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又一次一夜未睡的夏至走出刚刚搭建好的简易宫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发呆的林枫亭。
林枫亭没有离开帝兵山,如今的帝兵山破坏的极为严重,已经没有了传统意义上的待客区,林枫亭随意找了个地方勉强住下来,直到再次看到他,夏至才突然惊觉,这些天来自己一直忙着处理北海内部的事务,竟然忽略了林枫亭。
而林枫亭也没有打扰她什么,不止是没有打扰,李天澜自从离开北海之后,他似乎也在帝兵山上消失了,直到今天,夏至才再次看到他。
他坐着的位置原本是一处假山,只不过被凌乱的剑意切碎成了一块巨石,巨石前方是一片水池,池中被斩碎的花草还漂浮在水中没来得及清丽,空中下着小雨,雨丝敲打着帝兵山,林枫亭的身影坐在雨幕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坐了一夜。
夏至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她突然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多年前的情谊似乎已经随着不断动荡的大势与风雨变得越来越稀薄,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可此时却找不到曾经属于他们的共同话题。
夏至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声道:“李老的身体,听说了吗?”
“还没有拿到最新的情报。”
林枫亭看着池水中被剑意割裂的荷花,摇了摇头。
“没办法了。”
夏至开口道:“我刚刚跟轻语通过电话,结论依旧,没有希望。现在他们正在尽最大的努力让李老暂时醒过来,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了。”
林枫亭沉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深呼吸一口,轻声道:“李老...咱们小时候,李老对咱们是很好的。”
夏至的目光恍惚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李鸿河曾经真的对他们很好。
曾经的美好和如今的仇怨夹在一起,最终在死亡面前变成了最复杂的感受,这一刻的夏至是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老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林枫亭看着夏至问道。
“生机彻底衰竭,但求生欲望强烈,可彻底衰竭的身体压抑了他的意志,这是他昏迷的原因。而绝对强大的意志还在努力维持着他的身体,这是他暂时没有陨落的原因。”
夏至轻轻叹息:“李老这等人物,怎么可能真的放不下生死?坚持着不肯走,应该是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吧?所以我下了死命令,纳兰家的人都在,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暂时清醒过来。”
林枫亭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至无意间看到了他的眼神,微微愣了愣。
这一刻的林枫亭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他的出神似乎不是因为李鸿河的即将陨落,这一刻的他明显想到了别的事情。
他在想些什么?
夏至有些好奇。
“没有希望了?”
林枫亭发了会呆,低声问道。
夏至更加好奇,但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也就是说...”
林枫亭的声音有些苦涩:“李老的状况没有希望的话,比他的情况更严重的,就更没有希望了,对吗?”
“更
严重?”
夏至有些愕然。
在她的认知中。
不,在现代医学的认知中,比李鸿河更严重的情况只有一种。
那是真正的死亡。
“如果一个人的生机彻底衰竭,同时又没有什么求生欲望...”
林枫亭语气低沉:“还有办法吗?”
“不会有这种人。”
夏至看了林枫亭很长时间,才笃定道“这样的人,只能是死人。”
李鸿河的身体生机彻底衰竭,他之所以没陨落,是因为他的意志坚韧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这才能勉强保持在昏迷状态。
生机衰竭本身就是死亡,如果还没有求生欲望,怎么可能活?
“我不是在做假设。”
林枫亭摇了摇头:“如果真有这样的人,而且暂时没有陨落的话,北海王氏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看着夏至,眼睛里带着血丝,那并非是哀求或者别的情绪,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夏至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有求生欲又没有生机的人,她实在想不到怎么活着,而且那样的活着,到底是个什么形式?
“没有。”
她摇了摇头:“真有这样的人,就算勉强不死,应该也是特殊原因,撑不了多久的,北海王氏暂时还没有实际的办法。”
“暂时?!”
林枫亭的眼神陡然闪耀起来。
“暂时。”
夏至点了点头。
林枫亭的呼吸有些急促,暂时没有实际的办法,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就是北海王氏如今已经有了理论上的办法,只是还没有实现。
“什么办法?”
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永生三代。”
夏至说了一句,随即苦笑起来:“第三代的永生,我们预期中的效果就是可以彻底激活人体衰竭的生机,继而填充人体的生命力,但对永生三代的研究已经持续了几代人的世间,目前还有很多技技术瓶颈没有突破,而且你说的情况太过特殊,就算永生三代真的研制成功,而那个人又可以支撑到那个时候,我们这边也需要人亲自接触一下对方,记录她的身体数据。”
林枫亭有些纠结,他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良久,才轻声道:“可以。”
他的声音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我会知会家族的人,让银眸过去一趟吧。”
“还真有这样的人?”
夏至愈发不可思议。
林枫亭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可是纳兰...她要去天南,李天澜那边...”
夏至皱了皱眉。
“没关系。”
林枫亭平静道:“林族有人专门照顾病人,纳兰过去先看一下情况,然后可以回来,林族会定期将身体数据传过去,让她第一时间掌握。”
夏至的眼睛眯了眯,点头道:“我一会通知纳兰。”
“你有没有想过...”
林枫亭突然轻声道:“北海王氏的生死存亡,有一天会系在纳兰身上?”
他苦笑一声:“反正我是从来没有想过。”
“什么意思?”
夏至的眼神陡然凝聚了
一瞬:“你说的那个需要治疗的人,是谁?”
林枫亭沉默着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永生三代的研究方面,有什么需要林族帮忙的吗?人才,材料,什么都可以。”
他的语气淡然,但却无比坚定,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李鸿河等不起第三代的永生。
但终归还是有人可以尝试着期望一下。
“我们现在很需要冰髓,冰心草,还有一些其他的珍贵药物,林族如果愿意交易的话,最好不过。”
夏至的语气有些期待。
“冰髓...”
林枫亭苦笑,冰髓冰心草都是制作永生药剂的核心药物,生长的环境极为恶劣,最关键的是产量少,太少,少的让人绝望,完全属于有价无市的东西,这些东西大部分都集中在北海王氏,但很显然,为了攻克第三代永生的技术瓶颈,北海王氏在这方面已经处于断货的状态。
冰心草林族到是还有少量。
但冰髓这种难以保存的东西,林族是真的没有。
去找?
冰髓目前只有在极地中发现过少量,刻意的去找,完全就是大海捞针,而且无论是北海王氏,还是其他国家,都有专门搜集这些珍贵药材的专业小队,但找到冰髓,谈何容易?
“你们有情报吗?”
林枫亭突然道:“目前哪些势力,或者哪些国家有冰髓?”
“你想干什么?!”
夏至的身体一震,这一刻她在林枫亭的眼睛里看到的全部都是执着,甚至可以说是疯狂。
她深呼吸一口,强调道:“你是林族族长!”
林枫亭问这个的意图在清晰不过。
他想干什么?
他想去硬抢。
“已经不是了。”
林枫亭淡淡道:“我会在近期脱离林族,不成立分支,做个自由人。”
他笑了一下,玩笑道:“你要有什么好听的代号,也可以送我一个,嗯,不如我叫剑皇怎么样?”
夏至的内心有些荒谬,但听到林枫亭的玩笑,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林族第一继承人林悠闲脱离林族本部的序列。
如今林枫亭这个林族族长也要脱离林族本部?
“你疯了吗?”
夏至不可思议的问道。
“我要情报。”
林枫亭没有多说。
他很心累。
真的累。
夏至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缓道:“冰髓这种东西很难完美保存,这一点,北海王氏是做的最好的,目前有能力保存冰髓的几个国家,我们都没有确切的情报。”
林枫亭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突然问道:“你说我取个什么代号合适?剑皇?剑圣?剑...”
夏至翻了个白眼,刚想说话,视线中,北海王氏未来的女主人唐诗突然小跑过来。
夏至有些诧异,也有些紧张:“怎么了诗诗?”
“月瞳醒了。”
唐诗有些兴奋的开口道:“月瞳刚刚醒了。”
夏至异常惊喜。
林枫亭也同一时间站了起来:“过去看看。”
王月瞳恢复的很好。
夏至身上常备的永生药剂虽然只有半份,但其中蕴含的强大生命力足以在最短的时间里修复绝大多数可以致命的伤势,在永生药剂的滋润下,睡了一觉的王月瞳不但身体痊愈,身体状况反而比受伤之前还要好。
但几日来一直在身边照顾着她的宋词却看出了王月瞳的憔悴。
这种憔悴不是源自于身体。
而是源自于心理。
她看到了王月瞳睁开眼睛。
看到她苏醒后表现出来的迷茫,那是长时间昏迷之后的正常反应。
那种迷茫随即变成了空洞。
死气沉沉,黯淡无光,心灰意冷。
她躺在整洁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直沉默着,那双失去了往日神采的眼睛良久才眨一下。
那是真正的空洞。
没有情绪,也没有思维。
唐诗带着夏至和林枫亭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宋词正拉着王月瞳的手说着什么,可她无论怎么说,王月瞳都没有开口,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什么变化。
“阿姨。”
看到夏至进来,宋词站起来,有些无奈的喊了一声。
“怎么样?”
夏至的声音很急切,无论平日里再怎么冷静,她终究还是一个母亲,面对自己的孩子,她没办法不上心。
“意识是清醒的,但不肯说话。”
宋词轻轻叹息道:“她的心事太重了。”
夏至愣了下,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一动不动的王月瞳,小声道:“瞳瞳...”
王月瞳没有任何反应。
夏至勉强笑了笑,轻声道:“饿不饿?起来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亲自下厨做一些你喜欢吃的菜好不好?”
王月瞳的眼神动了动。
她黑白分明但却黯淡无光的眼睛眨啊眨,泪水无声无息的流淌下来。
夏至的笑容愈发勉强,内心所有的情绪都堵在心里,强笑道:“傻丫头,睡了一觉,不会说话啦?”
“会。”
王月瞳轻声开口道。
“起来,先洗个澡,好不好?昏迷了好几天,脏死了。”
夏至用力抓着女儿的手掌,微微颤抖。
“可以。”
王月瞳点了点头,泪水还在流淌,顺着脸颊落在衣服上,但她的语气却无比平静,甚至有些死寂。
“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去做,你刚醒过来,清淡一点好不好?”
夏至摸了摸王月瞳的头发。
王月瞳不闪不避,静静道:“都行。”
她缓缓坐了起来,伸手用力擦掉了眼泪,下床道:“我去洗澡。”
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林枫亭咳嗽一声道:“我去外面转转。”
夏至点点头,看着女儿的背影。
王月瞳娇柔的身影轻飘飘的,没有半点活力,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夏至轻轻叹了口气,怔怔出神。
“阿姨,月瞳如果要走的话...”
唐诗突然开口,有些迟疑。
宋词沉默着给夏至倒了杯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夏至微笑着看着她问道。
宋词的身体素质很好,如今已经怀孕接近三个月的她身材依旧苗条玲珑,反应也不强烈,可她的肚子里,却怀着北海王氏的嫡孙,无论怎么重视都不过分。
“没。”
宋词摇了摇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月瞳如果要走的话,阿姨让她走吗?”
李天澜当初要强行带走受伤的王月瞳的时候,是林枫亭拦下的,但拦下不是阻止,林枫亭说的只是让王月瞳暂时在北海修养,但却完全尊重她醒来之后的选择。
夏至对此没有异议。
可如今王月瞳已经苏醒,接下来该怎么办?
夏至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站起身,看着窗外。
窗外还在下雨。
林枫亭站在雨幕里看着远方,站在这个对他来说有着很多美好记忆的地方,他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寂寞。
夏至想起王月瞳刺入她自己胸口的那一剑,摇了摇头,轻声道:“选择没有对错,只要能不后悔,就是值得。”
值得就好。
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洗漱完毕的王月瞳自己吹干了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的露肩长裙。
“妈。”
她喊了一声。
“嫂子。”
这个称呼她喊了两次,分别送给唐诗和宋词。
洗澡的时间里,她的情绪似乎完全平静下来,不再是那副行尸走肉的状态,可看上去依旧有些低沉。
“啊。”
沉思中的夏至应了一声,看了看时间:“忘了做饭了,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
王月瞳摇了摇头,看着窗外的秋雨,轻声道:“我想出去走走。”
她梳理了下自己的短发,走向门口。
“穿上衣服。别着凉。”
唐诗小跑过去,直接将自己的小外套脱下来给王月瞳穿上:“我陪你吧。”
“我陪她走走吧。”
夏至开口道:“你和宋词也休息一下,这几天辛苦了。”
唐诗愣了愣,点点头。
王月瞳任由唐诗给她船上外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走了出去。
林枫亭转身看着王月瞳,笑着挥了挥手。
王月瞳喊了声叔叔,然后在他身边走了过去。
林枫亭有些茫然,跟走在后面的夏至对视一眼,默默的跟上。
席卷北海的暴风雨已经过去。
秋雨朦胧,点点滴滴的敲打着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帝兵山。
帝兵山如今的人手很少,重建的进度相对缓慢,等内卫部队演习结束回来的时候,恢复往日的景象根本用不了多久。
王月瞳默默的走着,没有跟身后的夏至和林枫亭有任何交流。
沿着破碎的台阶,她走上了枭雄台,看到了插在了枭雄石上的银月。
阴沉的天空下,银月剑修长的剑身似乎依旧散发着朦胧的银光。
如同一滴水滴的碎心剑在王月瞳的胸口轻轻颤动着,似乎在回应着银月的剑意。
王月瞳没有在意这些,她看着枭雄石上雕刻着的一个又一个的名字,看了很久。
枭雄台下是北海王氏屹立了数百年如今却变成了废墟的宫殿群。
大部分废墟残骸都被转移,但少量的还留在原地,以往连绵成片的宫殿不见了,帝兵山上露出了大片的空地,清冷而荒凉。
王月瞳沿着废墟一步一步的走着。
她的足迹踏遍山顶,但却始终沉默。
山顶下方,帝兵山无数的花草还在,朦胧的秋雨中,花香缭绕,依然算是盛景。
王月瞳沿着小路走下去,走了很多敌方。
她去了小时候最喜欢去的那片花海,去了经常跟王圣宵唐诗他们玩捉迷藏的那处凉亭,去了经常一个人发呆的那片小湖。
秋雨一刻不停的坠落着。
她在帝兵山上走了很久很久,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帝兵山。
山顶,山腰,山脚。
一直平静的她沉默的近乎庄重。
她凝视着帝兵山的每一个角落,始终都没有说话。
夏至也没有说话。
她看着女儿一路走下山,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决定,但却始终没有多说什么。
“天澜现在在做什么?”
沿着平整的山路,即将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王月瞳突然轻声问了一句。
夏至打起精神,轻声道:“李老的身体不行了,很难熬过这一关,李天澜现在正在临安陪着,算算时间,大概也就是这两天了。”
王月瞳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没有说话。
夏至向前走了两步,轻声道:“你要不要去临安?”
王月瞳如果要去临安的话,她并不反对,北海王氏这个时候去一个跟李天澜有千丝万缕联系的重要人物,释放了自己的善意的同时也能代表北海王氏表达诚意,王月瞳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算王月瞳今后彻底留在李天澜身边不回来,夏至也不打算在干涉什么,王月瞳那一剑几乎将自己的命都留在帝兵山上,救了她的不是那半分永生药剂,而是李天澜。
如果这是王月瞳最终的选择的话,夏至不打算阻拦。
这是女儿自己的选择。
值得就好。
“临安?”
王月瞳沉默了下,问道:“为什么我要去临安?”
夏至有些错愕,她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王月瞳的反问,愣了下,才轻声道:“李天澜...”
“李天澜...”
王月瞳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纯粹的没有半点情绪:“他是敌人啊,是北海王氏的敌人,他在帝兵山杀了那么多人,如今他的亲人要去世了,难道对北海不是好事吗?我为什么要去?”
林枫亭皱了皱眉,深深看了一眼王月瞳,突然道:“你的意思是...”
“我跟他没关系了。”
王月瞳静静道。
这一刻的她前所未有的冷静。
做出来的决定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没关系了。
他在帝兵山上杀了那么多人。
她刺了他一剑。
那一夜的风雨之中,当她的长剑决绝的刺入自己胸口的时候,之前所有的一切就都已经过去了。
她在那一夜已经死过一次。
她欠李天澜的,都还了,还不清的...
王月瞳眼神有些恍惚。
她突然想到当初与他相遇时他第一次的离开,他说的那句话。
“那就欠着吧...”
王月瞳笑了笑。
她今后的人生,不需要李天澜负责。
她也不在需要为李天澜负责。
天骄也好,庸人也好,成功也好,失败也好。
都跟她没关系了。
林枫亭紧紧皱着眉,面对着这个意外的答案,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至却是露出了笑容,她笑的很欣慰。
“瞳瞳,欢迎你回家。”
她的声音柔软清新。
王月瞳没有回应她。
站在帝兵山的山脚下,她转头深深的凝视着这片她长大的地方,良久,她才轻声道:“我记住这里了。”
夏至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但这里...跟我也没关系了。”
林枫亭脸色一变。
夏至的表情猛地僵硬下来。
王月瞳摇摇头退后了两步,依旧看着帝兵山。
她的眼神不在平静,目光闪动中,全部都是那一夜的刀光剑影与狂风暴雨。
坍塌的废墟,飞溅的血,洒落的尸体,耀眼的剑光。
是李天澜。
也是北海王氏。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从小生养自己的家族。
就如同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李天澜。
无法面对,那就走吧。
王月瞳紧紧咬着牙,看了夏至一眼。
“妈。”
她轻声道:“我走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会在回来了。”
“你要去哪?”
夏至的脸色巨变。
王月瞳没有回答。
她微笑着挥了挥手,在萧瑟的细雨中缓缓转身,离开了细雨朦胧的帝兵山。
清清淡淡,但却再无留恋。
这一刻的她不是李天澜的女人。
也不在是北海王氏的小公主。
她只是王月瞳。
只是自己。
视线中,王月瞳的背影越来越远。
天色渐暗,细雨微凉,她平静却又无比坚强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下山,前行。
直到消失。
王月瞳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夏至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你有没有跟她说过你的故事?”
林枫亭突然问道。
夏至出自北海夏族,她的家族曾经是夏族一个很重要的分支,如今却早已覆灭。
而当年夏家的覆灭,与北海王氏的老族长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但最终夏至还是嫁给了王天纵,心甘情愿,不顾一切。
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故事。
但其中的因由,却很少有人知道,林枫亭也不知道。
可站在夏至的立场上,说北海王氏是夏至的仇人,其实并不过分。
就如同现在的李天澜与北海王氏。
如果王月瞳知道了夏至的故事,也许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或许她还会离开北海王氏,但就算回到李天澜身边,也比她现在漫无目的的独自离开要好。
夏至没有回答林枫亭的问题。
视线中王月瞳的身影越来越远,终于完全消失。
夏至悄然红了眼眶,掏出了手机。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越走越远,无数次想要强行将她拉回来。
她可以不是李天澜的女儿。
只要她回来,依旧是北海王氏的小公主。
怎么样都好。
但那一夜的剑光却在她脑海中不断的闪闪烁烁。
剑光刺入李天澜的胸口。
刺入王月瞳的胸口。
纠结,绝望,无力,撕心裂肺。
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容纳在剑光里。
所以一直到她走远,夏至都没有阻拦。
因为王月瞳离开的很平静。
没有留恋与牵挂,也没有纠结与不舍。
那是真正的平静,彻底的放下了一切,只带着属于她自己的自由。
“也许这样是最好的吧。”
夏至轻轻说了一句,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告诉林枫亭。
她拿起手机开始拨号,眼神却依旧望着王月瞳消失的方向。
在那份平静中,她看得到王月瞳的宁静,那是真正的放下,放下了李天澜,放下了北海王氏。
如果这是她自己选择并且认定的结局,夏至只能选择祝福。
因为选择无关对错。
电话接通了。
夏至沉默了下,轻声道:“安排一辆车,送月瞳去机场。”
电话那头的人恭敬的答应下来。
“顺便给我安排一下吧。”
林枫亭道:“我去临安。”
他如今留在北海王氏已经没有了意义,李鸿河如果近期陨落的话,林枫亭也想过去见他最后一面。
夏至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道:“明天吧。”
“怎么,你还怕我追上月瞳,掌控她今后的行踪吗?”
林枫亭一眼就看出了夏至的想法,摸了摸鼻子,苦笑起来。
“你不能否认有这种可能,不是吗?”
夏至反问道。
她不等林枫亭回答就已经转过身走向山顶,平静道:“这样是最好的,北海以后不会去找她了,我也不希望李天澜找到她。她的今后...”
夏至顿了顿,轻声道:“会很幸福的吧?”
林枫亭没有回答,他无法定义幸福,也看不到王月瞳离开帝兵山的未来。
平平淡淡隐姓埋名,找一个或许她不爱但却很爱她的普通男人过一辈子?找个工作,简简单单,朝九晚五?
又或者...
林枫亭想了很多种可能,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不确定王月瞳的未来会不会幸福,但却认可夏至的观点。
这样的结果,
对她而言也许是最好的。
北海王氏最终会稳住阵脚。
而东皇宫也会不断膨胀。
仇怨的种子已经种下,一个弱女子夹杂在两大势力中间,她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的重量,巨大的压力会将她完全撕碎,无论身体还是灵魂。
离开最好。
放下最好。
一辆车顶有些破损的黑色轿车沿着山路下山,路过了夏至和林枫亭,最终追上了独自一人默默行走的王月瞳。
“小公主。”
车辆停在王月瞳身边,司机第一时间下车,声音恭敬道:“夫人让我送您去机场。”
王月瞳怔了怔。
带着秋意的风雨零落不绝。
她下意识的紧了紧原本属于唐诗的小外套,默默点头,坐进了车里。
车辆缓缓启动,一直向前。
王月瞳点开了窗户,看着窗外的一草一木。
北海行省,圣州城,帝兵山,浩浩殿堂。
苍穹与大海。
她记在了心里。
需要记在心里的,都是过去。
都已经过去。
王月瞳关上了车窗,闭上了眼睛。
车窗合拢的瞬间,一辆黑色的奔驰与王月瞳的车辆擦肩而过,背道而驰,最终渐行渐远。
从这一日开始,曾经环绕着无数光环的北海王氏小公主,彻底消失在黑暗世界的视野中。
车辆缓缓向东。
而黑色的奔驰一路向西。
西方是帝兵山的方向。
奔驰后排的座椅中,刚刚动东欧回来的王圣宵睁开了眼睛。
给他开车的是苍穹。
原本被他带到东欧的北海王氏精锐,以及暗中已经对他效忠的精锐全部都被王逍遥留在了东欧。
王圣宵不是没有争取过。
但王逍遥的态度却前所未有的强硬。
他放王圣宵离开了东欧。
但仅仅是允许王圣宵带走一个苍穹。
王圣宵看了苍穹一眼,揉了揉额头。
之所以让自己带走苍穹,不是因为二叔不想留,是因为他觉得控制不住苍穹才对吧?
王圣宵自嘲的笑了笑,这么说,苍穹是值得自己‘信任’的?
“少主,用不用通知夫人?”
苍穹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王圣宵,开口问道。
“不用。”
王圣宵摇了摇头:“回家而已,用不着搞什么欢迎仪式,家里已经够乱了。”
他回帝兵山没有通知任何人。
王逍遥近乎已经跟夏至彻底翻脸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通知帝兵山。
苍穹点了点头,知道王圣宵心情不好,没有说话。
“回去之后你辛苦一下,我现在身边能用的人不多,这件事还是要交给你来办。”
王圣宵长长出了口气,似乎想要将长久以来积压的憋屈一次性吐出来:“在北海监狱尽量安排一下好一些的房间,监狱那边,你打个招呼。”
“北海监狱?”
苍穹的表情一变,变得有些不自然。
北海监狱是足以让黑暗世界很多大人物闻之色变的敌方,中洲的荒漠监狱号称是世界上防范最严密的监狱,但那是不算北海的情况下。
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北海监狱的存在,严格来说,北海监狱才是世界上防范最严密,造价最高昂,也最让囚犯绝望的监狱。
即便荒漠监狱再怎么残酷,终究还是在地表。
而北海监狱,则建立在深海!
除了少数人,没人知道北海监狱的具体坐标,就算知道,也是束手无策,监狱建立在深度将近五百米的深海中,常年不见天日,对立面的囚犯而言,就算是巅峰无敌境,关在里面都只能等死。
越狱的想法完全不存在。
北海监狱很小,可以关的囚犯也很少,监狱整体完全是由是多种合金融合之后的特殊金属打造,真要越狱,就算有人打穿
了坚固的不可思议的合金,也要面对深海数百米下的巨大压力,还有北海军团海军日夜不间断的巡逻与火力覆盖,那是最绝望的囚笼,没有之一。
苍穹欲言又止,他很想问问王圣宵想要把谁放到北海监狱。
“给姜哥准备的。”
王圣宵的语气无比平静。
姜哥?
帝江?!
北海监狱?!
苍穹开车的手掌猛地一抖,没敢说话。
王圣宵也沉默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突然笑了笑:“李天澜上山之前,姜哥给我打过电话。”
苍穹含糊的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复杂。
“他调走了大部分的力量,选择自己独自面对李天澜,看上去是让北海王氏承受屈辱,实际上是保存北海王氏的力量,自取其辱。”
王圣宵轻声道:“那个时候我还天真的在想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可是现在...”
他苦笑起来:“也许那个时候,姜哥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了吧?”
七大持剑家族损失惨重。
北海王氏损失惨重。
枭雄台最前方的台阶破裂。
银月剑至今插在枭雄石上。
实际的损失,精神上承受的屈辱。
李天澜离开北海的这些日子里,北海所有的不满都铺天盖地的落在了帝江身上。
北海王氏内部,持剑家族,各个豪门,甚至普通民众,骂声汹涌,帝江在北海王氏的声望瞬间跌落谷底。
尤其是李天澜在击败帝江后跟他说的那些话。
没人听到那些话。
但所有人却都看到了那一幕。
结果呢?
帝江竟然到现在都在说李天澜当时什么都没说!
北海各大势力对帝江的怀疑已经到达了顶点。
帝江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进北海监狱,是他自己要求的。
让王圣宵现在回来,也是帝江之前要求的。
这是最完美的时机。
对待帝江的问题,在夏至还在拖延的时候,王圣宵将他关进最令人绝望的北海监狱,在平息骂声的同时,也可以赢得这些人的全力支持。
帝江是王圣宵掌控北海王氏的绊脚石。
而在北海王氏需要王圣宵的时候,这块绊脚石自己带着无数的屈辱和王圣宵上位的阻碍,用最直白的方式滚到了一边。
王圣宵的眼神复杂,喃喃自语道:“都是我无能啊...”
“少主。”
苍穹犹豫着喊了一声。
“别安慰我。”
王圣宵微笑着,那完全是强撑起来的笑容,但此时看上去却已经变得越来越自然:“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
他看着窗外,喃喃道:“如果不是我无能的话...如果我有李天澜那样的实力,在东欧也许就可以帮到父亲,二叔也不会如此激烈,姜哥更不会被我亲手送进北海监狱...如果我有李天澜那样的实力...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了。”
苍穹紧紧咬着牙,沉默不语。
王圣宵看着窗外的雨丝,深深呼吸了数次,才轻声道:“会好起来的。”
苍穹用力的点了点头。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王圣宵拿出手机看了下号码,笑着接通,喂了一声。
“圣宵。”
电话中,宋词的声音响起:“月瞳离开帝兵山了,刚离开不久。”
“她说她不会再回来了,但也不会去找李天澜。”
王圣宵猛然回头,看着不久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辆黑色的轿车。
轿车早已走远,他的视线中只有风雨。
王圣宵眼神一片复杂。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声道:“你想走吗?”
“嗯?”
宋词有些疑惑。
王圣宵笑了笑,柔声道:“我也送你离开吧。带着我们的孩子。”
九月二十一日。
临安,阴雨。
飘零的雨丝洒遍了西湖的水面,浸湿了孤山,烟雨朦胧的孤山上,人影匆促的走来走去,气氛愈发凝重。
来自中州各地的医学世家代表此时已经完全聚集在一起,严肃的讨论着李鸿河的病情,号称中洲医王的纳兰冬风坐在各个名医的中间,单手支撑着额头,眼神复杂,一脸憔悴。
十多位在中洲各地都享誉盛名的医生还在讨论着。
但纳兰世家的医生却完全沉默下来。
两个小时前,李鸿河所有的生命体征都下降到了最低谷。
纳兰轻语带人给李鸿河注射药剂勉强维持着他彻底枯竭的生机,但纳兰世家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数日以来,纳兰世家联合中洲多个医学世家尝试了无数的办法,但李鸿河几乎彻底枯竭的生机却始终一点一点的下降者,两个小时前检测的身体数据出来之后,尽管不甘心,但纳兰世家却终于放弃了努力。
其他十多个医学世家还在热切的讨论着。
要说不甘心,他们才是真正的不甘心,随着李天澜和东皇宫的崛起,如今无数人都想要跟李天澜搭上关系,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他们可以拯救李鸿河的话,不说名望上的提升,李天澜随口一句话,都可以给他们这些医学世家无穷的利益,所以这些天兰,这些医学世家完全是拼了命的在研究办法。
讨论的声音不停的响着。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发言的人越来越少,这些在中洲大名鼎鼎的医生们最重全都沉默下来。
纳兰冬风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同行,叹了口气,轻声道:“诸位,我对李老的病情已经无能为力,如果你们还有办法的话,这种时候,不要吝啬了。”
没人开口。
每个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纳兰冬风等了一会,点点头,轻声道:“既然大家达成共识的话...”
他站起来:“我去通知李天澜殿下。”
还是没人说话。
如果真的有办法救治李鸿河的话,谁都想亲自去李天澜面前宣布这个消息。
可现在是宣布李鸿河的结局,这样的事情,傻子才愿意去做。
纳兰冬风站起来走出了简易的小木屋。
他原本想要去找李鸿河,但目光一扫,无意间却看到不远处一架轮椅正安静的呆在那。
轮椅上坐着一个沉默了很多天的中年男人。
一名气质极为冷傲的绝美女人正小心翼翼的蹲在轮椅身边。
李狂徒。
纳兰冬风犹豫了下,缓缓走了过去。
蹲在李狂徒身边的凤凰站起来,对着纳兰冬风点了点头。
纳兰冬风没有在意,勉强笑了笑,轻声道:“殿下。”
李狂徒淡淡的嗯了一声,声音简短而漠然。
他看着不远处洒满了涟漪的湖面,脸上不带半点表情。
李天澜来到这里已经是第八天。
李狂徒也在这里呆了八天。
但从第一天来到这里开始,李狂徒就不曾靠近过李鸿河的住处,也没有问过关于李鸿河的病情,他甚至没有跟任何人交流过。
纳兰冬风完全想不到李鸿河与李狂徒之间的关系会僵硬到这种程度,只是以为他不善于表达,干咳一声,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关于李老的病情,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说。”
李狂徒点了点头。
“是这样,李老的身体,我们用了很多种办法,但目前来看,没有一种办法能够有预期中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作用,我们...”
他的表情有些沉重:“抱歉,殿下,我们真的尽力了。”
“哦。”
纳兰冬风愣了愣,继续道:“不过纳兰家族会进行最后的尝试,我们会竭尽全力,让李老暂时苏醒过来。”
“可以。”
“只是这样的方式,会彻底消耗李老已经枯竭的生机,甚至会损害他的意志,也许会加速李老的陨落。”
“嗯。”
纳兰冬风张了张嘴,忍不住道:“殿下您有什么看法?”
“随意。”
“......”
纳兰冬风嘴角抽搐着,又重复了一遍:“这也许会加速李老的陨落。”
“没关系。”
“......”
纳兰冬风深吸一口气,看着李狂徒。
李狂徒安安静静,不悲不喜,这一切落在纳兰冬风眼里,简直佛性的有些离谱。
但再怎么离谱,这起码也是一个答案。
他苦笑着点点头,转身,直接走向了李鸿河所在的小木屋。
李狂徒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一丝丝细微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剑气正在他周身不断游走着。
他看着不远处的湖面,眼神愈发平静。
天都炼狱已经出现在黑暗世界三年多的时间。
但神却极少出手。
所以时至今日,依旧没有人了解天都炼狱真正的绝学长生不死印。
这套从剑二十四中脱离出来的绝学,甚至李鸿河都不太了解。
李狂徒在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候挣扎着活下来,在根基全废的状态下从头开始,最终再次踏入巅峰无敌境,在东欧又突破了巅峰无敌境,这一切的依仗,就是长生不死印。
这套绝学或许已经不如纯粹的剑二十四那般凌厉刚猛,也不如六道轮回的极限爆发,可在重塑根基方面,这是名副其实的黑暗世界第一武道。
东欧重伤归来,再到临安。
感受到自己身上第一道剑气的时
(本章未完,请翻页)
候,李狂徒的内心就彻底安定下来。
他坚信自己可以痊愈。
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
所以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默默恢复伤势上。
“殿下。”
凤凰站在李狂徒身后,轻轻的替他揉捏着肩膀,柔声道:“去见见李老吧,这些日子,李老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这一次...怕是...”
她犹豫着,没有再说下去。
“自作孽,不可活。”
李狂徒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浓烈到极致的冷漠。
剑气在他身上微微跳跃着。
他闭上了眼睛,轻声道:“看看那片墓地。”
那片墓地如今就在孤山最显眼的敌方,上千块墓碑,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一片死寂荒凉。
“那片墓地里,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墓碑是假的。”
李狂徒缓缓道:“但却有三分之二的墓碑是真的,那是这些年来李氏流的血,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人的境界低于燃火境巅峰,这些都是李氏当年的中坚力量。”
李狂徒冷漠道:“当年如果不是他瞻前顾后,守着与北海王氏所谓的情谊, 这些代价,李氏是不用付出的。李氏的衰落,所有人都认为是我的错,实际上,错误都是从他身上开始的,要说罪孽,他比我深重。”
李狂徒深深呼吸,轻声道:“他早就该死了。”
凤凰静静的看着他,良久,才轻声道:“这不是全部的原因吧?”
李狂徒呼吸一滞,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淡淡道:“当然不是。”
这只是一半的原因。
而另一半,则是因为李天澜。
李狂徒想到了李鸿河的态度,笑了笑,他紧紧咬着牙,眼神愈发淡漠。
这是他的李氏。
天都炼狱,也是他的天都炼狱。
但很显然,无论李天澜还是李鸿河,都不是这样认为的。
......
简陋的木屋中亮着柔和的灯光,驱散了外界阴沉的光线。
纳兰轻语依旧在认真的检查着李鸿河的身体,寻找着最后的希望。
这位纳兰家族的长女如今已经明确被认定为是纳兰家族下一代的医王,也是族长的继承人,论天资,她或许不如自己的妹妹纳兰诗影,但北海银眸在进入帝兵山实验室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不会是一个单纯的医生,而是最顶尖的科研人员,如此一来,纳兰家族的下一代就全部落在了纳兰轻语身上。
纳兰轻语也没有辜负任何人的希望,这次来临安,无数名医大大小小的会议中,她的一些观点足以惊艳所有同行,甚至连当代医王纳兰冬风都不曾压住她的光芒,在最悲观的时候,可以让李鸿河暂时苏醒的方案,就是她提出来的。
只不过在希望还存在的情况下,她仍旧做着最后的努力。
但很多时候,努力都不能改变什么。
临安的风雨渐渐大了。
一直忙碌着的纳兰轻语渐渐直起了身体,看着躺在床上的李鸿河,怔怔出神。
“怎么样?”
李天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他坐在靠墙位置的椅子上,双眼满是血丝,但身体依然挺得笔直,整个人的脸部线条看上去无比冷硬。
纳兰轻语转过身看着李天澜。
那双越看越让人觉得惊艳的眼睛里带着歉意。
李天澜似乎知道了答案。
一个已经并不能算是意外的答案。
他默默的点了点头,沉默下来。
脚步声中,纳兰冬风的身影踏入了房间。
李天澜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殿下。”
纳兰冬风喊了一声,有些无奈,他真的不喜欢扮演如今这个绝色 ,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敏感,似乎只有他的身份给出的结果,才是最权威的。
“说。”
李天澜平静道。
纳兰冬风内心一沉,这语气,突然让他想到了李狂徒。
难道李天澜也能这么佛系?
“李老目前的状况,很抱歉,我们无能为力。”
小心翼翼的,纳兰冬风注视着李天澜的表情,轻声道。
李天澜缓缓点了点头,淡淡道:“我找人送你们下山。”
他语气顿了顿,随即不带半点感情道:“辛苦了。”
纳兰冬风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李天澜这么干脆,随即苦笑起来:“是这样,我们虽然不能让李老康复,但却可以让李老暂时醒过来。”
李天澜挑了挑眉:“有什么后果?”
纳兰冬风犹豫着,轻声道:“这会加速李老的陨落,但不是我们使用的药物的问题,而是李老如今的身体,根本不能支撑着他醒过来很长时间,最多...大概一个小时。”
李天澜的内心猛地坠入谷底。
一个小时。
这也意味着这一生,他跟爷爷相处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李天澜紧紧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的身体有些颤抖。
“如果不让他醒过来呢?”
他深呼吸了数次,但声线的起伏却依旧无比剧烈。
“一天。”
纳兰冬风沉默了一会,才干涩道:“最多还有一天时间,而且我个人认为,让李老醒过来,比他在睡一天要好一些。”
“一天...”
李天澜喃喃自语。
纳兰冬风父女的视线中,身体一直笔直的李天澜整个人一瞬间似乎虚弱下来。
他的坐姿依旧标准,可精气神却瞬间滑落到了低谷。
(本章未完,请翻页)
纳兰冬风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如果让李老醒过来的话,要尽快做决定,现在...时间很重要。”
李天澜沉默着,良久都没有说话。
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
李天澜一言不发。
纳兰冬风咬了咬牙,看了女儿一眼,沉声道:“让李老醒过来!”
李天澜还是没有说话。
纳兰轻语吃惊的看了父亲一眼,有些迟疑,最终叫了一声:“殿下?”
李天澜深深呼吸,缓慢的点了点头。
纳兰轻语在不迟疑,从一旁的工具箱中拿出了一个盛放着红色液体的针管,沉默着将针管里的液体注入到李鸿河的胳膊里。
李天澜摇晃着站起来,走到床边,紧紧握着李鸿河的手掌。
纳兰冬风不忍看到这一幕,招了招手,带着纳兰轻语走了出去。
李天澜缓缓跪下来,跪在李鸿河的床前,攥着他的手。
良久,漫长。
近乎凝固的气氛里,李鸿河的眼睛动了动,极为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茫然与疑惑在他的眼睛里飞快消失。
他看到了李天澜。
“爷爷。”
李天澜轻轻的喊着。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但听上去却有些可怜。
李鸿河的眼神一亮。
他的嘴角扬起,轻轻笑了起来。
一直强忍着的李天澜再也忍不住,他的表情从嘴角开始抽搐,脸庞完全扭曲,泪水一瞬间落了下来。
“爷爷。”
无比嘶哑的,他又叫了一声。
嘶哑的,空荡的,撕心裂肺。
没人喜欢哭,因为不好看。
可这一刻已经坚持了太久太久的李天澜真的有些脆弱,有些无助。
“爷爷。”
他的身体颤抖着,死死低着头,伤心欲绝。
李鸿河还在笑。
他最后的生机支撑着他, 让他看上去越来越精神。
“别哭。”
苍老而松弛的手掌拍了拍李天澜的手背,李鸿河的声音无比稳定:“早晚都有这一天的。”
他笑着开口,无比豁达:“我现在走,不早,但也不算晚,起码我可以看到李氏的未来了。”
李天澜抬起头,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深深呼吸着,颤声道:“爷爷,李狂徒也来了,就在外面,我马上把他叫进来。”
他想要起身。
李鸿河却握住了他的手掌。
他笑着看着李天澜,眼神慈祥温和,透露着满意的情绪,带着骄傲。
“不用叫他。”
李鸿河摇了摇头,坐了起来。
“我们出去走走。”
“爷爷!”
李鸿河的神色一变,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扶。
“我没事。”
李鸿河挥了挥手,他的动作极为有力:“我现在的情况很好。”
他郑开李天澜的手,下床,自己穿上了鞋,笑着开口道:“很多人死前都会有这种状态,叫回光返照,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他站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笑道:“感觉还不错。”
他最后的生机缓缓消失,眼神愈发暗淡深沉,可磅礴的剑意却依旧支撑着他的身体。
他站在李天澜面前替他整理了下衣服,问道:“还有谁来了?”
“东城老爷子在这里。”
李天澜说道。
东城寒光是最有分量的一位,至于其他的巨头, 这种时候,他们是不会出现的。
“寒光啊...”
李鸿河笑了笑:“挺不错的,走吧,跟我去见见老朋友。”
李天澜点了点头。
“注意形象啊。”
李鸿河擦了擦李天澜的脸庞,微笑起来,笑的很欣慰:“你现在也是殿下了。”
李天澜勉强笑了笑。
一道细微的火苗在他身上闪烁了一瞬。
所有的泪痕都被完全蒸干。
但他的双眼依旧遍布血丝,一片通红。
李鸿河不再说话,拉着李天澜,走出了捡漏的小屋。
屋外的人不多不少。
各地的医生,李氏的精锐,邹远山,东城寒光,秦微白,所有人都看到了李鸿河。
山顶安静了一瞬。
风雨落在了李鸿河身上。
李鸿河笑容依旧。
“李老。”
短暂的安静中,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
李鸿河拉着李天澜的手掌,笑着点头,神采奕奕。
不远处一直盯着湖面的李狂徒身体僵硬,终于慢慢的转过了轮椅,看着笑容满面的李鸿河,眼神复杂。
李鸿河也看到了他。
本来不打算在跟李狂徒说些什么的李鸿河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带着李天澜走了过去。
凤凰退后了两步,对着李鸿河微微躬身。
李狂徒没动,看着自己的父亲越走越近。
李鸿河停了下来
两人相隔不到五米,静静的对视着,隔着一片秋雨。
李鸿河依旧在笑。
曾经父慈子孝最终却反目成仇的两人对视了很长时间。
微笑着的李鸿河最终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李狂徒,笑容清淡:“我走了。”
父子之间。
生死面前。
看着自己的父亲,面无表情的李狂徒点了点头,说了此生最后跟李鸿河说的一句话。
“再见。”
李鸿河淡淡的嗯了一声,拉着李天澜,转身离开。
(本章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没有对峙,没有争吵,没有回忆。
生与死的边界上,父子二人最后的对视,一句再见,便是最后的告别。
淡淡的,如同秋风。
李天澜再也不去看李狂徒,扶着李鸿河,走向一旁。
朦胧的雨丝似乎切割着孤山的每一寸空间。
李狂徒坐在轮椅上,看着李鸿河的背影,一动不动。
很多年前就因为理念不同分道扬镳彻底决裂的父子多年来争吵了无数次,直到今日。
永别。
老人即将走入天国。
而他早已深入地狱。
他们之间还有没有恩怨?
李狂徒不知道。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看着李鸿河的背影,那道曾经在他生命中无比挺拔坚毅的身影已经骨瘦如柴,变得佝偻,变得虚弱。
李狂徒眼神闪烁,眼睛里全部都是过往。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今天划上句号。
再见。
再也不见。
李狂徒深深呼吸,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淡淡道:“让破晓来一趟吧。”
凤凰站在他身边点了点头,轻声道:“好的。”
......
李鸿河的步伐稳健,呼吸平稳,状态似乎越来越好。
生命最后的时刻,他的笑容一直没有停过,他微笑着跟路过的每一个人打招呼,最终坐在了孤山边缘的一块青石上。
“还记得这里吗?”
李鸿河喘着气,笑着问道。
李天澜站在李鸿河身边,默默的点头。
王天纵与古行云曾经联手袭击孤山,如今的孤山相比于三年前,实际上已经不能算是同一座山,但终究是同一个地方。
新建的孤山依旧保留着这块巨大的青石,这是当初少数没有在王天纵的剑气下化为齑粉的东西。
李天澜记得这里,记得这个位置,记得这个面对着西湖的青石。
三年多前也是在这里,就是在这块青石上,他承载着龙脉,站在无为大师的身边,静静的看着那位中洲的一代玄学宗师随着风变成了一缕青烟。
就像是一个轮回。
三年前他在这里送走了无为大师。
如今他又要在这里送走自己的爷爷。
“这是无为走的敌方。”
李鸿河轻声道:“挺不错的。”
李天澜没有说话。
李鸿河坐在青石上,迎着风雨,看着眼前涟漪不断的雨中西湖,淡淡道:“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李天澜看着李鸿河。
他的精气神愈发旺盛,但整个人却显得更为苍老。
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李天澜,只是在看着西湖,李天澜站在他的侧前方,隐约中可以看到他眼神里的迟疑与愧疚。
“没有。”
李天澜突然笑了笑。
“没有吗?”
李鸿河也笑了起来:“你知道了天都炼狱的真相,知道李狂徒,知道他不是你的父亲,真的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比如东城皇图是谁,比如你的身世,你的父母,很多事情,你没有要我解释的吗?”
东城皇图。
李天澜第一次在秦微白之外的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李天澜沉默了很长时间。
李鸿河的眼神恍惚,随着李天澜的沉默而变得有些紧张,有些无奈。
“没有。”
李天澜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很平静,很缓慢,也很坚决。
“为什么没有?”
李鸿河看着李天澜,眼神波动着:“难道这些对你,都不重要了?”
“很重要。”
李天澜笑着看着老人,轻声道:“但都不如你重要。”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里藏着多少让李氏难以释怀的过往,这其中或者是难以启齿,或者是身不由己,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这些都很重要。
但更重要的是李天澜感受到了李鸿河的愧疚,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与不安。
李天澜突然不想知道所谓的真相了,起码现在不想知道,在李鸿河最后的时光里,他只想让他走的安心一些。
“最重要的是,你是我爷爷。”
李天澜轻声道:“这就够了。”
“呵...”
李鸿河眼神剧烈波动了下,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爷爷,你不欠我什么。”
李天澜也在青石上坐下来,看着远方:“或许一开始有亏欠,但这些年来,该弥补的,你早就弥补了。李氏也不欠我什么。你和李氏,都给了我你们能给的一切,这些对得起我承受的所有。”
他看着李鸿河的眼睛,轻声道:“所以如果你今天真的要走...请放心,李氏的今后,有我。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爷爷,最好的爷爷。所以到了上面,好好看看, 我给你的李氏,最好的李氏。”
李鸿河紧紧握住李天澜的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看着李天澜,他数次张嘴,最终还是笑了笑,点点头道:“好。”
“说说你在北海的遭遇吧。”
李鸿河轻声道:“我想听听。”
李天澜沉默了下,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该做的我做了,该得到的我得到了。”
他的语气顿了顿,想到那道凄艳的剑光,喃喃自语道:“该失去的,我也失去了...”
他的手掌抬起来,剑光不动声色的绽放弥漫。
十三重楼出现在了李天澜身边。
一把又一把名剑出现在李鸿河眼里,都是他最熟悉的名剑。
秋水,琉璃,星穹,琥珀...
除了断裂的万世与狂潮,北海王氏所有的传世名剑此时都在十三重楼中。
而真正属于十三重楼剑阵的名剑只剩下三把。
轩辕剑,碧色剑,暮光剑。
三把精致的小剑围绕着李天澜微微转动,灵巧而温顺。
李鸿河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轻声道:“呵...人皇...”
他摇了摇头:“匪夷所思的剑阵,前所未有。”
李天澜眯起眼睛,看着轩辕剑:“真的是人皇?”
“是也不是。”
李鸿河摇了摇头:“可以算是人皇,也可以不算,但跟北海王氏那把人皇没关系,起码现在没关系了。”
“这样的剑阵,这样的剑...”
李鸿河沉默了下,轻声道:“这已经不能算是单纯的剑道与武道了,巅峰的剑意,至强的气运,完美的材料,浓烈的杀机,无数的条件结合到一起,才会出现这样的剑阵,有生命,有思想,有情绪。”
他看着李天澜,叹息道:“你把其他几把剑留在北海,想来是发现了这座剑阵的秘密,所以你是想利用那几把剑吸收北海王氏的气运?”
李天澜没有回答。
李鸿河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没有说下去。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四周。
不远处,一身素衣但却依旧风华绝代如同一道绝美风景的秦微白站在那,正温柔的注视着李天澜。
李鸿河突然笑了笑,对着秦微白招了招手。
秦微白犹豫了下,缓缓走了过来,看着李鸿河,眼神平静。
“谢谢。”
李鸿河看着这个自己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女子, 微笑着道谢。
如果没有轮回宫,也许今日的李天澜还在默默的隐忍,等待着发展的机会,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都要以恢复李氏的荣光为目标。
而现在却完全不同了。
自己可以看到李天澜的未来,看到李氏的未来,走的很安心,很放心。
这一声谢谢,他说的真心实意。
秦微白摇了摇头,平静道:“我受之有愧。”
李鸿河深深看了秦微白一眼,摇头道:“一样的。”
“起码在我这里,是一样的。”
秦微白猛然抬头,看着李鸿河,似乎有些惊愕。
“我有个问题。”
李鸿河突然说道:“只是单纯的好奇,没有其他的想法,临走之前,我只是想要弄清楚,三年多前,是不是你们杀了一个叫华武的人?”
李天澜挑了挑眉,这个时候,李鸿河关心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简单人物,所以下一秒,他和秦微白一起问了出来:“华武是谁?”
李鸿河愣了一下,看着秦微白。
秦微白有些茫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古怪的神色:“华武天皇?”
李鸿河紧紧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他转头看了一眼李狂徒所在的方向,轻声道:“原来如此...”
秦微白没有说话。
“没事了。”
李鸿河突然笑了笑,握住李天澜的手,轻声道:“我一直觉得天澜是最好的。也是最强的。”
“当然。”
秦微白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鸿河咳嗽一声,目光跃过了秦微白。
几人身后不到二十米的位置,李氏为数不多的几位老兵,东城寒光,邹远山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
李鸿河对他们点了点头。
东城寒光犹豫了下,缓缓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跟了过来。
李鸿河的目光落在李氏的几位老兵身上,眼神柔和。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本来良好的状态也开始变得委顿:“李氏...”
没有任何废话,他轻声道:“李氏的今后,全凭天澜做主,我希望你们可以多帮帮他。”
这无疑是最重要的遗言了,代表着李氏传承的意志。
李氏几位老兵点了点头,他们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一刻真正到来,看着李鸿河即将离开,巨大的悲伤还是汹涌出来,那不是情绪的崩溃,而是一种无力的麻木。
“谁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李鸿河急促喘息了几次,低笑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世人都说我善于布局,但个人的想法,怎么都不可能扭转大势,我这一生做错的事情不少,但很多事情,都是明知不对,却必须去做的。”
他紧紧抓住李天澜的手掌:“这些年来,李氏并不安全,危机到处都是,当年李氏崩塌的太过突然,我完全来不及准备退路,所以李氏崩塌,我只能带着你们。”
“这些年来,你们早已证明了对李氏的忠诚,你们是李氏最大的骄傲,也是敌人最忌惮的力量。”
“但是...太多了啊...真的太多了,一千多人的规模啊...一千多人,大量的高端战斗力,我们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没有办法生存的。”
“所以我的做法你们都看到了,每年都在死人,有些人真的死了,同样有些人,借着死亡的名义离开了中洲,这就是天都炼狱的前身。”
“我其实并不想成立天都炼狱,或者说,我没有给天都炼狱找到一个合适的掌舵人,李狂徒的野心太大,性格太过极端,他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不,他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人选,可当时他却是唯一的选择。”
“我当时就直到,他与天都炼狱一旦成长起来,肯定会有今日的局面,但我别无选择。”
“你们当中有很多人都加入了天都炼狱,他们都是你们的老朋友,是天澜的长辈,如果我还有时间,接下来几年里,我最大的目标,就是将天都炼狱从李狂徒手中夺回来交给天澜...”
李狂徒的眼神逐渐涣散,视线中的一切开始扭曲,逐渐变得模糊。
“可惜啊...”
他的声音中带着遗憾:“我有时间布局,但却没时间将这一切拿回来了。”
“天都炼狱的成立,勉强可以说是保住了李氏最核心的一部分力量,所以...我请求你们,执行我最后的命令,无论如何,不要让天都炼狱落在李狂徒手里,李氏的未来,属于天澜,也只属于天澜。”
李鸿河苦笑一声:“我做不了什么了,所以...拜托了。”
“李老放心。”
一名李氏的老兵站出来,沉声道:“我们会竭尽全力帮助少主,同时联系天都炼狱的那些老伙计。”
李鸿河嗯了一声,吃力的转头,看着东城寒光。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真的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看着东城寒光笑了笑,有些无奈。
“抱歉。”
他努力呼吸着,感觉体内的火焰正在焚烧着自己的内脏,生机被焚烧干净,只剩下顽强的意志。
东城寒光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我之间,不说这个。”
“天澜很好。”
李鸿河喃喃道:“不,他是最好。但还是太年轻了些,我走以后,你给他多多把关,以后...替我照顾他。”
“放心!”
东城寒光沉声道:“东城家族会全力以赴支持天澜。”
“好。”
李鸿河喃喃自语道:“好。”
他用力抓着李天澜的手掌,轻声道:“天澜。”
李天澜嗯了一声,坐在青石上,却没有去看李鸿河。
李鸿河勉强指了指东城寒光的方向,声音微弱,但却用尽了全力:“叫爷爷。”
李天澜的身体猛地一震。
东城寒光也豁然抬头。
李鸿河最后的生机顽强的支撑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叫爷爷。”
这一刻的李天澜突然有些慌乱。
看着所有人的目光,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秦微白。
秦微白抓住李天澜另一只手掌,看着东城寒光,微笑着轻声叫道:“爷爷。”
东城寒光愣了一下,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哎。好,好。”
东城寒光看着秦微白,慌乱的应着。
李天澜身体有些僵硬。
“叫爷爷。”
李鸿河坚持着,近乎顽固的重复着。
“爷...爷爷...”
李天澜深呼吸一口,看着东城寒光,无比干涩的叫了一声。
“好,好,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东城寒光看了看李天澜,又看了看秦微白,无比激动,声音颤抖。
李鸿河的声音停了下来。
他的视线已经变得黑暗,但却依旧看了一眼东城寒光的方向。
“我不负你。”
他轻声说了一句,紧紧抓住李天澜的手掌。
雨还在下。
孤山的上空吹过了一阵秋风,无比轻柔。
最后一丝剑意在青石上绽放出来。
李鸿河的身影开始破碎。
血肉,皮肤,整个人的身体。
秋风吹过去, 将他苍老的身影完全吹散。
李天澜的手掌微微一轻。
李鸿河的身体消失了。
彻底的,完全的消散了。
孤山之上悲声四起。
李天澜没有动,他静静坐在青石上,看着眼前泛着涟漪的湖面,沉默了很久很久。
(本章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九月二十三日。
临安。
大雨磅礴。
在整个中洲甚至整个黑暗世界的暗中瞩目下,所有人一直等待的风暴终于席卷黑暗世界。
中洲前任领导人,李氏领袖,北海行省曾经最亲密的伙伴,曾守护中洲长达三十二年的中洲前任护国战神李鸿河,与世长辞,享年八十九岁。
守护着中洲,支撑着李氏,似乎可以扛起一切重量的老人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辉煌过,落魄过,隐忍过,他的人生仍有遗憾,但走的却还算安详,八月二十一日,李鸿河陨落的消息传遍中洲,扩散到了整个黑暗世界。
喧嚣一片的黑暗世界似乎都变得寂静下来。
风云变幻,大势轰鸣,无数年的传承中,李氏无论在云端还是在低估,始终都是被各大超级势力认可的对手,李鸿河,也是被各大势力认可的敌人。
李鸿河的陨落。
李天澜的崛起。
交替,起伏。
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这是李氏的结束,也是李氏的开始。
剑皇沉寂,天刀陨落,战神离世。
天都炼狱,轮回宫,教廷,昆仑城,英雄会,极地联盟,黑衣人,南美蒋氏...
一个又一个的势力。
曾经站在时代巅峰的高端战力不断凋零,要么重伤垂死,要么彻底消亡。
黑暗世界代表着巅峰的神圣双榜已经空缺了大半。
有人退出了这个舞台。
同样有人刚刚上场。
蜀山卫昆仑。
北海王逍遥。
帝江。
一个又一个新晋的无敌境开始出现。
曾经的时代依旧顽强的在这片天空下留下一个缩影,但崭新的时代却已经清晰的露出了真正的面貌。
李鸿河的陨落,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曾经的时代,似乎即将彻底成为过去。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开始汇聚临安。
二十三日中午。
以李华成为首,中洲议会九位理事全部到齐,包括刚刚从北海回来的军部常务部长东城无敌。
中洲二十九位议员,中洲四大特勤总部部长,监察院院长,各行省特别行动局局长也先后登上了孤山。
昆仑城,蜀山,叹息城,瑶池,修罗道
,影门,以及一直徘徊在黑暗世界边缘的大道凌空寺同样派出了重量级的人物。
王圣宵代表北海王氏来到了孤山。
李拜天,宁千城等人从天南赶回来。
破晓代表天都炼狱孤身进入中洲。
中洲各大战区纷纷派遣代表表达心意。
星国,英格兰,法兰西,日耳曼,意大洛斯,雪国,教廷。
临近的高山,恒国,安南,将近二十个国家的特勤中枢致电中洲,表达了对李鸿河陨落的遗憾与惋惜。
即便是内部动荡不安的各大黑暗势力,也都派出了重要人物第一时间来到了临安。
以李鸿河的地位,他的陨落完全有资格上中洲的新闻联播的,但特战系统一直都是黑暗中的机构,所以中洲的媒体一片静默,可真正的规格,却堪称历年来最高。
中洲总统李华成亲自致悼词,深切怀念李鸿河对中洲的功绩,明确表达出了中洲失去李鸿河的沉痛之情,肃穆而庄重的葬礼上,大雨之下,无数的人站在暴雨中,从头到尾,没有一人提前退场。
没有遗体告别仪式。
李鸿河的遗体随着剑意在孤山上变成了一缕清风,李天澜准备的棺木中只是放了一些李鸿河生前的衣物,棺木被葬在李氏墓地的最高处,从头到尾,李狂徒都没有出席这次简单却极为隆重的葬礼。
只有李天澜。
只有他一个人。
他拒绝了任何人的帮忙。
抬棺,下葬,埋土。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忙碌着,沉默着。
那种哀伤是如此的平静,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决。
如今的李氏,真的只有他自己了。
从传承意义上来说,他是李氏最后一个人。
但没有人觉得这样的李氏很落魄。
如果是三年多前,李鸿河的陨落同样会有今天这种场面,但恐怕葬礼刚刚结束,李天澜也会人间蒸发。
可是如今...
旧的时代已经过去。
卫昆仑,王逍遥,帝江。
新的无敌正在成长。
可新时代的天空下,还没有进入无敌境的李天澜却比任何人都光芒万丈。
这是属于他的时代。
即便李氏只剩下他自己,
这仍旧是属于李氏的时代。
就算只有他一人,现在的李氏,仍旧是中洲最顶级的豪门!
葬礼正式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
但大部分人都没有离开孤山。
事到如今,早已没有任何人认为李鸿河的陨落是李氏消亡的开始,恰恰相反,没有了李鸿河的李氏在其他人心里却更加具备威胁性,李天澜的成长如今几乎已经无法阻止,东欧乱局结束后,他以近乎无敌的姿态打穿了整个北海行省,整个黑暗世界都已经开始正视李天澜的崛起。
李鸿河的陨落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接触李天澜的机会,没有人打算就这么简单离开。
谈合作的,试探李天澜态度的,甚至想要加入东皇殿的,每个人都怀着不一样的心思。
而除了李天澜之外,孤山上同样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是其他人关注的焦点。
李狂徒。
天都炼狱。
李氏二十年的潜伏,不断充实天都炼狱的实力,三年多前天都决战爆发之后,天都炼狱入主东岛,经过三年多的发展,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很稳定的超级势力。
李狂徒身份敏感,曝光之后,天都炼狱的处境极为微妙,是留在东岛,还是回归中洲,任何一个选择都能带来极大的变数,而变数往往意味着利益,所以很多人在纠缠李天澜的时候,同样也有一部分人想要见到李狂徒,想要知道他今后的态度。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李狂徒根本没有露面,不止是没有露面,他所在的那间木屋如今已经被完全封锁,中洲影门的精锐不动声色的将李狂徒所在的区域彻底隔离出来,阻挡着所有人的接近。
而此时此刻,在逐渐暗淡的天光里,中洲总统李华成正坐在李狂徒的对面。
李狂徒身边是面无表情的凤凰。
以及表情淡漠的破晓。
而李华成身边则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还有昆仑城来到孤山的代表。
古千川!
叛国案至今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这是李狂徒第一次正式面对中洲的高层。
也是第一次正式面对昆仑城。
古千川。
李狂徒。
毫无疑问,李华成是想要弄清楚当年的叛国案。
这完全是当面对质的意思。
小屋里的气氛沉闷而压抑。
天光越来越暗,暗淡的光线照耀在简陋的屋子里,每个人的表情似乎都隐藏在阴暗中,看上去模糊而诡异。
表情冷艳的凤凰给李华成以及他身边的老人倒了杯水,至于古千川,直接被无视了。
古千川没什么反应,代表着昆仑城坐在李狂徒对面的他微微低着头,眯着眼睛,眼神闪烁,不动声色的在各个角落游移着。
“谢谢。”
李华成接过凤凰递过来的水杯,微笑着说了一句。
凤凰没有回应。
没人说话。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愈发压抑。
李华成低头喝了口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李狂徒,眼神微微眯起。
他和李狂徒并不熟悉,二十多年前,李狂徒最意气风发的那段时期,学院派远不如今日这般规模,那个时候他还在辽东副议长的位置上咬着牙跟人竞争总督的职务,以他当时的级别,在李狂徒眼里勉强能算个人物,但也就这么回事,根本谈不上什么分量,两人在不同的场合见过几面,最多也就是相互点点头的交情。
所以这次为了跟李狂徒接触,李华成带来的不止是古千川,还有一位曾经的中洲理事。
沉默中,李华成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人。
老人姓杨,单名一个锋字,现在的中洲或许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名字,但二十多年前,这却是实实在在名震中洲的铁腕人物,前中洲议会理事,中洲当时的监察部长。
而杨锋当时的立场,可以说是东南集团最坚定的支持者。
在进入中洲中枢之前,他是江浙的议长,能在李氏当年的核心大本营担任一把手,他的立场不言而喻,在北海王氏与李氏亲密无间共同掌控东南集团的时候,杨锋,可以说是李鸿河最为信任的巨头。
所以当年的叛国案爆发后,即便知道其中有猫腻,但杨锋依旧主张彻查,力挺李鸿河与李氏,甚至不惜跟东南集团中属于北海王氏的中坚力量决裂,当年随着李氏的崩塌,类似于杨锋这样的高官有很多,但下场却只有一个。
清除!
一次又一次的洗牌,绝大多数曾经忠于李氏的高官离开了权力舞台,身为中洲理事巨头的杨锋下场其实不算好,但提前退休的结局,却也不算太糟糕。
胜利者一次又一次的舆论宣传掩盖了太多的事情。
杨锋这位手段强硬的铁腕人物逐渐消失在很多人的记忆里,直到李鸿河陨落,李氏崛起,已经在幽州颐养天年的杨锋才被李华成请出来。
杨锋感受到了李华成的目光,微微皱眉,迟疑着刚想开口,李狂徒已经主动出声,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李华成,随即落在了杨锋身上,点点头,语气平和道:“杨叔,多年不见,您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一般。”
杨锋摇了摇头,他军人出身,即便到了老年,坐姿依旧笔挺,加上他处世极为强硬,大部分时间里,整个人都从内而外透出一股子冷厉,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冷厉依旧,可整个人却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憔悴,看上去极为无奈。
没人能具体说明李鸿河的陨落带给杨锋的打击有多大,两人相交多年,从小到老,那是真正一辈子的交情,当初中洲能任由李鸿河带走中洲特战系统的上千名高级战斗力去边境,保留了李氏最后的一点根基,杨锋,吴正敏这类人可谓功不可没,即便是提前退休,他也利用着自己的影响力为李氏创造着相对来说最好的局面,李鸿河每次从边境的营地离开,肯定都会去幽州看看杨锋,这种交情,一般人根本理解不了。
李鸿河陨落的消息传遍中洲的时候,杨锋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下去,直到现在还在发着低烧,只是为了李狂徒,才不得不来。
“这些年我清净的很,没人打扰,也算是修身养性了。”
杨锋捧着杯子喝水,他的手臂在阴暗中有些颤抖。
曾经的中洲理事退休后却无人打扰。
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只能说明他已经被当权者排挤到高层圈子之外了。
李华成咳嗽一声,有些尴尬。
“是李氏对不住你。”
李狂徒轻声道,他的眼神很诚挚,带着愧疚。
再怎么性格偏激,对于为李氏奉献了一切的老人,他也会尊重,会愧疚:“我与他都对不住你。”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李鸿河。
杨锋看了李狂徒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近二十年来,叛国案一直都是最敏感的大事,些许的资料,都需要极高的权限,当年叛国案的资料如今已经全部都被归为机密档案,想要翻阅,至少需要军方或者特战系统上将级别的权限。
杨锋当年是中洲理事,权限没问题,可重要的是即便翻出了那些资料,仍旧不能说明太多的问题。
那场叛国案爆发的实在太快,也太过迅猛,如同一阵狂乱的雷阵雨,惊雷之后,整个中洲已然是天翻地覆。
前后大概不到六个小时的时间里,中洲将近十多万的精锐几乎全军覆没,无敌境重伤,凶兵破碎,惊雷境陨落不计其数,血流成河,时至今日,除了当事人,至今没
人知道当年那无数的尸骨与鲜血到底埋葬了多么惨烈的真相。
“当年?”
李狂徒想了想,随即摇摇头,笑了起来:“不重要了。当年的事情,现在提起来,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
李华成微笑着开口,他的眼睛看着李狂徒,眼神诚挚而温和:“事实上,中洲对于当年的叛国案一直都没有调查清楚,就算到现在,也不算是尘埃落定,最多只能算是搁置争议而已。李氏传承数百年,历代都是国之支柱,就我个人而言,我相信李氏对中洲的忠诚,即便是叛国案之后,李老多年的行动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当年的叛国案,如果真的有隐情的话,你可以说出来,我以中州总统的名义保证,中洲会深入细致的调查,查明真相。”
“啧啧...”
李狂徒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李华成,他的态度不嚣张也不低调,只有平淡:“然后呢?”
李华成微微一愣。
这个简单的反问,此时包含着太多的意思。
他想了想,平静道:“如果当年的叛国案真的有隐情的话,等我们查明真相,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的用词很中立,哪怕站在个人的立场上,他原意相信李氏的忠诚,可他现在的身份终归还是中洲的总统。
李狂徒没有说话。
李华成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平静道:“如果事实证明你当年没有叛国的话,中洲议会原意对李氏道歉,对你道歉,我们欢迎你重回中洲。”
李狂徒挑了挑眉:“这是议会的态度?”
“暂时而言,这只是我的态度。”
李华成平静道。
“狂徒,起码大家要搞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能讨论出一个合适的处理方案来。”
杨锋深呼吸一口,语气平缓,心平气和的说道。
李狂徒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平淡道:“问他。”
他的眼神瞥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古千川,似笑非笑道:“怎么?地上有钱可以捡?连头都舍不得抬起来?我认识你,当年你参与了对我的围攻,不过那时你实力不怎么样。哦,不好意思,现在你的实力也不怎么样。”
古千川猛地抬起头瞪着李狂徒。
李狂徒眯着眼睛,表情冷冽的近乎阴柔。
古千川咬了咬牙,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千川,你也是当年的当事人之一,不如介绍一下当年的情况?”
李华成不动声色的开口道。
“很多细节,时间太久,我记不起来了。”
古千川深呼吸一口,面无表情道。
“那就说说大概的。”
李华成看着古千川,语气中带着隐然的强硬。
古千川深深呼吸,声音冷淡道:“二十多年前,李狂徒时任边禁军团长不久,在某次军团会议上公开发表了关于边境战争的激进言论,以安南国为首,东南亚数个国家都表达了不满,局势混乱的时候,边禁军团决定与南部战区进行联合演习,中洲多个武道势力,特战组织都受到了邀请。演习过程中,边禁军团踏过了中洲边境,将一部分安南国区域当做了战场的一部分。”
古千川顿了顿,看了李狂徒一眼:“但在演习即将结束的时候,昆仑城发现了安南军有大规模调动的痕迹,同一时间,我们发现边禁军团少将李平成正携带边禁军团的‘长城计划’离境,昆仑城第一时间拦截,并且向李狂徒汇报,李狂徒派人拦截,当时不过燃火境巅峰实力的李平成竟然带领着少量部下,一举突破了数位属于李氏的惊雷境高手的封锁,而且是正面突围。”
古千川冷笑一声,继续道:“事发将近一个小时,边禁军团信息部部长胡松大校截获了当时的通讯信号,我们那时才知道,李平成的叛逃得到了李狂徒的授权,他用自己的权限拿走了‘长城’计划大量的重要数据,并且交给了李平成,当时的通话记录,现在依旧保存在中洲档案里,证据确凿。昆仑城认为李狂徒有叛国的嫌疑,第一时间上报中洲议会,议会的决定是暂时控制李狂徒 ,结果...”
古千川不再多说。
结果如何已经很清晰了。
边境爆发了中洲近年来最为惨烈的一次战斗,李氏彻底崩塌,动荡一直持续到今日。
“是议会的哪位理事下的命令?”
李狂徒看着古千川,神色玩味的问道。
“是陈万宁副总统。”
古千川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杨锋叹了口气。
李狂徒笑了笑,没有说话。
二十多年前的副总统陈万宁已经在几年前病逝,与杨锋不同,即便是退休之后,陈万宁依然是东南集团的顶级大佬,陈万宁出自于北海陈族,历任吴越副议长,总督,北海行省议长,副总统,可以说是北海王氏绝对的铁杆。
二十多年前哪有什么昆仑城?
古氏一族甚至连个议员都没有,只是靠昆仑城,没有高层力量的他们根本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波,北海王氏高层插手,这是最合理的事情。
“这件事,程序不对。”
杨锋淡淡道。
他知道这件事, 自然也知道陈万宁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程序
不对,这句话当年他就说过,说过很多次。
“当时情况紧急,我们能第一时间联系到的,只有陈万宁副总统。”
古千川不咸不淡的回答道。
按照正常的程序,边禁军团军团长如果出现立场问题,当年古行云应该第一时间向中洲特战系统的最高领导人李鸿河汇报,就算李鸿河需要避嫌,他也可以向当时的军部常务部长东城寒光反应这个问题,直接汇报到陈万宁那,程序确实不对,甚至可以说是离谱。
但这种离谱的问题对比叛国案,却根本不算什么了。
李华成看了看李狂徒,缓缓道:“李平成的事情是真的?”
他不是想听李平成的问题,而是想听李狂徒的看法。
李平成曾经担任边禁军团的少将军官,叛国案发生的时候,最终确实死在了安南国的国境内,当时在他身上,也确实找到了中洲‘长城’计划的重要资料,‘长城计划’是中洲沿用至今的一道武器防御系统,更新换代几次后,性能愈发稳固,可以算得上是中洲核心的机密之一。
当时李狂徒授权拿到长城计划,并且跟李平成有过通话记录,这些全部都记录在档案里面,没什么疑点,也正因此,李狂徒的叛国案才会在造成巨大轰动的时候很快就有了结果。
“事发的时候,我没有跟李平成有过任何练习。”
李狂徒淡淡道。
李华成沉吟不语,看着李狂徒。
“当时的信息部部长胡松截获了我和李平成的通话信号,胡松呢?”
李狂徒突然问道。
“死了。”
杨锋淡淡道,他看了一眼古千川,不动声色道:“叛国案事发后,胡松同年晋升中洲少将,调任国防部,第二年死于车祸。”
李狂徒冷笑不语。
“这不能说明什么。”
李华成缓缓道。
“确实不能说明什么。”
李狂徒点点头:“但我和李平成并不熟悉,以他当年的年龄和军衔,在李氏甚至算不上什么重要任务,最多比边缘人物好一些而已,燃火境巅峰的实力,四十多岁,耗尽了潜力,如果我真的要叛国,盗取长城计划这么重要的任务凭什么交给他?我那时身为中洲元帅,李氏高手如云,边禁军团人才济济,我怎么找,也轮不到李平成替我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
李华成眯着眼点了点头。
李狂徒说的是实话,这也可以算是疑点,以李平成当时的地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李狂徒放在眼里,更不可能让他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这种类似的疑点在叛国案里到处都是,但这只是推测出来的疑点,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说服力并不算大。
“最重要的是,我叛国,加入安南国?”
李狂徒冷笑着,他的声音在黑暗的小屋里显得无比阴冷:“相信我当时会叛国的人,都是傻逼?我在中洲是实权元帅,掌握着中洲十多万最精锐的军队,三十多岁的年纪进入中洲议会,是中洲最年轻的议员,李氏是中洲最核心的一部分力量,我的老子当时是中洲的护国战神。没有任何意外,我当时是无敌境,三五年内,我就可以成为中洲新一代的护国战神,地位不低于中洲任何一位理事,甚至某些方面权能更大,更加自由。”
“我有什么理由叛国?利益?那样的李氏,那样的我,什么样的利益能打动?这样的利益或许有,但凭一个天南,能拿得出来?前途?中洲的前途我不想要,还想要什么样的前途?我叛国加入安南,是当时相信这些的人傻逼,还是这些人认为我是傻逼?”
李华成苦笑一声。
叛国案直到今日都有争议,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李华成说的这一点。
李狂徒的叛国证据确凿。
但他没有动机,也没有理由。
中洲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二十多年前也是,甚至比现在更加强大,李狂徒本身就站在了中洲的最顶峰,利益和前途,该有的他都有,安南能给的,中洲更是能给,而且给的更多,安南根本就拿不出可以打动李狂徒的利益,更不可能让他叛国,这种做法,就跟一个雄心勃勃的枭雄放弃自己打拼出来的大好江山去给普通的小混混打小弟一样可笑。
“但证据确凿,你确实联系了李平成,你怎么解释?”
古千川突然问道。
“我没有联系过他。”
李狂徒突然顿了下,眯起了眼睛。
“狂徒,你想说什么?”
杨锋内心一动。
李狂徒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离兮...当年在我身边。”
他的眼神愈发冷漠厌恶。
古千川微笑了一下,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深长道:“离兮现在也在你身边。”
李狂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离兮当年是李狂徒的女人,众所周知。
所以李狂徒的叛国案,离兮亲自作证,顿时显得无比可信,这也是将李氏拽下云端的有力一击。
而如今...
离兮成了昆仑城的城主夫人,但在她背叛了昆仑城,又一次站在了李狂徒身边的前提下。
就算她再次出面给李狂徒作证说他没有叛国,又能有多少可信度?
所有人都很清楚古千川这句话的意思。
某种程度上来说,叛国案其实并不复杂,但却很无解。
当年的边禁军团少将与军团信息部部长是两个很关键的人物。
但关键人物死了。
至于李狂徒,是当事人,而且只能代表自己的立场。
其他参与到那场叛国案中的人,也都是利益既得者。
北海王氏肯定不可能公布叛国案的真相。
夏至联合昆仑城,昆仑城出力不小,可事情爆发后,高层施压却都是北海王氏在运作,无论当年的事情有多少起因,起码单纯在这件事情上,北海王氏并不光彩,他们公布真相,就是自打嘴巴,没有可能。
至于昆仑城就更不可能,如果李狂徒没有暴露,当年边禁军团十多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惨案就都要算在昆仑城头上,这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如此一来,离兮就变得极为关键。
古千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李狂徒的意思大家同样也明白。
当年的李狂徒对离兮并没有什么防备,她在李狂徒身边,事发的时候,如果李狂徒跟李平成联系过的话,那就只有可能是离兮做的,而她是接受了昆仑城的命令。
这是李狂徒的潜台词。
至于信息部部长,多半也是昆仑城或者北海王氏的人,如此才能伪造李狂徒的权限,接触了长城计划。
这一点其实已经不重要,毕竟李平成与信息部部长如今已经死了很多年,再有什么证据,都磨灭的干干净净。
现在唯一的关键人物,就是离兮。
离兮当年站在李狂徒身边,叛国案结束,她亲口承认了李狂徒叛国,无论外界对她真正的感受如何,她的做法,真要粉饰一下,用大义灭亲来形容并不为过。
她已经做过一次证了。
后来更是加入了昆仑城,成了城主夫人。
如果她在以这个身份说出当年的真相,证明李狂徒没有叛国的话,中洲也能接受,并且展开调查。
可现在的离兮却又在东欧乱局中站在了李狂徒身边,这样的情况下,她在说所谓的真相,还有什么意义?
人证的意义早已随着她不断的摇摆而变得不可信。
现在离兮就算说出真相,昆仑城也可以轻描淡写的说离兮是污蔑。
现在的离兮已经不能算是证据。
离兮不算证据,那就等于叛国案没有了证据。
这样的问题如果只是靠打嘴仗的话,说一百年都不会有结果。
李狂徒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古千川。
“有恃无恐?”
他突然问道。
“为了中洲。”
古千川不咸不淡。
李狂徒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古千川讲述的叛国案终究太过笼统,而当年的那一切,虽然算不上完美无瑕,但却是极为精密的一个局,些许的细节,处处都透着疑点。
离兮如今却是已经不能算是证据。
但李狂徒毕竟是当事人,要说一点东西都没有掌握,又怎么可能?
他如果将他掌握的一切情况说出来,昆仑城绝对是一身麻烦。
只不过昆仑城一身麻烦,不是李狂徒想要的,甚至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了。”
李狂徒淡淡道:“二十多年前的我,对中洲问心无愧。”
李狂徒缓缓坐直了身体,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那二十多年之后呢?”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是中洲对我有愧,无所谓了。但曾经属于我的东西,我会拿回来。”
李狂徒声音平淡。
他说的是实话。
或许很多人都在乎当年的真相,但作为当事人,他却是最不在乎的,所谓的清白在他们这个层面显得很可笑,叛国也好,其他什么罪名都好,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失败,叛国案也只是昆仑城和北海王氏的一个阴谋,自己输了,所以就要带着罪名离开中洲,与对错无关,与忠奸无关,决定一切的,只有成败,仅此而已。
所以李狂徒不在乎所谓的真相,他在乎的只有得失。
重新沉寂的房间里,他转过头,看着窗外。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
房间外依然有着隐约的喧嚣。
李狂徒不用看就可以知道,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围绕在李天澜身边,带着金钱,资源,权势,企图帮助李天澜规划今后的李氏。
属于李天澜的李氏。
李狂徒的眼神有些冷漠。
相比于昆仑城,李天澜才是需要他首先考虑的心腹大患。
他今天见李华成,一开始就没打算弄清楚所谓的真相,但在与中洲‘失联’的二十多年时间里,一直都是昆仑城与北海王氏引导着叛国案的方向,李狂徒今日见李华成,就是为了给中洲提供一个新的视角,属于李氏的视角去看待多年前的叛国案,这是他日后回归中洲的前提。
他的伤势可以痊愈,天都炼狱也不会分裂,当他的伤势痊愈,带着天都炼狱回归中洲的时候,昆仑城又算什么?
李狂徒不否认自己看不起昆仑城,他是真的看不起,一个过去一直对李氏卑躬屈膝的所谓武道势力,二十多年的发展,能有多么深厚的根基?昆
仑城上上下下,找来找去,根本就没一个能让李狂徒看上眼的人物。
相比之下,李天澜才是让他觉得有威胁的人。
攘外必先安内。
只有解决了内部的问题,李狂徒才会对昆仑城下手,否则即便他今日拿出所谓的真相,将昆仑城打的万劫不复,对他而言也没什么意义,毕竟站在中洲的立场上,即便是昆仑城覆灭,中洲也更愿意将特战系统交到李天澜这个未来天骄手上,而不是去考虑立场微妙的李狂徒。
李狂徒敢让昆仑城继续占据中洲的特战系统,但却不敢让李天澜坐在那个位置上,所以今日只要见到李华成,并且让李华成给他一个模糊的态度,这次的见面就很完美了,而他的要求一点都不高。
李狂徒转过了目光,看着李华成,没有说话。
现在的他远远比李天澜要成熟,所以他更清楚上位者在面对恩怨的时候,所谓的复仇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获利,短期内拿下昆仑城自己却吃不下,对他而言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中洲会对此成立专案组,重新调查二十多年前的叛国案,专案组会直接对我负责,还是那句话,就我个人而言,我愿意相信李氏的忠诚。”
李华成看着李狂徒的眼睛,认真道。
古千川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难看,专案组的成立让他觉得不舒服,但更让他不舒服的还是李华成一直强调他个人的看法。
“当然,我对昆仑城也绝对信任。”
李华成突然笑了笑:“当年的事情,处处透着蹊跷,我会督促人调查,也许是个误会也说不定。”
“误会?”
李狂徒笑了笑,有些冷淡。
李华成摆了摆手,缓缓道:“不管怎么说,李氏有功于中洲,如果你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中洲一定会尽全力还你一个清白,在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我会说服议会,不会对你采取措施,这段时间,你可以安心在中洲养伤,不用有顾虑。”
安心在中洲养伤...
李狂徒似笑非笑:“如果我要回东岛呢?”
李华成的眼神陡然一凝,瞬息之间变得无比深邃。
李狂徒平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气氛似乎刹那之间凝固。
杨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也随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华成才平静道:“你可以回东岛。”
他没有说但是。
可所有人都清楚,李华成一旦回归东岛,无异于真正的叛国,那么多年前的旧事就更不重要了,整个天都炼狱都将面临中洲的打压。
“确认一下。”
李华成笑了起来:“你要回东岛吗?”
他的声音宁定从容,但整个人在阴暗的光线中却显得无比威严强势。
“我不会放弃东岛的地盘。”
李狂徒平淡道。
“无极宫和疾风御剑流,你打算怎么应付?”
李华成皱眉道:“还有东岛皇室。”
“破晓。”
李狂徒喊了一声。
一直沉默的隐匿于阴暗中的破晓无声无息的向前迈了一步。
“你留在天都。应付无极宫和疾风御剑流。”
李狂徒继续吩咐道。
“好。”
没有任何犹豫,破晓点了点头:“其他人怎么安排?”
“其他人...”
李狂徒迟疑了下,最终下定了决心,淡淡道:“天都炼狱的大部分力量,开始向天南转移,这方面也是你负责。”
“明白。”
破晓点了点头。
尽管他很清楚在转移的时候会遇到疾风御剑流与无极宫的打压。
李华成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我也会去天南。”
李狂徒平淡道:“我不会东岛,也不回归中洲,天南是最好的缓冲地带,皇室即便怀疑,最多是不会继续支持天都炼狱,但还不至于彻底翻脸,所以天都炼狱留在东岛的力量,最主要的对手,是疾风御剑流与无极宫。”
他看了一眼李华成,突然道:“我想跟中洲做个交易。”
“你说。”
李华成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用东岛未来的特战系统,换中洲一个承诺如何?”
李狂徒笑了起来:“天都炼狱已经在东岛经营了三年,根基说不上坚如磐石,但一切都已经稳定下来,那是我的基业,我不可能放弃,将来我回归中洲,东岛的特战系统,自然也属于中洲。”
李华成的脸色出现了一抹极为细微的变化。
东岛的位置极为重要,在国际博弈中,东岛往往是一些国际强国在跟中洲争斗时第一个拉拢的盟友,而且东岛国土面积虽然小,但本身却是野心勃勃,特别是近年来,随着中洲局势起伏,东岛已经数次暴露出了对北海南端的野心,很显然,他们做梦都想要收复失地,甚至想要再次侵略中洲。
中洲一直都想要将东岛的特战系统掌握在手里,李狂徒如果肯回归中洲的话,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但现在的天都炼狱...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认为天都炼狱现在有这个能力。”
李狂徒重伤,几年的时间里已经不能在出手,没有了李狂徒的天都炼狱,
很难面对疾风御剑流和无极宫的打压,尤其是皇室方面,天都炼狱暂时退到天南,皇室一时半会或许不会有动作,但皇室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李狂徒迟迟不作出选择的话,皇室肯定也会对天都炼狱出手。
整个东岛的特战系统确实很好,但天都炼狱如果守不住的话,这就相当于是一张空头支票。
“所以这就跟我要的承诺有关系了。”
李狂徒语气镇定。
李华成眯了眯眼睛,道:“你想要什么承诺?”
“天都炼狱会在天南发展,破晓守在东岛,最多只能守住天都,我需要足够的实力,才能拿回东岛,所以我希望天都炼狱在天南发展,积蓄实力的这段时间,如果跟东皇宫有什么冲突的话,中洲不要插手。”
李狂徒直接挑明了这个最敏感的问题:“到时天南,东岛,都属于中洲。也属于李氏。”
“狂徒!”
杨锋终于忍不住,皱眉低喝道:“天澜也是李氏的人!东皇宫也是!”
李狂徒面无表情,固执道:“李氏只能是我的李氏。”
他看着李华成,道:“怎么样?”
“天澜是中洲重点扶持的人才,这件事情我给不了你答案,必须要经过议会讨论,但我们还是希望你和天澜可以和平相处。毕竟都是一家人。”
李华成说道。
李狂徒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的重复道:“李氏是我的李氏。”
“昆仑城可以派人帮天都炼狱守住天都。”
古千川突然开口道:“疾风御剑流和无极宫的压力,我们原意承担一部分。”
昆仑城给予助力,无疑是增加日后天都炼狱拿到东岛的希望,这等于是在给李华成增加筹码。
整个东岛的特战系统,分量足够重,一旦让他们看到了很大的可能,他们也许真的会给出李狂徒需要的承诺。
到时李天澜和李狂徒在天南斗的不亦乐乎,介入东岛的昆仑城则可以暗中图谋东岛的特战系统。
对于古千川来说,这一切简直完美。
“昆仑城算什么东西?”
阴柔而诡异的声音中,破晓带着阴冷的笑意:“天都炼狱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昆仑城这种三流势力帮忙了?”
不止是古千川,就连李华成脸色都是一黑。
昆仑城是三流势力?
“昆仑城就算是不入流,内部也有两位无敌境,天都炼狱又有几位?”
古千川毫不客气的冷笑道。
阴暗中,破晓再次向前一步,看着古千川,淡淡道:“你好像有些不服气?”
“那又怎么样?”
古千川缓缓站起来,声音冰冷。
“不服气...那就去死吧。”
平静的声音里,破晓抬起了手掌。
“嗡!”
狂暴的剑气刹那之间撕裂了黑暗,毫无征兆的在破晓手中爆发出来,黑暗的小屋里陡然出现了无比刺眼的光芒,数之不尽的剑气如同潮水一般席卷呼啸,所有的剑气越过了杨锋与李华成,一瞬间直接来到了古千川面前。
脸色局面的古千川毫无防备,仓促中抬起独臂抵挡了一下。
破晓的拳头握起。
尖锐的剑气骤然变成了一片无比磅礴的力量,打碎了古千川仓促凝聚的领域,轰在他身上。
“轰!”
木质的小屋直接破了一个大洞,古千川的身体带着鲜血直接飞了出去。
狂暴的力量顺着小屋直接倾泻.出来,在天地之间浩浩荡荡,整个夜色,无尽的风雨似乎都在轰鸣的力量中彻底的扭曲变形。
小屋之外,被人群纠缠着的李天澜猛然抬起头。
视线里,浑身染血的古千川如同一颗炮弹一般被砸飞出来,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落点正好是李天澜所在的位置。
风声呼啸,势大力沉。
无穷无尽的剑意变成了力量疯狂涌动,这一击赫然是无敌境的力量!
天都炼狱的第二位无敌境。
破晓。
东欧乱局的重伤并没有让他失去斗志,反而彻底燃烧了他的潜力,乱局结束之后,他完全是带着一身重伤直接冲进了无敌境的领域。
尽管他的境界还有些不稳定,但这依旧是无敌境的实力。
李天澜皱了皱眉,抬起了手掌。
风平浪静。
可刹那之间,在场所有人身体都是一阵凛然。
这一刻整片天地似乎都随着李天澜的动作变成了一道剑气,凝重,完整,浑然天成。
浩大的剑气滚过所有人的身体,再一次崩飞了古千川的身体,在夜空中不断浩荡的力量随着剑气一路所过不断磨灭,整体的移动方向赫然是那间破了一个洞的小屋。
不断爆发的力量在剑意的压制之下彻底消失。
木屋阴暗的环境里,破晓猛然退后了几步,闷哼一声,鼻孔中窜出了两道鲜血。
李天澜放下了手掌,眼神冰冷。
木屋里,李狂徒看着破晓,凝神问道:“如何?”
破晓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李天澜的声音透过了夜色响了起来,冰冷至极:“这里是李氏的地盘,真以为自己进了无敌境就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了?”
“你当我没杀过无敌不成?”
整个山顶一时间似乎都安静下来。
磅礴的力量被剑气完全撕碎,仿佛无穷无尽的剑意在孤山的每个角落里爆发出来,笼罩着李狂徒所在的那间小屋,无数人的视线里,木质的小屋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变成了一片虚幻到极致的影子。
李天澜面无表情,眼神里全是阴冷。
孤山上汇聚的剑意越来越多。
李天澜向前一步,完全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所有人都是一阵头皮发麻。
现在已经没人怀疑李天澜的强大,可只有在他的剑意之下,他们才能确切的体验到那种近乎窒息的锋芒与压迫感。
李天澜没有等待,大步向前。
茫茫的剑意占据夜空,汇聚成了整体,变成了一道剑气,彻底笼罩了附近的小屋。
“殿下。”
一道有些急促的声音响起。
李天澜微微转头。
天南自由军团军团长宁致远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的是江浙的总督邹远山。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宁致远缓缓道:“总统和杨老还在里面。”
同一时间,破晓平淡的声音在木屋里传出来,有些沙哑:“抱歉,我愿意为我的鲁莽做出补偿。”
代表着黑暗世界巅峰的无敌境当众低头,可听到这句话的人内心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仿佛理所当然一样,所有人现在都在思考着天都炼狱出现第二位无敌境的意义。
破晓突破之后,即便李狂徒的伤势短时间内不会痊愈,只要不跟东岛皇室彻底翻脸,他们依然有着在天都站住脚的实力。
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在李天澜脑子里闪烁了下,他冷哼一声,转身直接走向了古千川的方向。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孤山的草地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的鲜血,一直蔓延出去将近数十米的距离。
李天澜走到鲜血的尽头,眯着眼看着古千川。
古千川嘴角溢血,身体本能的抽搐着,但意识已经陷入了昏迷。
李天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沉默不语。
他不在意在这里跟天都炼狱翻脸,也不在意让外人知道他和李狂徒的关系并不融洽,起码目前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他的李氏,没有李狂徒的位置,李狂徒的李氏,也不会有他的位置,都已经是众所周知,自然也就没有了隐瞒下去
的必要。
可今天这种场合,他却必须要在乎昆仑城的处境,昆仑城怎么说都是中洲如今的特战中枢,而古千川,如今表面上代表的是整个昆仑城,在爷爷的葬礼上,古千川如果出现意外的话,相比于天都炼狱,李天澜自己绝对是麻烦不断。
破晓一次出手,打击了昆仑城,给李天澜带来了麻烦,同样又代表天都炼狱对外宣示了武力,可谓一箭三雕,面对这种情况,李天澜无论如何都要表现出不惜一战的态度。
破晓说会做出补偿。
李天澜没问是什么补偿,那是私下里谈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古千川的身体状况。
古千川还没死。
今年的他可谓真正的流年不利,先是被李天澜断臂,随后被轩辕锋重伤,如今又被破晓给了一下狠的,他的狼狈也充分说明了无敌境高手如同小强一般的生命力,可这样的场合,却根本没人佩服他,只会觉得他无能。
“最差劲的无敌境高手。”
李天澜低头看了古千川一眼,摇摇头:“应该说最差劲的无敌境。在这个境界只有这种实力,也算是匪夷所思了。”
他的声音清晰的传遍全场。
所有人都听到了李天澜对古千川的评价。
没人附和,也没人反驳。
估计从今天开始,这个评价会伴随古千川很久,甚至成为无敌境中的笑柄都说不定。
纳兰家族的两名医生第一时间赶过来判断古千川的情况。
李天澜没有阻止,只是淡淡道:“他会不会死?”
“不会。”
表情严肃的医生摇了摇头:“但伤势很重,不过应该不会致命。”
李天澜哦了一声,随意的摆了摆手:“那就扔下山吧,通知昆仑城来接人,葬礼结束了,孤山不欢迎昆仑城的阿猫阿狗。”
两名医生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可人群中,李拜天和宁千城却毫不犹豫的走出来,抬起昏迷的古千川直接下山。
“扔到路边,别占用马路被车撞死。”
李天澜平静道。
李拜天嘿嘿一笑,单手提着古千川的一条腿,一脸的漫不经心。
李天澜懒得去看这幅画面。
他缓缓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天南自由军团军团长宁致远,缓缓伸出手道:“宁司令,我们应该好好聊聊了。”
何止是宁
致远。
在场很多人,都值得李天澜跟他们好好聊聊。
宁致远微笑着握住李天澜的手掌,声音从容:“殿下请。”
......
虚幻但却又无比真实的剑气终于缓缓散去。
李狂徒身边,破晓终于小心翼翼的放松了身体,长长出了口气。
李狂徒沉吟了下,也没有避讳李华成与杨锋,直接开口道:“你若是伤势痊愈的话,对上他有多大把握?”
破晓在东欧受伤极重,如今也不曾痊愈,只不过在重伤的时候他强行突破,进入无敌境后,身体素质大大增加,勉强可以压住伤势,但今晚的破晓,很显然并不是巅峰状态。
“不好说。”
破晓脸色有些不自然,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李天澜也有伤在身,他的伤势,未必就比我轻。”
李狂徒微微一愣。
“他的伤势是积累的,从东欧乱局刚开始的时候积累的,陨落日,审判日,终结日,伤势一次又一次的叠加起来,随后又去了北海,横扫七大持剑家族,杀天刀,又跟帝江拼了一次,无数次的伤势累计起来,他的身体负担已经很重了,在加上李老的陨落,对他的打击应该很大,如今他还能出手,完全是靠着龙脉的生机强行维持着而已,龙脉的恢复能力再怎么变态,也是有限度的。”
破晓缓缓道。
跟李天澜交手虽然只是一瞬,但他却可以明显感觉到李天澜看似完美的剑意实际上却无比狂乱,那是近乎失控的狂乱,很明显,现在的李天澜同样也不在巅峰状态,甚至他在北海的时候,都不是巅峰状态。
李狂徒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临安的事情结束后,李天澜肯定会第一时间回天南。
而天都炼狱也会向天南转移。
如果抓住机会拖住李天澜的伤势恢复速度的话,对他而言无疑是很有好处的。
但他自己如今不能出手,破晓要留在天都,以龙脉的恢复速度,天都炼狱剩下的人很难给李天澜造成足够强度的威胁。
这一刻,李狂徒想到了那位神秘的陛下。
那位似乎并不怎么可靠的盟友,应该可以在利用一下了。
“当代天骄...”
破晓犹豫了下,自嘲一笑:“如果他伤势恢复,在加上传闻中的十三重楼剑阵的话...在这个时代,他多半已经无敌了。”
所谓天南,指的是以中洲南云的边境地区为起点,一直向南方延伸将近八百里的长方形区域。
在安南数次努力却徒劳无功之后,这片曾经属于安南的土地在黑暗世界的人心里被正式定义为一片目前无主的中间地带,并且将之称之为天南。
天南的总面积不到四万平方公里,除了大片的山地和丛林外,这片土地上坐落着六座城市,巅峰时期有着将近五百万的人口,三年多前的边境战争爆发后,安南数次突袭想要收复之地却被打退后,无奈之下开始号召天南的平民迁移,三年多的时间过去,这片土地上的人口已经走了大半,如今只剩下不到六十万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相比于中洲的人口密度,这里可谓真正的地广人稀了。
广阔但却相对有限的面积,不少但却又相对稀疏的人口,这一切奠定了天南整体的格局。
天南的局势并不混乱。
这片土地的归属之所以到现在都不明朗,不是因为混乱,而是因为僵持。
三年多的时间,如今的天南大体上可以分为五大势力。
首先就是安南的叛军势力。
所谓叛军其实无非就是一个幌子,三年多前五大黑暗势力联合安南侵犯中洲边境的时候,安南调动了国内北方大半的军队配合五大势力行动,为了给自己留下退路应付中洲日后的问责 ,安南将北方大半的军队定义为‘叛军’,可实际上他们一直都是在安南的领导之下,如今叛军聚集在天南的南端,占据着两座城市,加上背后紧靠着安南,有着安南源源不绝的军备和兵源支持,可以说是安南人数最多的势力。
叛军之外还有叛军。
也就是所谓的天南自由军团。
总人数接近三万人的天南自由军团曾经属于北海王氏,如今则归宁致远直接领导,自由军团内最重要的核心战斗力,则是曾经属于边禁军团的一半迅雷军,这也是自由军团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这批人如今表面上跟中洲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也是举着叛军旗号的势力,在对外的宣传中,自由军团也是自称自己是安南国的人,因为受到了安南国的针对而奋起反抗,希望自己拥有一片自由的土地。
这是最有意思的现象。
天南南方的叛军最为正宗,谁都知道他们是安南国的军队,有着叛军的旗号,但却是听命于安南国的了力量。
而自由军团。
谁都知道这是属于中洲的势力,可他们表面上却跟中洲无关,反而成了处处针对安南的真正叛军。
自由军团的总部在天南的北方,紧靠着中洲,同样占据了两座城市,这可以说是如今天南最强大的两股势力,三年多的时间,两大势力的地盘已经恢复了最基本的秩序,所以被叛军和自由军团占领的城市,也是天南人口最多的敌方。
而天南南北之间的中部地带,盘踞的则是跟安南关系微妙的天都炼狱,与安南的合约有时会让天都炼狱帮助叛军针对自由军团,但更多的时候,天都炼狱都是在默默的发展着自己的根基,天都炼狱所在的城市人口是天南最少的,但规模却是六座城市中最大的。
而最后一座城市,则是自由势力的地盘,相对于叛军和天都炼狱,自由势力明显不成气候,乱世之中天南本地居民组成的自由武装,东南亚各个黑暗组织来这里寻找机会的先头部队,各大超级势力隐藏在其中的力量,金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三角,等等等。
不同的立场,混乱的阵营,鱼龙混杂,群魔乱舞,他们的存在对目前的几大势力而言没有太大的威胁,但却也没有弱小到让人忽视,可以说是各大势力心里最不受欢迎的存在。
而第五个势力则是东皇宫。
确切的说,是中洲在天南代表的力量。
这些力量在东皇宫确认在天南发展后,中洲直接将之交给了东皇宫,如今浴血军团与天南自由军团之间最重要的纽带,便是东皇宫。
东皇宫在天南力量浅薄,但毕竟是代表着中洲,所以没人敢忽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目前天南最弱的一股力量,暂时只能在自由军团的地盘上默默发展。
灯光照耀在宽大的作战室里。
作战室内亮着一面屏幕。
长方形的天南地图在屏幕中缓缓转动着,一名穿着便衣但整个人却洋溢着军人气息的中年男人缓缓敲打着屏幕道:“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东皇宫的总部如今在图南市,总人数大概在一千人左右,大部分都是中洲天空学院与深海学院的精锐,战斗力强,并且配备了重火力。”
他摸了摸嘴边的胡须,另一只手滑动着天南的地图,将图南市的地图放大,继续道:“天南可以说是一个很规则的长方形,南北两端很长,但东西两端很窄,而天南的东西两端,是我们安南的国土。”
“目前东皇宫在图南市的西方,距离最近的自由军团基地大概四十公里,那是自由军团的三号基地,主力兵种是步兵,大概一个师团的力量。”
“我们会在图南市的东方发动攻击,吸引自由军团的注意力,你们要在西方直接进攻东皇宫,这并不容易,自由军团都是精锐,反应很快,所以留给我们的战斗时间有限,我们要在最快的时间里占领图南市,这是这次行动的底线,而预期的结果,则是在天亮之前打掉自由军团最少三个基地,甚至将他们赶出天南。”
屏幕上图南市的地图定格。
中年男人望着作战室主位上的人影,微微欠身,轻声道:“希望您的军团如您所说的一样,骁勇善战。”
“我并没有吹嘘什么。”
作战室主位的真皮座椅中,一名身材健壮的黑人坐在那,声音洪亮:“我们曾经的战绩足以说明一切。”
“是的,我们并不怀疑这一点。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中年男人轻声道:“但您应该清楚,自由军团并不是普通的军队,他们是精锐,真正的精锐。而我们,时间很紧迫。”
“确实。迅雷军不好对付,就算只有一半的迅雷军,一样不好对付。但这次的行动,未必有多难。”
黑人站了起来。
明亮的作战室似乎在他站起来的瞬间出现了一片阴影。
他的身高极高,起码超过两米的健壮身体看起来却并不臃肿,反而无比协调匀称,一举一动都带着近乎爆炸性的力量。
黑人来到地图前,表情平静:“李鸿河的陨落给天南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如今自由军团...嗯,用中洲的话说,是群龙无首。东皇宫内的高手也都回到了中洲,金部长,我的军团战斗力超乎你的想象,我们应该会在半个小时之内摧毁东皇宫的总部,并且在九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里与你的部队汇合,到时我会亲自出手,我不能保证将中洲在天南的势力打出去,但拿下图南市,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会有任何问题。”
他的声音冷静而从容,他与大多数黑人都不同,没有夸张的肢体语言,没有滑稽的表情,说话声音也不大,平静的,淡漠的,无比稳重。
被称为金部长的中年男人张大了嘴巴,他呆了好一会,才叫道:“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黑人淡淡道:“因为我是拉米伦。”
金部长呆呆站在那,还是一脸不可置信。
他不怀疑黑人的个体实力。
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一样,因为他是拉米伦。
拉米伦·巴德。
黑暗世界圣榜排名第三位,无敌境,燃烧军团军团长!
燃烧军团是很年轻的黑暗势力,他们并不能算是黑暗世界的超级势力,但在非洲,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燃烧军团是非洲的第一武装军团,在战乱不断的非洲,这个第一军团下面流淌着多少鲜血,根本不难想象。
特别是非洲还有一支神武军团,那是北海王氏放在非洲数百年的力量,也是非洲规模最大的私人军团,将近三十万的大军。
可即便如此,燃烧军团仍然是非洲的第一军团。
拉米伦·巴德更是公认的非洲第一高手,在非洲的一些国家,他的地位甚至堪比神明,自他出现以来,就一直被无数非洲人当成是他们的守护天神。
圣榜第三位。
听起来这个排名或许没什么,但那是三年多前的排名。
而拉米伦进入无敌境,不过五六年的世间,但燃烧军团十年前,就已经被称之为是非洲的第一军团了。
此次燃烧军团大举进入天南,对于拉米伦的个体力量,天南充满了信心,可燃烧军团在半小时之内解决东皇宫,并且在九十分钟内跟叛军部队汇合...
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拉米伦自己,他自然可以做到。
但这次进入天南的燃烧军团是数万人,燃烧军团超过百分之八十的精锐如今都已经离开了非洲,就算今晚跟随拉米伦行动的只有五千人,可五千人在半小时内吃下东皇宫,在随后的六十分钟内跟叛军汇合,这意味着他们在战斗完毕之后根本不用休息, 并且可以保证自己在一个小时将近五十公里的急行军后还能拥有足够的战斗力。
这种素质,已经不比传闻中的迅雷军差了。
“放心吧。”
拉米伦微笑着,一脸自信:“我比你更了解我的部下。所以,金部长,你今晚的任务非常简单,你们提前发动进攻,只需要在自由军团手下撑过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我们就等于胜利了。”
他握了握拳头,强势而霸道:“今晚之后,整个世界都会重新认识燃烧军团!”
“好吧。”
金部长耸了耸肩:“希望一切顺利。”
“不是希望。”
拉米伦哼了一声:“是肯定顺利。”
他粗壮的手指滑动着屏幕,将整个天南的地图划出来:“相比于非洲,我和我的部下更喜欢这里。”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画了一个将整个天南都笼罩在内的大圈,眼神狂热:“这里,才是最适合燃烧军团发展的地方。”
金部长不动声色,轻声道:“那么...欢迎来到天南。”
拉米伦大手一挥,拿起了对讲机,沉声道:“开始行动!”
(本章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