子不一般嘛。”
唐装老人哈哈一笑,语气意有所知。
“我的卒子现在过了河,就要成你的兵了。我希望他可以在你的影响下激进一些,但关键时刻若能圆滑一些,才是最好。”
老人静静的说这话,脸色愈发憔悴。
唐装老人执棋沉吟不语。
李鸿河。
东城寒光。
一位中洲的前任护国战神。
一位中洲的前任军部常务部长。
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两人在高层会议开始之前,就已经秘密出现在了幽州,出现在了白家庄园。
“再来一局?”
东城寒光眼神灼灼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李鸿河。
李鸿河说了很多。
东城寒光听进去的也不少,不过对于他而言,在占据了优势的局面中下成了和棋,还是有些憋屈。
“行了,再来一局也是一样。二十多年了,你赢过几次?”
白占方没好气的开口道,一点都不给这位亲家面子,他给茶壶加了水,换了茶叶,茶香又一次开始在客厅里飘散。
“也没下过几次嘛。”
东城寒光一脸不服。
“一年一局棋,天澜今年二十二岁。你自己算算多少局,哪次你赢过?”
白占方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我也没输过。”
东城寒光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李鸿河笑着摆了摆手:“我和寒光各有所长。有些地方我不如他,有些地方他不如我,所以当年我才会选择中和一下。”
他说的是实话。
真心实意。
从李氏崩塌的那一年开始到如今,二十二年的时间,李鸿河每年都会来此跟东城寒光下一局棋。
二十二年, 二十二局和棋。
都是和棋。
李鸿河低头看着棋盘,眼神有些恍惚。
他是曾经的中洲战神,可即便是在他最辉煌的那段时期,他也不曾有过什么太强烈的侵略性,他中庸了一辈子,面对任何事情,第一反应想的不是求胜,而是求和。
这样的中洲战神自然也辉煌过,但能够被人铭记的战绩却不是很多。
他在求和,所以很少有大胜 ,但中洲在他担任护国战神的那些年里,却也从来不曾败过。
那个时候的李鸿河很稳。
中洲也很稳,稳得有些可怕。
所以直到现在,李鸿河都想不明白,自己中庸了一辈子,到最后为何会培养出一个攻击性和侵略性那么强烈的儿子。
平稳,中庸,求和。
这是李鸿河成功的秘诀。
没人会怀疑自己成功的秘诀,起码在失败之前是如此。
所以即便是当年发现了李氏和北海王氏之间的暗流涌动,李鸿河仍旧自信自己的掌控力,他还是企图在北海王氏和李氏之间下出一盘和棋。
但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李狂徒没给,夏至也没给。
在他还在布局的时候,整个局势就已经瞬间崩塌,洪水滔天,万劫不复。
他所求的中庸,所求的和棋在事后看来都是那么的犹豫不定,那么的迟疑不决。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终于开始反思自己的处理方式是不是有问题。
纵观全世界,他绝对算是最会下和棋的人。
劣势之时,他可以将局面逼平,这一点东城寒光做不到。
而有优势之时,东城寒光却可以摧枯拉朽的扫平一切,酣畅淋漓,这一点,李鸿河自问自己也做不到。
有了优势,如果他来执棋的话,恐怕还是和局,甚至会输。
当年李氏崩塌,就是他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一心求和的结果。
也正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所以李氏和东城家族,白家,甚至后来的邹家才有了今日的微妙关系。
李鸿河默默收起了棋盘。
他看着虽然在煮茶但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白占方,笑道:“会议很热闹吧?”
“何止热闹。”
白占方摇了摇头,没有多说,无论是东城寒光还是李鸿河,都能够第一时间得到高层会议的详细会议内容,东城寒光不用多说,至于李鸿河,虽然李氏因为李狂徒而崩塌,但李鸿河本身的功绩却没人敢于否认,就像是上次的幽州会议,李鸿河出席时李华成亲自搀扶那般,某些时候,论地位,李鸿河仍然是离退的顶尖巨头,所以二十多年来,每次高层的会议内容,都会有工作人员整理出来给他过目,只不过李鸿河却始终不曾发表过什么意见。
“天纵有些急了。”
李鸿河静静道:“如果他能耐心一些,也许会出现别的结果。”
他沉默了一会,这才自嘲一笑:“随他去吧。雪舞军团不错,很适合目前的天澜。”
“单纯的雪舞军团确实很不错。”
白占方看着李鸿河:“但王天纵和古行云怎么办?”
“随他们去。”
李鸿河的语气依旧平静:“我在幽州多呆几日,拜访几位当年的老友。”
白占方和李鸿河对视一眼。
李鸿河当年的老友放在如今,只要还活着,基本都是大佬。
而且还是东南集团的离退大佬。
“老哥要亲自出手陪北海王氏的小辈玩一局?”
东城寒光迟疑了下,开口问道。
“哪里轮得到我?”
李鸿河轻笑一声:“我会做些准备。不过这一次的东欧乱局,雪国那位姓秦的小女娃才是主角。”
“万无一失?”
白占方眼神一凝,问道。
“哪有绝对的把握?”
李鸿河摇了摇头:“十之八九。”
东城寒光和白占方的身体同时松弛下来。
“不管怎么说...当年是我们以李氏为代价求变,计划已经到了收官阶段,我们毫无退路。如果老哥能够帮我们度过这次难关,如此大恩,东城家族无以为报。”
东城寒光沉默了良久,才语气低沉的开口道。
李鸿河摇了摇头,看着窗外,轻声道:“帮你也等于帮我李氏。”
......
欧洲圣域的面积极小。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圣域却堪称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国家之一。
因为这里有信仰。
而信仰没有国界。
信仰。
这是一个代表着太多特殊含义的词汇,是神圣,是归宿,是朝拜,是不容亵渎。
同时也意味着绝对的疯狂。
这是一个建立在意大洛斯首都七丘城内的国家,国中之国,是全世界将近二十亿信徒心目中的圣地。
秦微白是第一次来到圣域。
说不上应邀而来,也不算不速之客。
更像是某些条件下双方都瞬息自然的合作。
圣域内有圣宫。
圣宫内居住着的,便是圣域的主宰,也是十多亿信徒心中的神明代言人。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圣宫门前。
古老的圣宫在阳光里似乎被镀上了一层金边,神秘而威严,带着一种沉淀着历史与时光的肃穆感。
秦微白安静的站在圣宫门前。
阳光落在她身上,落在了圣宫里。
她与圣宫都有光芒。
这种状态下的秦微白就像是站在圣宫门前的一尊女神像。
美轮美奂,完美无瑕,不可亵渎。
但却有些空洞。
林枫亭站在秦微白身边,看着面前庄严的宫殿,眼神有些玩味。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秦微白轻声道,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强忍着,但却带着一种清晰的仿若可以深入骨髓的哀伤。
“我没酒。”
林枫亭玩笑道:“你有故事吗?”
“没有。”
秦微白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清幽:“我只是记得,很久之前,有一个男人承诺他的女人,他会让这座圣宫的主人亲自为他们在对面的教堂里主持他们的婚礼婚礼。”
林枫亭眼神悄然温和,甚至有些温柔。
“那这在任何时代,都可以算是最高规格的隆重婚礼了。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想过,可惜我没有做到。他也没做到吧?”
林枫亭柔声笑道。
“他做到了。”
秦微白说道,她的眼神有些冷冽:“但是那个女人自己放弃了。”
林枫亭愣了一下。
秦微白没有多说,她深深呼吸,抬手整理了下自己额前的发丝。
她的动作很慢,可她整个人的气质却随着她的抬手不断变化。
空洞渐去。
忧伤消失。
恍惚消退。
圣宫门前的阳光下起了风。
风吹过了她的长发,青丝飞扬。
似乎是在眨眼之间。
秦微白的气质变得无比的清冷神圣。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高傲。
或者说是傲慢。
傲慢是罪。
在这个最最应该保持谦卑的圣宫前,秦微白只有傲慢。
她缓缓走进了圣宫。
高跟鞋清脆的声音敲打着圣宫的地面,很高傲,很妖娆。
一名带着面具的圣宫侍卫走了过来。
他似乎知道秦微白等人的来意,行了个礼,随即默默的在前方带路。
圣宫那座沉淀了无穷知识与智慧的书房里,一名浑身月白色长袍的老者安静的立于门前,看着在侍卫带领下走过来的秦微白与林枫亭,笑意含蓄而温和。
老人的相貌不算英俊,但面容却极为温暖,他的身材不高,白袍,银发,整洁而干净。
一枚黑色的十字架挂在他胸前,在白袍的映衬下,带着十足的视觉冲击力。
他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站在门前,却如同站在天边。
那是无法形容的距离感。
同样也是一个无法形容的老人。
秦微白走到老人面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真正的傲慢,从来不是表现出来的浮夸,而是一种面对神圣,面对至高,面对荣耀时的沉默与漫不经心。
老人依旧在笑。
他的眼神深邃如海,睿智而深沉。
优雅,仁慈,温和,睿智。
如若神祗。
“请进。”
老人挥手示意侍卫离开,看着秦微白微笑道。
秦微白沉默着前行,走进了那座本身就等于是荣耀与智慧的书房。
书房简单朴素,如同圣宫,只有古老与厚重。
“你让我惊叹。惊叹你的美貌,惊叹你的聪明,惊叹你的果断。但你同样让我愤怒,因为你的傲慢。”
老人依旧捧着书籍,站在秦微白面前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温和沉静,但却极有力量。
那不是武力,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沉重与压迫,仿佛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我不喜欢这里。”
秦微白说道,她的拉丁语流畅而清冷。
她在老人面前坐下,表情淡漠。
白袍老人毫不动怒,只是轻柔的问道:“你没有信仰?”
“有。”
秦微白点了点头:“我只信仰我的男人。”
老人静静的看着秦微白,沉默了很长时间。
秦微白跟老人对视着,她的眼神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她坐着。
他站着。
所以秦微白看着他要仰视。
可这一刻的她却如同君临天下的女皇,凛然而高贵。
“还是傲慢。”
老人平静道。
秦微白没说话,只是静静伸出了手。
她来这里,想看她想看的东西,老人如果给她,这次的合作就算是愉快。
老人没有犹豫,只是将手中捧着的厚重书籍递给了秦微白,轻声道:“主是仁慈的,你应该感谢主。”
秦微白没有说话,接过了老人手中的书。
书籍极为厚重,封皮更是透着诡异的黑色。
这是一本闻名黑暗世界的书,数百年来,内容一直在变,但封皮却永远不变。
这就是圣宫里大名鼎鼎的《异端名册》。
这上面记载着每个时代最有可能引起巨大混乱的每一个人。
说白了,就是每一位高手。
秦微白打开了书,平静道:“我来这里,是因为东欧乱局。”
“主将名册赐予你,也是因为东欧乱局。”
老人微笑着,不动声色,眼神中却带着智慧的光芒。
秦微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名册第一页的人名被她翻了过去。
他的名单放在了第二页。
第二页第一位有一个字母,同时还有中文。
中洲剑皇,王天纵。
这个名字的下面,还有外界能收集到关于王天纵的所有资料。
秦微白低头看着资料。
老人低头看着秦微白。
秦微白伸出了手。
她的手指修长细嫩,美人如玉,似乎闪烁着玉光。
她的手指轻轻挑起,却不是翻页。
而是平静却迅速的将整个书页撕了下来。
书页在空中飘舞,落在了老人手里。
“有罪。”
秦微白说道。
她冷冽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但却仿佛震动了整个黑暗世界。
老人接住了书页,笑意从容:“应当审判。”
秦微白继续翻页。
有一张书页被撕了下来。
书页上同样有一个名字,资料很少。
离兮,李氏少夫人,昆仑城城主夫人。
“有罪。”
秦微白说道。
老人再一次接住书页,微笑道:“应当审判。”
书页在继续翻动。
艾琳·金瞳·王·罗斯柴尔德大公爵,阴影女王。
书页被扯了下来。
“有罪。”
“应当审判。”
南美蒋氏族长,蒋千颂。
“有罪。”
“应当审判。”
书页在继续翻动着。
老人手中的书页越来越厚。
每一张,都应当审判。
秦微白又一次撕下了一张书页。
圣殿骑士长,混沌。
“有罪。”
老人接住了书页,平静的看了一眼,微笑道:“主会收回赐予他的荣耀。应当审判。”
秦微白抬起了头,看着老人。
“主的剑与骑士呢?”
她问的直截了当。
审判不是说教。
是救赎,是净化。
但说到底,审判就是审判。
需要剑, 需要骑士,需要力量。
老人平视着秦微白的眼眸,平静道:“我会为阿瑞西斯加冕。”
秦微白看着老人。
良久,她才点点头。
一直傲慢的她略微欠身,高贵的头颅似乎也低了一些:“多谢陛下。”
陛下。
在全世界范围内都被成为的陛下有两位。
中洲北海行省的剑皇陛下。
而另一位。
则是圣域圣宫中的教皇陛下!
圣域,本就是教廷的总部。
老人拿起一支权杖,放在了秦微白头顶,微笑道:“主欣赏谦卑者。”
秦微白低下头,她的视线看着地面,眼神冷漠。
她从不谦卑,只是在需要低头的时候,她会暂时低下头。
她需要教廷的力量,就如同他需要林族,需要黑暗骑士团,需要所有的力量一样。
她的目标从来没有单纯的盯着王天纵。
她注视着的,是整个黑暗世界。
东欧乱局之中,她也将审判整个黑暗世界!
世界有罪。
都应当审判。
教皇收起了权杖。
秦微白站起身,沉默着离开书房。
老人低头凝视着自己手里的书页,眼神深邃。
一名身材高大的侍卫走进了书房。
“我无法接受她的傲慢。”
侍卫的眼神愤怒:“亵渎!她把自己放在比您更高的位置上,这是亵渎!我拒绝跟异端的任何合作。”
“我答应了她,我会为你加冕。”
教皇看着手里的书页,拿着权杖的手指着门外:“出去。”
侍卫脸色一变,强忍着愤怒走出了书房。
他偶尔可以拒绝教皇。
但他无法拒绝教皇手中的权杖。
那代表着比教皇更高的权力。
教皇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书页放下,拿起了那本异端名册。
名册很厚。
所以秦微白并没有翻到最后。
教皇沉默着翻到了名册的倒数第二页。
那一页上的资料同样简单。
秦微白,轮回宫的意志。
教皇眯起眼睛,伸手轻轻的将书页撕了下来,放在了那一叠需要被审判的书页中。
他的眼神略微松弛,轻笑起来:“有罪的,应当审判。”
幽州有雨。
圣州也有雨。
飘零的雨再圣州城的上空不断蔓延,洒满全城,又覆盖了帝兵山。
帝兵荡涤山间的风尘,雨中的圣山无比的苍翠鲜艳。
王月瞳站在窗前眺望。
她的宫殿位置很高,站在窗前,视线中到处都是帝兵山上的浩浩殿堂,鲜花绿树青草点缀在殿堂之间,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大半个帝兵山的花草树木都在风雨中摇曳,稳如磐石的宫殿坐落此间,一切都异常清晰,层次分明。
王月瞳看着天边坠落的雨。
原来人站在高处,就连仓促坠落的雨都有着不同的风情。
王月瞳看了很长时间。
她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的陌生。
陌生的帝兵山,陌生的自己。
这种感觉不是欢喜或者厌恶,只是纯粹的陌生,仿若再没有容身之处的那种凄凉。
雨静静的飘着。
宫殿下几名如同雕塑的身影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这已经是王月瞳被软禁的第五天。
手机被没收,网络被掐断,跟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的情况下,宫殿外还有一个小组的诛天部队守在周围。
事实上不要说一个小组,平均实力都在燃火境巅峰的诛天部队,随便一个人站在楼下,王月瞳都没有离开的可能,王天纵将一个小组放在这,足以说明他坚决的态度。
八月一日。
已经是最终演习的第二天。
王月瞳的眼睛盯着楼下如同雕塑般站着的身影。
在不能跟外界保持任何联系的环境里,王月瞳甚至还不知道演习的结果。
她只知道父亲当时囚禁她时说过的话。
等到最终演习结束,李天澜若不死,便任由她离开。
时间已是下午。
又接近了傍晚。
王月瞳一动不动,她眼神中水润明媚的光彩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暗淡。
最终变得冷寂,变的绝望。
一道修长的身影撑着伞穿过了雨幕,最终来到了王月瞳的宫殿下。
他的脸庞苍白,整个人都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虚弱,但重伤状态中,他却依旧能够站着。
王月瞳黯淡的眼眸里眼神复杂。
有欣喜,也有悲伤,矛盾至极,但最终全部都变成了空洞,变成了冰冷。
盛夏的寒意似乎席卷了整个世界。
她的身体轻轻的颤抖着。
楼下站着的是王圣霄。
她的哥哥重伤。
那她的男人是不是还活着?
王月瞳不敢去想,她整个人的内心似乎都彻底空了一样,只剩下麻木与死寂。
兄妹两人隔着雨幕静静的对视着。
绵绵的雨敲打着宫殿里朱红色的窗棂。
王月瞳站在窗前,身影无比的清晰。
她的气息在身上不停的涌动着,宫殿前的寒意不断增加,落在地上的雨逐渐结冰,草丛鲜花里慢慢出现了冰霜。
王月瞳依旧处在凝冰境的武道不停的起伏,她默默的站着,没有意识,没有生气。
王圣霄突然想到了一句歌词。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是谁在阁楼上,冰冷的绝望...
他的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宫殿下的诛天部队第一时间看到了王圣霄,所有人同时躬身。
王圣霄挥了挥手,轻声道:“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吧,我跟月瞳谈谈。”
一个小组的诛天部队不同声色的离开。
王圣霄缓缓走进宫殿,上楼。
二楼的小厅里面,王月瞳的身影依旧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王圣霄提了提手中的精致食盒,柔声道:“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不尝尝吗?”
王月瞳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父亲回来了。诛天部队已经完成了任务,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王圣霄继续说道。
王月瞳回过头,眼神中只剩下毫无念想的茫然。
王圣霄苦笑着将食盒放在桌上,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继续道:“我输了。”
“古寒山, 江上雨,加上宋词,我们四个人,带着上百名精锐联手,输的没有丝毫脸面。李天澜只用了一剑就破了我们最强的一击。”
王圣霄静静的说着自己的失败,他的眼神同样黯淡,但黯淡的眸光里却闪耀着一抹极为执着的微光。
王月瞳的眼睛里也出现了光芒。
“你的伤势怎么样?”
她沉默了一会,看着王圣霄轻声问道。
“还好。”
王圣霄不动声色:“只不过境界倒退的有些严重,无非是时间问题。有时间,总能重新赶上去。”
演习开始之前,他是真正的惊雷境巅峰,但却因为强行修习北海王氏的那半式轮回,最终重伤,演习开始的时候,他的境界就已然不稳,李天澜的强势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堕境一击,可不是从惊雷境巅峰堕入惊雷境稳固期,而是直接堕入燃火境巅峰,如此巨大的代价却仍是败给了李天澜,这一次的演习,对于王圣霄而言着实有些惨烈。
“天澜呢?”
王月瞳声音轻微。
王圣霄的目光看过来。
王月瞳转过了头。
她也清楚这个问题问王圣霄并不合适,可跟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的她真的想知道李天澜到底如何。
“李天澜没什么事。至多轻伤。”
王圣霄平静道:“演习结束后,他一步登天,在刚刚结束不久的高层会议上,高层决定重启中洲雪舞军团,李天澜是继古千川之后的第二位特战系统元帅。姜哥接替了东城部长的兼职,担任了边禁军团的军团长。”
王月瞳的眼神中的光芒逐渐亮起。
“他还活着。”
王月瞳说道。
她并不在乎李天澜如今的地位,雪舞军团的军团长,特战元帅,这个身份在她心里不过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可能不低,但也没觉得多高,她从小到大,出现在她身边的长辈,莫不是身居高位,一个职务而已,当真很难引起王月瞳的震撼。
她在乎的是李天澜赢下了演习,而且自己的父亲并没有对他出手。
他还活着。
“活着。”
王圣霄点了点头。
“所以...我可以离开了?”
王月瞳问道。
“可以。”
王圣霄轻轻叹息,他迟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银行卡:“黑色卡是父亲让我给你的。金卡是我自己的。你若坚持离开,就把卡带上吧。李天澜今后注定会与北海王氏为敌,你出身北海王氏,日子未必好过。经济方面如果能够独立起来的话,今后也不用受太多委屈。”
王月瞳看着桌上的两张卡。
金卡是哥哥对妹妹的宠溺。
而那张黑色卡,无疑则是父亲对女儿的交代。
王月瞳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她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另外一张卡,放在了桌上。
王圣霄皱了皱眉。
“他是我的男人,他养我是应该的。”
王月瞳平静道:“我带着北海王氏的钱下山,肯定会给天澜的。他接受的不舒服,你们也不会舒服,既然如此,还不如不带。北海王氏和东皇殿,今后还是界限分明,不要有那么多纠缠最好。”
“界限分明?”
王圣霄陡然扬起了双眉:“月瞳,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跟家里划清界限?”
“这不是划清界限。”
王月瞳轻声道:“这只是我的选择。哥,我们的家太大了,以前我不觉得什么,可我最近才突然发现,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有作用,但我却找不到属于我自己的位置。我不该继续任性了,这座山,在没有我的位置之前,我不会在回来。”
“你想要什么位置?”
王圣霄冷声道。
“东皇殿的女主人,北海王氏的女儿,北海王氏的朋友。”
王月瞳看着王圣霄,声音柔和而坚定:“这是最适合我的位置。”
王圣霄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妹妹。
“怎么可能?”
良久,他才反问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
王月瞳浅浅一笑:“哥哥,你有什么打算?”
王圣霄有些回不过神来,前一秒他还在担心妹妹的未来,而下一秒妹妹却已经在担忧他的今后。
“打算...”
他迟疑了下,摇摇头,平静道:“我暂时不会离开北海了。我在这里养伤,等伤势恢复之之后,我会闭关钻研武道。”
王月瞳沉默着。
良久,她才轻声道:“那我走了。”
“再陪我转转吧。”
王圣霄轻轻叹息。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目光中满是深情:“在看看帝兵山。”
他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生中,注定只有武道。
她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生里,注定只有那个男人。
他会沉寂。
她将远行。
都是离开。
身为北海王氏的人,在离开之前,如何能不再看一眼苍穹与大海之间的壮丽山河?
......
王天纵没有在去看自己的女儿。
既然留不住她,看与不看,都没什么意义。
他静静的行走在帝兵山的小路上,漫无目的,似乎在沉思。
幽州授衔仪式结束后,帝江已经是一身军装,元帅军衔光芒闪烁,威风凛凛。
他安静的跟在王天纵后面,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王天纵突然开口问道。
“脑子有些懵,还希望师父指点。边禁军团,应当如何入手?”
帝江轻笑一声,语气从容的说道。
“黑龙军团问题不会很大。千重过去后应该能够迅速打开局面,迅雷军团东城无敌会很快交出来,这是直属于你的部队,从北海军团选人充实进去吧。狂沙军团和飞马军团可以先放放,目前最重要的是浴血军团,他们紧邻天南,位置很敏感,如果能够掌控浴血军团的话,对于我们打开天南局面十分有利。”
“天南确实十分重要,东城家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前段时间王万天调任东部战区,东城无敌有把雷神放在了浴血军团,他们很显然并不愿意放弃浴血军团的话语权。”
帝江下意识的开口道。
王天纵的身体猛然站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
他突然问道。
帝江有些茫然:“我说东城家族不会轻易放弃浴血军团。”
王天纵想听的不是这一句。
可他脑海中所有的脉络却突然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东城家族,李天澜,李氏,宁致远,天南自由军团,天都炼狱...
这原本是摆在他面前的一切,如今毫无征兆的在他面前练成了一线。
王天纵紧紧眯起了眼睛,眼神中顿时闪过一抹凌厉。
他终于知道自己忽视了什么。
天南的局势在想通之后一切都很清晰。
但各大势力共同运作的结果却让那里的一切都笼罩了一层迷雾。
最关键的是,王天纵之前一直低估了东城家族对李天澜的在乎程度。
在东城家族宁愿万劫不复都要站在李天澜面前为他遮风挡雨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天南对于李天澜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段时间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边禁军团和东欧乱局以及李氏身上,有意无意间,却忽略了多方势力运作之下在天南形成的局面。
浴血军团。
自由军团。
天都炼狱。
甚至是以蜀山为主的西南特战总部。
现如今看起来毫无联系。
但这一切如果加上一个李天澜,隐约之间竟然形成了一个整体!
浴血军团是豪门集团在运作。
西南特战总部是太子集团的手笔。
而自由军团...
宁致远的调任,却是北海王氏自己内部的调动。
这么明显的局面摆在他们面前,王天纵竟然一直都没有关注过。
何等可笑?
李天澜如今拿下了演习第一。
东皇殿以自由势力进入天南的话,造成的连锁反应简直就是天翻地覆。
天南看似毫无联系但却极为微妙的局面,差的就是李天澜这一步。
东城家族不想放弃的哪里是什么浴血军团。
他们明明就是不想放弃天南!
王天纵沉默了很长时间。
“让陈青鸾进雪舞军团担任次帅。”
王天纵突然说道。
“陈青鸾?”
帝江皱了皱眉。
陈青鸾是北海王氏有数的女性高手之一,北海军团的副帅之一,但最关键的是,陈青鸾在北海王氏的派系中来说,一直都算是王青雷的嫡系。
“为什么是她?”
帝江问道。
王天纵想起了王青雷当初推荐宁致远担任天南自由军团军团长时的情形。
想要发配宁致远,将他踢出东南集团的核心层,让宁致远去天南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是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可问题明明存在。
王天纵现在也不确认王青雷当初是不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在给陈青鸾派一个副手。”
王天纵说道:“这个副手你来指定。”
帝江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解:“为什么会是她?”
“为什么不能是她?”
王天纵语气平静的问道。
帝江犹豫了下,若有所思。
王天纵伸出手。
他的手掌上逐渐出现了一抹晶莹剔透的光芒。
光芒在他袖口中流转延伸,无声无息。
柔和的光芒准间覆盖他的手掌,最终变成了一只手套。
一只色彩晶莹剔透近乎完全透明的手套。
王天纵将手套摘下来递给帝江:“以防万一,这段时间你去浴血军团视察。”
李天澜现在去不了天南。
天南的一切就还不曾彻底定型。
如果有机会的话,未必就不能打破如今的局势。
“这...”
帝江接过手套,怔怔出神。
他很清楚这只手套是什么东西。
这是王天纵从欧洲阴影王座那边借来的东西,在昨晚半夜才到达帝兵山。
而且王天纵最初的本意,这本来不是给他,而是为暴君借的东西!
“暴君那边...”
帝江迟疑道。
“现在还找不到暴君。”
王天纵说道:“在这之前,你先带着它,镇住天南!”
帝江拿着手套,突然觉得这轻薄的手套重如山峦。
这一只小巧精致的手套,谁能想到就是黑暗世界中仅次于人皇的十二凶兵之一?
凶兵镇天南。
十二凶兵中,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排名。
但十二凶兵里威力最强并且威慑力最大的前三甲却是被公认的。
排名第一的人皇。
排名第三的碧落黄泉。
而在两者之间承上启下的,就是帝江手中的这一只手套。
隶属于阴影王座,十二凶兵中速度最快,单体穿透力最强的凶兵。
无定惊虹!
圣域虽小,但却是举世闻名的不夜城。
无论风霜雨雪,这里都是一片没有黑暗的净土。
当阳光褪去,柔和的灯光会在第一时间取代夜幕,白色的光照耀在圣域的每一个角落,圣域中的教堂与圣宫在光芒中更显辉煌。
教皇依旧坐在圣宫的书房里,静静的翻阅着手中的异端名册。
名册已经薄了很多,可内容依旧丰富多彩,名册中记载的人名和资料也并非全部都是黑暗世界的武道高手,还有一些在各自领域里翻云覆雨的豪门族长以及核心成员,政客,恐怖分子,其他宗教的重要人物,甚至是普通人。
教廷眼中异端的大小从来不是用武力来区分,站在信仰的立场上,小到一句公开言论,大到某种推广到一定范围内的做法,都有可能成为异端。
异端必上异端名册。
名册上的异端必须净化!
教皇静静的翻阅着名册,室内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的身影神秘而威严。
异端名册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的封皮上写着一排用拉丁语书写的古老名言。
像是在阐述着一个最残酷的事实。
“背弃主的荣光者,皆为异端。”
教皇深深的凝视着这句话,他的眼神纯净而虔诚。
有人穿越了圣宫的道路接近了圣宫最深处的书房,步履无声。
书房的门开着。
书房内外的灯光在门前交错。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口,看着书房里的教皇。
书房里的光芒似是永恒不变,身负十字架的古老神像毫无声息的伫立,老人坐在石像前,低头凝视着手中的书籍,一动不动。
视线中的这幅画面无比真实,带着近乎凝固的凝重与沉寂。
门口的身影有些迟疑,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这是一个神秘的足以带给任何人无尽遐想的女子,神秘,而且神圣。
她无疑是极美的,但这种美却并非是惊艳,而是一种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痴迷,她的身材高挑纤细,宽松的白袍笼罩着她的身材,足以倾城的容颜被朦胧的轻纱遮挡着,交错的光影中,她全身上下只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眸与金色的长发露在外面,但却带着一种令人如痴如醉的魅力。
这种魅力是如此的神秘圣洁,这是纯粹的美,不需要被人看到脸庞,只是一双眼眸,就带着足以让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的魔力。
她站在门前,如同天空中被灯光遮掩的明月,皎洁而柔和。
教皇依旧坐在那,低头凝视着手中的名册。
他没有丝毫动作,但书房里却突兀的响起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空旷的书房中只有教皇。
但此时却像是有无数人在里面翻动着书页,或快或慢,或轻或重,纸张翻动的声音轻微而凌乱,让人头晕脑胀。
“您发现了我。”
浑身上下被白袍轻纱笼罩着的女子柔声开口道。
她的声音优雅悦耳,带着一种十分亲切的亲和力。
“是你没有发现我。”
书房里的灯光似乎不动声色的晃动了下。
书房还是书房。
教皇依然坐在那。
可另一个教皇却突兀的出现在了书房的书架前,他低着头,动作轻柔的翻阅着手中一本厚重的圣经。
“安吉尔,你的心很乱,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教皇低头翻阅着圣经,语气轻柔的开口道。
安吉尔。
在欧洲圣域之中,只有一位安吉尔,她没有姓氏,在教廷十多亿的教徒心中,她沐浴在神明的光辉中,是神的孩子。
教廷当代的圣女。
圣·安吉尔。
在教廷中,她的地位可以说仅次于教皇,甚至还在各大红衣大主教之上。
“没有。”
安吉尔圣女摇了摇头,她的语气有些忧伤:“只是想到了东欧的乱局,那么多无辜的人...”
“我正在为东欧的民众祷告。”
灯光稍微扭曲。
椅子上的教皇还在低头凝视。
书架前的教皇还在翻书。
神像前,突兀的又出现了一位教皇。
他跪在神像前划着十字,语气悠远而深沉:“异端与异教徒聚集的地方,总会有黑暗与血腥。神说,我允许黑暗存在。但黑暗永远不得凌驾于光明之上。”
教皇站了起来,他看着安吉尔圣女,意味深长道:“没有经历过黑暗,谁会去珍惜光明?”
圣女沉寂无声。
良久,她才走进了书房,轻声道:“我会记住您的教诲。”
书房里,三个不同姿态的教皇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动作,凝视,阅读,沉思,栩栩如生,难分真假。
“何为异端?”
教皇沉思半晌,才突然轻声问道。
安吉尔愣了下,近乎本能的回答道:“背弃主的荣光者,皆为异端。”
“有些人嘴上高喊着主的名字,但却选择与主不同的方向。他们会走向地狱,他们的结局必然照着他们的行为。”
教皇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仁慈的,可他的身影在神像前却无比的冷漠。
“都应审判。”
安吉尔微微躬身,平静道:“都应审判。”
“去东欧吧。”
教皇说道:“安吉尔,带上你的神罚祭祀。配合阿瑞西斯的圣裁武士,去净化那里的黑暗,将主的光辉洒满东欧的所有角落。异端需要审判,那些扭曲了主的光辉的伪信者,也应当审判。”
“这是我的职责。”
安吉尔柔声道。
教廷内部的结构简单而清晰。
经常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主教团,以红衣大主教为首,首席主教,教区主教,大主教,主教,牧师都算是主教团的一员,负责教廷的日常运作,稳固信徒的信仰,聆听信徒的祷告以及解惑。
其次便是教廷的武装力量圣裁军团,以圣战天使,世界神榜排名第三位的阿瑞西斯为首,主要职责是维护教廷的威严与荣耀,审判异端,主要职责就是战斗,这是从全世界十多亿信徒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力量,亦是教廷中的狂信者,他们大部分不会驻扎在圣域,而是分散在世界各地,哪里有十字架,哪里就有圣裁军团。
然后便是最为神秘的神罚祭祀团与仲裁会。
神罚祭祀团直属于圣女领导,负责散播教廷的光辉,引导信仰,刑罚以及救赎。
仲裁会是情报与暗杀机构,三年多前的天都决战中,教廷杀戮天使阿尔达克死在李天澜手中后,仲裁会一直都是由圣女兼管。
而教皇则掌控教廷的一切。
简单来说,圣裁军团负责战斗,神罚祭祀负责洗脑。
将主的光辉洒满东欧的任何一个角落,本就是圣女安吉尔的职责,而且是最重要的职责。
“不要让我失望,安吉尔。”
教皇轻声道:“东欧教区非常重要,我已经厌倦了持续多年的争论。那些异教徒根本不懂主的光辉,他们亵渎了十字架,他们应该与东欧的异端一起进入地狱。”
“是的,陛下。”
安吉尔声音轻柔悦耳,脑海中却想起了东欧。
东欧的宗教并不复杂。
甚至在很多宗教之外的人眼中,东欧的宗教不过是教廷的分支。
很多没有信仰的人将位于圣域的教廷称之为公教,而将东欧的宗教称之为东教,公教的主宰是教皇,是神明在世间的唯一代言人,也是如今全世界最大的宗教。
而东教的主宰则是牧首。
从宗教信仰的脚步上看欧洲,区分东欧和西欧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区别,那就是东欧人信东教,而西欧上信公教,这种说法或许并不是绝对,但大部分却都极为正确。
东欧如今风起云涌,十多个国家混乱不堪,各怀鬼胎, 黑暗世界各大势力蠢蠢欲动,风云际会之下,东教势必要置身其中,在那一片乱局中,如果东教覆灭,公教将在最快的时间里席卷东欧。
东欧教区一旦成立,教廷的势力将再次扩张,甚至可以尝试着重新建立三年多前他们打算在东岛建立的大东.亚教区。
每一个教区的成立,代表的都是主的荣光在扩张,同样代表着无穷的利益与权势。
东欧很乱。
但教廷很喜欢现在的东欧。
所以他们接下来会更乱。
那里集中了无数不稳定的因素,利益的争夺,恩怨的纠缠,信仰的冲突,政治的分歧...
那里会有战争,最复杂的战争。
安吉尔不知道教皇盯着东欧已经有多久,但他却可以肯定,这一次选择跟教廷合作的超级势力,肯定不止有一个轮回宫。
所以东欧的乱局,到最后也许很可能会出现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安吉尔的内心有些混乱,但整个人却轻笑如花。
她走到坐在椅子上低头凝视的教皇面前,从他的手中拿出了那本异端名册。
她低头凝视着已经翻到了尽头的名册, 看着那一句总结。
背弃神的荣光者,皆为异端。
而名册中紧挨着最后一页的书页却并非空白。
那里同样有一个名字,是中文和英文两种格式。
在教皇心中,那也是一名异端,但资料很少。
安吉尔看到了一个有些拗口的奇怪名字。
东城如是。
安吉尔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栩栩如生的教皇。
三个教皇正在做着不同的事情。
她不知道哪个是真,那个是假。
她同样也不知道教皇刚刚凝视着的,是书页最后的那一句总结,还是东城如是。
安吉尔静静的思考着。
她善于思考,所以看上去很是专注。
书房里的灯光摇曳着。
安吉尔的影子印在墙上,很修长。
“我讨厌影子。”
教皇突然说道:“因为那是黑暗。黑暗是罪。”
他的声音平静而笃定。
安吉尔的眼神悄然一变。
她抬起头凝视着教皇:“但影子总会存在,不是吗?”
“当然不是。”
教皇微笑起来。
他活动着身体。
灯光落在他身上,他的脚下没有影子。
安吉尔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也开始逐渐消失。
整个书房里只剩下灯光。
“这样就好多了,不是吗?”
教皇微笑道。
“这是欺骗。”
安吉尔看着教皇。
所有人都知道教皇不懂武道,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在精神的领域,教皇是绝对的宗师,作为十多亿信徒心中的神明,教皇在精神领域根本找不到对手,这意味着他的意志绝对强大,同样也意味着他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催眠者,根本找不到对手。
圣宫,圣教堂,甚至整个圣域都可以算是教皇的主场。
教皇不想让安吉尔看到她自己的影子,安吉尔圣女就看不到。
就如同面前这三位教皇。
同样身为精神领域大师的圣女却根本分辨不出真假。
“不。”
教皇轻声道:“这是信仰。只有光才是最神圣的物质,黑暗不是,阴影也不是。”
“但影子实际上却是存在的。”
安吉尔难得的有些坚持。
“确实存在。”
教皇若有所思的看着安吉尔:“我允许影子在主的光辉下存在,虽然我不愿意看到。但主的光芒照耀不到的影子,是堕落的,应该净化。”
安吉尔的脸色突然有些苍白。
“仲裁会还少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教皇突然道。
安吉尔娇躯轻轻一颤,低下头,前所未有的恭谨:“我知道该怎么做。”
圣宫中突然响起了古老的钟声。
钟声圆融浑厚,传遍整个圣域。
圣域中的光芒愈发耀眼。
一道穿着侍卫铠甲的高大身影走进了书房。
“加冕的时间到了。”
教皇说道:“安吉尔,你该回去准备了。”
“陛下,我接受您的加冕,但我仍然反对与异端的合作。”
侍卫走了进来,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在黑暗世界中大名鼎鼎的脸庞。
世界神榜第三位,教廷圣战天使,圣·阿瑞西斯。
“我允许黑暗靠近。因为我们是主的仆人,当异端被救赎的时候,黑暗会彻底消散。阿瑞西斯,你要明白,所有的罪,都是被污染扭曲了的荣耀。”
书房里,三个栩栩如生的教皇身影开始消失。
手持权杖的教皇从二楼的书房中走了下来。
他一身白袍,手中的权杖却猩红如血。
阿瑞西斯的眼睛看着教皇手里的猩红权杖,眼神中闪过一抹痴迷。
那是对绝对力量的痴迷。
“在神像面前,要谦卑。”
教皇说道。
阿瑞西斯跪了下来,恭恭敬敬。
他看到了教皇手中的猩红色权杖,也就明白了这次加冕的内容。
加冕·神罚之枪。
黑暗世界有一则传闻。
教皇身边,永远都有最勇猛无畏的战士,哪怕他身边只有普通人。
这样的传闻并没有错。
而这其中的秘密,就是加冕。
在意志雨精神的领域,教皇是当之无愧的绝对宗师。
所谓的加冕,就是教皇施加给战士的最疯狂的战斗意志。
那是一种很清醒却类似于催眠的状态,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一个人的所有潜能。
阿瑞西斯之前是神榜第二,现在的神榜第三。
而神罚之枪,是所有加冕中最凌厉的战斗意志。
被加冕了神罚之枪的阿瑞西斯,才是真正的阿瑞西斯,才配得上曾经神榜第二的名头。
安吉尔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可视线中的书房却逐渐变得模糊。
安吉尔有些茫然的的抬起头。
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站在了书房的门口。
耳边依旧是书页翻动的声音。
视线中的书房里,教皇坐在椅子上,凝视着自己手中的那本名册。
温和沉静的声音响起来。
像是之前的重复。
“安吉尔,你的心很乱,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灯光依旧在亮着。
教皇没有抬头。
神像前也没有阿瑞西斯。
一切都如此的安详平静。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与恐惧从安吉尔内心浮现出来,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意识。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走进书房。
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她同样不知道自己现在看到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更不知道阿瑞西斯是不是现在就在书房里。
但她看不到。
教皇永远都只会让别人看到他希望别人看到的东西。
安吉尔的内心无比的恐惧。
她慌乱的摇了摇头,行礼后迅速离开了书房。
教皇的身影依旧坐在椅子上,凝视着手中的名册,灯光下,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他的身前,没有影子。
......
安吉尔快步走出了圣宫。
她的内心在疯狂的跳动着。
离开了圣宫深处的那间书房,她的内心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愈发恐惧。
因为记忆在消散。
刚才不知真假的书房内的一切在她脑海中开始一点一点的消失。
她不想忘,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她的脑海中最终只剩下教皇的寥寥几句话。
她记得教皇让她带领神罚祭祀去东欧协助阿瑞西斯。
至于别的...
她不记得了。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在书房里是不是说了一些自己想说但却一直不敢说的话,她也不确定教皇到底是不是知道了她内心的秘密。
圣宫的大门已经在身后。
街道上的侍卫见到圣女,恭谨的行礼。
安吉尔保持着最优雅的仪态穿越街道,进入了圣宫对面的圣教堂。
一名穿着侍卫铠甲的清瘦身影站在教堂的黑暗中,面对着神像,不曾跪拜,不曾祷告,像是在等待。
听到脚步声响起。
侍卫转过了头,轻笑起来:“美丽的圣女,您终于来了。我就知道,您在见过那个老家伙后一定会出现在这里,这是您的习惯。”
侍卫摘下了头盔,露出了脸庞。
他的笑容很热切,但却无比的虚伪。
安吉尔心神不宁。
侍卫说的并没有错,每一次见到教皇,她都会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所以她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这里祈祷,来消除自己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
可这个时候,她却没有想到圣教堂中竟然会有人专门等他。
她更没有想到等她的人会是这位此时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默莱德?”
安吉尔湛蓝色的瞳孔逐渐浮现出了一抹冷冽。
她的语气有些低沉:“你现在应该在祷告,并且准备接受教皇陛下的加冕!”
有荣幸被加冕的并不止是阿瑞西斯。
身为圣裁军团次长的默莱德也算一位。
他一年前突破进入了无敌境,消息至今不曾公开,这次接受教皇的加冕,他的战力将会再次飙升一个层次。
默莱德看着安吉尔。
他的笑容依旧满是虚伪。
“你确定你现在看到的是真的吗?”
默莱德笑容玩味的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离开的圣宫,现在又是在哪?”
安吉尔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
但她随即平静下来。
她记得自己怎么离开的圣宫。
也记得自己现在是在圣教堂。
记忆并没有偏差,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
“放肆!”
安吉尔冷冷道。
“您太容易激动了。”
默莱德轻声道:“身为最高贵的圣女,任何情况下,您都应该保持足够的安静与耐心。”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赤裸,变得火热,似乎想要用眼神撕开安吉尔的衣服与面纱。
“在得到教皇陛下的加冕之前,你应该虔诚的祷告。你违背了教皇陛下的意志,这是亵渎。”
安吉尔冷冷道。
“所以圣女殿下下一句就要宣判我是异端了?”
默莱德轻笑道。
安吉尔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凝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默莱德。”
默莱德轻声笑道:“现在的话...只是一个想要跟您做个交易的的普通侍卫。”
“你配和我交易?”
安吉尔冷笑道:“我是教廷的圣女!”
“您要去东欧,那么我就有跟您交易的资格。”
默莱德不急不缓道:“比如我可以为您保留一道影子,啊,看我,我都忘记了,圣女殿下,您竟然没有姓氏。真是可怜,我觉得古老的东方有一个姓氏比较适合您,您觉得...司徒...这个姓氏怎么样?”
默莱德的笑容有些诡异,眼神却极为认真。
安吉尔的身体猛然变得僵硬。
她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圣裁军团次长,一双湛蓝色的安静眼眸此时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想要什么?!”
安吉尔冷冷道,她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杀意,但整个人却依旧圣洁神秘。
“我想要很多。”
默莱德笑道:“首先,我需要您陪我去见一位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
“为什么要我去?”
安吉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您的身份足够高贵。”
默莱德认真的说道道:“如果没有您在场,我也许会死,但我不想死。”
...
(马上还有一章~嗯,你们看到这的时候应该已经更了~)
(前面还有一章大章节,不要漏看了哦哦哦~这一章算今天,嗯,25号的,白天要出门,所以写不了了~我没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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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域中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距离圣宫不远。
在圣域中,距离圣宫越近的地方,越是意味着荣耀。
同样意味着安全。
秦微白包下了酒店顶层的两间豪华套房。
林枫亭自己一间。
秦微白和燃火一间。
他们并没有离开圣域,而是在等待圣宫的消息。
秦微白需要借助教廷的手审判整个黑暗世界。
教廷也需要利用轮回宫的天骄一剑来清理异端。
双方有了合作的基础,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谈判。
她会在圣域留两天。
确定了教廷派出的力量之后,在根据教廷的力量制定自己的计划。
秦微白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所以直到现在她仍然没有丝毫睡意。
燃火静静的坐在秦微白对面,透过阳台的窗户看着下方灯火辉煌的圣域。
圣域实在很小。
而她们所在的位置又极高。
所以她的目光轻而易举的越过了几乎没有阴影的圣域,落在了意大洛斯国的首都七丘城里。
七丘城中同样有灯火,但也有黑暗。
跟满是灯光的圣域比起来,那片光暗交杂的繁华,才最是真实。
燃火收回目光,有些无聊。
秦微白捧着茶杯也在看着窗外。
她的目光有些涣散,注意力显然没有集中在圣域之中。
燃火对于老板的这种状态已经习以为常。
她跟在老板身边的时间不短。
但大部分没有正事的情况下,秦微白都是如此的沉默,然后在沉默中拿出一个又一个推动着轮回宫发展的庞大计划。
在燃火看来,沉思中的老板,无疑是最有魅力的,就算是同为女人,燃火都会不自觉的沉醉在其中。
两人沉默着坐在阳台上。
秦微白身上幽幽的自然体香飘散过来。
燃火悄悄的嗅了嗅,那张往日里总是无比冷艳的俏脸上悄然浮现出了一抹幸福的色彩。
这是最让她心安的味道,追寻着这种味道,她宁愿从人世间直坠地狱。
秦微白动了动,轻轻喝了口茶。
“老板,下棋吗?”
燃火轻声问道。
秦微白摇了摇头。
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雪国乱局之中,轮回宫有着最强的一剑,但却同样是最弱小的势力,如此局面下,她太需要可以利用起来的力量,无论这种力量是来自于敌人还是朋友,能用就可以。
也正因为这种想法,才有了她的圣域之行。
她如今跟教廷接触的还不错,可手中的力量却远远不够。
毕竟她关注的不止是北海王氏。
想要审判整个黑暗世界。
那势必就要跟整个黑暗世界为敌。
多少力量才算够?
“找一下林先生。”
秦微白突然道:“他如果没睡的话,我请他喝茶。”
燃火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出房间,敲了敲对面套房的房门。
林枫亭很快打开了房门,挑了挑眉,有些疑惑。
“老板请先生喝茶。”
燃火面无表情的说道。
林枫亭当真是好脾气,笑着点了点头,跟着燃火走进房间,在秦微白对面坐下。
“睡不着?”
他轻笑着问道。
“先生不是一样?”
秦微白浅笑着递给林枫亭一杯茶。
茶叶一般,没什么滋味,林枫亭想要抽根烟,忍了。
他摇头笑道:“我这次是给你当保镖,保镖就要有保镖的觉悟,一直都说教皇不懂武道,但今日一见,那老头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很危险,现在离他这么近,我哪睡得踏实?”
“教皇确实不懂武道。”
秦微白平静道。
林枫亭挑了挑眉,端起茶杯,沉吟不语。
“但不懂武道不代表他不危险。”
秦微白轻声道:“在精神领域中,他是当之无愧的神明,最强的催眠者,没有对手。”
“催眠...”
林枫亭有些头痛,他们林族的先祖就曾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催眠者,这种人可以不会武道,但某些时候却比任何高手都要恐怖,那种防不胜防的诡异比起真刀真枪的厮杀更让人无奈。
最强的催眠者?
那岂不是连无敌境一不小心都有可能陷进去?
“对我们这种人也有威胁?”
林枫亭问道,他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无敌境巅峰的意志的坚韧程度完全就是无懈可击,精神领域...
武道上能到无敌境巅峰,他们的精神怎么可能比其他人差?
“应该不至于。”
秦微白摇了摇头:“得亲眼见到他才行。面对无敌境巅峰高手,他应该做不了太多事情的,除非你们心甘情愿,又或者重伤心神不稳的状态下,不过以教皇那种状态,你们这种高手想杀他,也是千难万难。”
“我们中午才见过他。”
林枫亭表情僵硬的提醒道。
“假的。”
秦微白摇了摇头:“我们中午甚至都没有走进他的书房。”
林枫亭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那还不是等于上当了?”
林枫亭无奈道。
“他能迷惑你,但威胁不到你,我在他面前可以勉强自保。但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不管怎么说,这种人都不好惹,人家是教皇,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庞大的一股势力的神明,怎么可能普通?这种人,今后尽量不接触就是了。”
秦微白笑了笑。
林枫亭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你叫我来,就是想谈教皇?”
他问道。
“不是。”
秦微白摇了摇头,似是有些迟疑。
林枫亭静静的看着秦微白,等着下文。
“教皇不可信。”
秦微白说道:“教廷的力量可以利用,但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最值得信任的力量,我手上的力量不足。”
林枫亭眼神不变,静静的看着秦微白。
“我想向林族借兵。”
秦微白低声道。
林枫亭沉默不语。
秦微白也沉默下来。
“借多少人?”
林枫亭突然开口。
“三百人。轩辕剑。”
秦微白没去看林枫亭,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
轩辕剑不是剑。
而是林族最精锐的超级部队,平均实力在燃火境巅峰,那是足以跟北海王氏的诛天部队,跟教廷的圣裁军团抗衡的超级精英。
三百人,是轩辕剑的全部。
这是林族本部的底牌之一,近数十年来已经更换了几代人,始终不曾动用过。
这样一股力量如果掌控在秦微白手里,完全可以弥补轮回宫在雪国损失的那最大的一批精锐,而且整体力量比起之前还会增加不少。
林枫亭沉默了很长时间。
气氛压抑的近乎凝固。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
林枫亭突然问道。
“林族不入世?”
秦微白问道。
“不是。”
林枫亭摇了摇头:“是我之前的邀请。”
秦微白沉默下来。
“雪国之后,我希望你可以代我掌控林族二十年。轮回宫主拒绝了,你没有答复。”
林枫亭说道,轮回宫主四个字,他说的极重。
秦微白仍旧沉默。
“我若能活...”
良久,秦微白才轻声开口。
“你能不能活,是我的事情。”
林枫亭眼神坚决,意味深长道:“我会竭尽全力。你愿不愿活,才是你的事情。”
秦微白的脸色有些惨白。
人世间有无数的人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世界。
最极端的理由无非两种。
因为世界太残酷。
因为世界太温暖。
“有些事情,你告诉天澜,他未必会怪你,你们也不会成为敌人。”
林枫亭平静道。
“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秦微白抬起头看着林枫亭。
林枫亭默然。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
想不通就不去想。
林枫亭问的简单明了:“你愿不愿意?”
秦微白再次沉默。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点点头, 深呼吸一口道:“可以。”
她没说愿不愿意,只是说可以。
林枫亭笑了起来。
他从自己的脖颈中摘下了一个吊坠。
吊坠猩红小巧,是剑的形状。
“带上。”
林枫亭说道:“记住你的承诺。”
秦微白接过来,轻声道:“那轩辕剑...”
“不要问我。”
林枫亭摇摇头,低头喝茶,平淡道:“从现在开始,你才是林族的族长。”
他有一句话没说。
但秦微白却已经明白。
林族的族长,能够调动的,可不止是轩辕剑这一支部队。
“谢谢。”
秦微白紧紧握住手中的吊坠。
林枫亭摇了摇头:“如果你认为你欠天澜的,那么林族便欠你的。不必说谢。”
秦微白嘴角动了动,刚想说话,敲门声突然响起。
阳台上三个人同一时间抬起头,看向门口。
“谁?”
燃火的语气冰冷。
门外没有回应,只有敲门声依旧在响着,不急不缓。
秦微白和燃火对视一眼。
林枫亭不动声色。
圣域高手如云。
阿瑞西斯很强。
教皇很危险。
但圣域终归太小。
林枫亭一剑灭不了圣域,可要带着秦微白走人,同样没什么人能拦得住。
燃火深呼吸一口,看了秦微白一眼。
秦微白点了点头。
燃火走过去,平静的拉开了房门,微微挑眉。
门外安静的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
女子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湛蓝色的迷人眼眸。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浑身被铠甲包裹着的圣宫侍卫,似乎是在保护她的安全。
燃火微微皱眉。
“自我介绍一下。”
女子微笑着开口,风姿娴雅:“我是安吉尔。”
阳台上,秦微白抬起了头,同时站了起来。
“教廷的圣女殿下?”
她缓缓走过来,语气平静的问道。
“是我。”
安吉尔微笑着点头,看着秦微白。
她的目光有些好奇,有些惊艳。
“进。”
秦微白语气简短。
安吉尔缓缓走了进来,她身边的侍卫也走了进来。
秦微白皱了皱眉。
身为教廷圣女,在圣宫之中拜访其他人,竟然连保镖都跟了进来,是过分谨慎?还是别的什么?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看不到安吉尔的诚意。
“什么事?”
秦微白问道。
安吉尔的脸色也冷淡下来。
“我没有什么事。”
她向着一边走了一步,指着跟她进来的那名侍卫:“是他找你有事。”
秦微白怔了怔,看着安吉尔身边的侍卫。
她还没有想明白一个能劳烦圣女亲自带路的侍卫意味着什么,静静站在房间里的侍卫就已经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低沉而邪恶,沙哑如夜枭。
秦微白璀璨的眼眸轻轻眯起,淡然道:“摘下你的头盔。”
“当然。”
侍卫笑道:“这是最起码的诚意。”
圣女安吉尔一脸茫然。
而秦微白却有些意外。
侍卫说的是中文,而且是字正腔圆没有半点生涩的中文。
但头盔下却是一张很标准的白人脸庞。
这是一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白人,火红的头发,硬朗的脸庞,算是当之无愧的中年帅哥。
秦微白认识这个人。
所以她有些意外。
因为在她掌握的资料中,眼前这个人并不会中文。
“默莱德?”
她凝声问道,她的内心有些古怪,那是一种事情逐渐脱离了掌控的感觉。
很讨厌,她一点都不喜欢。
“哦,您果然认识我的身份。”
默莱德笑的很高兴,他的眼神显得极为热切:“您是我的女神,是我最尊敬的女士之一。”
秦微白不动声色:“你的身份?难道默莱德次长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这是秘密。但我不介意跟您分享。”
默莱德轻笑道,他看了一眼安吉尔:“圣女的演技很好,各位一定不知道,圣女的中文水平非常棒,不过我也不介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默莱德。教廷圣裁军团的次长,不过我还是喜欢我的另外一个称呼,或者是代号。”
默莱德笑了起来,一脸得意:“我叫门徒。”
“门徒...”
秦微白紧紧眯起眼睛:“谁的门徒?”
“当然是殿下的门徒。”
默莱德呵呵笑道。
“哪位殿下?”
秦微白凝声问道。
“一位想要和您合作的殿下。”
默莱德一本正经的说道。
秦微白笑了起来,她的脸庞锋利而精致,眉眼清冷,随着她嘴角扬起,她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这么说,你的那位殿下没有名字?”
“您认识他,他不是您的敌人,只不过不方便透露姓名。”
默莱德说道。
“装神弄鬼。”
秦微白直接转身,语气平淡道:“燃火,送客。”
“您不应该质疑我的诚意。”
默莱德看着秦微白的背影:“您在圣宫中审判了很多人。这让我确定了您的目的, 如果您真的是想要追查一份很多年前的名单的话,我的殿下可以提供给您。”
他顿了顿:“至少是百分之八十的名单。”
秦微白没有转身。
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够察觉到她的身体轻轻的绷紧,一直绷紧到了极限。
默莱德咧开嘴笑了起来:“我的殿下曾经说起过一个朋友,他说那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她在她人生中最美的时期弃了时光,但却不舍昼夜,我不...”
“林先生!”
秦微白刹那之间转过身:“杀了他!!!”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尖锐,眼神中更是带着一抹不惜一切的疯狂。
林枫亭没有犹豫。
他是林族的前族长。
前族长也是林族的人。
而现在要杀人的,是林族的代族长。
光芒柔和的客厅里刹那间出现了剑光。
剑光耀眼。
默莱德神色巨变,浑身猛地一震。
无敌境的领域瞬间出现。
整个客厅彻底凝结。
客厅是极静。
剑却是极动!
汹涌的剑光凝聚至一点,凝固的空间中骤起一道闪电。
凌厉到极致的剑光刹那之间撕裂了领域。
剑意在破碎的领域里纵横激荡,但却没有丝毫溢出,而是在剑锋周围反复循环,就像是叠加一样,眨眼之间,林枫亭手中的剑就已经比出剑之时恐怖了数倍。
剑锋直刺默莱德胸口。
默莱德猛地低吼一声。
他的双手瞬息间合十。
林枫亭手中的尖峰微顿。
默莱德整个人的身体直接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墙壁上。
整个人的楼层都轰然一震。
林枫亭的眼睛紧紧眯了起来。
这一剑他不曾出全力,没有造成多严重的破坏,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一剑不强,他是巅峰无敌境,真要论实力,足以进入神榜前三位,随意一剑,也是神榜的一剑。
默莱德他也知道,教廷圣裁军团的次长,在黑暗世界绝对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但林族的情报系统中,他只是无敌境的战斗力。
可刚才刹那之间对方表现出来的实力却是绝对的匪夷所思。
如此实力,隐约之中距离未曾加冕的阿瑞西斯都相差不远!
这分明是一个已经接近巅峰无敌境的超级高手。
门徒?
谁的门徒?
林枫亭一步向前,眼神彻底凝聚。
“有意义吗?!”
默莱德有些恼怒的叫了一声:“我是跟圣女一起来的,杀了我,你们难道能活着走出圣域?好吧,就算你们可以,有意义吗?您不但会与教廷结仇,而且还会失去一位有力的盟友!”
秦微白站在那。
她的身体轻轻颤抖,娇艳的红唇也在轻轻张合,一时间心绪起伏,竟然似是说不出话来。
燃火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状态下的老板。
剧烈的情绪波动,恨不得毁灭一切的疯狂与哀伤,还带着些许失去了往日从容的意外与不敢置信。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瞳孔中闪烁着。
燃火不知道老板为何会如此激动。
她想到了自称门徒的默莱德的那句话。
有人弃了时光,却不舍昼夜。
“你的殿下到底是谁?”
良久,秦微白才冷冷的开口道,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现阶段而言,他是您的朋友,最起码他会给您提供您想要的那份名单。”
门徒站直了身体,擦拭着嘴角涌出来的鲜血。
他所有的精气神都锁定着林枫亭,全力防备着对方随时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一击。
“朋友?!”
秦微白冷笑道:“如果他能提供那份名单,他才是我最想要查到的人之一。”
“他只是接到了邀请,但却没有参与。”
门徒说道:“否则也不敢来找您。”
秦微白冷冷的盯着门徒。
门徒不动声色的看着秦微白。
“名单呢?”
秦微白突然开口道。
“在安全的地方,到了东欧,我会交给您。”
门徒微笑起来:“相信我,女神,现阶段, 我们比任何人都更加值得您信任。所以您不仅会得到名单,还会得到我的帮助,我不仅仅是教廷圣裁军团的次长,这次东欧乱局,我还愿意做您手中的利剑,因为目前来看,大部分您想要审判的人,也都是我们想要处理的。”
这话说的直白而赤裸。
秦微白突然看了一眼安吉尔,眼神隐晦。
“圣女殿下的秘密,不用我说,您应该清楚的。”
门徒毫不慌乱:“她或许不值得信任,但却不会泄露我们的交易。”
安吉尔轻哼一声,眼神中却有些慌乱。
她是教廷的圣女。
但圣徒依然有秘密。
可此时她却突然觉得自己在面前的这几人面前仿佛完全是透明的。
门徒知道自己的一切。
秦微白也知道。
秦微白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似乎彻底平静下来,所有的情绪在她身上一点一点的消失,良久,她才缓缓的转过身,冰冷道:“我知道了。”
门徒眯起眼睛,轻笑一声:“这会是最愉快的合作。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
他带上了头盔。
谈话已经结束。
安吉尔圣女带着门徒重新走出房门。
林枫亭不动声色的将两人送出来,但却没有急着回去。
两人的脚步越来越远。
隐约之中,安吉尔压抑着恼怒的声音响起:“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瓶融合,这应该在圣女殿下的权限范围之内,您看,我很绅士,从来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林枫亭眯着眼睛,回到房间,轻声道:“他想要一瓶专属于教廷的融合。”
融合。
教廷最顶级的基因药水之一。
秦微白点点头,捧着茶杯,似乎并不意外。
林枫亭静静的看着秦微白。
他同样也记住了门徒的那一句话。
有人弃了时光,却不舍昼夜。
他不知道秦微白为何会如此激动。
他只是觉得这句话有些矛盾。
若真的弃了时光。
又如何能不舍昼夜?
而且门徒背后的那位殿下又是谁?
西山上的通明寺已经荒废了三年。
在很多幽州的本地人看来,这都是很暴殄天物的事情。
幽州的西山地理位置十分幽静,环境宜人,通明寺更是西山上历史最为悠久的建筑之一,底蕴十足。
西山之美,不亚于青山。
但这片区域自从建国以来就是中洲最为神秘的地方,保守估计,整片西山内至少有着超过二十个职能不同的军事基地,中洲中部战区大名鼎鼎的东方神剑特种大队,就驻扎在这里。
这就是神秘而铁血的西山。
在几年之前,通明寺本是西山少数的旅游景点之一,但三年前通明寺开始被昆仑城接管,成了雪舞军团在中洲的总部。
而随着天都决战,雪舞军团顺势解散,通明寺也变得荒废下来,三年的时间,当地政府不是没有向军部和昆仑城申请过,企图让通明寺重新开放, 通明寺内虽然已经没有了佛像,但青山绿水中的环境里,却足以成立一个中洲最顶级的会所,不仅会给政府增加税收,商人也能得到不少利益。
只不过昆仑城却始终不曾松口。
如今随着雪舞军团重启,这里又一次变成了雪舞军团在中洲的驻地。
高层会议结束后的两天时间里,李天澜一直都呆在通明寺。
时间紧迫,整个中洲的特战系统都在行动,作为中洲继边禁军团之后唯一成立的特战军团,而且是对外征战的利剑,高层对于雪舞军团的要求极高,两万人的精锐军团,战士最低的门槛是御气境,基层军官要求有凝冰境的实力,中层军官最低要求是燃火境,高层是清一色的惊雷境巅峰。
两万人的特战军团框架并不大,但却极为完整。
完整也就意味着精细。
所以李天澜很忙。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推到了高位,他完全还没有适应身份的变化,就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组成一个最有战斗力的特战军团。
通明寺也很忙。
两天的时间里,无数的资料进入通明寺,落在了李天澜手上。
昆仑城,四大特战总部,各行省特别行动局的精锐名单都出现在李天澜的视线里。
各大战区,军团,特种部队的精英同样也在李天澜的选择范围之内。
各大武道势力的资料同样堆满了李天澜的办公桌。
总参,总政,总装,总后,四总部的大佬几乎每日都会过来。
总参提供一些战术建议,总政协助李天澜负责雪舞军团的人事调动,总装提供装备武器,总后敲定后勤。
庞大,严谨,但却又混乱。
一切看上去都无比的仓促。
通明寺的雪舞军团驻地内,几乎每一个小时过去都会发生变化。
李天澜暂时还是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但这一切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进行下去。
在军团组建方面,中洲确实充分尊重了李天澜的意志,两万人的特战军团,其中将近一万五千名战士都是出自边禁军团,确切的说,是出自被东城无敌调到天空学院的四万大军之中,以李宗虎为首的四名将军的职务也在调动,从边禁军团调到了雪舞军团。
从级别上来说,雪舞军团可以说是与五大战区平级的机构,但人数少,兵种相对单一,所以机构尽量简化。
雪舞军团以元帅为首,下辖一名次帅,两位副帅,一名监察,一名参谋长组成了雪舞军团的最高决策层。
军团下是两个师级机构,编制很正统,连队,营区,团部到师部,不同的机构分担着不同的职责,最终组成了一个整体。
李天澜手中如今已经有了一份大致的名单。
他这两天接触了很多人。
对李氏抱有善意的,对李氏抱有敌意的,很多很多人。
而李天澜接触的大部分人中,无论好坏,基本上都给予了他明确的态度。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拿着的是一幅好牌。
中洲军部副部长,总参谋长,号称军神的叶东升元帅在观看李天澜的草拟名单的时候,也觉得李天澜拿的是一手好牌。
站在李天澜的角度看这份名单,简直就是华丽的难以言喻。
名单并不长。
但叶东升却看的很仔细,很谨慎。
通明寺的军团长办公室里,每个人都看的很仔细谨慎。
一身得体军装带着元帅军衔的李天澜坐在宽大的会议桌背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会议室的几位大佬,耐心的等待着他们的反应。
总参部长叶东升代表的是东南集团。
总政部长方文希代表的是太子集团。
国防部长孙哲雨代表的是特战集团。
中洲警卫部长华青峰代表的是学院派。
北方派系依旧置身事外。
李天澜自己代表豪门集团。
五大集团的代表各自沉默。
时间不多。
雪舞军团的筹备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
军团长李天澜草拟名单,协助李天澜组建雪舞军团的四位大佬负责审定,五人的意见如果达成一致,会同时上报给军部和昆仑城。
军部和特战系统会召开内部会议,确认名单后上报内阁与隐龙海进行最终的确定。
叶东升一点点的看完了手中的名单。
名单上有太多他熟悉的名字。
叹息城的清风,流云,幽梦。
蜀山的阴阳剑主韩重阳,幻影剑主云沁曦。
瑶池剑律徐长歌,大长老凌霜雪。
影门门主华青峰。
一个个在中洲大名鼎鼎的高手,分别在雪舞军团中担任着不同的重要职务。
可以预见的是,这些人一旦加入雪舞军团,他们的立场肯定会站在李天澜这边。
清风流云都是雪舞军团的副帅候选人,参谋长的人选是影门门主韩重阳。
雪舞军团的最高决策层是六人。
但进入东欧之后却有七人。
还有一位豪门集团的大将,如今的北冰洋司令部司令成会宁。
在高层里,李天澜将占据绝对的优势。
而基层,将近四分之三的战士出自边禁军团,如今最终演习才过了两天,没有人会忘记演习结束后,四万大军同时对着李天澜单膝跪下的那一幕。
这确实是一手好牌。
李天澜只要不傻,他的权威在雪舞军团内将无可撼动。
这同样表明,在东城无敌和王天纵坐在赌桌上的时候,豪门集团,瑶池,叹息城都已经明确站队。
而蜀山和学院派,也支持了一部分的力量。
叶东升脸色平静,眼神深处却带着些许的诧异。
他扬了扬手中的名单,微笑道:“殿下考虑的很周全,我同意这份名单。”
“叶帅号称军神,能得到您的肯定,我心安不少。”
李天澜轻笑一声,眼神中却是一片淡漠。
“我也同意这份名单。”
中洲警卫部长华青峰笑了笑,第二个表明了态度。
他是雪舞军团的参谋长人选,作为学院派的核心力量之一,影门门主亲自加入李天澜的雪舞军团, 学院派的支持力度不可谓不大。
另外两位略微皱眉,迟疑了下,没有多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五人的讨论,已经有三人亮明了态度,他们就算有不同的意见也没什么用。
“我会收集雪舞军团内部的一些意见,整理一下,连同这份名单一起上报军部和昆仑城。”
总政部长方文希站起来笑了笑:“殿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雪舞军团今晚就可以彻底确定下来。”
李天澜点了点头,站起来伸出手道:“有劳方部长。”
方文希摇摇头,跟李天澜握了握手,转身率先离开。
叶东升眯起眼睛,轻声笑道:“殿下的魄力与锐气果然令人惊叹。”
李天澜瞥了他一眼,淡然道:“叶帅有所教我?”
“没有。”
叶东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笑了笑:“只是一句感慨而已。”
他看着李天澜,眼神有些复杂。
了解叶东升上升轨迹的人都清楚他身上的故事。
幽州叶家是中洲当之无愧的豪门,在幽州是极少数根基能与白家比肩的庞然大物,过去数百年的时间里,这是不止出过一位总统的豪门,一直处在东南集团的一线序列里,一直都跟北海王氏关系莫逆,共同进退。
可具体到叶东升自己身上,他当年却等于是被李鸿河培养提拔起来的干将,他尊重崇拜李鸿河,可他跟王天纵的私交也同样深厚。
私人感情的矛盾。
个人立场和家族立场的矛盾在李氏崩塌之后顿时变得极为清晰。
没人知道叶东升的内心是否经历过挣扎,但他现在的立场,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
叶东升有些无无奈。
多年以来他一直站在王天纵的身边。
可每次看到李天澜,他终归还是会想起李鸿河当年对他的栽培与提拔。
他想要提醒李天澜一些什么,哪怕只有只言片语。
但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似乎也不能说。
叶东升抬了抬手。
他将手中那份名单放在李天澜面前的办公桌上,深深注视着李天澜的眼睛。
李天澜的眼神平静而淡然,稳定深邃。
“殿下小心,祝殿下早日凯旋。”
叶东升笑了笑,轻声道。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谢谢。”
叶东升转身离开。
李天澜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能感受到刚刚那一刻叶东升的复杂心态。
所以他最后那一句的小心才格外的意味深长。
李天澜知道那一句小心意味着什么。
因为中洲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拿出这份名单。
李天澜是雪舞军团的核心,但整个雪舞军团,却是中洲数家豪门和势力共同作用的结果。
雪舞军团的具体组成,也相当于是各大豪门的态度。
王天纵当初力挺李天澜上位,其目的不言而喻。
或许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复制二十年前的叛国案。
但此时却不会有人忽略那种可能。
东欧乱局如此凶险,也同样意味着各大豪门可能会有不同的选择。
王天纵和东城无敌此时坐在赌桌上面,一旦王天纵掀起叛国案,那也就意味着豪门集团和东南集团最残酷博弈的开始。
胜,李天澜会得到雪舞军团,以及今后可以预期的前景。
败,豪门集团万劫不复。
在所有人看来,这样的赌局都并不公平,所以东城无敌还有别的选择。
他现在无法走下那张赌桌,但却可以选择在王天纵压上筹码的时候丢掉手中的牌。
这样虽然会输掉最开始压上的筹码,但却起码不至于输掉全部。
东城无敌虽为中洲理事,军部的常务部长,但输给王天纵和北海王氏,也没什么丢人的地方。
所以东城无敌会如何选择,李天澜拿出来的那份名单,就成了关键中的关键。
李天澜如果拿出来的是一副烂牌,雪舞军团中没有真正具备分量的人物的话,那就证明东城无敌放弃了手中的牌,也放弃了李天澜。
可如今东城无敌却发给了李天澜一手好牌。
边禁军团的一万多名最强精锐,数位东城家族赫赫有名的高手和将军,甚至说动了瑶池的剑律和大长老。
在东城无敌和王天纵的赌桌上,他不但没有丢掉手中的牌,反而还无比凶狠的押上了所有的筹码。
连同叹息城,瑶池,甚至蜀山和学院派,都不曾放弃对李天澜的支持。
李天澜会在雪舞军团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但这一切,究竟能不能改变最终的结果?
没人能够预测结果。
李天澜手中的好牌名副其实。
但问题是对于如今所有人而言,王天纵就相当于是王炸。
什么好牌能挡得住?
小心...
李天澜低着头,若有所思。
这一句小心,像是提醒,又像是客套。
李天澜不明白叶东升的意思。
“叶帅心里还是放不下李老对他的帮助的。”
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过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这一句提醒,也算是他最大限度的支持。他和王天纵关系极好,情同兄弟,不可能在给殿下什么其他帮助了。”
李天澜抬起头来,有些讶异。
站在他面前的是中洲警卫部长华青峰。
在讨论结束之后,他并没有离开办公室。
“他这种心态,挺矛盾的。”
李天澜不动声色的笑道,随手抽出一支烟,递给了华青峰。
“确实很矛盾。”
华青峰接过烟深吸一口,平静道:“但谁不矛盾?就像是我这次来,代表的是学院派对殿下的支持,现在我们是朋友。但如果北海王氏真的再掀起一场叛国案,复制二十多年前的惨剧的话,当大势已定的时候,学院派却同样也会站在东南集团那边。”
李天澜看了华青峰一眼,眼神有些诡异。
他不意外学院派的选择。
盟友的距离哪怕再近,和自己人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他在雪国,不曾真正进入绝境穷途末路之前,学院派会一直支持他的行动。
但如果真的大势已定不能逆转的时候,学院派抛弃他与东南集团合作也是理所应当。
这无关卑鄙无耻,只是政治上最简单的抉择与取舍,为的就是追求新的平衡。
道理谁都能懂。
可李天澜却没有想到华青峰会说出来。
“很现实。”
李天澜笑道:“但可以接受。”
“我无法改变学院在最后时刻的选择,但我能改变我的做法。”
华青峰说道。
李天澜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鸟语花香的通明寺。
清晨的阳光落下来,寺内一片祥和。
华青峰看着他的背影。
到今天为止,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李天澜,但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感受。
军部大楼前的初见,李天澜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纯粹与平静。
而现在的李天澜...
他穿着一身军装,带着中洲最高的军衔。
他实在是太年轻,以至于军衔,军装跟他的身影看起来显得有些怪异。
可实际上,这身军服其实很合身。
他背对着华青峰站在那,依然纯粹,可整个人却多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强势与思考。
“殿下不信我?”
华青峰问道。
“我若是注定要陨落,门主难道真的会改变自己的选择?就算改变,又有什么意义?”
李天澜问道。
他喊的是门主,而不是部长。
前者代表影门, 代表他自己。
而后者代表的是学院派的干将。
华青峰眼神一凝,正色道:“若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 我自当随波逐流,我虽不才,但也清楚与大势作对的后果。可事情到了那一步之前,影门愿意对殿下毫无保留的支持。”
他的话说的很清楚。
这句话另外一个意思, 就是学院派虽然对他表示了支持,但却是有保留的。
李天澜身体不动,面无表情道:“嗯”
嗯能表达很多种意思,或疑惑,或肯定,或质问,或轻蔑。
华青峰一时间不知道这一嗯是什么意思,他沉默了会,平静道:“影门愿意全力与殿下合作,毫无保留。”
“理由呢?”
李天澜问道。
华青峰犹豫了下,终于苦笑道:“您可以理解为自保。”
“自保?”
李天澜转过身,看着华青峰。
华青峰的实力绝对不弱,任何一位半步无敌,甚至是惊雷境巅峰都足以成为一国不可多得的高手,影门同样不弱,华青峰门生遍布中洲,以他如今的地位和影门的特殊性,只要学院派力保他,他和影门都不可能出事。
“总统要动你?”
李天澜眼神有些玩味。
“总统当然不会动我。”
华青峰苦笑道:“但是他的心思很难放在特战系统中。学院派崛起的时间太短,没有太显赫的背景,甚至可以说是平民干部,我们在特战系统中的力量极弱,这些年来,庄华阳校长虽然为学院派培养了不少特战系统的人才,但比起东南集团,太子集团还是差的太远。”
“学院派最开始选择的目标是你,当初的十年之谋,总统也是征询过我的意见的,而现在,十年之谋仍然算数,但你跟豪门集团的关系却已经让学院派内部发生了一些分歧,集团内部甚至有些人已经建议总统将精力放在军政方面,暂时放弃特战系统的话语权。”
“说下去。”
李天澜点了点头。
“总统的压力很大, 学院派虽然是如今的执政集团,但底蕴不足,注定会被牵制,总统退下去之后,还会遭到其他几大集团的联合挤压,总统的布局很困难,这个时候,如果没有意外出现,集团将精力集中在军政方面,是很正确的选择,总统很可能会接受这个建议。”
“所以...”
李天澜看着华青峰:“如果总统接受了这个建议,你担心影门很有可能成为总统与其它集团交易的筹码之一?”
华青峰有些无奈,但却还是点了点头。
李天澜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其实东城无敌早就跟他聊起过,尤其是影门,更是被东城无敌评价为最值得拉拢的对象之一,华青峰不知道的是,真相其实比他预测的还要夸张,李华成总统的压力也比他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学院派崛起的时间终究太过短暂,他们站在权力的制高点上,但却很难压制住老牌集团,借助李华成这个位置,能够不落下风就已经算是难得。
李华成的任期还有三到四年。
他必须要提前为自己退下来后的学院派布局,争取到时候不被各大集团挤压的太过严重。
将精力集中在军政方面,学院派毫无疑问是想要获得更多将来能够用来谈判的筹码。
只不过在东城无敌的分析中,李华成想要达成这个目标极为困难,势必还要在舍弃一些其他的东西。
李天澜思索着东城无敌跟自己说的那些内幕,沉默了很久,他才问道:“你能给我什么?”
华青峰精神一震。
“目前的影门,我能够调动并且不被察觉的力量有限,但都是精英,大概会有五位惊雷境高手,其中一位是惊雷境巅峰。还有二十名燃火境高手。”
华青峰说道:“这些人,可以成为殿下身边的亲兵。”
五位惊雷境,二十位燃火境。
虽然只有一位是惊雷境巅峰,但这样的力量,放在哪都不算弱了。
李天澜点点头,他没有激动,只是继续问道:“你想要什么?”
“生存。”
华青峰说道:“如果这次您在东欧取得了胜利, 在中洲,您将举足轻重,我希望让影门继续在中洲特战系统中生存下去。”
李天澜默默的点头,突然道:“我不要你的亲兵。”
华青峰脸色一变,李天澜已经继续道:“但我需要这股力量,如果他们可以完全信任的话,我会让他们去雪国找一个人,你介不介意?”
“找谁?”
华青峰问道。
“找我的女人。”
李天澜说道:“现在她比我更需要保护,也更需要力量。”
他没说名字。
但华青峰却已经知道了是谁。
他的语气有些苦涩:“秦总?她是敌人...”
在如今的中洲阵营眼中,秦微白,轮回宫,确实不再是朋友,而是敌人。
“她是我的女人。”
李天澜重重道。
华青峰一时间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
秦微白是李天澜的女人。
自然不会害他。
李天澜是中洲雪舞军团的军团长。
秦微白不会害李天澜,自然也不会害中洲。
“可以。”
华青峰说道:“我会去和我的人沟通。”
“他们也许会死。”
李天澜重新转身,看着窗外。
“无怨无悔!”
华青峰沉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
华青峰走的很快。
他无心去欣赏通明寺内的风景,只想快点回到影门,将自己手中积攒下来的力量送到雪国。
走出寺门的时候,华青峰的脚步顿了顿。
一位挂着元帅军衔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那,似乎就是在等他出来一样,他笑的平静而温和。
“叶帅?”
华青峰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有些警惕,眼神也变得有些清冷。
他最后走出李天澜的办公室。
在其他人眼里,这是个意外。
但却并没有不合规矩的地方。
叶东升在这里堵着他,未免有些欺人。
“华部长不要误会。”
叶东升笑着摆了摆手:“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想要找你聊聊,今天能够遇到,不太想错过。”
华青峰的表情逐渐变得平和下来,他笑了笑道:“叶帅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
华青峰迟疑了下,缓缓笑道:“我几个月前出访南美,看到警卫部的小伙子们着实不错,部长执掌警卫部以来,警卫部的素质可以说是近几十年来最高了,仅凭这一点,我就心服口服。”
“叶帅谬赞了。”
华青峰摇了摇头:“您执掌警卫部的时候留下的那些战术,至今都是警卫部研究的典范,要说作为,近几届的警卫部长,您堪称第一。”
叶东升也曾经担任过警卫部部长,是华青峰的前任。
叶东升能坐在军部副部长的位置上,华青峰能坐在警卫部长的位置上,本来就是当初学院派和东南集团的一次交易。
“战术是战术。”
叶东升摇摇头:“没有执行力,什么都是白费。华部长要比我出色的多,前段时间我与天纵闲聊,说起过如今警卫部的精神面貌,天纵很关注这件事情。华部长有所不知,北海行省的内卫部队前段时间除了些状况,我个人认为,以华部长之能,改变这些状况轻而易举,所以天纵想要约您谈谈,不知道华部长是不是赏脸?”
“内卫部队?”
华青峰有些诧异的扫了一眼叶东升。
“是的。北海行省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华部长,天纵的意思是调你去北海,担任北海军团的副帅,同时兼任内卫部队司令,当然,如果你还有其他要求,也可以提出来。人员调动方面,北海王氏会出面运作。”
叶东升轻声笑着 ,他不动声色的加了一句:“李华成总统压力很大,目前看来,他应该是很难兼顾特战系统的问题了,部长,已经到了提前做决断的时候了。”
华青峰眯起眼睛。
北海军团是仅次于边禁军团的超大型军团,精锐程度却不相上下,而以北海行省的制度而言,北海军团主要是对北海王氏负责,其次才是中洲。
北海军团的一切装备武器,后勤供给,军官任命,都是由北海王氏全权主导的,甚至不需要上高层会议, 只要事后报备就可以。
北海军团的副帅,内卫部队的司令。
这个职务一点都不比警卫部长低,甚至还要略高一些。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莫不是北海王氏的核心成员。
毫无疑问,如果华青峰点头,他也可以得到这个待遇,而且影门进入北海行省发展,也许会更加自由。
华青峰的眼神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良久,他才笑了笑,轻声道:“叶帅,替我多谢陛下的好意,我还是更喜欢警卫部。”
叶东升脸上的笑容不易察觉的淡了些。
他似乎没有想到华青峰会拒绝。
华青峰看着叶东升的脸庞,他的眼神很淡,但却很坚定:“告辞。”
学院派放弃特战系统的话语权。
影门的处境会很尴尬,所以华青峰必须要重新选择。
北海王氏看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但仅仅是看起来如此而已。
对于北海王氏这种超级豪门而言,整个影门,最有价值的大概只有华青峰自己和那几位惊雷境高手。
甚至不到惊雷境巅峰的高手,价值都不会很大。
至于影门的那些燃火境....
大部分甚至连进入诛天部队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的影门投靠北海王氏,根本就没有获得重视的资格,一个北海军团次帅加上内卫部队司令也许就是全部。
相比之下,华青峰还是更愿意选择李天澜。
因为影门不够强。
李天澜也不够强。
他与李天澜合作,算是雪中送炭。
双方都是为了生存,这样的合作,才是最牢固的,也是最值得期待的。
叶东升静静看着华青峰的背影,他的脸色有些遗憾,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赫然是通话状态。
“你听到了。”
叶东升无奈道。
“嗯。”
电话中响起的,是剑皇王天纵的声音:“他拒绝了我们。”
“他很清醒。”
叶东升说道:“值得自己的价值。”
“能认识到自己价值的人,才是最可贵的。”
王天纵笑了笑。
叶东升也笑:“可惜影门怕是要被李天澜争取过去了。”
“问题不大。”
王天纵说道:“他们远远算不上能左右战局的力量。甚至左右局部占据都不够。”
叶东升嗯了一声,突然道:“那份名单我看过了,没什么新发现。”
“没有发现,只能说我们看的还不够仔细。”
王天纵轻声道:“李老善于隐忍,善于布局,李氏崩塌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但我除非疯了才会相信他当年真的甘心接受失败。这一次的东欧剧变是关键,在解决李天澜和豪门集团之前,如果能够顺手将李老埋在中洲的一些棋子挖出来,那也是好的。”
“你确定李老肯定会出手?”
叶东升问道。
“他必须出手。这种时候他在不出手,布局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就像李天澜在天空学院问我的一样,我很难在培养出一个如同圣霄般的儿子。以李老的年纪,他也不可能在培养出一个足够出色的孙子,想培养都没有了。”
“嗯....”
叶东升迟疑了下。
“怎么?”
王天纵问道。
“东岛那边...”
叶东升的语气有些干涩。
王天纵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有人在盯着,没事。”
叶东升点点头:“挂吧。”
帝兵山山腰处。
王天纵默默挂断了电话,看着眼前的湖水。
鱼竿在他面前延伸到了湖里,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木桶。
木桶中除了清水, 空无一物。
一身长裙慵懒娇媚的夏至在王天纵身边编制了一个花环。
她没好气的将手里的花环扣在王天纵头上,笑道:“笨死了,一条鱼都没有,你答应我的烤鱼怕是吃不上了。”
“急什么?”
王天纵干咳一声,一本正经道:“距离午餐时间还早。”
夏至轻哼一声,在王天纵身边坐下来,靠在他身上。
王天纵看着面前的湖面,眼神平静。
“在想什么?”
夏至摸着他的下巴问道。
“我在想...”
王天纵眯起眼睛:“李老这次会不会真的没有出手?”
夏至没有说话。
当年可以说是她一手掀起了中洲的叛国案,同时粉碎了李氏的凶兵无尽长空,打破了李狂徒手持凶兵的无敌状态。
可是对于李鸿河,夏至却没有半点反感。
王天纵头上戴着鲜艳的有些滑稽的花环,一只手搂着夏至,沉默不语。
李鸿河会不会真的没有出手?
这是他不曾跟叶东升谈起的问题。
但叶东升肯定也会想到这一方面。
其实就算让李天澜掌控了雪舞军团也没什么问题。
因为他是举世无双的中洲剑皇。
在最关键的时刻,最强的剑足以摧毁一切。
李鸿河如果真的没有出手...
那只能意味着如今的雪国,就算李鸿河不动,李天澜一方也有了制衡王天纵的力量。
只是这怎么可能?
王天纵在钓鱼。
圣徒也在钓鱼。
帝兵山上风光旖旎。
西子湖畔水波浩瀚。
都是盛景。
临安小雨。
小雨洒遍全城,很缓,时断时续。
雨中的西湖山水朦胧,美的如同幻境。
一身休闲装的圣徒租了一条船,泛舟湖上,神态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丢掉了那身意味着神秘与强大的黑色斗篷,雨中的圣徒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体质稍差的青年。
三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色苍白,他的相貌并不算英俊,但却很干净,所以他的相貌看起来似乎比实际年纪还要年轻些许。
临安的雨似乎弱化了他的剑意。
随时随刻都被剑意笼罩的圣徒此时显得极为柔和,再无之前半点凌厉气焰。
轻舟随着动荡的水波漫无目的的飘荡着。
圣徒眼神专注的看着面前的水波。
他的眼神没有了以往的凛冽凌厉,只剩下最专注的认真与期待。
他在钓鱼。
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心思在钓鱼。
这样的圣徒专注而柔和。
但却又专注的无比恐怖。
一阵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来。
圣徒皱了皱眉,摸出电话看了眼号码,无奈道:“你吓跑了我的鱼。”
电话中响起一道沉静的声音:“所以我没有鱼吃了对吧?”
“看运气。”
圣徒摇了摇头:“我在湖心。”
“马上到。”
电话中的人简单的说了一句,随即挂断了电话。
圣徒放下手机,继续盯着湖面,怔怔出神。
他今日约了人,但却并非是电话中的人。
这就是一个意外。
意外的电话,意外的人,吓跑的不止是他的鱼,同时也扰乱了他的心境。
圣徒轻轻叹息,他在临安已经养伤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他没有收到来自于任何方面的消息,所以他的心思无比的平静。
他很希望自己的内心可以继续平静下去。
烟雨朦胧的湖面上突兀的出现了一道黑影。
黑影在阴沉的天空下踏水而行,带起了一道狂风。
湖面随着风动荡摇晃。
轻舟在动荡的水中颠簸。
圣徒干脆放下了鱼竿,这种状态下,鱼就是傻都不会上钩了。
狂风中的黑影落在了船上。
黑影穿着黑色的斗篷,身躯佝偻着,双脚刚刚落地,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圣徒微微皱了皱眉,看着跟自己配合最为默契的老伙计。
“你的伤势很重,不在家里待着,瞎跑什么?”
“劳碌命啊。”
军师强忍住了咳嗽,笑了笑:“哪像你,往临安一躲,什么事情都不考虑了。”
“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无能为力的。”
圣徒淡淡道。
军师沉默了一会,在圣徒身边坐了下来,感受到对方虚弱至极的气息,军师声音微凝:“你的伤势怎么可能这么严重?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一点都没恢复?”
“谁告诉你我是在养伤了?”
圣徒平静笑道。
“那你在做什么?”
军师的声音有些冷。
“学剑。”
圣徒认真道:“我在学剑,最强的剑。”
天骄的剑,自然最难,自然最强。
军师刚刚上升的怒气一顿。
“收获如何?”
他问道。
“难。”
圣徒摇了摇头。
军师一时间没有说话。
水面重新平静下来。
轻舟在湖面上继续飘着。
圣徒的手掌突然向上一抬。
一条肥硕的大鱼在鱼竿的牵引下落在了穿上。
军师还是没有说话。
圣徒也不理他, 动作熟练的杀鱼,剥掉鳞片,去除内脏。
穿上有一些简单的调料。
孜然辣椒...
圣徒将调料抹在鱼身上。
他的手掌燃烧起了一团微弱却炽热的火苗。
手工烤鱼很快,温度可以随意控制。
鱼肉很快熟透。
圣徒分了一半给军师。
两人沉默着吃掉了一条鱼。
鱼肉烤的外焦里嫩,调料恰到好处。
但味道一般。
“东欧很乱。”
两人很没有公德心的将鱼骨扔进了湖里,军师的之间闪烁着冰芒,冰芒变成了水,洗刷着他手中的油渍。
军师哦了一声。
“你真不打算做点什么?”
军师看着平静而专注的圣徒问道。
“我们现在的状态,能做什么?”
圣徒反问道。
他说的是实话,帝兵山一战,天都炼狱的十位惊雷境高手,加上他们轮回的地位天王,面对的是一位巅峰无敌。
尽管那位巅峰无敌的状态有些特殊。
可达到了巅峰无敌境的剑意却没有丝毫减弱,那一剑之下,不说那十位属于天都炼狱的惊雷境高手如何,就是隐约间已经超越了惊雷境巅峰的将军和公爵都差点当场陨落,军师和圣徒如果不是反应的快的话,同样也会死在那里。
又或者夏至能在继续出一剑的话,结果一样无法改变。
军师和圣徒两人联手避开了当初那道最强的剑意,但伤势之重,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动手。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去雪国,完全就是找死,发挥的作用甚至还不如一名燃火境的精锐。
军师沉默不语,他的气息混乱,显得有些烦躁。
“在她的计划里,我们本来就不会出现在东欧战场上。”
圣徒说道:“只不过她太过自信,总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可真正的乱局之中,所有人都是随机应变,谁能真正掌控全部?”
“我来是跟你商量,要不要我做点什么?”
军师说道。
他与圣徒不同。
道路不同,定位不同,职责也不同。
如今他的伤势同样很重。
可就算军师伤势再重,他同样也能做很多事情。
“不怕暴露的话,你随意啊。”
圣徒轻飘飘的开口道:“只要你承担得起后果,这么多年的谋划,你如果现在暴露出来,你说老板会怎么感谢你?”
军师苦笑起来。
他也明白秦微白的意思。
轮回虽然底蕴不足,但却并没有真正弱小到无人可用的地步,其实细细说起来,当初去帝兵山围攻夏至,他和圣徒并非是非去不可,甚至就连公爵和修罗都不用去,无非就是加派一些人手而已,天都炼狱能够拿出十位惊雷境的高手去挥霍,轮回宫咬咬牙,同样也可以。
但最后秦微白却选定了他们四个轮回十二天王中的最强战斗力,为的无非就是不让他们参与到接下来的东欧乱局里面。
只不过如今轮回宫隐藏在东欧最大一批精锐几乎已经全军覆没,轮回宫损失惨重,秦微白的计划肯定也会受到影响,这样的情况下,东欧的审判,是不是还能继续下去?
“心静就好。”
圣徒说道:“老板现在有林族那位跟在身边,问题不大。”
“可她本就是在求死!”
军师沉声道。
圣徒沉默下来,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
军师问道。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军师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秦微白为何会主动求死。
他知道秦微白是在为李天澜应劫。
可是求死和必死,完全是两个概念,一个主动,一个被动。
军师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他相信圣徒知道。
圣徒同样也喊秦微白老板。
可两人却没有真正的隶属关系, 这一点跟轮回中的任何一位天王都不一样。
很多时候,两人都像是在合作。
“她自己想不开,什么为什么?”
圣徒轻声叹息,提起这个话题,他的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我们无法阻止她的决定。不过据我所知,这次的事情并非没有转机。”
他轻声道:“所以....心静就好。”
“你的心倒是够静的。”
军师冷笑道,似乎要把自己内心的烦躁迁怒到圣徒身上。
圣徒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我必须心静。”
他的语气柔和:“心静,才能突破。我现在的状态,去了东欧一点作用都没有。但如果我侥幸在近日突破无敌境的话,却能为老板增加三分生机...”
“我若能进无敌,我的剑意应该可以与最强的一剑契合...”
军师抬起了头,看着圣徒。
“你会进入无敌?”
“迟早。”
圣徒说道。
“东欧乱局结束之前,你有几分把握突破?”
军师问道。
“现在看来的话...”
圣徒想了想,实话实说:“半分把握都没有。”
“......”
军师的怒气再一次开始升腾,以他和圣徒的关系,圣徒不会对他说谎,半成的把握都没有,那和暂时根本无法突破又有什么区别?
“你需要冷静。”
圣徒说道:“现在的你要失去理智了。”
军师的怒气一顿。
“我没法冷静。”
他说道。
湖边的风雨落在她的黑色斗篷上,一片冰凉。
军师自嘲的笑了笑:“这些年我见过太多忘恩负义的事情,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嗯?”
圣徒有些疑惑。
“除了少数真正狼心狗肺的人之外,能够被忘掉的恩情,都不够重。”
军师轻声道:“老弟,如果没有她,我现在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子,这种恩情,我能怎么忘?我又能怎么冷静?”
“......”
圣徒失声片刻,才淡淡道:“忠诚能够令人疯狂,也能让人理智。你怎么选?”
疯狂的是忠诚。
理智的也是。
后者更符合她的要求。
这个答案很清晰,很明显,却又如此的苦涩。
也是军师最不想要面对的答案。
“你来临安何事?”
圣徒问道。
“来找个人。”
军师闷闷道:“接下来要去天南一趟。”
“天南?”
圣徒迟疑了下。
“布局而已,没什么大事。”
圣徒点了点头,天南那片特殊而敏感的地方,如果运作的好了,是名副其实的帝王之基。
而那片土地,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轮回宫借用各方面的力量专门为李天澜开辟出来的根基,如今一切发展都极为顺利,等到东欧乱局结束之后,李天澜和东皇殿会在那边正式崛起,轮回宫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放弃。
秦微白将他们留在中洲,不让他们参与到东欧的乱局之中,不是因为他们在东欧乱局里发挥不了作用,也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他们留在中洲所发挥出来的价值更大一些。
“既然如此,你提早动身吧。”
圣徒平静道。
他的手腕一抖,又一条鱼被他拉出水面,比上一条略小,但仍旧有两三斤的重量。
“在来一条鱼。”
军师看着水面说道。
“我约了人。”
圣徒摇了摇头:“应该快来了。”
“所以这不是招待我的?”
圣徒指了指甲板上的鱼。
“你再不走,招待你的就不是鱼,而是剑了。我可拦不住。”
圣徒说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了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军师顿时知道圣徒约的是谁,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即将踏入水面的时候,他突然说道:“那本笔记有用?”
“至关重要。”
军师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敬。
“要不要借你看看?”
“我这年纪,早就无望无敌了。”
军师摇了摇头:“而且我对无敌境也没多大的兴趣,武道厮杀,终究不是最适合我的舞台。”
他的身影踏在湖面上,狂风骤起。
动荡的水波中,军师瞬息远去。
圣徒依旧在安静钓鱼。
不急不缓,不骄不躁,无比专注。
西湖的雨渐渐急促。
湖上雾气渐重。
一片苍茫的白雾中走出了两位白衣。
一男一女,俱是身负长剑。
两人大概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男子略矮,一米七出头的身高,但外形却极为出众,白衣白发,面如冠玉,这是一个内敛到极致的男人,不露丝毫剑意,也不露丝毫气场,他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的笑容,眼睛,嘴角,他整个人似乎都在笑,笑的灿烂,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明媚。
而女子的身材却极为高挑,保守估计都有一米七五的身高,乌黑柔顺长发几乎漫过了腰肢,她的容颜无疑是极美的,很标准的鹅蛋脸,五官精致柔和,可这种美却极为怪异。
就像是....
一个没有任何气质的女人。
不娇柔,不清冷,不妩媚,不平静,不妖艳。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气质,所以她的绝美看上去极为脆弱。
全身白衣的男女平静的踏过湖面,走上了圣徒身下的小船。
小船上只有一条鱼,孤零零的。
似乎连眉毛发丝都在笑的白衣男人轻笑一声,嗓音温醇道:“这手艺太差了,一条鱼,还这么小,不够吃啊。”
“第二条来了。”
圣徒轻笑一声,一条足足四五斤的大鱼被他甩出了湖面。
空气中出现了一道剑意。
剑意只有一道,但却带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在空中飞旋。
圣徒拉上来的大鱼还在空中。
鱼鳞,血迹,内脏就已经在旋转中开始剥落,大鱼落到船上的时候,已经变得无比干净。
白衣男子吹了声口哨,笑的很快乐。
“再来一条。”
他说道:“差不多了。”
圣徒笑了笑, 随意的握着手中的鱼竿,平静道:“天澜找过你了?”
“我级别够不上啊。”
白衣男子嘿嘿一笑:“他倒是没找我,但却找了二姐。二姐把我拉过来的,我闲人一个,反正没啥事,随便去东欧转转也好。”
“随便转转?”
圣徒笑了笑:“会死人的。”
“怎么会。”
白衣男子笑容不变:“你不表态,二姐硬拉着我来,小师弟这几天给我发了五百多条短信,电话轰炸更是不计其数,我不去不行啊,而且你们都不在,我留在山上有什么意思?”
一直沉默着的长发女子轻轻一笑。
这本来是一个干净的没有任何气质的女子,可随着她一笑,她整个人都多了一种无比动人的风姿,那种风姿隐隐约约,若隐若现,但一时间却有着足以令山水失色的魅力。
圣徒看了她一眼,轻笑道:“准备带多少人?”
“能带的人不多。大概八十到一百,都是真正的精锐。”
女子说道,她的声音轻柔如风,恬静而淡然。
都是真正的精锐。
他们眼里真正精锐做不到向北海王氏那般,平均实力都是燃火境巅峰。
可如果挑选八十到一百人,至少也会有过半的人进入燃火境。
圣徒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随意道:“不要在我那里调人。”
“都是我和重阳的人。”
女子声音平静。
圣徒嗯了一声,笑道:“雪舞军团不错,基本上聚集了东城家族,叹息城,瑶池最强的阵容了,如果影门足够聪明,也会参与进来。你们的职务怎么安排的?”
“没职务。”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我们嫌麻烦,一开始说要提名我担任雪舞军团参谋长的,但我要上那个位置, 二姐又懒,咱们自己人就不好安排了。所以参谋长我给推了,我带我们自己人组了一个特别行动组,方便行动。”
圣徒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师兄伤势如何?”
长发女子突然问道。
“有些麻烦,但问题不大,给我时间总会痊愈。我最近的精力都用在学剑上,若能顺利突破的话,我的伤势也会好的更快一些。”
圣徒轻声道:“所以我这次怕是去不了东欧了,也好,我在表面的身份,去东欧反而有些麻烦,你们去东欧,是为了天澜,所以我不用说他。我只是想请你们尽力帮我照顾另外一个人。”
“秦微白?”
白衣男子挑了挑眉。
“拜托了。”
圣徒轻声道。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师兄放心。”
师兄。
圣徒的年纪并没有白衣男女大。
但他们之间的排名,却并非是因为年纪。
而是因为剑。
无论是在黑暗世界还是在中洲,这对白衣男女都是真正大名鼎鼎的人物。
在黑暗世界里, 男子的代号为阴阳。
女子代号幻影。
而在中洲,他们的代号还要另外加上两个字。
剑主!
蜀山幻影剑主云沁曦。
蜀山阴阳剑主韩重阳。
而在蜀山四大名剑中,谁持有涅槃剑,谁就是大师兄。
大师兄是涅槃剑主卫昆仑,亦是轮回宫的第一天王圣徒!
蜀山是一个很奇怪的武道势力,他们内部无比的团结,但对外的时候,却又总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所以他们很少在政治上发表自己的言论。
中洲多年前的军部常务部长是东城寒光。
上一届的军部常务部长是齐北苍。
而在这两位部长之间承前启后的,是卫远航,太子集团的领袖,也是圣徒卫昆仑的亲叔叔。
也正式因为这个原因,这一代的蜀山涅槃剑一直都被人们认为偏向于太子集团。
而中洲对于云沁曦同样不陌生。
她当年在最风华正茂的时候遇到了李氏的少主李狂徒,颇有些一遇狂徒误终身的感觉,李狂徒叛国后,李氏崩塌,云沁曦也隐于蜀山。
如今随着李天澜的出现,她的立场自然在李天澜这边。
而阴阳剑主韩重阳则是纯粹的剑客,看起来跟六大集团中任何一个集团都没什么关系,不过他与中洲四灵上将中的朱雀关系极好,互为知己,这似乎就是他表露在外面的立场。
至于太虚剑主李拜天,东皇殿的绝对主力,自然也是站在李天澜这一边。
蜀山剑主立场不一。
但所有的恩怨纷争,都在蜀山之外。
因为蜀山之内只有剑。
没有立场,没有政治与纷争。
只不过这一代目前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蜀山四大剑主,无论内外,似乎都不动声色的统一了立场。
涅槃剑主卫昆仑的身份或许还在太子集团内部。
但圣徒卫昆仑,却是轮回的天王。
第三条鱼上钩。
韩重阳弹指燃火。
烤鱼的香气弥漫。
三人静静的吃完了鱼,韩重阳道:“二姐要拜访李老,师兄一起?”
圣徒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吃过的鱼骨再一次被扔进了湖里。
韩重阳与云沁曦同时离开西湖。
临安的雨停了。
湖面上仍然有雾。
没有吃饱的圣徒继续钓鱼。
他抬头看着已经没有雨水的天空,低下头,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本蓝色的笔记本。
对于黑暗世界的任何高手而言,这本笔记都堪称是绝对的无价之宝。
蓝色的笔记本并不贵重。
是天空学院里最普通的周记本。
珍贵的是里面的字迹,一笔一划记载着一位真正的天骄最辉煌的岁月。
他的隐忍,他的谋划,他的崛起,他的突破,他的爱情,以及他的武道。
蓝色的周记本中字迹并不漂亮,但一笔一划却凌厉而张狂,即便时隔多年,似乎仍有剑意。
圣徒的眼神专注的近乎虔诚。
他加入轮回宫,成为轮回的第一天王,最初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笔记本。
只不过直到最近,他才真正将这个本子拿在了手里。
这是他的无敌之路。
圣徒。
天骄之徒,可称之为圣。
圣徒静静的翻看手中的笔记本。
他的动作柔和,整个人宁静而专注。
从弱小到无敌,到举世无敌,到至高无上。
一曲波澜壮阔的悲歌,尽在纸上。
圣徒不曾放过笔记本上的任何一个字,甚至任何一个标点符号。
他竭尽全力的去把握着文字中每一次的心境转折,每一次的感悟和想法。
天骄的武道记载于笔记本最后。
那是最详细,也是最系统,同时也是最为凌乱的记载。
似乎是当初那位天骄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时无意间记录下来的东西。
武道,境界,剑道...
内容深邃但却并不玄奥。
圣徒静静的看着。
关于武道的记载不多不少,正反面,凌厉的字迹铺满了七张书页,如同七个章节。
圣徒已经看到了最后一章。
不知道是多少遍的最后一章。
七个关于武道的章节中,每一章的最上方,都写着一句话。
一句出自于《论语》的话。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昼夜之间,似剑意冲天。
“应有光明,体现天地的广阔。应有黑暗,展现世界的真实。天地应有昼夜,剑亦应有昼夜。”
“昼夜之剑,可伐天破海。”
从下午到晚间,通明寺内迎来了难得的清静。
李天澜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自己所做的一切。
东欧极乱。
为了应付东欧乱局而成立的雪舞军团如今已经成了接收东欧情报的直接机构。
极为混乱的局面下,每天都有无数消息从东欧传达到幽州,第一时间送到雪舞军团,并且摆在李天澜面前。
无数的情报,源源不绝。
昨日清晨,艾美亚总统会见了南美东朝国际集团董事局董事蒋千年,并且殷切希望东朝集团在艾美亚进行投资。
蒋千年积极表达了与艾美亚合作的态度,双方会谈的时间超过两个小时,并且顺利敲定了第一期大概八十亿美元的投资。
昨日下午,东欧豪门莫顿家族与星国黑衣人会长卡斯罗特进行友好会谈。
今日凌晨。
雪国副首相约见欧洲阴影女王艾琳·金瞳·王·罗斯柴尔德大公爵,据说罗斯柴尔德家族近期极有可能注资雪国的六大银行。
今日中午,东欧东教四大牧首之一的伊戈尔牧首在为豪门瓦西里少主举行成人礼时遭遇不明势力袭击,随后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教廷红衣大主教布雷恩受邀前往雪国,瓦西里家族少主公开宣布布雷恩为自己的教父,他将接受来自于欧洲圣域的祝福。
一条条的情报代表着东欧的局势一直在变,但在没有最终的结果之前,没有人会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今的东欧,各大豪门,各个国家都已经成了进入东欧的超级势力争取的对象,而反之,各大超级势力同样也是东欧本土势力们争取的目标。
所以中洲很急。
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李天澜进入东欧之前,中洲等于是一直都在这场游戏之外。
中洲利用几天的时间组建雪舞军团,看上去像是儿戏,实际上却是没人愿意放弃东欧的利益。
李天澜的动作很快,他用了短短两天的时间敲定了雪舞军团的最终名单。
如今名单已经被中洲的总政部长方文希带到了军部和昆仑城,在默默等待结果的这段时间里,李天澜正好可以思考一下名单上是否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名单已经被方文希带走。
但李天澜的手中还有副本。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李天澜都在研究着手中这份名单。
他能够感受到中洲不想放弃东欧利益的那种仓促,所以在确定这份名单的时候,他难免有些思虑不够周详的地方,如今在详细看一遍,谨慎的调整了几个名字后面的职务后,李天澜顿时觉得这份名单顺眼了很多。
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一身军装但却没有佩戴军衔的李宗虎站在门口,挠了挠头道:“殿下,该吃饭了。”
边禁军团的四万大军已经有过半返回了各自的驻地,但最强的一万多人目前还驻扎在天空学院,而一部分中高层乃至基层的优秀军官则被调到了通明寺接受短暂的培训。
军部的军官与特战系统的军官都是军官,看上去差异不大,但很多时候,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行事理念,而如今在通明寺内给军官们进行培训的,就是天空学院和深海学院的两位校长。
李宗虎也在培训名单之内,只不过他却懒得接受什么培训,在李天澜还没有确认自己的亲兵和秘书的情况下,这位边禁军团的少将很自觉的给李天澜做起了门卫。
“吃饭不急。”
李天澜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名单交给李宗虎,轻声道:“看看怎么样。”
李宗虎愣了愣,走进来接过了手中的名单。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挺好。”
李宗虎笑着开口道:“殿下,如果中洲按照这个阵容拟定雪舞军团的话,那我们在雪舞军团可以说是一言九鼎了。”
李天澜笑了笑,平静道:“问题应该不大。”
雪舞军团的组建会充分尊重他的意志。
这算是好事,但也不算是好事。
王天纵是一个真正懂得什么是规则的枭雄,他逼着东城无敌坐在了赌桌上,但同时也给了东城无敌可以跟他赌下去的希望。
这所谓的希望就是雪舞军团的话语权。
李天澜掌控着雪舞军团的话语权,王天纵就算是想要重演二十多年前的叛国案,也不会很容易,更不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最起码,李天澜不是一点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但同样的,如果在李天澜完全掌控雪舞军团的情况下,二十多年前的叛国案上演,李天澜一旦被定义为叛国,那么集中了豪门集团,叹息城,李氏,蜀山,瑶池最强阵容的雪舞军团也会全军覆没,到时所有跟李天澜有牵连的势力的下场都会无比惨烈。
所以东南集团肯定不会反对雪舞军团的这份名单,这是王天纵必须要给李天澜的筹码。
绝对集中的权力同样意味着绝对集中的主要责任。
东欧乱局,李天澜要么带着雪舞军团一飞冲天笑到最后。
要么就是带着所有跟他有关的势力一起坠入地狱。
李天澜现在想的最多的就是王天纵会怎么做。
或者说他会怎么在雪舞军团内部复制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叛国案。
想要推测王天纵的手法,就必须要对二十多年前的叛国案有所了解。
李天澜如今是中洲元帅,已经有了了解那场叛国案的权限。
这两天的时间他在匆忙之中同样也翻阅了当初的遗留下来的一些资料,但却一无所获。
正常的人员调动,完全就像是巧合一样的边境冲突,高层在恰当的时机中下达的命令...
一切看上去在正常不过,完全看不出有半点问题。
可就在这种没有任何异常的平静中, 李狂徒叛国,李氏崩塌,所有的一切都在转瞬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李天澜知道自己不可能凭借着这些资料找到什么确切的东西,但却同样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些资料中竟然连一点的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真正的内幕,也许只有昆仑城,太子集团甚至是北海王氏最核心的人物才有所了解。
而这些人物注定不可能将内幕告诉李天澜。
李宗虎将名单放在了办公桌上。
李天澜皱着眉走到办公桌前,凝视着桌上的名单,若有所思。
如果说二十多年前的叛国案是一场天衣无缝了无痕迹的完美陷阱。
那么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在东欧的乱局中,李天澜起码可以把握到两条重要的脉络。
无论东欧乱局有多么混乱,王天纵想要给他按上叛国的罪名,雪舞军团的两个人都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位是雪舞军团的次帅。
一位是雪舞军团的监察。
两人分别来自于北海王氏和昆仑城,也是雪舞军团里李天澜唯一掌控不了的两颗重要棋子。
李天澜伸手点了点桌前的名单。
李宗虎走到饮水机前,给李天澜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笑道:“堂堂边禁军团的少将端茶送水,这水喝下去会不会折寿?”
“那不能。”
李宗虎嘿嘿笑道:“我当初就是给东城大帅做亲兵的,现在给殿下做亲兵,没啥不一样的。殿下,要不您跟上面提一提,老李可不愿意做什么狗屁师长,我来做您的亲兵连连长怎么样?老李长得不磕碜,实力也过得去,带在身边不丢人。”
“是不丢人。”
李天澜哈哈一笑:“不过我可没资格带个实权将军当亲兵。”
“您最有资格了。”
李宗虎不以为然道:“当初在李氏巅峰的时期,李氏每一代殿下身边,都有神圣近卫,哪一位近卫不是实权将军?不是名震黑暗世界的强者?您要哪天站在了中洲的最巅峰,咱不要说是少将,就算连升两级都是有可能的。”
李天澜突然沉默下来。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骤然闪耀出了一片惊人的光芒。
“不吃饭了。”
李天澜说道:“备车,去隐龙海!”
李宗虎愣了下,站直身体敬了个礼,转身出门。
李天澜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拨了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韩主任吗?我是李天澜。”
李天澜拿着电话平静道。
“您好,殿下。”
电话中低沉柔和的笑声响了起来,很亲切,很客气。
电话那头是中洲中心办公厅副主任韩毅的电话,当然,他的在办公厅的职务只是名义上的,真正的工作地点是在总统李华成的办公室,可以说是李华成身边的大秘书,名副其实的中洲第一秘。
李天澜笑了笑,手指轻轻点着面前的名单道:“我有些事情要跟总统汇报,不知道方不方便?”
电话那头说了声稍等。
韩毅似乎请示了李华成,很快,他重新拿起了电话,微笑道:“殿下,总统先生请您过来。”
他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提醒道:“九点钟,总统还约了吴越的王书记谈话。”
李天澜看了看表。
现在是晚上七点十分,以幽州现在的路况而言,到达隐龙海,在李华成接见吴越的王青雷之前,他大概会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汇报工作。
李天澜说了声谢谢,挂断电话,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李宗虎已经准备好了车,亲自担任司机,车辆匀速驶向隐龙海。
李天澜坐在后排打开了车窗。
夏夜有些闷热的风灌进来,与车内的冷气混杂在一起,有些清凉。
李天澜点了根烟,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想错了一件事情。”
李天澜说道。
李宗虎应了一声,摆摆手,拒绝了李天澜递过来的香烟。
他的双手扶着方向盘,一丝不苟 ,车子开的很稳。
“我一直在想北海王氏和昆仑城会如何对付我。”
李天澜笑了笑,自嘲道:“其实我是畏惧了,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会畏惧什么。
但自从进入通明寺,穿上了如今这身元帅军服,他就一直在畏惧,在惶恐。
骤然之间身居高位的不适应是畏惧。
不知道北海王氏和昆仑城如何出招的迷惑是畏惧。
组建雪舞军团却又不知道前路如何的患得患失是畏惧。
巨大的压力之下,有些东西他不愿意去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这同样也是畏惧。
他怕死,怕失败,怕拿着一手好牌却输掉之后让所有人都万劫不复。
只不过当他坐在车里出了通明寺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所有的担忧与恐惧都毫无意义。
因为他不可能知道北海王氏与昆仑城的计划,也不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决定。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掌控好自己的力量,做好自己的事情。
东欧之乱,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机遇与凶险,与其患得患失的防备着敌人不知何时会刺过来的尖刀,倒不如整合自己手中的资源去尽量营造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车内昏暗。
李天澜的眼神中一片清明。
“殿下有了扭转困局的办法?”
李宗虎开着车,笑哈哈的问道。
“办法没有。只不过总不能被他们一直压着,我们现在还看不到北海王氏的计划,就主动把鼻子伸过去让对方牵着走,这算什么?对方的打算我们看不到,但总有看到的时候,他们准备他们的,我准备我自己的,谁胜谁负,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李天澜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安稳平和,从极地重回华亭以来,他的心境似乎第一次变得如此平稳。
......
车辆在夜幕灯光之下上了长安街,最终进入隐龙海。
夜幕中的隐龙海闪烁着朦胧的微光,朦胧的光倒映在这片被称为海的湖中,波光粼粼,整个隐龙海看上去神秘而肃穆。
“你来过这里?”
李天澜好奇的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片中洲的权力中枢,隔着夜幕与灯光,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在水波中一片朦胧,这种景象很美,但却不是旖旎,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庄严与肃穆。
“之前有幸跟大帅来过一次,去的是金秋阁。”
李宗虎笑道。
金秋阁就是李华成总统办公的地方,也是传闻中的总统府。
李天澜嗯了一声,默默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轩辕台在哪?”
李天澜突然问道。
李宗虎愣了下,他沉默了几秒,才轻声道:“在金秋阁和西花厅中央略微靠后的位置,不过...”
他欲言又止。
“隐龙海已经没有轩辕台了。”
李天澜平静的说了一个对他而言绝对不算友好的事实。
现在的隐龙海只有昆仑阁,不见轩辕台。
二十多年前李氏尚未崩塌,李鸿河还是中洲的护国战神的时候,隐龙海内的轩辕台,就是中洲特战系统的权力中枢。
而随着李氏崩塌,昆仑城崛起,古氏在昆仑山建了城,隐龙海内的轩辕台也变成了昆仑阁。
其实建筑并没有变化,位置也不曾变动。
只不过轩辕台的牌匾被摘了下来,换上了昆仑阁而已。
很简单的一个举动,但却代表着李氏和古氏的兴衰,幕后更是代表着无数人的生死荣辱与心酸起伏。
隐龙海不见轩辕台。
但轩辕台一直在李天澜的心里,在他始终都能看得到的地方。
“以后会有的。”
李天澜凝望着窗外的夜幕,语气平静的说道。
金秋阁遥遥在望。
李宗虎放慢了车速,看了看李天澜,轻声道:“殿下,等您从东欧回来,距离重建轩辕台就很近了。”
“所以不能输啊。”
李天澜笑了起来:“无论面对谁,都不能输。”
......
车子在金秋阁前停稳的时候,李天澜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站在金秋阁门前的两道身影。
一人是总统办公室的负责人韩毅。
而另外一人竟然是总统李华成。
总统亲自迎接。
即便是李天澜的心境平稳,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有些受宠若惊。
他迅速下车向前疾走了几步,立正敬礼,平静道:“总统先生。”
“天澜同志。”
李华成笑着伸出手跟李天澜用力握了握,表情儒雅温和:“我们进去谈。”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金秋阁的办公室。
韩毅端上了刚刚泡好的茶水。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这位年仅四十岁就已经成为正总督级高官的中洲大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李天澜。
李天澜安静的坐在那,一身军装,肩膀上的元帅军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军衔,军装,平静却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脸庞。
即便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看着这一幕,韩毅内心还是忍不住有些错愕。
他有些自嘲,有些感慨,轻轻带上了房门,笑着招呼了已经下车的李宗虎一声。
......
兴许是因为在高层会议上学院派没有全力支持豪门集团的原因,李华成对李天澜表现的极为客气。他没有在办公桌后落座,而是跟李天澜一起坐在了办公室的会客区,完全是一副老朋友之间闲聊的架势。
李天澜默默的喝着茶,除了在最开始看到李华成出门迎接的时候露出了一丝意外和诧异之外,进门后,他的表情愈发平静。
“天澜,雪舞军团的名单酝酿的怎么样了?”
李华成笑了笑,主动开口问道。
“还好。”
李天澜点了点头:“对于雪舞军团的组建,军部和昆仑城都很支持,中午的时候我们开了个会议,我已经把雪舞军团的名单交给了总政,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李华成嗯了一声,捧着茶杯,有些迟疑。
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老实说,从纯粹的国事角度出发,让你带一个军团,我是放心的。东欧很乱,如果我们想要在乱局中打开局面,一味的稳健确实很难成事,我们需要一个有魄力和锐气的年轻领袖去为中洲争取我们可以争取的东西。在你和帝江之间,我更看好你。不过从私人角度上来说,你这个职务很敏感,我,还有无敌,都有某些方面的顾虑。有些事情,我们很难阻止,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尽量求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结果,天澜,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会尽力。”
私下会谈,李华成总统的话语直接而坦诚,没有相互之间的虚伪客套,开门见山。
李天澜现在终归还是学院派的盟友。
如果没有他与豪门集团的关系的话,李天澜正式进入学院派,无敌级别的战斗力,几乎等同于是学院派的第一高手,这样的人物,值得中洲任何人去重视。
而且李华成总统如今虽然已经打算放弃特战系统,但这却只是因为在军政方面和特战系统之间的取舍,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自然也会争取,在这次的东欧乱局中,李天澜如果能够挡住北海王氏和昆仑城的话,学院派的运作空间也会大很多。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李天澜和学院派今后的关系会渐行渐远,现在的局面下,只要他还存在,学院派今后的活动空间也会大很多,如果李天澜真的死在东欧,而且还是以叛国的罪名被处决的话,豪门集团分崩离析,社会剧烈动荡之下,跟豪门集团合作的学院派受到的压力简直不可想象,无论如何,只要有可能,李华成都会给予李天澜一些必要的帮助。
“我今天来,是想跟总统先生要一个人。”
李天澜喝着茶,轻声说道。
“谁?”
李华成挑了挑眉。
雪舞军团如今的地位极为重要。
中洲绝大部分人,只要李天澜想要,现在基本上都能调过来,李天澜如今特意找到他要人,只能说明这个人选极为特殊。
李天澜笑了笑,轻声道:“这两天我调看了一些关于二十多年前叛国案的资料,但一无所获。”
李华成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叛国案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中洲影响力最大也最为恶劣的案件,如今存留下来的宗卷,都明确指向李狂徒叛国,谁都知道这件事情非常蹊跷,但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李天澜去研究那些被翻烂了的资料有什么用?
“那些资料。没什么意义。”
李华成轻声道。
“确实没什么意义。”
李天澜说道:“所以我把那些资料都放了回去。不过我想,就算资料没什么意义,人总是有意义的。如果可以找到一个经历了叛国案的当事人,就算我们弄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至少可以降低在东欧叛国案重演的概率。”
“经历了叛国案的当事人?”
李华成眯起眼睛,看着李天澜:“谁?”
“荒漠监狱,火男。”
李天澜平静道:“爷爷当年身边的神圣近卫,二十多年前,第一任边禁军团的次帅。除了我父亲之外,他是中洲叛国案中责任最大的当事人。”
火男。
李华成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名字。
李氏的巅峰时期,战神身边的每一位神圣近卫都是强者。
比如现在的虞东来。
七十多岁的年纪,状态早已下滑的极为严重,如今只能勉强保持在惊雷境。
但这样的虞东来同样没人敢于小看。
因为他是毒医。
当初李鸿河身边的五位神圣近卫中,惊雷境巅峰的虞东来境界战力最弱,但一身用毒的手段却诡异的令人防不胜防,李鸿河一生百战未曾一败,虞东来下毒的本领可谓功不可没。
而五位神圣近卫中,火男境界最低,但战斗力却是最强。
不说他的巅峰时期何等强势,就是当年叛国案的尾声,重伤状态下的火男都在重重包围中干掉了不止一位半步无敌境的高手。
若不是二十多年的监狱生涯生生毁掉了他的潜力的话,今日的中洲,至少会再多上一位可以位列神榜的无敌境。
叹息城的劫在御气境直接入无敌。
而火男则是在燃火境寻找进入无敌境的道路。
这种非同一般的道路一旦走的足够深远,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完全就是不可思议。
学院派很需要在特战系统中有足够影响力的高手。
所以学院派之前就打过火男的主意。
三年前天都决战的时候,那会轮回宫和中洲还是合作关系,但中洲派遣到东岛的精锐名单中,就不止一次出现过火男这个代号。
只不过最终因为东南集团和特战集团的反对,火男依旧呆在了荒漠监狱。
现如今李天澜有了足够高的地位,足够大的权力,又有了合适的机会,自然会全力争取让那位被囚禁于荒漠的神圣近卫重见天日。
李华成迟疑了下,看着李天澜平静的脸庞,一时间没有说话。
李天澜静静的等着。
“事情有些麻烦。”
李华成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
火男二十多年前是边禁军团的次帅,二十多年前的叛国案中,李狂徒如果是主要责任人的话,那么火男就相当于是次要责责人,最关键的是即便现在,火男在中洲都不能算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以他的战斗力,经过修养后,绝对有望跟最顶尖的半步无敌境高手平起平坐,这相当于是三年前的劫。
如此人物,想要顶着东南集团和特战集团的压力把他放出来,又岂止是麻烦?还有不小的风险。
“我知道。”
李天澜语气平静,但却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锐利:“还请总统尽力。”
李华成愣了愣,看着李天澜的眼睛。
李天澜不动声色的跟李华成对视着,他的眼神很坚持。
他知道李华成在想什么。
李华成也知道李天澜知道他在想什么。
豪门集团如果跟学院派联手,将火男弄出来并不难。
关键是李华成不想让学院派承担太多的风险。
火男的身份极为特殊,他一旦恢复自由,某种程度上而言,等于是学院派和豪门集团的距离再一次被拉近了一些。
东欧乱局极为微妙,因为李天澜的原因,整个豪门集团都处在悬崖边上,学院派这个时候向着豪门集团靠近,风险完全是看得见的。
李华成如果力挺火男,其意义甚至比他在高层会议上支持东城无敌还要重要。
毕竟表决的时候,他的那一票更多的像是象征意义,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力挺火男,豪门集团全力支持下,加上雪舞军团军团长李天澜亲自点名,这项决议很可能被通过,这其中的实际意义可以说是很大了。
所以李天澜说请总统尽力。
这话说的很客气。
但同样也
很强势。
“你等我消息。”
良久,李华成才轻声道:“不过火男就算出来,职务方面...”
“做我身边的亲兵队长就好。”
李天澜说道:“他不会介意的。”
李华成笑着点了点头。
亲兵队长确实不算什么具体职务。
可李天澜的身份却摆在那。
李氏的继承人。
火男最先辅佐李鸿河,然后是李狂徒,现在又到了李天澜,对于李氏的那群人而言,这绝对算是荣耀,有什么好介意的?
“这件事情,我来安排。”
李华成似乎想到了什么,彻底下定了决心。
李天澜点点头。
他看了下时间,起身跟李华成握了握手,转身告辞。
李华成亲自将他送出来,看着他走向那辆奥迪的背影,若有所思。
军装依然是那身军装。
很合体。
现在看的话,似乎连气质都无比的契合。
这位今年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人,似乎正在越来越快的适应着自己的角色,恐怖的适应能力让李华成都觉得有些意外。
李宗虎为他拉开了奥迪的车门。
李天澜坐了进去,落下车窗,对着李华成摆了摆手。
李华成也笑着摆了摆手。
奥迪离开金秋阁,越来越远。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隐龙海的夜色。
代表着昆仑城的昆仑阁伫立在夜色中,灯火通明。
李天澜平静的看着,眼神坚定。
这是他第一次以自己,同样也是以李氏继承人的身份来向李华成总统要求什么。
是要求,而不是请求。
他事先并没有告诉东城无敌,也没有跟其他人商量过。
如今的他已经是中洲特战系统中最年轻的元帅,站在这个位置上,他本能的想要去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
不是被人推动着去做什么。
也不是以一枚棋子的身份去做什么。
如今的他手里握着一手好牌,他只想尽力将这一手牌全部打出去。
火男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但也只是第一步。
他要面对的是北海王氏。
是昆仑城。
是太子集团。
还有恒多居心叵测的人。
所以接下来,叹息城,轮回宫,甚至是天都炼狱,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如此庞大的一局棋,做下棋者,远不如做棋子来的轻松。
可这却本来就是应该属于李天澜的位置。
他的内心有紧张,有激动,有忐忑,但更多的,却是在夜色中,在隐龙海浓厚的权力氛围下所激发出来的振奋与豪情。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李天澜掏出手机,看了看号码,直接接通。
......
今夜注定无眠。
送走了李天澜,李华成总统重新回到金秋阁,亲手泡了壶茶。
他已经吩咐过身边的秘书韩毅,今晚所有的汇报全部取消,吴越行省的王书记来的时候,可以直接进来。
办公室的会客区内飘荡着茶香。
李华成静静把玩着手边的茶壶。
他的脸庞隐藏在升腾的水雾中,显得模糊而深邃。
今天的两场见面都很意外。
李天澜主动找他是个意外。
而吴越的一把手王青雷找他,同样也是意外。
作为中洲总统,李华成跟各行省的一把手的沟通都比较频繁,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打算跟王青雷有什么沟通。
王青雷却主动找到了他说要汇报工作。
李华成不知道对方想要说些什么。
时间缓缓流逝。
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李华成深呼吸一口,沉声说了一句请进。
房门被人推开。
中洲决策局议员,吴越行省的一把手王青雷缓缓走了进来,笑着跟李华成握了握手。
“青雷同志,坐。”
李华成笑着指了指沙发,声音稳定而平和。
王青雷笑着坐下来, 轻声道:“总统,听说刚刚李天澜来过?”
这显然不是在汇报工作,反而像是在闲聊。
李华成也不意外,点了点头笑道:“他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哦?”
王青雷微笑不变。
“火男。”
李华成道:“这个人你知道吧?”
“荒漠那位?”
王青雷眼神中的锐利一闪而逝,他点了点头道:“有所耳闻。”
“天澜想要让我把火男捞出来。我是表态支持的,二十多年前的案子本来就扑朔迷离,具体到火男身上,并非罪无可恕,天澜现在点名要他到身边当亲兵,原则上我是同意的。”
李华成看着王青雷,眼神灼灼道:“青雷同志怎么看?”
王青雷是东南集团的领袖之一,在任命李天澜为雪舞军团军团长的时候,他是投了赞同票的,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和王天纵真的会是一条心。
北海王氏内部若是真的团结一致的话,也就不会有现在这场谈话了。
“我们决定重启雪舞军团的时候是表态过的。”
王青雷沉思了一会,轻笑道:“雪舞军团的名单由军团长酝酿,这话可不是空话。既然这位殿下想要个亲兵,我们如果不同意,岂不是显得故意为难人了?到时候东城部长又要拍桌子了。”
李华成哈哈一笑,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青雷,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
从青雷同志到青雷。
仅仅是一个称呼的转变,但办公室内的气氛却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王青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轻声道:“总统,我这次来,主要是跟您汇报吴越方面监察和组织部门人员交叉任职的情况,监察和组织,这两个部门都是重中之重,我希望在吴越搞一个试点,具体的文件会在这几日递交给您,还希望能够获得您的支持。”
李华成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这件事情我听说过,青雷,大手笔啊。”
“只是尝试而已。”
王青雷轻笑一声:“我党的事业,都是在一次次的有益尝试中变得越来越好的。”
李华成沉吟一声,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不过这个试点如果通过的话,短时间内怕是很难见到成效,需要时间啊。”
“确实。”
王青雷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吴越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总统,您难道就不需要时间了吗?”
李华成表情微微一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王青雷。
他当然需要时间,而且比任何人都需要时间。
他的任期还有三年多,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他必须要为学院派安排好一个未来,而目前来看,他想要达到他的目标可以说是极为困难。
时间,对于李华成来说至关重要。
“青雷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李华成手掌摩挲着自己的头发,语气淡然道。
“我是实话实说。”
王青雷笑了笑,看着李华成,轻声道:“总统先生,我们都需要时间。你给我我需要的时间,我自然也能给你你需要的。”
他目光平和的看着李华成,微笑着问了一个对于李华成而言近乎有着致命诱惑力的问题。
“总统先生,您想再次连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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